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月令日,尔顺及笄,新始亦如初……”
淑妃为宋抒然插上发簪后,一手轻轻扶在她的肩头,一手抚着才梳好的发髻,柔声说着贺词,贺词结束后才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接下来便是笄者的回礼,宋抒然微微转向淑妃,行拱手礼福身谢过后,再次回到当间,面向父母,郑重地跪到地上,向着父母连着三次磕拜礼,抬头时竟发现魏氏已经哭了出来。
宋抒然忽地也鼻头一酸,眼眶跟着红了起来,她吸了吸鼻子,朝着魏氏讨喜地笑了笑,接着转身去完成最后的礼数。
她分别向兄长和荣锦行礼,最后朝向所有来宾,行了揖礼。
这场对宋抒然意义重大的及笄礼终是结束,魏氏用帕子擦了擦眼泪,连忙起身张罗着宾客前去斋堂用膳。
宋宏引着淑妃第一个出去,其他宾客则紧随其后着,宋抒然看着法新殿渐渐变得空旷,这才随意坐到一处座椅上,长长舒了口气。
此刻,她心里是在想原书里的那个宋抒然的,在原书的剧情中,原女主已经与父母有了隔阂,那场及笄礼原女主所拜并非心甘情愿,在那样重要的场合伤了父母的心。
最后还是家破人亡后,才幡然醒悟自己做得多么荒唐,但及笄一辈子只有一次,父母也都已经故去,就算是再如何后悔也无计可施。
眼下是她代替那个原女主完成了这个仪式,她所做的虽然可能与这个阶段的原女主想法相悖,但也算弥补了即将结局时的原女主心愿吧。
*
及笄礼在用膳后便正式结束,送走所有宾客时,天色已沉。
宋抒然在用膳的时候,有叫寒月去问过寺院里的小和尚,住持闭关可有结束。
在得知住持已经出关后,她连膳都未来得及用,就急匆匆地跑出斋堂,任谁问发生了什么,她都不说。
好在有悟吉之前与住持提到过她,所以她去见住持,没有费什么力气就得到了准许。
进入老住持所在的佛堂时,老住持正在阖眼念经。听到她的脚步声,老住持睁开眼看向她,停下手上转着佛珠的动作:“宋施主。”
宋抒然向着老主持微微行礼,自知自己不能在这里久留便开门见山:“上次前来还愿,听悟吉师父说他有向您提及过我,您说我绝非凡人,这叫我好生在意,今日前来是想与您求些指引。”
老住持长眉微微下垂,看上去和蔼万分:“施主是想问些什么?”
“我、我不知自己该如何,也寻不得让一切恢复如初的法子。”她看着老住持的眼睛诚恳的问着。
老住持笑了笑,手再次撵动着佛珠,单手竖于胸前:“凡是有因果,有些事情已随施主所为而改变,施主的缘便也就纠缠其中了。还望施主既来之则安之,顺其自然则会安康,阿弥陀佛。”
老住持的意思再明确不过,她穿书一事是有因果的,或许就是自己熬夜看书一命呜呼所致,而她在书中的种种所为又改变了书中的因果,是她主动为之,所以她牵扯其中,已成为这个世界不可消失的一环。
而老住持并无可让她回到现实的方法,只得劝她在这个世界里顺其自然,或许可安稳一生。
这样的回答让宋抒然在回府时一路都蹙着眉,本以为找到了可以为自己寻得回去方法的人,如今却又失了方向。
而让她更为在意的是老住持在她临走前,道的最后一句话。
“你如今可还真的舍得放下一切?”
这个问题,她没有回答,因为她也不知晓自己究竟如何想的,她想回到现实的世界不假,可这里的人也早已与她有了羁绊。
父母、兄嫂,还有……
“小姐,七皇子殿下在府前欸。”
寒月惊呼的声音将她抽离的思绪唤了回来,她这才发现马车已不知不觉渐缓,最后慢慢停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及笄礼过程参考网络
第41章
◎宋抒然意识到盛祁这是要亲吻自己◎
还未等寒月掀开车帘, 宋抒然就自己主动向外探出头去。
瞧见盛祁身着一成不变的深色锦服,披着黑色大氅,骑在骊马之上, 整个人仿佛要与夜色相融,就连身上带着的冷漠气息, 也与这寒夜相应。
一阵簌簌冷风吹过, 遮掩月盘的云层蓦地被吹散, 银辉顷刻倾泄下来。
淡蓝月光从后打在盛祁身上, 逆着光却依旧难遮其与生俱来的凤表龙姿。
他翻身下马, 站定后看向马车,刚巧看到探出头正欲下来的宋抒然。
瞧见平日里一直梳半髻发的丫头如今却将头发全数盘起,他眸色微怔, 霎时移不开眼。
一想到这丫头已然及笄,开春便会成为自己的王妃,喉结不受控地上下滚动了下。
“让臣瞧瞧是什么让一直机警的七皇子殿下, 连臣站在身边都未察觉?”
一道带着调侃语气的声音从旁侧响起, 宋廷之已不知何时站在他身边。
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已经下马的妹妹, 脸上笑意更浓了:“殿下怎地这时候来宋府了?”
盛祁收回视线,瞥了眼一脸满是“你怎么这般沉不住气”神情的宋廷之, 不自然地咳嗽着, 故作漠然回答着:“顺路罢了。”
“哦。”宋廷之笑得更放肆了,也学着盛祁的样子咳了咳, “殿下可是染了风寒?怎咳得如此厉害?可莫要把病气过给臣的父母和内人, 臣这便带他们先进去了。”
宋廷之故意没提宋抒然, 话落便拉着荣锦, 催着一旁笑呵呵的宋宏和魏氏入了府。
进府前还不忘朝身后的宋抒然叮嘱着:“阿媃既已及笄, 便担些责, 替兄长与父亲送下殿下吧。”
宋廷之这般所为无非是在给妹妹和兄弟独处的机会,只不过方式欠了些,还带着十足的看热闹心态。
然宋抒然与盛祁都默契地不予理会,垂着头谁也未说一句话。
半晌,瞧着家人们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府内,宋抒然才侧头小声叫寒月也先进去替自己备上沐浴的水。
寒月应声后,手里端着淑妃和盈妃分别送的两个木盒,与盛祁行礼后离开。
盛祁眸光落在那两个盒子上,剑眉微挑,他看得出其中一个是淑妃所赠,而另一个盒子盒身雕刻精细,定也出自宫中之手。
如是想着,眉头愈蹙愈深,拳也缓缓握紧。
宋抒然看到盛祁的视线一直跟着寒月手里的两个木盒,就马上猜到他此刻在想着什么,看他紧锁的眉头,不禁觉得有些逗趣。
“殿下,这么晚了前来所为何事?”她微微歪着头,柔声问着。
“无事,路过。”盛祁听到她柔柔的声音,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她,生硬地作答着,一如既往的口不对心,“但刚巧有东西带给你。”
说罢,他朝自己的马走去两步,从上面拿下一件原本包裹完好的乳白色狐裘小氅,递给宋抒然。
“打猎时猎得之物所制的氅衣罢了,你先前把外披给了那贫苦女孩,这件便赠与你,当做及笄之礼。”
他冷着脸说着话,这副样子不像是送东西,反倒像是在讨债一般,可偏偏未看着宋抒然的眼睛出卖了他。
这人当真是别扭。
今日御卫司并不需当值,盛祁根本不会路过宋府,退一步讲,真只是路过,怎又可能随身带着一件女子所用的小氅?
怕不是其实是在这里等她吧。
宋抒然笑眼弯弯地眨眨眼,接过那小氅:“臣女确实喜欢狐裘小氅喜欢得紧,谢过殿下。”
此话并不假,这件小氅与盛衡前岁赠与她的较为相似,但那条是纯白,这一条则微微泛着淡黄,毛色更加柔和些。
她当初还因那小氅是盛衡所送而略感遗憾,眼下盛祁倒是又给了她一条,她也可以名正言顺的穿上了。
不过世上怎会有如此巧的事,盛祁怎也会送她狐裘的小氅,还偏偏是相同颜色的。
盛祁收回手,似乎是看出她盯着自己似在琢磨着什么,连忙转身避开她的视线:“喜欢便好,我还有事,先离开了。”
话落,匆忙上了马,盛祁未再停留,径直驾马离开。
宋抒然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嘟了嘟嘴,手上顺着小氅上柔软的皮毛,心里不住腹诽着。
或许盛祁对盛衡的胜负欲出自方方面面,连这些细枝末节也要计较吗?所以在知晓盛衡送了她一件小氅后,自己也要送上一件才行。
*
宋抒然笑盛祁别扭且较劲,但心情却甚好地抱着小氅回到抒阁。
宋抒然叮嘱寒月将这件小氅好好挂起,明日若是出门她便要穿着。随即便入了净房,褪衣进到寒月已备好的热水里。
今日及笄礼,她始终处在紧张的状态中,脑子里的那根弦一直绷着,她倒也感觉不出什么,眼下是彻底放了心,疲惫感便随之而来。
泡在盛有热乎水的木桶里,整个人由身到心一下子松弛下来。热水驱散了身上的寒意,她仰着头枕在桶边,舒服地叹了一声。
迷迷糊糊要睁不开眼的时候,恍惚间听到寒月在外唤她可是需要帮着沐浴,她慵懒地道了声“无需”后,便直接沉沉睡了去。
梦里她似是在一处热闹的地方,周围充斥着欢声笑语,眼前所见皆是一片大红,许是头上盖着东西的缘故,朦朦胧胧,看得不切真实。
下意识抬手摘下头上碍事的东西,眼前所有终是恢复了正常,她垂眸看着手里的东西,发现是一块红色锦布帕头,上面又金丝绣着两只戏水的鸳鸯,惟妙惟肖。
“小姐,怎地自己把盖头摘下来了?”
寒月的声音忽地从不远处传来,她侧眸看去,发现小丫鬟已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边,看她的神情带着焦急,连忙从她手上拿起盖头就要为她再次盖在头上。
宋抒然心脏开始不受控地跳动起来,她躲开寒月的手站起身,直直朝着铜镜走去试图证实自己的猜测。
镜中的自己凤冠霞帔,身着一身喜服,脸上是娇艳的新娘妆。
她再度环顾四周,厢房四处挂着红色丝绸,点着红烛,窗扉上都贴上了红色喜字。
“我这是成亲了?”宋抒然转过身惊讶地瞧着寒月,不确信地问道。
明明离成亲的日子还早,怎就突然一下子到了这一天。
寒月看着她这副迷茫神情,不禁笑出声,走上前搀扶着她回到床榻边:“小姐可是累糊涂了?殿下大抵很快就会来了,小姐再多等上一会儿吧。”
寒月将盖头重新盖在她的头上,又调整好布角的方向:“小姐莫要摘下了,这盖头得等着殿下摘下才行啊。”
宋抒然此刻脑子里嗡嗡作响,她不敢再动,只得头顶着十几斤重的盖头苦苦支撑,半晌昏昏睡意又来袭了。
半梦半醒间,她被外面几声嘈杂惊醒,还未做出反应,下一瞬门扉就被人推开。
透过盖头下方的缝隙,她看到一个同自己一样身着红袍的男子朝自己走来。
男子身上没有难闻的酒气,而是带着淡淡的檀香气息,闻着甚是安心。
厢房的门扉被外面的人带上,屋外各个吵闹的始作俑者似是渐渐离去。
身前人并不慌乱,有条不紊地点燃桌案上的红烛,又将合衾酒倒入杯中。
半晌,头顶那碍事的盖头终是被身前人掀了开来,刺眼的烛光晃了她的眼,眸子眨了好几下才渐渐适应。
抬眸朝眼前人看去,盛祁正也垂眸望着她。
平日里冷然的眉眼间此刻尽是温柔,她见他嘴角噙着笑,心情似是很好。
盛祁拿起桌上的两杯酒,坐到她身旁,将一杯递给她,等待与她共饮。
她接过酒杯,红了脸颊,同盛祁交杯而饮。
火辣辣的液体顺着嗓子一路向下,所经之处都热得厉害,本就因害羞的脸上更是染上一抹红晕。
她敛了敛神,长舒一口气,大着胆子抬眸瞧了瞧身边人,这人今日难得换了身其他颜色的衣衫,红色衬着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
那双平日里如深潭一般冰冷的墨眸此刻正也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若不是性子孤高冷淡,这副样貌真真如盛裔曾经所说,是戌京城多少世家少女可望而不可求的。
许是那杯合衾酒在作祟,她感觉自己浑身发着热,下意识地慢慢抬起手,用手指轻触到盛祁笔挺的鼻梁,缓缓下滑,划过鼻尖,才刚要触碰那薄唇,却被盛祁一手抓住。
盛祁眸光晃了一瞬,顷刻与她十指相扣着,轻笑出声,声音低沉蛊惑:“你倒是依旧如此大胆。”
话落,他喉结上下滚动着,视线缓缓落在她红润的双唇上,一手仍紧紧牵着她的手,一手则如同触碰至上的珍宝一般,缓缓抚上她的脸颊,微微歪着头向她靠近着。
宋抒然意识到盛祁这是要亲吻自己,她紧张地阖上双眸,连呼吸都停滞了。
感受到盛祁的气息越来越近,鼻息渐渐拂过她的脸颊,她的心脏更是狂跳不止。
倏忽间,靠近自己的气息没有了,紧紧握着她手的力度也消失了,就连那淡淡的檀香味都瞬间消散殆尽。
宋抒然蓦然睁开眼,看着空空如也的洞房,彻底慌了神。
她急唤着盛祁的名字,想要从床榻上起身,可身子却像是陷在水中一般,无论怎样都挣脱不开。
窒息感徒然出现,宋抒然绝望地感觉身体在不受控地下坠着。
“你如今可还真的舍得放下一切?”老住持的声音忽地在她耳边响起,空洞地循环反复,一遍一遍敲打着她的神经。
不愿放下,她眼下才刚与那人成亲,怎能放得下?
泪水不争气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她挣扎得更加厉害。
“小姐,小姐快醒醒,莫要吓奴婢啊。”
空灵的声音从上空响起,宋抒然感觉有人在着急地拉拽着自己。
意识似乎重新回来,她缓缓睁开眸子,发现一脸焦急的寒月正从身后拉着她。
见到她醒了过来,寒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跌坐在地上抽泣着:“小姐,你吓死奴婢了。”
原来,都是梦。
她懵懵地环顾了一圈周围,确定这里不是什么洞房,而是方才沐浴所在的净房,而水桶中原本热乎的水也凉了许多。
心里蓦地有丝失落,空落落的,还隐隐不断抽痛着。
此刻有什么东西似是在心间化开了。
作者有话说:
成亲时,宋廷之值得喝最好的酒!
阿媃开窍了,发现自己心动了
大家猜猜老七为啥非要送狐裘小氅呢!!
第42章
◎现在再拉回盛祁对自己的好感度,还来得及否?◎
宋抒然因在水桶里睡着而差点溺了水, 由于受了惊吓,所以一整晚都未睡得安稳。
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明明不愿再想起, 但脑子里却偏偏不断重复着梦里的情景,一幕幕都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