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起梦里盛祁主动要亲吻自己的画面, 她呼吸一窒, 感觉脸颊不受控地发着烫, 无地自容般用锦被将自己裹了个严实。
这算什么?
自己怎地就突然梦到和男人亲近, 那男人还偏偏是盛祁。
这叫她以后还如何面对盛祁?
几近彻夜无眠, 终是挨到了天亮。
缺觉的宋抒然眼底发青,浑浑噩噩地洗漱,迷迷糊糊地去用早膳, 最后又回到抒阁瘫坐在美人榻上,瞅着寒月帮她挂起的狐裘小氅发着呆。
方才外出的婢女有来禀报,昨日盈妃和淑妃一个派人, 一个亲临来她及笄礼的事, 在小范围的谈论着。
大部分人觉得她深得淑妃娘娘的心, 亲临已代表态度,还未与七皇子成亲, 就和未来婆母有了融洽的关系。
但也有小部分人如她先前所料, 诟病她勾三搭四,同时吊着两个皇子。
此事她若站出来做解释, 定会得罪了盈妃, 所以别无他法, 只得冷处理, 让谣言自己慢慢降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 寒月匆匆忙忙地跑回抒阁, 一边大喘着气,一边向她禀报着:“小姐,四殿下来寻您了,眼下正在前院等着呢。”
听到这个消息,她腾地坐起身,面露一丝惊讶。
盛衡怎会突然来寻她?眼下这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传闻难道还不够,他还要前来特意继续制造?
她心里气不过,觉得有些憋得慌,却又不得不见,只好在临出门前,穿上昨日盛祁赠与她的那件狐裘小氅,打算向盛衡再次暗示一番自己的态度。
果不其然,盛衡在见到她身上的氅衣时,怔了怔神,敛眉眯眼,似是极度不悦,打量了她身上的氅衣看了半晌,才缓缓开口:
“昨日母妃派人前去金叶寺,为宋小姐带去了及笄之礼,宋小姐可还喜欢?”
宋抒然淡淡笑着,微微福着礼,看着盛衡客气道:“盈妃娘娘与殿下有心了,臣女倍感荣幸。只是臣女自幼未曾穿耳过,虽是欣然却也甚是遗憾。”
听到她这样说,盛衡目光诧异地落到了她的耳垂上,见她确实没有耳洞,无奈叹笑:“是本皇子疏忽了,未提醒于母妃。”
“殿下万不要这样说,如此心意,臣女已是感恩戴德。”她乖巧地摇摇头,假意哄着眼前人,随即话锋一转,“今日殿下晋谒寻臣女可是有何要事?”
“并无要事,不过是想亲自道一声恭贺生辰。”盛衡淡笑地摇了摇头,温柔道,“不过今日在来府的路上,有听到些关于昨日的传闻,对此略感歉意。”
宋抒然闻言,眨了眨眸,她不焦急询问,知道这事盛衡为后言的铺垫,于是耐心等着。
“母妃一直知晓本皇子对宋小姐的情意,于是便问询了本皇子的想法,派人前来赠礼,以表心意,却不成想引来了今日这番传闻,给宋小姐带来了麻烦。”
今日的传闻是麻烦不假,可盛衡若真有意,道歉便是,何必提及对她有无情意,这话里有话的言论甚是叫人猜忌。
盛衡瞧她默不作声,无奈喟叹,再度开口:“虽现在提及此事虽有不合时宜,但本皇子不想再掖着藏着,本皇子既然对宋小姐的心意已表露,今日这番传闻给宋小姐带来了不好的影响,当愿负责,所以如若宋小姐与七弟的订婚并非本人意愿,本皇子愿为此跪求父皇开恩,收回成命。”
听到盛衡这番话,宋抒然才真的确定盛衡今日的来意,也暗暗感叹盛衡倒是在不知不觉中上演了一番前不久她才对盛祁做过的戏码。
赠礼是假,制造舆论才是真。
通过戌京城里大家茶余饭后的你一言我一语,将昨日之事扩散出去,让她处在被动的状态,而他只要在适当时机伸出手,救她于水火之中即可。
她之前就觉得奇怪,昨日及笄礼魏氏邀请的都是与宋宏往来甚好的人,这些人也在现场看到了淑妃待她的一幕,按理来说是不会碎嘴将这事当做谈资讲出去的。
所以今日听到婢女说被小范围传开时,她略有诧异,现在想来,大抵是盛衡主动放的消息。
若是昨日淑妃没有来,那消息大抵会是仅盈妃派人赠礼,然昨日淑妃来了,那就变成更加对立的话术,倒也说得过去。
盛衡这一番操作如果是做给原女主的,原女主怕是会感动到哭鼻子,心里会笃定盛衡这般好的人,是值得她坚持所有,托付的不二人选,原女主也确实不顾一切地努力着。
但这对她来说是无用的,因为盛衡根本就没有参透她的心和目的,还当她是有着恋爱脑的愚笨女子。
宋抒然思来想去半晌,长长地叹了口气,抬眸看着盛衡,甚是认真:“臣女怕是要辜负殿下的一番心意了,臣女与七殿下定亲,并未有不愿,而是心甘情愿,此事臣女应当早些与殿下说清楚,是臣女有错在先,但还望殿下理解这番儿女情长。”
她话稍有一顿,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再度开口:“既然臣女已与七殿下定亲,昨日的突发情况确实给臣女带了些影响,以至于昨夜心事重重,也未歇息好,今日殿下前来,臣女也是提着心的,若殿下真的担心臣女,还望日后莫要如此了。”
“一直以来殿下在臣女心里都只是才华横溢的四殿下,臣女心仪之人的兄长罢了。”
先前的种种委婉拒绝,在面对盛衡几次三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情况下显然无用,如今事已至此,那便直接把话都说清楚罢。
以盛衡的性子,搞不好会怀恨在心,但权量利与弊的话,与其继续周旋绝非好事。
况且……
李紫嫣又不知何时在偷听她与盛衡的对话了。
如果李紫嫣一直误会她与盛衡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而对她做出像原书中对待宋抒然的各种伎俩,虽不会真的对她怎样,但她还要分心处处提防,也是费心费神。
眼下当着李紫嫣的面,将话讲清楚,至少可以免去些麻烦。
盛衡似乎根本没有想到她会这般直白地将话讲出,如若她已这般开口,他要依旧纠缠不断,那便是强人所难了。
盛衡许久都未说出话,好半天才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终究还是错过了,那本皇子便顺了宋小姐的遂,不再打扰。”
话落,他转身离开,带着皇子应有的骄傲和失去感情的落寞。
宋抒然眯着眼看着盛衡孤单的背影,心里却未觉得愧对,她清楚那人怎会真的伤心难过。
细细想来,盛衡这次确定她这条路走不通后,肯定会正式下决心直接换个法子,不然不可能依旧发现不了李紫嫣的偷听。
盛衡大抵是想通过眼下这落寞的样子给李紫嫣卖个惨,希望李紫嫣能主动寻他给予安慰。
她这般想着,冷哼了一声,一边为了监视李紫嫣,假装回抒阁似的朝内院走着,一边心里肺腑着,盛衡那人人戏也甚多,和她先前一样还演了个全套。
忽一想到如此,原本只是看热闹的心忽地钝痛了下。
她先前的那些表演,若盛祁其实都如看明镜般知晓,那是否盛祁也是这样看待她的?
觉得她阴险狡诈、所有表现皆令人厌恶,从骨子里恨透了她?
宋抒然的心在胡思乱想下一下子凉了半截,这莫名其妙的慌乱与不甘在心底蔓延。
自作孽,不可活,这一次她可谓真真感受了一回。
失魂般小心翼翼跟着李紫嫣,扒着府门亲眼瞧见李紫嫣追赶上盛衡的马车,对着马车窗户说了几乎话后,成功上了去。
她心里没了平日里因周围人所为被自己猜中的欣喜和骄傲,满心只剩下一个问题:
现在再拉回盛祁对自己的好感度,还来得及否?
*
李紫嫣揪着胸口的衣领,平缓着自己的呼吸:“殿下,可安好?”
盛衡眸子轻睨了眼她,自知她问的是什么:“无事,早已料到如此,是本皇子太过在意她的心意,才错过了一切。”
“殿下还有民女的。”李紫嫣急迫道,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又蓦地压低了声音,“宋抒然不愿给的民女可以给,民女不求什么,只愿陪在殿下身边,上次深夜所说之事,还望殿下可以重新考虑,如若殿下愿意,民女愿以自己所能帮着出谋划策,也会劝李家辅佐殿下。”
前些时日留宿四皇子府的时候,她就提到过愿利用她们李家在戌京的商贸链路帮盛衡做些事情,那时盛衡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会考虑,并未有明确答复。所以今日趁着这个时机,她才又再次提出。
“过来。”盛衡看了看李紫嫣,忽地伸出手,待李紫嫣受宠若惊地将手递过来时,他稍一用力,把人拉到了自己旁侧,“嫣儿,你有心了。”
有人能利用得了武,他也能利用得了商,眼下宋宏即将交出大部分兵权,盛祁就算娶了宋抒然又如何,真正得到的不过是杯水车薪。
而他如若在戌京城看不到的地方得李家相助,定能收获拥护他的地方官员,他的势力暗中壮大,显然对他日后是有利的。
作者有话说:
自己搞的事重要自己家去面对~女鹅自求多福!
第43章
◎她顷刻间跌入彻骨冰水中去◎
新元年节, 游灯蔟街。
戌京城一片橘红,被各异花灯所围绕,鞭炮声络绎不绝, 此起彼伏。
年节时分比冬至更是热闹,百姓们为了这尤为特殊的节日, 从腊月底便开始忙碌准备, 各世家亦是如此。
因繁文缛节, 宋抒然跟着家人除岁迎新、守岁达旦, 提早好几日做着准备, 第二日不仅要朝拜佛祖,还要跪拜祠堂。
从未经历过如此繁杂的年节,叫她倍感劳累。
兴致大抵也消了许多, 赖在抒阁里也不惦记着去外面嬉闹了,最后还是从荣府回来的荣锦跑来寻她,与她道外面如何如何热闹, 才又勾起了她的心思。
今日难得李紫嫣同在, 宋抒然起初是质疑李紫嫣为何愿与她和荣锦一起。
思来想去, 如此佳节,各家小姐即便是庶出也是要同家人一起, 自然无法抽身与她一道了。
而李紫嫣也极有可能是不愿与她一起的, 但迫于无奈不得已才如此将就。
毕竟是新元年节,无论是她还是李紫嫣, 谁给谁脸色都不合适, 二人便心照不宣地和平相处着。
三人一出府就感受到夜晚的浓浓年味。
黄灿灿的灯笼各家各户都挂在门缘上, 景秀街上空更是飘满了鸢灯, 红橙一片, 夺目绚烂。
荣锦搀着她的胳膊, 娇笑道:“我说什么来着,是不是热闹得紧?”
戌京城年节的夜景叫宋抒然瞧着目瞪口呆,她连连点着头,东瞧西瞧着仿若头回参与的孩童。
周边人来人往间皆是欢笑,大家都穿着新衣,神采奕奕。
街上人这般多,各家店铺自然也会把握住机会,一个个支着摊位,热情招待着过路人。
荣锦自是知晓宋抒然最喜什么,买了好几样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吃食,三个人边走边分着吃,好不自在。
这年节确实是有趣的。
渐渐走至两街相交较为宽阔的地方,此刻那里被人群围了一圈又一圈,宋抒然好奇地驻足踮脚,瞧见里头正有街头卖艺的练班子表演着杂技。
胸口碎大石刚是表演结束,得来围观百姓的热烈叫好,紧接着一名健硕的男子,挑起长枪就要进行下一个环节。
宋抒然本是想要再多看看的,正欲再往里走一些,却被李紫嫣轻轻唤住:“我们还是去其他地方走走吧,听说河边甚是热闹,会卖很多小物件,一起去看看吧?”
听到李紫嫣的提议,宋抒然愣了一瞬,瞧了瞧李紫嫣略有惊慌的神色,又回眸看了眼那耍杂技的男子将长枪固定在地面,正要用枪尖对准自己的喉咙,蓦然意识到李紫嫣许是害怕这表演的。
毕竟是出身宜南的大家闺秀,见过的都是相对文艺的民俗,如今来了戌京,或多或少会对这些动刀动枪的杂技有些畏惧。
“听嫣姐姐的,我们换个地方。”
她没有拒绝,懂事地点点头,跑去不远处买了个烤得焦软的烫地瓜,回来一边与荣锦和李紫嫣分享着,一边跟着二人经过岔口,朝着溶河走去。
溶河是由西向东贯穿整个戌京城的主河,因是与海相通,所以即便是冬日也只是表面结了层薄冰,河里水流依旧流淌。
戌京城为了溶河的美观,特意在在两旁建了到大腿的石砌围栏,将溶河正中开拓为同河底一般深的池塘,几处还分别建了即美观又实用的石桥和木桥。
这河边风景秀丽,是戌京女子最爱的地方,平日里就会有女子闲暇无事时与姐妹一起游玩。
眼下河边摆的地摊也投其所好,卖的皆是女子喜欢的物件,首饰、帕子,还有漂亮的提灯,确实如李紫嫣方才所说,比起景秀街的喧嚣,这里也是自成一派的热闹繁华。
三人沿着地摊,一个接一个地闲逛着,遇着感兴趣的物件就相互挑着买下,小小东西与府里的相比,绝非精细,但因是年节应景,倒颇有趣味。
宋抒然仰头望了望时不时会放出烟火的夜空,不禁想起自己小时候与家人常去的庙会,年味一年比一年少,价钱却一次比一次高,再也没了春节应有的韵味,现在倒是托了穿书的福,让自己感受了把古代真正的新春佳节。
她在心里做着感想,垂眸又要看向在前方挑着首饰匣子的荣锦和李紫嫣,恍惚间看到不远处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下意识探头望去,那人身材高大挺直,身披深色虎纹大氅,在一处茶楼前正从马车上下来。
因是背影,她看不到面容,但头顶上那翡翠头冠,还是叫她辨得了是谁。
盛衡今日褪下浅色衣物,而着深色衣衫,过于一反常态了。
她蹙着眉留了个心眼,瞧着盛衡走进茶楼,马车驶出视线,咬了咬唇回忆着原书中的剧情描写。
按照原书描写,因宋延之牺牲导致荣锦疯癫回了娘家,年节之时只有原女主和李紫嫣二人相伴。
两人也正如方才一般在街市上闲逛着,但原女主在转身寻掉落的物件时,发现一黑衣男子跟着她与李紫嫣。
原女主因惊慌失措而拉着李紫嫣快步离开,却见那黑衣男子始终跟随,正当走投无路之时,盛衡倏然出现救下了二人,并命手下抓住一直跟踪的黑衣男子。
追捕的动作惊动了整个街市,不知发生了什么的百姓乱作一团,街上过于拥挤,黑衣男子上房试图逃走,却还是寡不敌众,被盛衡的几名手下先一步拦截。
黑衣男子在被抓住的瞬间咬舌自尽,从房檐上跌落,被捏碎的紫色玉佩落在身边。
盛衡朝黑衣男子走去,视线落在玉佩上,眸中抑不住地发狠,抬脚将碎片狠狠踩在脚下。
因先前寻宇前来抒阁取走佩剑时,有向她展示过紫色玉佩,所以她就有猜到原书中那个自杀的黑衣男子大抵就是寻宇。
如若真的如此,寻宇定不会有害原女主的意思,始终尾随原女主就定有他意。
曾经她有猜测过,或许是因为宋廷之用命保护了盛祁,所以盛祁才叫自己的暗卫暗中保护宋廷之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