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云州
行了三日的路程总算到了云州,她让其中一个侍卫去江府送信,另一个打听有没有仙鹤草收购,而她带着秋环在街上逛逛。
这城中并没有大的变化和她记忆里的一样,一直往前走就看见前面一姑娘的背影很是眼熟,江舟快走赶上她,一看果然是熟人。
“林玉宣!”
林玉宣站定看向她,一脸惊讶的看着她:“江舟?你怎么在这儿?”
路人纷纷投来好奇目光,江舟拉着她到一茶棚下,才说道:“办公事喽,怎么能有你这般享福呢。”
“切,少笑话我,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为什么来这儿吗?”
江舟当然知道原因,但嘴上不饶人:“你现在这是放弃了?”
她笑着说:“我呀还是惜命的,以前算我识人不清被荣华富贵迷了眼,如今我已有心上人了。”
不过半个月吧,林玉宣已经和在长安时大不同了,没有了肩上的负担,此时的她更像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那我要恭喜林姑娘了,也不知是哪家公子呀?”江舟问道。
这大庭广众的林玉宣有些害羞了,她吞吞吐吐的说:“这怎么好讲,说了你也不一定认识,你好不容易来一趟云州,我带你四处逛逛?”
“好啊。”身为云州人,却对云州的熟悉还不如一个外来人。
成州的疫病因薄雪草得到了缓解,云春师傅曾私下问过她,这神草从何而来,她也是含糊过去,若是实话实说可能没人信。
赵絮现在有点骑虎难下了,当时进山采药时很多人都看见了她根本不能编的太离谱,要不然很容易被人识破,但这么这四五天过去了好像也没有听到什么风言风语。
神仙赐药听上去就是荒唐的,现在想想简直不可思议,若不是薄雪草在手,她真的要怀疑只是做了个梦,为解心中疑惑,她给江舟写了信,如今只有她能相信这个事情了吧。
申时赵絮站在城门口将此信交给信使,姬辰见此问道:“是给江掌故的信?”
“嗯,这段日子忙的焦头烂额的忽略了她,她向来不着调,给她写封信警示她一番免得她又闯祸。”赵絮解释道。
姬辰早听闻她们如亲姐妹般,看来此言不虚,他笑着说:“据我所听闻的,江掌故谨小慎微,兢兢业业,向来不与人结仇,怎么能是不着调呢?”
“坊间所言皆是浅面的,她这人容易头脑发热,做事也有点冲动,对着宫里的贵人她当然不敢得罪啦。”
江舟还不知她这点底已经让她的师姐透露出去了。
傍晚,姬辰回到院子里烹茶,离印在他身旁问道:“王爷心中有疑惑为何不问问赵女医呢?”
“问什么?”
“这山中根本没有这种神草,王爷不怕她另有所图或者如传闻所言她是精灵山怪所化?”
明月朗朗,明日应该又是艳阳高照的一天,姬辰不为他的话所动摇,依旧风云流水般的摆弄着面前的茶具。
茶水入口,他赞赏了一句:“好茶,这成州太守有点好东西。”接着又说道:“不要以为你跟着本王多年就很了解我,我从不疑心她。”
这番话让来找他的赵絮听到了,她立住了脚步,她想了很多人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还有他这座靠山。
赵絮继续朝他走去,到了面前向他行礼,让后跪坐在他的身旁,说:“我走到门口就闻到了茶香四溢,能否赏一杯?”
离印也是个有眼见力的,他自行退了出去,正好可以去街上喝酒。
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赵絮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说道:“若我真不是人你会怎么办?”
“我说过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若你真是精灵山怪所化,我愿意陪着你隐秘山林,永世不出山。”
赵絮大笑起来,“那你岂不是成了野人了?”
他故作思考了一下说道:“野人,自由自在挺好的,我喜欢。”
“平洛,我是人,真真切切的人,我还等着你八抬大轿的娶我的呢。”
他笑着回答:“当然了,等这里结束了,回去之后我就会去面见父皇,让他派人去景州提亲,这天下女子该有的礼节一样都不能少。”天地可鉴,这最后的四个字是他告诉自己的,他不喜欢这种明目张胆的发誓,因为这样会不灵验,比如母妃发的誓的就从来没有灵验过。
回到云州,江舟的大哥收到妹妹的信后就等着日落之后去赴宴,正好江舟的堂哥江怀舳知晓了非要跟着一起去。
江舟在城中最大的酒楼金楼里等着他们当见到堂哥时一时惊讶又转为兴奋,因为小时候他们两可是家里的小魔王,没少一起挨骂挨罚的。
她起身迎接二人,江怀舳激动的上前就想拥抱她,被大哥拦住了:“七岁不同席,都这么大了搂搂抱抱的不好。”
江怀舳这人风流潇洒,最是喜欢听曲赏舞,附庸风雅,但为人拎得清做事不会出格,此番大哥说的话他是认同的,所以他就改为搂肩膀,“阿舟啊,你这离家数十年,哥哥我实在想念你,特别是每次我受罚的时候,真恨不得去投奔你。”
这话说的倒是真切,只是江舟听着有点像揍他:“二哥,你这不厚道啊,过得不好想起我,过神仙日子的时候把我抛到九霄云外,枉我小时候还跟着你受罚。”
三人说着笑,金楼的伙计已把菜上齐了。
江怀舲是家中最大的孩子,对着弟弟妹妹也向来照顾有加,可说起他们的糗事也绝不含糊。
江怀舳被他说的面红耳赤的,连连摆手让他停下,可江舟在一旁起哄那里停的下来。
“二哥,你可真是云州第一风流人呐,小叔平日没少教训你吧?”
江怀舳一口喝了杯中的酒,说道:“前几年确实管的较严,如今我也收敛了,我爹倒是也有好脸色了,可去年城中搬来一位老先生,经常聚集一些读书人附庸风雅的,我爹也经常去参加,回来之后总是语重心长的告诫我,我都快烦死了。”
“哈哈哈~”江怀舲大笑说道:“所以你就把邀贴偷摸的藏起来?然后小叔追着你满院子的打?”
和两个哥哥在一起就是轻松自在,不用担心那句话会说错,更不用担心礼仪不到位。
酒过三巡,江怀舲说道:“你这次回云州是为了做什么?”
“采购仙鹤草。”
江怀舳放下酒杯插了一句:“我知道了你是为了成州的疫病吧?”
“是的,阿絮师姐她们急需此物。”
江怀舲问道:“你还不知?成州疫病已得缓解,她们好像找到了一样神草,解夏热极为有效。”
神草?江舟日夜奔波倒是不知道此事,“是什么神草竟有如此功效?”
“那倒不知,来信中没有详写。”
那此劫就算解了?倒是比她想象的要快,此番劫难很多人都心知肚明,绝非天灾,可夏楚与豫国有贸易往来,若是轻易开战,受苦的还是百姓,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夏楚的国都在广袤无垠的沙漠,途中多坎坷,为了这小国牺牲我豫国的战士不值得。
长安城里收到了成州的捷报,皇上知晓后极为高兴,说等他们回来要进行封赏。
这下就是有人欢喜有人忧了,比如太子身为储君心系百姓,成州疫病得到缓解他很高兴,在东宫设宴邀了宋皬和其他好友。
此时东宫里歌舞升平,举杯欢庆,三杯酒下肚,就想着做游戏助兴,这些舞笔弄墨之人第一想到的就是作诗。
宋皬身为今年的新科状元郎,自然万众瞩目,由他开头第一首,看着天上的满月,他略做思考便作了一首五言绝句,词句工整,含义深切,在座的无一不称赞。
一轮下来倒是他拔得了头筹。
做完了诗,又想了其他的乐子。
其中一世家子弟说道:“早听闻东宫里藏着各种好乐器,不如我们比音律如何?”
有人附和:“好,此提议甚好,但光奏乐有何乐趣,我等奏乐,让舞姬随性编舞可好?”
众人纷纷赞同。
宋皬却说道:“殿下,微臣对音律一窍不通,还是不参与了。”
那提此议的世家子弟调侃道:“状元郎不愧的是读书的料,吟诗作赋是佼佼者,这等玩乐事倒是不通了。”说完哈哈大笑,其他人也知晓他在开玩笑,便也没有多在意。
宋皬笑着说:“李兄说的是,是我扫兴了,我自罚三杯。”
喝完三杯酒,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人家都这么自觉了,再咄咄逼人怕惹太子不高兴,长安城里谁不知,太子和宋家关系深厚,不可轻易得罪。
大家抽签决定谁先来,第一个是李家的,他选了笛子。
舞姬穿着青色长裙,手拿扇子,半遮着脸款款而来,向众人行了礼。
李公子吹起笛子,那舞姬随音而动,身姿轻柔,舞步轻盈,就像天女下凡一般,在场的人都觉得惊艳。
只有半炷香的时间,一曲毕李公子甚至觉得这就是他的知音啊,眼睛在她的身上不停的瞟过去,直到人家离开心里还想着怎么才能再遇见她。
接下来轮番上阵,这紫衣姑娘,红衣姑娘的,宋皬却兴致缺缺,一人喝着闷酒,他羡慕这些人今夜如此快乐,不像他只能饱受相思之苦。
宴会一直到二更天才结束,大家坐上各自的马车都回家去了,宋皬也有些晕头转向的,太子出门相送,顺便问道:“孤记得你会弹琴啊,今晚怎么这般推辞,莫不是嫌弃我的琴不好?”
宋皬行礼解释道:”并非如此,微臣云游四海已找到了知音,曾发过誓不会在众多人面前班门弄斧,只弹给她一人听。”在别院时给江舟弹琴时心里默默发誓的,这老天爷应该也能听见。
“好吧,知音难求,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确实不能违约,天色不早,早些回去歇着吧。”
正要放他离开,又突然叫住了他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前几日你母亲宋夫人还在我母后面前抱怨你一直未成家的事,若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正妻,不如先选几门通房?”
最后这句话太子是降低了声音说的,也是怕别人听去,污了他的名声。
宋皬立马拒绝:“殿下,微臣心中已有一人,只是如今我抱负未展,儿女私情应该放在一旁,近日微臣有一想法,待写完整理之后交于殿下。”
“好,既然如此,我就拭目以待,今日天色已晚,快回去歇着吧。”
马车颠簸,宋皬坐在里面闭目养神,江舟离开多日连封信都没有,这个没良心的,一出去估计就如鱼儿入水,欢快都来不及那里想得起自己,真是越想越委屈了。
第五十八章 提议
该办的事都办完了,一件事都没办成,江舟也不想多逗留了,第二日一早就带着他们一起返回长安,临走时她没和任何人告别,扭扭捏捏的她不喜欢。
她离开这几天,六公主恢复的差不多了,吵着闹着要见江舟,慕贵妃派人去请扑了个空,只能让人在国师府门口候着,等她一回来就接到宫里。
连等着七日,那小太监总算见到江掌故了,说明了来意,就领着她进宫去了。
江舟再见到六公主前先见了慕贵妃,她说道:“之前本宫多有得罪,也是因为本宫爱女心切,想必江掌故能体谅吧。”
不体谅还能顶撞吗?江舟心中腹诽,嘴上却恭敬:“贵妃娘娘折煞微臣,微臣隶属司天监掌故却不能为娘娘分忧实在不该。”
“好了,本宫也不是要怪罪你,锦儿清醒后吵着要见你,快去吧。”
江舟行礼退下,其实她知道慕贵妃实在提醒她有些话不能在公主面前提起,要不然吃不了兜着走。
跟着宫女来到后院,这院子只有慕贵妃和六公主居住,足以证明皇上对其的宠爱。
六公主的房门前种了许多防蚊虫的花草,而且此地是冬暖夏凉,这宫里不知多少人觊觎呢。
宫女进去通报了一声,六公主竟激动的光着脚就跑出来拥抱她,弄得江舟莫名其妙的。
她问到:“公主这是怎么了?”
姬锦儿搂着她的脖子说:“我害怕。”
怕?怕什么?
她安慰道:“现在是大白天,怕什么,进屋吧,地上脏。
姬锦儿抓着她的手臂不放,她也只能这么牵着她进去
坐在床上,宫女替公主擦了脚才退下,屋里只剩她们俩,姬锦儿才说道:“这段时间我感觉好像做了一场梦。”
“梦里所有人都是怪物,包括我母妃,只有你是人,带着我躲避她们的追杀,躲了很久,跑了很远,直到我们掉下悬崖,我就醒了。”
中了迷药的人总是会神志不清,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江舟也不以为意。
她又说道:“后来我又梦见哪里发生了疫病,还梦见赵絮死了,你哭的死去活来,五哥也差点殉情。”
这时江舟心生疑惑,很多人觉得梦是相反的,但其实不是,梦境说不定就是神仙的警示,不可不防。
她问道:“还梦见了什么?”
“我,我忘了,好像很乱,宫城里的人四处逃散,好像还有一副巨大的棺材,我看不清里面是谁,然后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我就醒了过来,江舟你说这个梦代表了什么?”
就算现在四下无人,江舟也不敢说,只是安慰她:“公主莫要多想,一切都过去了,好好休息。”江舟借势要退下,姬锦儿却搂住她的手臂,睁大眼睛,轻声的问道:“你要走了?”
“嗯,我离开长安多日,还有很多事等我去做呢,要不等我把事情做完再来找公主?”
她立马阻拦道:“不要不要,不要,你留下陪我好不好,我害怕,我感觉她们都要害我。”
江舟有些两难,宫里有规定,入夜任何外臣不得召不能进宫或留宿宫城,违者仗责五十,这个她不用担心,若是六公主开口,慕贵妃自然会下旨让她留下,可她想回去,这小半个月的累积估计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处理呢。
已经是申时后期了,再过小半个时辰应该要到酉时了,到时宫门关上她就出不去了。
江舟硬着头皮说道:“公主,你还是放手吧,我真的有很多事要处理。”
姬锦儿突然就放开了她,“既然如此,那你走吧。”
江舟如释重负的行礼离开,等她出了这西垂殿,姬锦儿大哭了起来,任凭嬷嬷们怎么哄都不管用,只能去请慕贵妃。
“啊~我要去国师府,我要和江舟一起住,要不然我就一直哭,啊~”
慕贵妃这两日身子不爽快,心烦意燥的,听着这哭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但是她向来宠惯了女儿,只能忍着脾气先哄她:“乖,锦儿乖,江掌故公务繁忙,等明日母妃再给她请来好不好?”
“不好,我就要现在去!”
说了半天也不见效,慕贵妃撂挑子不干了,冷着脸说:“那你哭吧,我看你哭到什么时候,任何人不准哄,也不用去请江掌故,人家是朝廷之臣,食君之禄,当为君分忧,凭你哭两声就要人家放下公务来哄你,这么大了还是不懂事,都出去吧,让她一个人在这儿给我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