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失渡[港风]——子茕啊【完结】
时间:2023-05-19 17:21:22

  “我说过,你是我大佬,做小弟的怎么可能让大佬冲在前面,只剩这 15 发子弹,从现在开始,我的命就交到你手里了……”
第53章 月被浮云翳
  说罢两人跳上机车又飞速折回,古惑仔们看着远处又飙回来的机车下一秒停在他们面前,男人跳下车,低头在地上寻觅着什么,古惑仔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居然会有这么嚣张的人,简直就是公然挑衅,哪能忍得下这口气。
  于是又提着刀气势汹汹地攻过来,男人开枪放倒几个古惑仔,一边低头寻觅,突然眼前一亮,低身去捡地上一张小小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十一二穿着白色洋装笑靥如花的小小女仔……
  在他低头的一瞬间,古惑仔们的乱刀猛地袭来,他把照片装进口袋,接连不断的子弹打入几个古惑仔的手臂,他们犹如断了线的风筝重重摔在地上,而一个古惑仔显然不甘心,把刀换到另一只手,用最后的力气向赵奕飞掷去。
  他显然没料到,但身体已经飞速做出反应,迅速偏过身去,可那刀尖还是堪堪划过他的眉骨,在他英挺的眉宇间开了个口子,顿时鲜血直流。
  他捂住伤口,忍着背上的伤跳上机车,绝尘而去,机车行过几百米远,突然听见嘭的一声,远处射来一发子弹,紧接着枪声不断,目标自然是逃窜的他们
  只是子弹没有打中他们,而是击中了机车的轮胎,机车突然失去平衡,发出刺耳的声音,向前飞倒下去,机车上的两人随机车翻滚了几圈,然后重重摔在地上,两人忍着痛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身后枪声依然不断,跑着跑着却到了尽头的天后庙。
  而此时亦有一个脖颈间挂着相机,身穿校服的女仔从天后庙中出来,一双杏眼微眯,像只灵动的猫儿,警惕地远远观察着远处两个危险分子的背影。JŜǦ
  ……
  天后庙坐落于油麻地,南北分别是庙南街与庙北街,合起来便是庙街,参天古榕旁修葺的天后庙被森森树荫遮蔽,似有些闹中取静的味道,但以灵验著称的天后庙从来不缺香火信客,来来往往热闹非凡,悬梁间香塔慢燃,烟雾缭绕,香火不断,应了那句大隐隐于市。
  邵九莉跪于蒲团之上,手里捏三柱檀香,看着慈目宝相的天后像,虔诚跪伏,眼神却是平淡的,看不出一丝所求,好像进庙,上香只是完成任务一样的例行公事。
  跪完起身,插下香,扔张钞票进功德箱,便迫不及待翻开一旁的功德簿,一页一页仔细翻看,好似她才是为替人成全愿望的天后娘娘。
  不过,也对,也不对,天后娘娘普渡众生,她只替一人,解一念,听说人死后怨念太深,便难入轮回,她想渡他死后没有负累,不必被仇怨缠身,了无牵挂地离去。
  可究竟是她对他的执念太深,还是其他,她也分辨不清,亦不想分辨清。
  每页功德簿的开头第一个字连在一起,是一句话,是她作为警方线人,接近吴达华所要调查的。
  CIB 卓 sir 不似其他差佬,钟意同手下卧底线人在天台见面,一来邵氏千金去废楼天台太过奇怪,二来这也并非 TVB 警匪片不需要拿枪互指,天台搏命的 drama 效果,信息传递以有时间空间间隔的无距离传递为主,以减少意外发生的概率。
  每每在此隔空碰面,她都带相机出去,借口完成社会作业。
  谁能想到当年他哥哥因现实无奈进入社团,最终却做了线人,负责的却和邵逸斐生前所调查的是同一条线。
  全港熙熙攘攘五十七万人,偏偏他们好像注定要有联系,像命中注定,可若是这样,为什么他偏偏要在刺破她暗不见底的人生,让她看见希望后又一瞬而逝再也不见,太俗套,太残忍。
  在她一点一点的努力下,吴达华终于对她一点点放下警惕,而她既要整日在阮家,邵氏,社团之间游走,又要完美地扮演好名门淑女邵九莉,九龙城寨的乔莉仿佛从此销声匿迹,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甚至连她自己都要忘记……
  她真正的喜,嗔,痴,怒,狼狈阴暗,只被那人轻笑着窥得,却依然眼神灼灼,未见迟疑犹豫……随着他的离去,她仿佛也将自己的过去彻底埋葬。
  今天的天后庙过于寂静,不知为何,她的心脏跳得过分剧烈,心神不宁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转身时香案上的签筒被撞倒,一根签从中跌落,她拾起签,签上刻着的签文是月被浮云翳,可惜她并未注意。
  刚踏出天后庙,香火袅袅地燃着,四周静悄悄的,可往日香客却不见踪影,邵九莉察觉到了异样,察觉到今日的气氛似乎隐隐有些不同,原本算命卜卦的姑婆道爷全部不见踪影,原本每晚都要在此表演的南音粤曲的艺人没有身影。
  红日西斜,天边已经泛起蟹壳青,沉淀下黄昏时余的些赤红余晖,透过榕树密匝的枝丫漏下,榕树树根盘虬,气根错节,枝丫四散乱伸的剪影被拉得无限长。
  先是来了两个拉扯不清的男女,似乎是情侣吵架,吵得正激烈,但让她突然注意他们的其实是其中那个女仔,居然长得与自己分外相似,她眼神微动,鬼使神差的举起相机拍下了争吵的两人。
  这时男人突然揽过女仔强吻,被女仔挣脱,甩了男人一个耳光,男人缓缓转过被扇得偏过去的头,笑容诡异,二话不说就粗暴拽着女仔,几乎是蛮横地拉扯着出了她的视线。
  下一秒又有两个浑身是血的男人相互搀扶着到了这里,看样子是两个古惑仔,不过左面那个伤势更加严重,背上的衣服全破烂不堪,露出被利器所伤深可见骨的血淋淋的伤口,低垂面部也被鲜血染得可怖,血随着二人的脚步流淌蜿蜒。
  可饶是这样,她的眼睛却一直被吸在那人身上移不开,那熟悉的身形,深深烙在记忆深处的人影再次浮现,见到那人的第一眼,她的心脏便开始抑制不住的狂跳……
  她不管不顾,向他们走去,快到两人身前时,其中一个伤势不太严重的他发现她, 看她的眼神眼神凶狠警惕,
  她却不在意,道,“两位需要什么帮助?”然而那人却并未搭理她,丢下一句,“少多管闲事。”便头也不回离去,而他搀着的那个男人似乎因为伤势过重,接近休克,低垂着被血污染得几乎看不清五官的头,她因此无法瞥见真容。
  而刚才走上前时不管不顾似乎已经耗尽了她最后一丝的勇气,她甚至不敢跟上那人,拉住他看个清楚,空欢喜后的绝望最为致命,光是刚刚那些,足矣撕裂伤口,她懦弱胆怯,承受不起想象落空的绝望。
  随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她也回过神来逐渐冷静,冰冷的血液又流回身体,那个人的身形的确像他又能怎样,
  他已经死了!
  他已经死了!
  是为了救你死的!怎么这么不长记性!
  她自虐式发泄,身体似有一个声音冷冰冷不耐烦提醒,希望她保持理智,可她脑袋空空一片,呆在原地,任由那声音发泄。
  她突然捂住脸,只见肩膀细碎的抖动,指缝中有一连串咸涩的液体落,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从无声转为一吸一吸地抽气,再到呜咽最后泣不成声似乎很久很久。
  最后甚至直接蹲坐抱膝,埋首在双膝间,丝毫都不再去在意自己暴露脆弱的一面,像茫然失措的孩子,只会以眼泪狼狈发泄无助。
  情绪崩溃,失声痛哭不是在他离开的那一刻,因为那时她还要保护九莉,也不是在孤苦无依独立无援时去阮氏等三天三夜时,更不是下定付出代价的决心找吴达华而痛苦挣扎时。
  迟来的眼泪却是在这么一个不合时宜,意想不到的场景,只是因为幻想击碎,泡沫浮影,她自欺欺人的坚硬外壳被自己轻易戳破……
  只是因为无意间瞥见一个人,仅仅因为一点相似,便引起她的情绪天堂地狱极限反转,彷徨勇敢相继出现。
  我意识到那天,所有的伪装都因为细小的缘由土崩瓦解,才知道一切故作镇定都是麻痹而已……情感似乎因你被判断为慢性癌变,千回百转,丝丝缕缕不知不觉蔓延全身。
  “飞哥,你怎么醒了?”
  “我……好像听见她在哭的声音……”
  ……
  1991,女王诞辰,全港庆祝休假,陷入一片狂欢,维港烟火璀璨,尖沙咀花车游行万人空巷,一片庆贺声中,兴义安在关帝庙大摆大龙凤,举行新一届扎职典礼。
  赵奕飞赤身跪在殿前,胸前背后一条凶煞的恶龙盘踞,遮掩住密不告人的透骨伤痕,对着神情肃然,美髯赤面威风凛凛的关帝拜上一拜,眉骨间银钉随动作闪闪发亮,手里三柱香烟气缭绕,又有社团内德高望重的叔公,高声问他,
  “此乃何门?”
  “此乃洪门!”
  “来此何为?”
  “金兰结义”
  “爱兄弟还是爱黄金?”
  “爱兄弟!”男主入洪门的誓词仪式啥的来自部分来自网络部分参考杜琪峰的电影《黑社会》中的誓词,非原创
  “洪门第一誓:自入洪门之后,尔父母即是我父母,尔兄弟姊妹即是我兄弟姊妹,尔妻是我嫂,尔子侄即是我子侄,如有不遵此例,不念此情,即为背誓,五雷诛灭……”
  三十六誓言逐一念完,叔公又道,从此拜天为父拜地为母,日为兄,月为嫂,个人同心,心传忠义,乐比同乐,忧必同忧,忠心义气,发财到尾,如做不到……
  赵奕飞眼神深不可测,声音沉戾有声,大声回答道,
  “倘若有奸心反骨者,有始无终者,神昭其上,鬼阙其旁,三刀六眼,五雷轰顶!”
  关帝庙内不断回响着他回答时的回音一遍一遍,向深渊回荡的低喃。
  叔公又拿过洪门刀,一下一下拍在他的背上,
  “此刀本是非凡刀,昔日老君炉内造,七七循环圣火炼,方能练成三把刀。头把掌在关公手,取名青龙偃月刀,二把落在晋王手,取名开国定唐刀,三把落在洪英手,取名本是除奸刀。有仁有义,共结金兰,无仁无义,三刀六眼!
  礼成,兴义安红棍赵奕飞正式扎职上位,庙街百人大战,威名响彻港岛黑道,不久又成为被其他社团共同认可的双花红棍,风光无尽。
  血肉横飞的残酷斗争中绘得一幅边缘地带暴力美学之下独属港岛地下世界的宏图霸业。
  同年,邵九莉终于学会大提琴演奏,油画与美术鉴赏也分别开始学习,为做淑女典范而继续努力,内外兼修,璀璨夺目无需红毯镁光灯缀饰。
  如此,恍惚以为日月云泥永不得见才是正确。
第54章 暗生嫌隙
  听完那段尘封已久,热血激荡的往事,陈兴耀并没有因此而打消疑虑,依旧不动声色地试探,脑中还有疑虑未打消,却未表现出来。
  他似笑非笑看着黎耀北,点燃的香烟却不抽,只搁置在窗边,静待其燃烧殆尽,烟气随风散去,只剩碎屑似的烟灰飘零,
  “想不到北哥你和飞哥的交情这么过命。”
  如今社团不似六七十年代,大大小小社团天天打来杀去似大混战,从街头砍到巷尾红红腥腥的血撒一地,好勇斗狠义气为先才能使收拢人心,多的社团转型,大佬们穿西装抽雪茄学绅士谈生意,现在说这些兄弟情义,义字当头未免虚伪,看他一眼,只简简单单道,
  “当年如果不是他,我恐怕早在庙街被一人一刀砍成肉酱,说到底,是我欠他一条命的,你明白吗?”
  他知道自己对不起赵奕飞,也不可能因为家人被陆伯仁拿来做威胁而为自己找借口开脱,这些年来,无论陆伯仁要他监视赵奕飞,他汇报的也只是些无关痛痒的事,牵涉到关键,危及到赵奕飞的事情他一概只字未提过,可就算是这样,还是改变不了他是反骨仔的事实。
  “他是我唯一的大佬,我是他第一个马仔,有什么危险,我只会比任何一个人冲到前面!”
  黎耀北说着说着突然激动,手狠狠锤在洁白的大理石窗沿,竟留下丝丝殷红,似惩罚又似发泄,良久却又垂下手,眼中翻涌的情绪一下子不见,眼神随即飘向远处。
  陈兴耀眯了眯眼,确定刚才捕捉到的,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无奈疲态是来自对方。
  他轻笑着点了点头,“我相信北哥自然不会像今日到场的那些个话事叔公,为个利字同门之间也能随时翻脸……”
  黎耀北也笑笑,弹了弹烟灰,突然没头没脑来了一句,“最近飞哥很看重你啊……”
  陈兴耀不以为然的摇摇头,“不过是我同小阿嫂认识,而大佬又钟意小阿嫂,眼珠子似的如珠如宝护着,想找我多些了解而已。”
  说罢又开玩笑似的说道,“不过北哥,小阿嫂和大佬的关系你没有同外人说过吧……”
  ……
  冬末春初的时季,正是起南风的天气,离岛别墅又被海水凐没,有位作家曾说香港初春山上的雾是最有名的,可这里晚上的雾要比香港任何一个地方都浓稠粘沉,带着风拖着水,且有种穿过长满芭蕉棕榈密林特有的潮湿腥气,与黑沉沉的夜色一起,总不知要包藏隐匿些什么。
  邵九莉忘了关窗,洗完澡回来时感觉到涌进屋子里的潮气,忙去关窗,却无意瞥向窗外,发觉花园里的植物茂盛得出奇,棕榈,淡巴菰,菖蒲,苇叶……绿森森的,一丛丛一簇簇张牙舞爪,让人疑心里面是不是藏着个兽在暗中窥伺。
  有人说面对伺机而动的野兽,千万不要转过身将背心直直交去,然而当邵九莉体会到这句话时,却已然是晚了的。
  她绞了绞不断滴着水珠的发,才轻轻掩好窗,刚转过身,却听见一阵窸窣碎响,接着只听见刚关好的木窗吱呀一声作响,下一秒却被人从背后强势的揽入怀里。
  一个带着潮气和夜露的怀抱,沾着些淡巴菰的细碎的花瓣,淡淡的草木香,想必是在楼下埋伏已久。
  而她湿漉漉的发还未吹干,水汽氤氲,玫瑰香波的气味仍然馥郁,引得那人将头埋在她的颈间深吸轻嗅,湿热的鼻息亲吻着她的颈项,像有小狗舔舐,酥酥痒痒。
  这时这个不知是好色登徒子还是义侠佐罗般神出鬼没的人终于开口了,或许知道今夜凶险,语气竟然少见的温和,甚至带着哄诱的意味,“我叫陈兴耀带你离开,出海的船艇已经准备好了……去英国读书记得想我。”
  她转过身,乞求的眼神看着他,“让我陪你好不好?”JŜĠ
  回答是霸道缱倦的吻,撬开牙关,铺天盖地的袭来,勾连辗转,婉转吮含,不放过任何一丝喘息的几乎,低喘着告诉她否定的答案。
  “这里不是你该待的……”
  突然间阵阵敲门声打破僵持,门外传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阿莉,在吗?”
  沉稳儒雅的声音,偏偏每个字都咬得那么亲昵暧昧,“帮佣说你没离开房间,我才过来的……”
  邵九莉仍困在男人怀抱里的身体突然一僵,霎时,寒意布满全身,她隔着门似乎都能感受到陆伯仁蛇一般吐着信阴冷地笑着看向她的模样。
  男人也注意到她的极不自然的反应。
  “陆生,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我刚才发现这岛附近的隐蔽处突然多了几条不属于这里的船。”故作稀松平常的语调,却带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不知笑里嘲讽和轻蔑各带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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