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静换了件绯色绫子寝衣,头发湿湿地垂在腰后,氤氲出一片片暗色,行走间隐隐透出一段曼妙的曲线。因为在热水中泡得太久,她的双颊依然隐隐发烫,呈现出一片绯红,抬头看过来时,仿佛自带一股娇羞。
陆玄京握着书卷的手下意识地就紧了紧。
第50章
随着姜云静的靠近, 一股清甜的香气随之飘入鼻间。她似是有些慌张,纤细的手指轻轻攥紧着寝衣的下摆, 在红色的映衬下更显得肤白如雪。
陆玄京眸色深了几分, 却没有动作。
姜云静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问了句:“要……要就寝吗?”
说完,脸瞬间红成了一片, 脑袋也垂落下去。
下一秒,那盈盈一握的细腰忽然被一双大手攥住,随后身体一转, 她整个人就直接倒在了塌上,而陆玄京则伏在她上方, 正噙笑看着她。
陆玄京的眼睛不笑时似寒星,可一笑起来便似春风融冰, 冷意顿散, 眉梢眼角自带三分情意。
姜云静的心跳得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只觉得身后似有万丈渊薮无可依附似的, 一只手只能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襟。
却不知此刻自己正是玉人浴出、腮边染红, 拉扯间松垮的寝衣领子微微豁开, 露在外面的一片雪肤也似桃花,白中透粉。
“泱泱这么着急?”
陆玄京的声音比平日里更低沉了几分,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随着温热的气息轻轻擦过耳边, 姜云静身体随之一僵。
“没……没有。”
舌头也僵了,只剩个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似的, 扬起一头绸缎似的又软又滑的青丝, 飘散出阵阵令人心猿意马的香气。
再这样下去,恐怕真的会把持不住。陆玄京深吸了一口气, 压抑下身体的躁动,只轻轻地在她光洁的头吻了吻。
“娘子别急,我还没梳洗呢。”
姜云静闹了个大红脸,她方才太紧张,都没发现这件事,一想到自己说的那句话,这才明白为什么陆玄京说她太急。
于是赶紧把人一推,“那你赶紧去梳洗吧。”
说完又觉得不对,催他似的,一抬头果然看见陆玄京眼睛都是忍不住的笑意。
陆玄京也知道再打趣她就真的恼了,便也不多说,松开手撤身离去了。
等人走了,姜云静的那阵子羞恼还是散不去,转身一头埋进了塌上的软垫里,轻捶了两下,太丢脸了呀!
正懊恼间,青棠走了进来。
姜云静被叫起来,见她手里端着个青瓷碗,问:“这是什么?”
“姑爷知道你睡前有喝牛乳的习惯,特意让厨房准备的。”
闻言,姜云静心头泛起一阵甜意,接过瓷碗,轻抿了两口。
姑爷对小姐这般细心,青棠看在眼里也是发自心底的高兴,虽说他家世上差了些,可比起那些眼高于顶的世家子弟,恐怕不知道体贴多少,知冷知热的,日子也未必会过得不会舒心。
“奴婢看姑爷对小姐是真好,一早就打听好了你素日爱的吃食,就连这房间里的熏香、枕被之类的也都换了你惯用的那些,生怕你陡然过来不习惯。”
其实姜云静方才就发觉了,只是她素来过得精细,恐怕这些又花了他不少银子。可她又怎么会瞧不出来陆玄京自己是个节俭的人呢?方才换上的那身便服一看就不知道穿了多少次,这房间里除了青棠所说的那些,一应布置也都是极近朴素。
他既体贴她,那她也必然会投桃报李。
用完牛乳后,姜云静清了口,不一会儿便微觉困倦,想着先去床上歇一会儿,结果昏昏沉沉地靠在那儿,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等到陆玄京回来时,她已侧躺着睡熟了。
纤细的手臂伸出大红锦被外,衣袖在不经意间撩了起来,露出一截凝脂般的雪肤。
陆玄京立在床边,静静地看着那张安宁的睡颜,目光被晃动的灯火映出一丝别样的温柔。半晌,他轻轻掀起被角,将她的胳膊放了进去,然后才吹灭了烛火,悄无声息地躺到了床上。
方才他命青棠送来的那碗牛乳,其实加了安神的药物,那晚是情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而现在他却没打算碰她,毕竟,无法承诺将来,又何必跨越界线呢?
一夜平静。
这一觉姜云静睡得格外香甜,醒来时已是巳时中。
望着头顶的青色罗帐,过了好一会儿,姜云静才记起自己身在何处,昨日成亲礼的场景接连涌入脑中,最后定格在她靠在床上昏昏欲睡。
那之后呢?
姜云静一惊,这才转头朝身旁看过去,空空荡荡,并没有那个人的踪迹。他昨日说去沐浴,自己在床上等他,接着……
接着便什么记忆都没了。
姜云静动了两下,除了腿有些酸疼之外,身体的其他地方并无任何异样,她记起舅母同她说的那些话,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想要找一找那方元帕。
什么都没有。
被子被整个地掀开了,姜云静倒是找到了两粒被碾碎的花生,可帕子却一条都没有。
这时,在外间听见动静的青棠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小姐蹲在床上做什么?”
姜云静这才发现自己姿势颇为尴尬,讪讪一笑坐到床边,状似无意地问了句:“他人呢?”
姜云静还是不习惯叫夫君,可又不好再称陆公子。
青棠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掩嘴一笑,“姑爷一个多时辰前就起来了,现下似乎是在书房。”
姜云静试探着问:“他……昨夜是在这个房间睡的?”
“当然了,不然姑爷去哪睡?”青棠古怪地看了小姐一眼,不过转眼又意识到了不对,“小姐……你们昨天没有……”
青棠也是未出阁的姑娘,有些事自然不好说得太直白,可姜云静一瞬就听懂了,面色微微红了红。
“应当……是没有吧。”
这事儿还有什么应当不应当啊,青棠想起昨夜根本没听到房间里传来什么动静,她本来还以为是姑爷克制,结果竟是没有。可姑爷对小姐那般好,照理说不会冷落她的。
不过,她也听说有些夫君疼惜娘子,第一晚也是会忍住的。
见姜云静沉默不语,青棠还以为她在伤心,便开口劝道:“许是姑爷疼惜娘子,这才没有胡来。”
姜云静摇了摇头,脸上浮起一丝尴尬,“不是……是我睡着了。”
昨天在塌上,陆玄京盯着她的眼神就像匹饿狼,直白得就差说出来了,而且姜云静被按倒在那时,分明感觉到了某一处的异样。
也不知道他沐浴完回来看见自己呼呼大睡是什么反应。
不仅睡着了,还在新婚第一天睡到了这个时辰,连他起床都没有发觉,哪有半点贤妻的样子,恐怕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已经一落千丈。
想到这,姜云静有些懊恼地抿了抿头发,穿鞋下了床。
正梳洗时,穿着身利落的宝蓝色云纹箭袖的陆玄京忽然走进了房中。
以往他穿的都是浅色的大袖宽袍,陡然这样一装扮,少了几分文雅书生气,人越发挺拔了,压低的眉眼间挺出一股勃发的英气。
走近时,姜云静心忽地就漏跳了半拍。
“你先下去吧。”
还没反应过来,青棠就被陆玄京叫出了房中。
随后,他走到姜云静身边,直接拿过她手中的面巾。
见他要往自己的脖间擦去,姜云静忙道:“那……那是我用过还没洗的!”
“我不嫌弃娘子。”
陆玄京轻轻一笑,却没擦脖子,而是往上擦了擦额头。
姜云静这才看见他发鬓微湿,还隐隐带着股清淡的汗气,于是问:“你方才去做什么了?”
“练了会儿拳。”
“你还会打拳?”
陆玄京把帕子放到水中拧了拧,搭在面盆架上,“随便打打,于身体有益。”
说完,又看了一眼弱不禁风的姜云静,补道:“娘子这身板,也可以练练,太瘦了。要不明日同我一起?”
姜云静赶紧摇摇头,她最怕累的,别说练拳了,平日里多走几步路都不愿意的。不过,想起昨日不小心碰到他的小腹,确实硬邦邦的,倒和寻常文弱书生不大一样。
陆玄京见她一脸的拒绝,打趣道:“对,我忘了娘子是要睡懒觉的。”
提起这件事,姜云静面上顿时一红,没什么底气地小声解释道:“今日是意外,我平时也不睡这么晚的,也不知昨天是怎么了,许是成亲太累了。”
陆玄京嘴角轻勾,目光在她微红的小脸上顿了顿,“我记得昨夜可是没做什么呀,娘子为何会累?”
姜云静羞得说不出话,陆玄京这才又笑着温声道:“无妨,日后泱泱想睡到什么时辰便睡到什么时辰,家中无人管你,只是别饿着自己。”
说完,摸了摸她的头,转身去换衣服去了。
陆玄京说的没错,这个家里确实没人管她,因为除了他们俩,剩下的就只有干活的丫鬟婆子了。
粗使婆子是陆玄京雇来的,而姜云静考虑到这个院子不宽敞,也就只带了青棠以及另一个小丫鬟。
院子只有两进,是陆玄京从春娘手里暂借的,既然他们不打算长留京城,也就没必要多花银子置办屋子。
在定亲期间,姜云静就同陆玄京商量好了,等到弟弟有消息后,他们就会出京去寻他,日后再一同回江城做生意。
不需要给长辈请安敬茶,家中也没有叔嫂兄弟要见礼,婚后的第一天,姜云静过得格外悠闲。
陆玄京今日本不用去听月坊,可用过膳后,春娘忽然派人来了。
第51章
春娘派人来说是要请陆玄京过去一趟。
姜云静虽觉得有些奇怪, 毕竟这是他们新婚第一日,可还是劝说他去了。一来是春娘过去也帮过她不少, 二来则是因为她也没准备好如何同自己的夫君相处。
尤其是在发生了昨夜那种尴尬之事后。
陆玄京一走, 姜云静就更闲了。
可她是闲不下来的人,先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把各个地方都看了看, 接着又唤来婆子和丫鬟大致说了说日后府上的规矩,虽然陆家人丁不旺,规矩却是不能废的。
等到众人散后, 她又清点了一会儿嫁妆单子,想要理一理陈氏交过来的那些田产和铺子。
青棠端着碗冰酥酪进来时, 姜云静正看得入神。
“小姐,歇歇吧, 哪有新婚第一天就看账看个没完的。”
姜云静放下手中的册子, 接过冰酥酪, 随口道:“反正我也没事。”
青棠看了看外面渐暗下来的天色, 眉头皱起来:“都这个时辰了, 姑爷怎么还没回来?这才成亲第一日, 怎么就把小姐一个人撂在家。”
说到这件事,其实姜云静心里确实有些不舒服,昨日还温柔缱绻, 今日却一走就是一天, 像是忘了还有她这个新婚妻子在家一样。不过也隐隐有些担心那听月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毕竟那里是非多。
压住心中这些杂乱思绪, 姜云静只淡淡道:“想是事情确实紧要, 不然按春娘的性格是不会这时候来打扰的。”
说起春娘,青棠似想到什么, 迟疑开口说:“姑娘,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姜云静瞥她一眼,“你何时如此谨慎了?你我有什么不能说的?”
“如今姑娘也成亲了,有些话奴婢讲出来可能不太合适。”
青棠同姜云静一块长大,既是主仆又像姐妹,平日里说话没什么顾忌,可姜云静知道她其实做事是最沉稳的,于是道:“无妨,我永远都把你当自己人。”
青棠听了心中一热,这才又说:“姑爷毕竟娶了小姐,奴婢觉得再去听月坊那种地方不大合适,好歹您也是姜家的嫡小姐,夫君跟那种风尘之地扯上关系,被人知道了说起来不好听。”
姜云静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可她不想因为自己就去要求陆玄京改变什么,毕竟他也从未如此要求过她。
加之他似乎同春娘交情颇深,也不是单纯为了银子去那的,若是她贸然提出,一则可能会伤及他的自尊,二则说不定也会让他同春娘生出嫌隙。
至于姜家或者上京城里的人如何说,姜云静根本就不在乎,反正他们鄙夷自己是商户女所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身份这种东西,永远是上位者的把戏,若是自轻自贱,才是真的误入迷途。
于是只淡淡道:“姑爷自有他的打算,我若是在意旁人的看法,也不会同他成亲。”
“可是那听月坊是什么地方,姑娘就不担心姑爷同那些个花魁牵扯不清吗?”
姜云静沉默片刻,平静道:“既我愿与他结发为夫妻,自是信他。可若君有两意,欺骗于我,我也自会同他一别两宽、从此陌路。”
主仆两人没发觉,她们说话时房间外的游廊上有道身影已立在那多时。
陆玄京今日去听月坊确实有事,前些日子他派人去追查上京到西北的商队,果然查出了有人在暗中将青云县外的铁运到西北某个边城,他猜想那里应当有私造军械的地方,可因着山匪这边出了事,对方或许得到了风声,早已将其毁尸灭迹。
那群山匪也不知道这些铁被运往了何方,而负责运送的商队则是江湖某个门派的,只拿钱办事,并不知晓其中内情。
这样一来,倒是短时间内抓不到贺家投敌卖国的证据。若是时间再长些,恐怕他还能调查个清楚,可现在……
不过好在他们至少切断了这条线,否则到时候真打起仗来,恐怕是腹背受敌。
陆玄京心事重重地走到了卧房外,却听见里面似乎在谈论自己,于是下意识地驻足听了片刻。
一别两宽、从此陌路?
陆玄京在心中摩挲着这几个字,说不出是个什么表情,站了片刻又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掌灯时分,陆玄京方才走出书房回到西厢房中。
进屋之后,青棠不在,只有姜云静背着身蹲在地上不知在捣鼓什么。
走近一看才发现她面前摆着个箱笼,一颗小脑袋都快埋进了,正卖力伸手找着什么。
还没等陆玄京开口,她就忽然自言自语说了声,“呀,找到了!”
“泱泱找什么呢,这么高兴?”
陆玄京凑拢过去,低声道。
姜云静被耳边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猛地转过头,看见是陆玄京后,两道柳眉立刻就竖了起来:“你这人,走路怎么没声音的!”
陆玄京把目光移到她手上,在看见那个荷包后笑意又深了几分,慢悠悠道:“原来是在找野鸭子荷包啊。”
“什么野鸭子,这分明就是鸳鸯!”
姜云静将那针脚歪歪扭扭的荷包举到他面前晃了晃,陆玄京仔细瞧了两眼,点了点头忍笑道:“嗯,是鸳鸯。泱泱忽然找这个做什么?是要送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