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自然不成问题,我本也无意对付沈家。”
姜云姝在一旁瞧着不对劲,说:“王公子可别轻信了她,她这是在故意扮可怜,我这个姐姐,花招最多了。”
王甫神色不悦,盯着姜云静:“你可别骗我。爷可不是好糊弄的。”
“如今我命都在你手上,便是你在这杀了我,也定然无事,我怎敢骗你?”说到这,姜云静眉尖一蹙,声音带着几分委屈,“若王公子不信就罢了,我本也没指望。”
王甫“啧”地一声,心想,如今人已到手上,倒也没什么可防的,便是她虚情假意又如何,只要肯服软,有的是时间慢慢调.教。
于是,态度软了几分,挑起她的下巴笑道:“爷自然是信的,既然这样,不如现在就从了我,我也好看看你的真心。”
姜云静听出他言外之意,勉强压住喉间涌起的一阵恶心,装作一副娇羞窘迫的模样,垂下头低声说:“难道公子要在这儿?”
王甫想了想,他本来打算的是,若姜云静誓死不从,他在此处办了她便是,可现在既然她态度都软了,这幕天席地的到底有些出格,恐怕反倒会吓着她,败了情.趣。
“怎会在这儿?你同我一块回营帐,只是需遮掩着些,勿要让人瞧出来了。”
姜云静心道,这王甫还真是个胆大包天的,皇家秋猎,他竟敢明目张胆做出这种事情。
然而,面上还是那副娇怯模样,小声道:“那……那便依公子的。”
一旁的姜云姝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这还是她认识的姜云静吗?难道方才那一摔给她人摔傻了?
她总觉得有古怪,于是开口道:“王公子别相信她!其中一定有诈!”
姜云静抬起头看着她,声音哀婉:“妹妹,我知道你同我素有仇怨,可如今我已想开,左右不过是嫁人,既然王公子愿意待我好,我又为何非要闹到头破血流呢?还是说你根本就是想借王公子的手杀了我,毕竟,你觉得是我杀了你娘。”
姜云姝听她提起陈氏,瞬间变了脸色,恶狠狠道:“你还敢提我娘?是,我是想杀了你,那又如何?”
姜云静瑟缩了一下,抓住王甫的衣袖,“公子,我说的没错吧?她就是想借你的手杀了我,不然她为何会帮你?她会眼睁睁看我进王家吗?你被她当做刀子使了,还不知道呢。”
姜云静其实说的没错,姜云姝料准了她是个玉石俱焚的性子,定不能容忍被王甫折辱,到时候就算不死恐怕也会被折磨得半条命也没了。可此事她自然是不会承认,毕竟,以王甫那般的性格,哪会容忍被人算计?
果然,王甫面色显而易见地阴沉下来,他盯着姜云姝,冷冷道:“当真如她所言?”
“不,当然不是,我怎么敢骗王公子你呢?”
姜云静嘴边浮起一丝冷笑,“你如何不敢?你可不止在这件事上算计了王公子,你接近王家妹妹又是为何?不如你来说一说,你是如何让她和俞家四公子偶遇的?”
“俞家四公子?”
姜云姝一听,心中一跳。
原来,俞夫人知道姜云姝同王家走得近之后,便撺掇她撮合自己的小儿子俞之松同王幼芝,并允诺她若是事成,会替她收拾了她夫君院中的那几个姨娘。
因为姜云姝设计嫁进俞家的事,这些年俞夫人没少刁难她,若是能凭着此事讨得她的欢心,姜云姝以后的日子定会好过许多。何况,王幼芝同她交好,日后嫁进俞府,也对她是个助力。
于是,她便动了心思,刻意将王幼芝引出来,再设局让她同俞之松偶遇。俞之松虽品行不端,却生得副俊秀小生的好模样,王幼芝身在闺阁、极少出门,哪里见过多少男子?
果然,俞之松略微温柔待之,便撩动了她的春心。
那之后,姜云姝还时不时地为二人传递些信物,或寻机会让他们见上一面。
可姜云静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姜云姝满脸惊骇地看着她,吞吞吐吐道:“一派胡言,王家妹妹何……何曾见过四郎?王公子你莫要信他,她这是……这是在诋毁幼芝妹妹的名声!”
姜云静冷笑道:“你还知道女子讲究名声?那你为何又让王姑娘同俞家四公子在天韵楼私会?为何把俞家四公子的信悄悄带给王姑娘?”
王甫听到这,心中已掀起惊涛骇浪,他对这个嫡亲的妹妹素来疼惜,他虽自己为人浪荡,可却不能容忍有那不长眼的登徒子冒犯道他王家女眷头上!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姜云静,咬牙道:“此事当真?”
“若王公子不信,自可以去王姑娘闺房找一找,看有没有那俞四公子的东西,或者去天韵楼问问那的掌柜便是。”说到这,姜云静顿了顿,“对了,你还可以顺道去打听一下那俞家公子的事,据说,他可是春来楼的常客呢,之前还同个嫁了人的妇人牵扯不清。”
听到这,王甫拳头捏紧,额头隐隐冒出青筋,目眦欲裂地瞪着姜云姝:“好啊,你鬼主意竟敢打到我们王家头上!”
姜云姝一张脸早已吓得惨白,慌忙辩解:“不,不是的,王公子你误会了,都是我那婆婆,是她逼我的!我哪有这个胆子……”
“我看你是胆大包天!把爷都耍了一遭!”
说到这,王甫骤然跃起,一把掐住姜云姝的脖子。姜云姝的脸登时涨红如猪肝,眼白翻起,双手乱挥着扑腾起来,嘴里呜呜咽咽地叫喊着。
姜云静也吓了一跳,她本意不过是离间二人,没想到这王甫竟真的像要把她掐死一般。
见姜云姝在他手中已快没了生息,想到弟弟的事还没着落,姜云静赶紧上前将人拉住:“王公子,要杀也不能在这,她死了没什么,你反倒受牵连。”
王甫思量片刻,手上还是松了劲儿,把人一扔,摔倒了地上。
转过头看着姜云静,笑着道:“你倒挺为我着想。”
姜云静只能虚伪应付了几句。
另一头,姜云姝骤然喘过气来,猛的一呼吸,立时趴在那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到最后眼角都泛起了泪。她浑身冰凉,一种前所未有的后怕涌上来,方才王甫是真的想杀了她!
不行,王甫知道了这件事,自己早晚会被他报复。都是姜云静这个贱人!她竟然偷偷跟踪她!
姜云静抚着胸口,目光忽然瞥到地上一只箭上,新仇旧恨叠加,她眼神忽地闪过一丝杀意。她今日就要杀了这个祸害!
于是,飞快抓起地上那根箭,扑向姜云静,将尖利的箭头对准她的胸口刺去。
周围人都没反应过来,姜云静被扑得再度摔倒在地,只觉得眼前一暗,还来不及躲开,那箭头就快要扎上她的心口。
就在此时,林中忽然传来“嗖”的一声。
利箭刺入,鲜血涌出。
下一秒,一道身影便麻袋似的软软落到了地上,肩上被一根箭刺了个透,留在外面的半截箭羽还在微微发颤。
只不过,倒下的是姜云姝而非姜云静。
经过方才那一遭,姜云静也吓得额头冷汗直冒,愣在了那回不过神。
随后听见一声嘶鸣,只见方才离开的照夜玉从对面的林子里奔了出来,而它身后的马上则高坐着一身骑装的谢忌。
王甫等人闻声也转过头,齐齐看向来人。
王甫昨日已见过谢忌,此时自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面色诧异地开口道:“谢……谢将军怎么来了?”
谢忌神情阴骛,周身透出一股令人胆颤的寒意,高高立在马上有如冰冷的神祇。他根本没有理会王甫的话,目光冷淡地扫了对面一眼,翻身下了马。
王甫被他的样子吓得有些不敢开口,耸着肩地站在那,一时想不明白他的来意。就算是知道了这边的事情,可也不至于惊动了他。
正忐忑不安间,却见他径直走到了姜云静身边,屈膝蹲了下来。
他伸出手轻轻扶起姜云静,柔声道:“受伤了吗?”
姜云静摇摇头。
刚才那一阵,她吓得额头都隐隐渗出了汗,此时风一吹,只觉得周身都泛起一阵寒意,忍不住打了个颤。
见状,谢忌解下了披风,将人裹了起来,低头时却发现她的衣裙被刮破了,露在外面的一截小腿隐隐有血珠渗出。
姜云静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己原来受了伤,想是方才坠马时弄到的。
谢忌面色越发冰冷,薄薄的唇抿紧成一条线,眸色中隐隐有怒气翻涌。
姜云静忙道:“我刚刚没发现,没有骗你。”
谢忌手指抚过她的伤处,姜云静立时“嘶”了一声。
“还知道疼?”谢忌声音冷冷的,带着股怒气,“胆子这么大,还以为你连死都不怕了呢!”
姜云静知道他在说自己悄悄跑过来的事,这件事她确实冲动了,虽然有姜云姝的把柄,可到底还是十分冒险。
不过,方才受了惊讶,又被他这样一凶,委屈顿时泛上来,眼睛不由得就红了,推开他的手:“不要你管!”
谢忌见她一副鬓发散乱、楚楚可怜的模样,也不忍再多苛责,叹了口气软下声音:“好了,是我错了,不该凶你,先回去?”
姜云静也知道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咬着唇点了点头。
随后,人便被谢忌一把抱了起来。
一旁的王甫瞧见了这副情形,骇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这是谢忌?他擦了擦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
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联想到上次顺天府,原来这背后的人竟是他 !
这下倒有些不好办了,是别人倒好,偏生是这个活阎王。谢忌是谁?圣上如最宠信的将军,还是皇后的亲外甥,手握兵权,几万北戎人说杀就杀。别说是他了,便是宫里那些个皇子,恐怕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的。
他惹不起,可到了手的人眼睁睁地就这么没了,王甫心里也憋着火。他堂堂王家二公子,哪里受过这种憋屈。
犹豫半晌,见人要走了,还是壮着胆子道:“谢……谢将军留步。”
谢忌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他。
“姜娘子是在下的人,谢将军就这样带走恐怕不合适吧。”
“你的人?”
谢忌揣摩了片刻他的话,末了,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轻笑一声,目光却仿佛淬了冰。
王甫被他看得心口一阵发颤,勉强镇定道:“是,姜姑娘已答应嫁进王……”
还没等他说完,一阵疾风扫过,王甫只觉胸口一痛,人已被震出好几米远,随即,一口鲜血喷出来。
谢忌居高临下地冷冷瞥向他,薄唇轻启,吐出三个字:“你找死。”
王甫又痛又骇,捂着胸口,磕磕巴巴道:“我……我可是……太后的……”
谢忌没再理他,给了侍卫一记眼风:“把他和那个女的带过去,其余人杀了。”
怀中的姜云静拉了拉他的袖子,开口道:“姜云姝不能杀,她知道我弟弟的消息。”
闻言,谢忌点点头,“好,你放心。”
走到马边,姜云静看见了照夜玉,它腿上被流矢划伤的地方已经被包扎好了,可伤口还淌着血,此时正温顺地立在那,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
姜云静心疼地抚了抚它的马鬃,回过头问:“是照夜玉带你过来的吗?”
“对,我赶过来的途中,正好遇见它。照夜玉很通人性,知道你在这,便领着我们过来了。”
“它的伤没事吗?”
“无妨,休息一段时间就好。”
姜云静这才放下心来,与谢忌一同上了马。
回到营帐中,谢忌将她小心放到了塌上,掀起一角衣裙,查看了一下她的伤,虽则不深,可从马上跌下来也不是小事,于是吩咐迎霜去请吴太医。
姜云静一听这么兴师动众,吓得慌忙拦道:“不用请太医了,这都是些刮擦的伤,应当没有大碍,只是看上去吓人些罢了。”
谢忌没理她,给了迎霜一个眼神,对方立即转身退下了。
“你别担心,吴太医是给皇后娘娘看诊的,她要知道是你受伤,不会说什么。”
皇后娘娘?姜云静想起来,谢忌的娘是皇后的妹妹,如果是这样,她倒放心些了,只是心里多少有些别扭。
谢忌也没工夫同她多说了,站起身来。
“你先在此歇息,晚点我再来看你。”
姜云静知他今日肯定很忙,估计也是抽空过来,于是点点头说:“王甫那边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谢忌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语气平淡:“不会,死人能有什么麻烦?”
姜云静心下一惊,还没来得及再问,谢忌却已经走了出去。
今日,除了围猎,日暮时分还有殪虎大典。所谓殪虎,顾名思义,即猎杀猛虎,大典依旧设在晾鹰台附近,届时圣上同王公大臣们会坐在黄幄内,观看底下将士们持枪与虎近身搏击。
猎杀的过程自是凶险非常,往年甚至有不少兵士命丧当场,可大梁开国君主尚武,认为与虎搏击可考验一个人的智慧和胆识,彰显大梁士兵之勇武不凡。故而,此大典自开朝便沿袭至今。
凡击中猛虎者皆会获得重赏,而最终猎杀者则会赋予勇士称号,由圣上亲自设宴恩赏。
然而,这一日围猎还未结束,西苑便传来了个震惊众人的消息。
养在西苑铁笼之中的一头“白额将军”不知何故竟挣脱笼子跑了出来,等养虎的奴仆发现时,早已没了踪迹。
西苑的都管知晓了,吓得屁滚尿流,赶紧驾马奔到行帐这边,将此事汇报给了上面的官员。
这西苑离行帐并不算远,若是那老虎悄悄跑到了这附近,恐怕圣上同皇子妃嫔们的安全也会受到威胁。
消息传来时,昭帝正在行帐之中小憩,被外间声音忽然惊起,心头本就窝着火,在来人禀报有一只老虎出逃后,当即大怒。
昭帝顺手将内侍递来的一盏茶狠狠掷到地上,厉声道:“现在还没寻到,朕养你们这帮废物有何用?”
跪在底下的官员吓得声音都抖起来了:“臣……臣已派了好几队人去寻,想……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
“想必?”昭帝面色发寒,“朕将这围场的护卫交给你,你就是这般置朕的安危于不顾的?若是老虎伤着了朕或者皇子嫔妃,你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那官员咽了咽口水,正要再开口,却被帐外忽然想起的求见声打断。
片刻,一位士兵慌慌忙忙地走进来,面带喜色地跪倒在地:“启禀圣上,谢将军方才领着一队人,已在后山擒获了那只大虫。”
“抓到了?”昭帝一听,顿时转怒为喜,“好啊,好啊,还是谢忌这小子有本事!能解朕忧,他人呢?”
“谢将军正在赶回来的路上,怕圣上担忧,故而特命属下先来禀报。”
昭帝点点头,说:“好!朕要好好赏他。”
见那士兵还跪在那不退下,面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昭帝挑了眉,问:“还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