他沉声道,“继续回吴达华那里?说我自取灭亡,你又何尝不是在与虎谋皮。”
“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我不会放弃寻找证据,揭穿他们面目的机会,再说我若先你成功,才能帮你脱离社团不是吗?当年意气风发的邵小公子,怎么能心安理得的变成和灭自己全家的匪徒一般的货色,邵生你的谎言太拙劣。”
那队机车似乎已到达山顶,在不远处熄了火,只有车载音响中的音乐在不断回荡,期间夹杂各种吹水玩笑声。
前路没法看得清
再有那些挣扎与被迫
踏着灰色的轨迹
尽是深渊的水影
我已背上一身苦困后悔与唏嘘
你眼里却此刻充满泪
这个世界已不知不觉的空虚
不想你别去
赵奕飞突然转过身,大力揽她入怀,几乎把她揉进身体,头抵在她肩头,寻求安慰般轻蹭,突然又狂笑起来,慢慢抬过头,与她对视,眼里却满是野兽般凶狠,又像淬了毒
“当你是圣母玛利亚吗?我赵奕飞需要你自做多情的帮助?说了这么多,你就是舍不得邵家千金这个身份吧,宁愿被吴达华的叼,往阮以泽床上爬。”
“过不了多久,等我宰了吴达华变成龙头,一定尝尝你这个阿嫂的滋味。”
他说着轻佻地勾起她苍白无血色脸,薄唇微动,含住她冰凉的唇,他企图撬开她的唇舌,却又一次尝到那苦涩的液体。
这次换她主动推开他,眼神依旧倔强,抹一把脸,笑比哭难看,“邵生,别了。”
他亦没有挽留,目送她由观光道走下,直至白色的小小一团身影消逝在黑暗中不见。
……
密林间一条小道构成的观光道直通山下,石板铺成的小路结一层水汽,空气黏重,邵九莉独自走在这无人的僻静处,偏偏天色幽暗,让人觉得鬼气森森,她不自觉的摸了摸皓腕间坠这金刚菩提的红绳。
山风吹动浓荫海草般左摇右摆,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树影映在白裙上是一层跳跃的绿,仿佛幽冥鬼火,更像鬼片开头,诡异的氛围情景中有东西暗中窥伺,伺机而动。
“跟我这么久,也该现身了吧!”邵九莉转过身,冷冷道。
“我就喜欢聪明的女仔,腿索波大赛过李丽珍又能怎样,大脑还不如波大,白搭,若你愿意甩掉阮家那个细蚊仔和吴达华那个麻甩佬跟了我,我可以考虑今天放你一马。”
密林深处跳出个年轻俊朗的男人来,身手矫健如豹,鹰隼般的眼神盯着她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
“你好大的口气,兴义安都不放在眼里。”
那男人轻笑着朝她步步逼近,“你们兴义安无端泼污水给我在先,再说勾义嫂是江湖大忌,赵奕飞都不怕,我怕什么?”
“你是 4k 社坐馆雷厉靳?”邵九莉也微笑着看向他,不动声色的向后退。
男人把她的小动作全看在眼里,也不拆穿,从腰间掏出把枪,故意抬枪骚了骚眉头,逗弄宠物般,陪着她游戏,
“有趣,你是怎么发现我跟踪你的?又是怎么认出我的?”
邵九莉明白对方故意拿她开心,压抑心中恼 怒,依旧微笑同他周旋,“兴义安有靓仔飞,4k 社有靓仔雷,两人还都不对盘。”
又指了指他腰间的链子,“雷哥飙车忘记取这个了,刚才那队机车也是你的人吧。”
“你很聪明,应该知道现在逃不掉吧,说实话我很喜欢你,但是可惜了。”
男人朝她脚边示威性的开了一枪,似笑非笑,欣赏着猎物最后放弃挣扎的表情,慢慢走近,突然掏出手帕,迅速捂住女孩的口鼻,待她停止挣扎完全没有意识之后往肩上一抗……
静谧的林间,有什么在石板路上弹跳几下,翻滚后终于停歇,当然,这一切无人注意……
第20章 线人
山顶那群机车车队已经出发,赵奕飞斜坐在机车上,咬一根烟皱眉低头甩了甩见底的烟盒,暗骂一声,下一秒空瘪瘪的烟盒被可怜巴巴撇到脚边。
摸出手机查看再三,终于拨通电话,“你有没有在山下好好盯着,都过去这么长时间,她还没下山?”
电话那头北仔盯着观光路出口两个小时,眼睛都快盯得掉下来也没见阿嫂下来,又听见老大的质疑,连忙叫苦:“我眼珠子都快睇得出来了,阿嫂还是没下来啊!”
赵奕飞心跳一滞,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飞快跳下车,一边往观光道跑去,一边打电话,“我现在从观光道下来,你继续好好盯着,有什么不对马上打电话给我!”
沿途一路找下去,始终不见人影,幽寂的深林里只听得见他粗重的喘息,突然青石板上一抹红色闯进他的眼帘,那是个坠着普普通通一粒金刚菩提的小小一圈红绳,足可想象这手链的主人手腕有多纤细。
他拾起来,红绳的结非常紧,就好像被人硬从手腕拽下一般,几步之外又躺着一条金属链,小众朋克品牌设计,一看就是那人的品味。
“雷厉靳……”手中紧握的金属链深深嵌进肉里,男人目眦欲裂。
“叫上所有兄弟,4k 社总部,雷厉靳。”
……
邵九莉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幽暗的地下室,双手被绑,侧躺在一张破旧的架子床上,而雷厉靳正翘着腿坐在床前一把椅子上一脸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看到她醒了,他俯下身拾起脚边的录像机,对准她,“来,笑一个。”
“你明明有枪却不直接去找没有防备的赵奕飞,反而劫走我,是怕落实酒吧袭击误伤阮家人?”
“明明是你们兴义安的内斗,却偏要拉我入局,呵,我怎么能辜负你们的期望。”
邵九莉努力坐起来,冷静地看着雷厉靳,“把一切甩给 4k 社的都是吴达华,你找错人了。”
雷厉靳拿着手持摄像机,起身坐到床上她旁边,笑意森森,“你现在在赵奕飞手里,而我若是这时拍一段你的不雅视频放出去,岂不就成了兴义安飞哥玩弄阮家准孙媳。”
“阮家来找我麻烦,我早就说了你是吴达华的姘头,可阮家细蚊仔小朋友不信,有了视频,也好让他顺藤摸瓜查清吴达华和赵奕飞为一个女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才伤了阮家孙少爷,一箭双雕,还 4k 一个公道是不是。”
话音未落,像是触及了什么不愿回忆的东西,邵九莉面色惨白。
而雷厉靳并未注意,眼神迷离,似乎陷入回忆,“我也没想到你和她那么像,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很开心,所以你放心,视频我亲身上阵,怎么样。”
邵九莉浑身冰凉,血液仿佛凝固,她强行找回理智,可还是声音还是控制不住发颤,“你和赵奕飞根本不像,这样的视频骗得了人?”
“视频里男主角当然要打码,反正你在赵奕飞手里,无论是不是他都逃不了责任,是不是?不过我得快点才行,要是他找到我身上你故意扯掉的链子找过了可就不好了。”
说着一把扯向她胸口的衣服,邵九莉终于戳破冷静的面具,面色痛苦,不堪的回忆与现实重合,隐秘的伤口被剧烈撕开,疯狂挣扎也于事无补。
“太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这种事就得慢慢享受,可你非逼着我快速又粗暴的完事。”他像嗜血的野兽,挣扎只会激起兽性。
双手被举高过头顶,粗粝手如毒蛇般在她身上游弋,她的脸颊被泪水打湿,喉咙止不住的干呕,可仍然唤不醒魔鬼的一丝怜悯。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门被人从大力破开,几个身着警服的警员持枪闯入,才打断了快要开始的暴行。
“不许动,我是警察,有人举报你涉嫌非法拘禁,你现在有权保持沉默,但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
夜晚黑暗未至,油尖旺区各大赌场饭店娱乐场所古惑仔们齐齐出街,甩棍长刀银亮亮,翔龙伏虎夜叉奇珍异兽纹身满街跑,直向铜锣湾。
鱼蛋佬推车跑不急,沿街冰室餐馆收紧钱箱,生怕硬升保护费,新扎的小巡警警棍还未拿利索,哪里见证过这古惑仔倾巢出动茬架的场面,哆哆嗦嗦躲进电话亭联系 O 记。
夜叉借口放水,被北仔骂骂咧咧关键时刻尽甩链掉链子,躲进间冰室,凭借一身烂仔打扮成功借到电话,又躲进卫生间,猫腰小声打电话,电话接通后语速飞快。
“卓 sir,你能追踪定位一下吴达华那的线人在哪吗?她被 4k 的雷厉靳劫走了,怕是现在有危险。”
外面很快传来北仔的呼喝。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但真的没时间了,你找到她后直接问本人。”
“总之,赵奕飞带他手底所有下的人要去端铜锣湾雷厉靳的老巢,要是不赶在他之前找到那个线人,很有可能爆发大规模火并,那里商业区人流密集,一定会造成人员伤亡。”
说罢仓促收了线。
下秒由 CIB 总督察卓铭批准调出卧底行动档案,根据线人随身携带的追踪器和其他卧底情报调查出具体位置——铜锣湾一家夜总会地下室内。
卓铭飞速以调查涉及女性不正当营业为由强行封锁现场,终于赶在赵奕飞带人赶来之前成功营救线人邵九莉。
……
人对痛苦的感知总是过分敏感,新旧梦魇般的记忆重合,在梦中不断重演,时而是四年前昏暗糜粉色包间内光裸的身体被粗暴揉捏的痛觉,时而是昨日那毒蛇缠上身体的阴寒,如在无间永生炼狱轮回,没有尽头。
然而现实中不过从白天到黑夜在到白天的功夫。
她慢慢苏醒,胃酸烧灼喉咙火辣辣的疼,腕间被处理麻绳摩擦的细小伤口隐隐作痛,乙醚的作用似乎还有残余,只觉得头脑眩晕,眼前白茫茫一片,折射一大片光芒似要把她从头到尾照的通透,几乎以为自己已经上了天国,正觐见亲爱的天父接受最后审判,所有秘密将无所遁形。
最后还是冰冷刺鼻的消毒水把她拉回现实——睁开眼先下意识去看身体,还好,蓝白条纹病号服。
粉刷的惨白发蓝的特护 VIP 病房,宽大厚重,散发消毒水味的白被重重压在伶仃娇小的身体上,有些喘不过气。
病房里电视机正放新闻,明艳照人女主播着西装,声音甜美,讲:昨日铜锣湾聚集大量社会人员引起居民恐慌,目前警方已介入疏散……
护士推门进入来换吊瓶,脸上砌一层厚厚粉霜,听到电视里的新闻播报,细眉紧皱眼角斜挑,脸上细纹裂开,扑唰唰的掉粉,唇又艳红,翕动间吐出些刻薄话,
“1999 世界末日预言还未到,港岛便已经要陷落,年初社团明晃晃掳走不愿合作的女明星,现在直接街头纠集,皇家警察每每装瞎,高层白道倒比黑道还黑……”
“咳咳。”一阵咳嗽打断护士对话,一个身形高大,面庞黝黑的中年男人跟在护士后面进了门,虽只着常服,可那一脸严肃公谨,浩气凛然的好似警视厅开发布会现场的脸还是出卖了他。
“好巧,原来是卓 sir。”护士从鼻腔冷哼一声,嘴角勉强一咧。
检查过邵九莉吊的水,径直出去,门甩的巨响,邵九莉几乎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传染病,让人避之不及。
卓铭坐在病床旁,尴尬的笑笑,“4 年前卧底行动失败,其中卧底之一是她弟弟。”
邵九莉轻哂,“难怪,那情况不同我一般,我是大佬大哥牺牲我这个再细妹小妹续,哪敢有什么怨言。”
“放心,我向你保证,不会再出现以前的那种情况,无论如何都会保证线人卧底,只是,这次的事,你该得出教训,不要再接近赵奕飞了。”
男人皱眉边说边低头翻看病例。
邵九莉怒极反笑,白被单两角被攥的不成样子,“你别忘了,你以为他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他也是当年行动失败的受害者,信仰背弃他,你们放弃他,连他自己都放弃了自己,你要我现在放手,看着他独自在泥潭越陷越深?”
“你为他做的够多了,你这应激性心理障碍是怎么回事?”
“早些年,被吴达华那个麻甩佬揩油猥亵,我以为这么多年,早就忘了那些事,今天还亏卓 sir 及时到场,否则还未与雷厉靳同归于尽,就已经呕吐三斤胆汁出来先惊死对方了,没法给阿 Sir 卖命喽。”邵九莉轻描淡写几句带过,倒不给对方一丝慰问同情的机会。
卓铭在职数十年,什么难缠角色没见过,偏偏眼前这位是个例外,十几岁脆生生的女仔,却在底层摸爬染一身奸诈老成鬼马气,表面温温常常几句话,其实暗暗夹枪,老辣过旧姜。
“我不是没有劝过 Oliver,他早就决定一条道走到黑,谁都拉不回,你比我清楚,现在的他就是兴义安赵奕飞,你若执意要用情报帮他扩展他的社团事业,我是绝不会答应的。”
卓铭脑内闪过当年警校那张意气风发的脸,眼中脸上闪过一丝怅然,手抄进兜,下意识摩挲那张多年来从步不离身的警员证,语气坚定。
“你别忘了,我当初答应当线人的目的是为了替哥哥和他报仇,要是吴达华或者社团里其他成员对他下手我肯定会保护他。”
“但你们警方的行动我不会干涉,目前来看他的目的与我们并没有冲突,而且您知道的,他和那些人不一样,给我时间,也许我能努力争取到他与我们合作。”
“而且想他不要错下去,应该做的是先他一步找出始吴达华背后的始作俑者,而不是把他当做首要敌人。”
邵九莉敏锐扑捉那一闪而逝的神情,陈述利弊,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抓住那片刻的动摇,终于争取到警方的暂时让步。
事情谈闭,临走前像是想起什么,卓铭叹息一声,“吴达华不愿意再得罪雷厉靳,以你监护人的名义撤掉了对他的控诉。”
“坚持控诉又怎样,推一个抽到生死签的烂仔出来,还不是一样,打蛇打七寸才有用,阿 Sir。”邵九莉语气淡淡。
今天病房送走卓 Sir 没多久,北仔,夜叉,阮以泽,船王千金……探病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鲜花果篮几乎将病房放满,松垮下微笑了一天有些发酸的脸,直至日暮,藏在心底的小小期盼的火苗终于熄灭,自嘲的笑笑。
第21章 探病
突然病房门声一响,心下一动,却见一双长桶马丁靴包裹着的索腿走进,短至大腿根的热裤,热辣露脐小背心。
眼线与眉毛画的过于飞扬,故而眼神攻击性十足,黄昏的斜阳更加拉长她的五官,显得愈发刻薄。似挑衅看着邵九莉,故意的吹破嘴里的口香糖,发出啪的一声。
经历了过夜总会事件后,谢安琪算是彻底惹恼了他老豆,谢安坤终于下定决心好好改造她,以停掉所以银行卡零花钱为威胁,刚开学直接把她丢进庇理罗强制住校。
庇理罗离职培养名门淑女,看管教学一向严厉非凡平时生活只在学校,住校生更甚,平时若无假期不能出校门半步,对于谢安琪来说与坐监无异,少了夜蒲的乐趣,痛苦异常。
尽管暑假结束刚开学,邵九莉也不过病假为由才请几天假,仍引得各科老师牵肠挂肚,早早打包好各科讲义,迫不及待派遣学生代表以探病为由送去,实则监督学习,生怕资优生落下一点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