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贵妃?她为何会这样做?”
“祸水东引,今日,那顺婕妤不就笃定此事与我有关?”谢忌顿了顿,语气多了几分嘲讽,“当然,不止是她,你不也这般想?”
误会了人,姜云静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嘴:“这般想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昨日那九公主才大闹了我们的婚礼,旁人定会觉得谢将军忍不下这口气。”
谢忌手指摩挲着姜云静的后背,声音微凉:“这口气,我倒确实是忍不下,也不必忍。她当众折辱于你,自是要付出代价。”
姜云静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一撇:“那也是因为她心仪于你,才会对我发难,我不过白受无妄之灾罢了。若谢将军娶了她,哪会有这些是非?”
“娶了她?”谢忌啧啧两声,垂眸看向她,“可惜,她那般金尊玉贵的刁蛮公主谢某无福消受,论娶,这世上我想娶的人唯有礼部郎中家的姜姑娘而已。”
虽知道他嘴里半句实话也没有,可骤然被那样一双眼睛含情脉脉地盯着,姜云静心跳还是无端漏了一拍。
猛地回过神来,掩饰着岔开话题:“可既然是越贵妃做的,想必也隐瞒不了多久,迟早要被人知道。”
“越贵妃自然没亲自做,而是假他人之手。她有一个心腹愉贵人,表面上看两人不对付,实际暗中往来甚密。到时候就算大家知道了是愉贵人,也不会想到她身上去。顺婕妤倒无妨,主要是九公主背后还有德妃。越贵妃此举,便是为了使德妃的娘家与我和太子生出嫌隙。”
“那你打算怎么办?”
“无妨,越贵妃不做,我本也打算做。德妃的娘家么,是有几分势力,可我谢忌还没放在眼里。”
听他一副肆无忌惮的口气,姜云静不以为然皱了皱鼻子,心中腹诽,这人还真是自命不凡,也不知谁能让他踢到铁板,吃吃苦头。
片刻,收回思绪,又问:“那九公主真会嫁去克烈吗?”
“和亲之事,克烈一早就提出来了,只是人选未有定论。陛下子嗣不繁,适龄的公主不过两个,他恐怕也舍不得。如今看上去是因昨日之事和愉贵人耳旁风受了些影响,可君心难测,诏书一日不下,便还是说不准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姜云静表情低落几分,“为何非要和亲?如今西北大胜,克烈也并未有进犯之意,难道不能用其他的替代,一定得赔上女子的亲事吗?”
谢忌打量了她片刻,摸了摸她的脸颊:“难道你不想让九公主去和亲?她昨日那般冒犯你。”
姜云静摇了摇头:“顺婕妤说的其实也有道理,九公主虽言语冒犯于我,可罪不至此。何况,用女子和亲,也并非什么体面光荣之事。”
闻言,谢忌淡淡道:“其实,和亲亦是结盟,克烈此举其实是在示好,征北一战虽则胜利,可大梁也元气大伤,数年之内,在对待边境之事上,怀柔乃是上策。”
姜云静也知道他说的没错,可一想到要以女子的亲事为牺牲,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见她沉默不语,谢忌又继续道:“身为公主之尊,受万民供养,必要之时,自该挺身而出,正如文臣死谏、武将死战,所求皆同。只不过,其中自然也有身不由己之处。”
或许是因为他语气难得严肃,姜云静心头一时也有些惘然。
这三年,他也一样么?
昨夜,他脱下衣裳,她也是亲眼见过他身上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疤的。
姜云静掩下心中复杂情绪,点点头:“我明白了,但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谢忌打量她一眼,眉头轻挑:“是让我不要插手?”
“九公主虽然有错,可罪不至此。若她真的嫁去克烈,我也只希望是因为她身为公主有不可推卸之责,而非因我一己之故。”
谢忌沉默稍许,抚了抚她的脸:“好,我答应你。”
其实他已安排人去克烈,既然圣上无法下决定,那便让克烈来求。不过,既然她不愿,那便罢了。
片刻,笑了笑。
“你倒是心软。除了对我。”
姜云静听出他语气中的淡淡自嘲,没有接话。
此次进宫面圣,江南之行也定了下来,时间紧急,有许多事要筹备。于是,一回府,谢忌将姜云静送回房后,便径直去了书房议事。
他不在,姜云静乐得自在。
嫁给谢忌有一点好处倒同从前一样,那便是现在这个家依旧人口清净,既无兄弟妯娌,也无姑婆长辈,省去了不少事。
宅门里的明争暗斗姜云静在姜家已经领教了许多,并无兴趣再卷入其中。有这个时间,看看账簿、理理花草或者研究些吃食不是更好?
今日同陆皇后说完那些话,姜云静倒是心宽了不少。虽日后要跑路,可如今既然身在此处,她也打算有一日便好好过一日,何必卯着劲儿同自己过不去?
反正,比起厚脸皮,她总归是比不过谢忌的。
既然他当时能睁眼说着瞎话,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她为何不能?
想开了后,姜云静夜里饭都多用了一碗。
放下筷子,姜云静一脸满足感叹道:“没想到,这将军府里的厨子手艺还真不错。”
一旁的侍候的丫鬟小蝶笑着回:“今日这饭菜是翠苑里的掌勺做的。”
“翠苑?那不是在江南吗?”
姜云静面带惊讶,可回想方才的菜色,确实是江南口味,吃起来鲜香爽口,齿颊留味。
“除了江南,还有西南的、西北的,就连岭南的那边的也有,夫人尽可以提前吩咐,一准什么花样都能给做出来。”
姜云静咂了砸舌,忽然有种皇帝翻牌子的感觉,可这样未免有些太过奢靡了。她今日逛了一圈将军府,能明显感觉到这府邸虽大,可一应装饰摆设都十分简朴,同以往她去过的那些侯府豪门差得远了。
想了想,试探问:“你们将军俸禄很多?这般铺张浪费?”
小蝶一愣,摇摇头:“这个奴婢不知道,不过将军是军营出身,素来是不喜铺张的,总管对一应用度也管得十分严格。”
“那他在吃上很挑剔?”
问完姜云静又觉得不是,她跟他吃过也有好些顿饭了,他那根本不叫吃饭,几乎就是充饥,感觉只要东西能饱腹就可。
果然,小蝶又摇了摇头。
姜云静蹙眉:“那为何府上这么多厨子?”
小蝶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这些不都是将军给夫人准备的?长离大人花了不少时间才从各地搜罗来这些厨子呢。”
姜云静一愣,她早该反应过来的,尴尬一笑:“原来是这样啊,那他倒是费心了。”
小蝶没察觉出她语气里的复杂,点点头一脸认真:“将军待夫人真是细心,昨夜夫人睡着了,还是将军亲自将您抱去净室梳洗的呢,都没让旁人插手。”
这小蝶岁数不大,看上去就是个天真直率的,说起话来也真是让姜云静接不住。
竟然是他给自己清理的?一想到昨日情形,姜云静恨不能有条地缝钻进去。
今日可决不能再这般了,他要再想胡作非为,她就抱着被子去塌上睡。
想到这,姜云静心思转了转,这人今天回来后倒是不见踪影了,连饭都没用,等房里其余人离开后,唤来青棠:“将军人呢?”
“姑爷应该还在书房,方才奴婢去厨房,还遇见了他身边的小厮,说让送碗面条过去。”
姜云静点点头,那应当一时半会回不来,她放下心来,准备再看会儿书便早些睡,免得他回来又折腾些花样。
青棠以为姜云静问姑爷行踪是出于关心,便道:“姑爷真是大忙人,在书房一呆就是半日,夜里寒凉,恐怕身体受不住,夫人要不要吩咐厨房炖盅补汤,待会儿亲自送过去?”
姜云静心道,他那副身体,铁打的似的,哪里会受不住?摇了摇头:“不必了,他在军营那么多年,想必早就习惯了。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青棠无奈一笑,当姜云静只是不开窍:“那如何能一样?军营本就条件艰苦,是迫不得已。如今回来了,哪能还像以前那般?何况,夫人送汤过去,也不是为了汤,而是心意,姑爷要知道了,肯定心里不知多高兴呢。”
要是换做三年前,姜云静大概还会这般做,可现在,她是提不起半分兴趣。平日里同他虚与委蛇也就罢了,还上赶着送汤过去,这不是犯了癔症吗?
摆了摆手,敬谢不敏:“我可没这闲心,今日进宫一趟,累得不行了,正想早点睡呢。姑爷回来了,也别吵醒我。”
青棠动了动嘴皮,还想再说什么,可末了见姜云静一脸冷淡,也就把话咽回了肚中。
果然,等到谢忌忙完一应事务后,姜云静早卷着被子呼呼大睡了,一条腿露在外面,姿势十分不雅。他站在床边有些无奈笑了笑,俯身轻轻把腿抬起塞回了被子里。
因着要回江南,一连几日,姜云静都心情大好。
就连回门的这日,也颇为顺利。
不同于上回,这次,谢忌就差被姜老夫人捧上天了,一口一个“孙女婿”叫得格外亲热,一张脸几乎笑成了朵菊花。
朱氏同姜修齐等人也在一旁附和着,只是碍着谢忌的气势,有些拘束,不敢多说什么。
姜修白也是沉默拘谨地坐在那,完全没了三年前那副老丈人的派头,反倒是谢忌找了些朝中的话头,跟他闲叙了一会儿。可姜修白也只是一问一答,竟像是对着自己的上峰一般,谢忌便止住了话头。
姜云静在一旁好笑,她还是第一次见姜修白这样。
出了门打趣谢忌:“我现在算是知道大家为什么叫你阎罗了。”
谢忌挑了挑眉,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谢将军只要一坐在那,周围立即冷飕飕一片,根本没人敢靠近,还真像那阴司地狱里出来的阎罗。”
谢忌扯出个笑,不以为意:“无妨,只要娘子愿意靠近就行。”
对谢忌信口拈来的这些话姜云静早见怪不怪,闻言只撇了撇嘴没搭理。
时间就这样过去,转眼到了十一月,他们也该出发去江南了。
第83章
此行虽则圣上表面是让他去探查沿海军防, 其实真正的意图在于为重开海运解决江南倭患之弊,为了不打草惊蛇, 谢忌决定兵分两路。
大部队照常走陆路, 地方官员没见过他,自可找人假扮,而他本人则同姜云静一行则提前十日出发, 乘船从运河而下。
因是乘船,没那么颠簸,也无需走走停停, 姜云静一路上倒是悠闲。
只唯一一点不好的是,船就那么大点地方, 这几日她想要避开谢忌都不能。何况,他似乎也因为太闲, 镇日里以缠着她为趣。
就譬如现在, 明明刚用过午膳不久, 姜云静本还想在甲板上吹吹风消消食, 却不知为何又被他三下两下忽悠着拉进了船舱里。
舱门关上, 日头都被挡在外面, 里面又是一片暧昧昏暗。
还没挣脱他的手,人就被抵在了舱壁上,大片阴影兜头罩下来, 姜云静心中发慌, 抵住他的胸口。
“你又做什么?”
“自然是,”谢忌笑眯眯拉长声音, “午睡。”
“我不累, 你自己睡吧。”
姜云静把人一推,背过身整了整衣服就要出去。
谢忌慢悠悠走过来, 贴到她背后,在耳边轻轻吹了口气,“不累?那做点别的也行。”
姜云静脖颈顿时酥麻一片,她哪里能猜不出他又打的是什么主意,这一路自己就差被他吃干抹净了。
尤其是昨夜,他忽然俯下去,姜云静吓得几乎是魂飞魄散,事毕,忍不住怒道:“你也不嫌脏。”
却不料他一脸无辜地回:“怎么会脏?泱泱明明是甜的。”
此刻回想起来,姜云静又是一片羞臊,雪白的脖颈泛起粉红,谢忌瞧得心痒难耐,薄薄的唇贴上去,缓慢游走,忽地轻咬了一口。
姜云静一个轻颤,忍不住吟出一声。
那声音是又娇又柔,还带着她自己都没料到的几分妩媚。
谢忌也是一愣,眸色渐深,修长的大手抚上她的柳腰,摩挲、停顿,再忽地攥紧。
“腰这么细的,嗯?”
姜云静轻呼出声,柳眉蹙起,声音含怒:“谢忌!”
谢忌闷声一笑,俯到她耳侧,声音低沉:“嗯,待会儿也这么叫。”
这是在船上,舱壁薄,隔音可想而知有多差。每次姜云静都不得不把头埋进被子里,让声音都碎在喉间,却不知这种隐忍更让谢忌心火大燥,非要折腾到她求饶为止。
不过,她不懂,谢忌倒现在还是没有越过那条界,在家那几日中她是有意避开,早早地就睡了,可到了船上这几次明明每次他忍得都青筋凸起,过后还会去冲个凉水澡。
这让她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有隐疾,怕被她知道了,所以才这般隐忍不发。
想到这,她抬眼望了一眼身旁人,目光染上几分嘲弄,若是旁人知道大梁堂堂谢大将军那方面不行……
谢忌察觉到她的目光,点点她鼻子,“想什么呢,一肚子坏水样儿。”
姜云静抿笑不语,只转着眼珠在他身上扫来又扫去。
见她一副促狭憋着坏的样子,谢忌乐了,挠起她的痒痒来。姜云静立时就忍不住咯咯笑起来,扭来扭去地躲闪着,却根本躲不开。
最后两个人齐齐倒在塌上。
“说,想什么呢。”
姜云静笑到眼泪都快出来了,赶紧讨饶道:“别,别挠了。我说。”
谢忌这才停下了手。
姜云静眼角碎泪点点,一张脸如飞云霞,喘息了片刻才犹犹豫豫开口:“我……我只是在想,谢将军每次都忍着……”
“嗯?忍着怎么了?”
姜云静顿了片刻,大着胆子飞快扔出一句:“是不是不行呀。”
说完,也不等谢忌反应,一溜烟地从他怀里逃走躲到了角落里,只嘴边还带着一抹戏弄得逞的笑。
谢忌脸上是难得的错愕神情,反应过来后气得笑起来,看着不远处缩成一团的人,声音多了一丝危险的意味,咬着牙一字一句道:“谁跟你说我不行的?”
姜云静说完也有些后怕,这厮要真生起气来,估计又要发疯了。
于是,僵笑着补救:“没人说……是我胡猜的,谢将军这般英明神武、威武健壮,定不会……”
“定不会怎样?”
姜云静迟疑片刻,小声吐出两个字:“不.举。”
空气沉默了一瞬。
谢忌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举?他还从未想过自己能和这两个字扯上关系。
虽说那方面的经验他确实有些不足,可行不行的,他倒是很清楚。若不是顾念着她如今还未真的心甘情愿,强行行事难免会惹她更加记恨,他何至于每次都忍得那般辛苦?
不过,思量间脑子里又忽然冒出个声音。他还没真的试过,要是到时候真的不行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