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公公能有什么坏心思——蒙面派星星【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20 14:51:23

  “萧副使,别把人都想得那么不堪。”
  佛珠捻动,不渡重新跪坐在蒲团上,不闪不避地迎上萧齐愈来愈不善的目光。
  “若我是你,也不会把我刚才的话告诉殿下。最好能永远都让殿下想不起我,这样你才安心。”
  萧齐总算明白了不渡今日找他见面的真正目的,终于愿意撩袍跪坐在不渡对面的蒲团上,和他平视。
  “你是为了见我。”
  明知道他萧齐正磨刀霍霍等待时机杀了他,居然还敢堂而皇之地请他过来。既然不渡每句话都不是为了挑衅他,那只能承认,不渡在向他表明,他不必再把不渡当作威胁。
  不渡知道萧齐在魏怀恩身边的地位,所以只要把这些消息告诉萧齐就好,至于之后萧齐和魏怀恩要如何商量,已经与他无关了。
  挨了拳头,和萧齐好好谈一场,算作是不渡这许多年同样暗潮汹涌的恋慕与退让的收场。
  “萧副使明鉴。阮雁虽然一心为殿下铺路,但陆重毕竟是朝中重臣,深得今上信赖,也是阮雁的姐夫,等闲还是不要动手的好。
  若是为殿下和将军府破局,或许可以从漠南入手,在今年漠南的岁贡使臣到达之前,萧副使必须想出对策。”
  不渡句句都说在萧齐心坎上,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他本也打算对一直心怀鬼胎的漠南人下手,好让陆重的计策不攻自破。
  只不过萧齐觉得奇怪。
  就他所知道的不渡的过去,也是自幼就没了双亲被抛弃在街头的乞儿,因缘际会遇上了下山游历的僧人,才将他带入了佛门。
  皇恩寺不比其他寺院,受皇家香火,也就只能卷进朝堂倾轧,捧高踩低并不稀奇。
  不渡的师父虽然心善,可也没有护住他几年就撒手人寰。
  之后,听水镜说,魏怀恩遇见不渡还是在寺院后的荒废禅房中,俨然是失了庇护之后就又沦落到食不果腹的境地,只能偷偷在没人的地方捡拾野菜充饥。
  他那时瘦成一把骨头,甚至一度被水镜等人认为不渡比魏怀恩小上好几岁。
  被人伤害被人利用之后打入深渊之中的人固然可怜。可是很奇怪,若是这人心怀怨恨,心有不甘,萧齐只会觉得是理所应当,甚至十分欣赏。
  因为他也是从如此境地爬出来的,他从不觉得自己的心境有错。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他既然从任人宰割的深渊爬了上来,凭什么不能向这世道讨回公道?
  但是就他所见,眼前这个人,总是心怀善意,不怨不恨,顺其自然等到羽翼丰满,才在佛家法会上一举成为皇恩寺僧众中最受尊敬的所谓高僧。
  还不知为何被永和帝看中,成了皓月楼的主人,声望与权势全都稳稳握着,不输朝中重臣。
  可也从未听说他苛待过曾经势利眼的僧人,只拿回了他师父的遗物重新供奉在历代方丈的供灯台上,算是报答养育之恩。
  若是萧齐与他并无过节,他甚至觉得,自己很难不为这种人折服。
  但是也想把他这点矜持打碎,凭什么他能这样清高,让他看了就生厌。
  再自持,再慈悲,不也是一个动了凡心的妖僧,也曾对他的怀恩耍花招,甚至差一点就得逞。现在如何还敢摆出这般纤尘不染的姿态,好像从不曾乱过佛心?
  他是不是还没被逼到绝境,是不是还有余地?所以才会想收敛就收敛,想看淡就看淡?
  萧齐想着自己对魏怀恩的念想,从来都是一发不可收拾,比溺水之人紧握住的最后一根稻草还要孤注一掷,他好像从来就是一个疯魔之人,永远都无法理解不渡的放下。
  他不信有这样的人,他只想相信,不渡只是比一般人更能忍耐,更能看清局势。
  不渡一定是因为自知敌不过他,哪怕心有不甘,也必须向他低头。
  这样才对。
  反正萧齐就是嫉妒。
  一明一暗,两个人隔着鸿沟天堑,生来就不同的两颗心永远都无法互相理解。
  不渡拿回曾被放下的佛珠那一刻起,就已经跳出了小情小爱,红尘滚滚,好像是最后一道问心劫难一般,渡过了,就不会再着相。
  他只是真心实意盼望着魏怀恩一路顺遂,也希望萧齐少造杀孽。
  一颗剔透,一颗晦暗,一人向善,一人堕恶,可是这世间条条大道,只有不相为谋,没有谁对谁错。
第98章 章九十七 难寻旧径还
  “放心,我不会动陆重,也不会动他手下的人……”
  有上官鹿鸣在,陆重那条老狐狸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和魏怀恩。
  “……漠南那边也不需你操心,我自有打算。你只需要把皓月楼的事务告诉我,殿下若有吩咐,我会告诉你该做什么。”
  估摸着不渡也没什么话要说,萧齐也不再耽误,利落起身,抬脚就要出门。
  不渡阖上眼,捻动着佛珠低声念起了什么。
  只是萧齐在临出门的前一瞬,忽然转过身来。夕阳在他身后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把乌黑的长剑,差一点就要沾染不渡的僧袍。
  “你真的放下她了?难道你就不会因为她拒绝你心怀怨恨?”
  既然怀疑,他凭什么憋着,想问就问,他不怕不渡觉得他心窄。
  听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他便偷懒一回,不去费神揣测这妖僧话中几分真假,只看他如何回答。
  “怎么会呢。难道她不爱我,我就要倒戈向别人?这世间的事怎么只剩下这点东西。
  她会是一位再贤明不过君王,我会帮她。”
  不渡闭着眼浅浅笑了,还是让萧齐看了扎眼的温和眉目,好像连他自己在内的万事万物都不会让他动容。既爱世间一切,又不偏心左右。
  情劫已渡,我佛慈悲。
  殿内檀香悠悠,只闻诵经之声。
  萧齐很不痛快地回了青鸾宫。
  一路上总觉得闷了口气,既嫉妒不渡的万事不在意,又暗恨他凭什么能说放下就放下,好像魏怀恩是什么不值得留恋的人。
  他生来就是这样处处计较的小人,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怎么样才能痛快。
  除了魏怀恩,谁都能让他不顺眼,不渡尤甚。
  “师父!您回来了!殿下刚醒,正问您呢。”
  明丰从青鸾宫中迎出来,欢天喜地的轻浮样子头一次没让萧齐沉下脸,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越过他快步进了魏怀恩的寝殿。
  “对了。”
  萧齐半只脚都已经踏进了门槛,又想起什么似的召了明丰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耳语了一句:
  “派出去杀不渡的人,都撤了吧。”
  “萧齐?”
  寝殿里有轻盈的脚步声向萧齐跑过来,萧齐脸上的最后一点阴鸷都一扫而空,笑着迎向她来的方向接住了跃进他怀里的她。
  小憩了一会的魏怀恩比回宫时候精神多了,高高地被萧齐横抱在怀里之后,伸手搂住了他的脖颈像天鹅一样缩进他怀里。
  “说什么呢,不快点进来?”
  明丰关上门,散了刚从寝宫中低着头退出来的宫人,只留下了两位女官守门。
  只剩下他们两人在殿内,萧齐总算摘掉了恭敬的面具,抱着魏怀恩坐在榻上捧起了她的脸,眸光专注地将她看了又看。
  “怎么好似瘦了些?”
  回答他的是魏怀恩凑过来的一个吻,他的手腕被她握着留在自己的脸上,蹭着他的鼻尖软乎乎地说:
  “不想听这些,说点好听的不行吗,萧齐,我好想你。”
  她坐在他腿上,整个人都像没骨头一样地靠着他,即使她什么都不说,他都能感受到这次回京之后她的改变。
  就像陈酿多年之后揭开的酒坛,仅仅只是抱着她,都能品尝到她散发出的浓烈爱意。
  萧齐在她的唇瓣上啄了一下,像个看多了海市蜃楼的濒死旅人,哪怕知道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救赎,也不敢全然相信。
  “你也想我吗?你不在我身边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你,江南的官员有没有难为你?还说我呢,你不是也瘦了吗?唉,你怎么每次来信都说公事,难道就一点别的话都没有吗……”
  魏怀恩比最会讨巧的粘人猫咪还要甜腻,好像把萧齐的脸当成了蜜糖,这里用鼻尖蹭蹭,那里用唇瓣吻吻,说的话也让萧齐快要疑心她是不是梦中被什么魇魔夺舍,才会这样……
  萧齐咽了咽口水,实在觉得自己和魏怀恩都要变成糖人贴在一起拉出丝丝缕缕的糖丝,再这样下去哪怕魏怀恩不会如何,他也会先化成糖水。
  所以他艰难地把欢欢喜喜粘着他的魏怀恩推开了些许,才算呼吸到了没有任何惑人气氛的空气。
  “怀恩……”
  他对上她不明所以的杏子眸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别扭的是他,一边快要在她的怀抱和亲吻中溺死,一边又怀疑这样陌生的态度还是不是她本人。
  “怎么了?”
  她又要凑上来,可是他抓着她的肩膀制止了她。
  萧齐的耳尖和脸颊红了,被她亲吻过的薄唇此时也被他抿了起来,只垂着眼帘看向她按在他胸前也不老实的双手,无可奈何地被她扯开一些衣襟,碰触到了他的胸膛。
  “害羞了?”
  她眨眨眼睛自下而上找到了他刻意避开的视线,像是才发现他的窘迫一样笑得比刚刚还要开心。
  “哈哈,萧齐,你有多久都不曾这样了,难道……”
  魏怀恩刚要说他和刚到她身边时一样害羞,就被又羞又恼的萧齐压倒在了榻上。
  可是她还是止不住地笑着,好像无论萧齐怎么羞赧怎么气恼都无所谓,在她眼里他怎样都可爱。
  她很爱他,这情意甚至已经浓烈到以她那高傲又警惕的心都不屑于掩藏的地步,她再也不会以她的爱为钓饵逗弄他上钩之后才肯施与,她想要如何爱他,就会如何爱他。
  萧齐终于对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的糖蜜投降,低头再次深深吻住了她的唇瓣,就像拥抱太阳。
  真正的太阳已经下山,但他本也不需要那人人皆有的温暖。
  她才是永远都会照耀他的光芒。
  只是他不得不在她面前遮掩自己的秘密,不能被她知道自己背着她做了多少事。
  他觉得心虚,觉得忐忑,他痴恋了这样久的光芒哪怕已经降临在他面前,还抱拥住了他,也照不到他一直拖在身后和脚底的烂泥般的影子。
  造化弄人,阴差阳错,从不信命的他,在这一刻的缠绵中终于明白何为天命不怜。
  在他以卑贱之身捧出唯一干净的心脏的时候,她看不到他。那是她怀里装着的东西太多,要做的事情太多,仅仅从指缝中漏出的一点怜惜与关注就被他当成了宝贝。
  那时候他远远比她爱得更多,他的爱如须弥,她的爱如芥子。
  芥子已经扎根于须弥山中,在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浇灌中生长得隐天蔽日,甚至能够为这座山遮风挡雨。
  现在她终于如他曾经不切实际的期待中那样爱他也依赖他了。
  可是他的这座山,却有了不能被她的根系窥探的秘密。
  她一定不会想知道,他在江南,在明州,在永州,在东海,在京城,在北境甚至在她的封地杀了多少人。
  从第一个敢出卖她的行踪的内奸开始,再到玄羽司中的条条人命,以及为了让她安稳无虞地登上储位的暗杀,他早就堕为恶鬼,比肩修罗。
  她说错了,他不是害羞,不是别扭,是因为背后背负的无数罪孽,不敢被暖光拥抱。
  可是那又如何,如果注定有一日会彻底暴露在阳光下被她看清他的不堪,那在这之前的每一日,他都应该品尝她的每一分爱意。
  萧齐的吻愈来愈急,快要把她弄疼,但是不明就里的魏怀恩任由他陷入勾缠,承受他入魔般的痴迷,她不想让他被打断,只是将手指插进他梳拢得一丝不苟的发丝中,慢慢抚慰着他。
  他闭着眼睛在她的安抚中慢慢柔了下来,似乎对她的无限包容感到有些羞愧,在松开她的唇瓣之后赎罪般地轻轻啜吻着,久久不愿意离开。
  门外,水镜回来复命,虽然被明丰告诉了萧齐也在里面,但明日是大事,已经不能再耽误,便轻轻叩了叩殿门。
  “殿下,时辰不早了,晚膳之后还要沐浴焚香,不然影响明日……”
  萧齐听见了水镜的声音,睁开双眼撑起身子,眷恋地看着魏怀恩勾了勾唇角。
  “要叫水镜进来了。”
  他打算先站起来整理衣衫,才发现他抱着魏怀恩把她压在床上之后,两人几乎扭成了麻花,哪怕坐起身子也必须先把魏怀恩的双腿从身上移开才能下床。
  他刚把她的腿搬下去,魏怀恩就从他身后贴了上来,对着他还没有褪尽红意的耳垂说:
  “你要走吗?今晚还是不能陪我吗?”
  按理说,哪怕永和帝不愿过多过问政事,萧齐既然巡视水政归来,至少也要当面和乐公公应答一番。
  “刚刚去见不渡做什么,你应该早点去找乐公公呀。”
  她的尾音被不自知地拖长,既像是被他刚才的折腾惹了不快,又像是故意引人注意的娇嗔。
  但她看不见他眸中那些迷蒙的情意散尽,漆黑的眼珠转动了一下,便想好了如何回答。
  “不渡找我是为了皓月楼,明日之后,今上便会将皓月楼放手交给你,呵,那妖僧居然打算把先前的事揭过,用效忠换怀恩的原谅呢。”
  魏怀恩听出他语气不善,但皓月楼是实打实的好处,不渡在永和帝授意下经营多年,轻易换不得,可是萧齐一向心眼小,这两人若是对上……
  “何必为了之前的事生气,好了好了,别翻旧账了,反正你一向帮我行刺探拉拢之事,皓月楼和不渡也交给你,我不在乎替我做事的人是不是得罪过我,只要得用就好,行不行?”
  总归萧齐不会因为那些龃龉就坏了她的大计,有皓月楼相配,再加上萧齐本来在玄羽司中的差事,魏怀恩绝不再怕有什么窥探不到的阴谋诡计。
  她登上储位之后,身边人总要攀些高,才好为她办更多事。玄羽司中萧齐已经升无可升,与其之后要亲自和不渡联系,不如干脆把相似的事务都交给萧齐。
  也算是她能给自己的醋缸情人的一点点小偏心。
  萧齐听了她的话侧头看了她一眼,极其哀怨地叹了口气。
  “你不怕我忍不住杀了不渡吗?”
  “不怕。”
  听他这话,魏怀恩就知道他已经不会对不渡动手了。她再接再厉地亲了亲他的侧脸,好听话不要钱一样在他耳边呢喃:
  “我的萧总管怎么会那么小肚鸡肠,皓月楼只有交给你我才能放心做别的事嘛。你最厉害最能干了,什么事都难不倒你的,对不对?
  就算是不渡也会在你手下老老实实的做事,你大人有大量,绝对会不计前嫌人尽其才,是吧?萧总管?”
  他果然听不得她这样屈尊降贵地哄他,哪怕在她看来他还是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点头答应不会再找不渡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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