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花灯摊位,前方便是各类表演的摊子,最热闹的还得是表演皮影戏的地方,摆上的板凳坐满了人不说,围着一方小小戏台,还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聚了许多女子。
她不禁好奇驻足,垫着脚看着里面,坐在幕布后的皮影戏老板正倾情演绎一出男女主一见钟情、却被迫分离的悲情戏码。
这种戏最是得妙龄女子的心,周围女子都不住为少年将军告别心上人前去沙场的一幕落泪了泪。
宋抒然顿时想到了这本书的后半部分便有战争情节,盛衡随宋宏前去,凯旋而归的却只有盛衡一人,宋宏惨死他乡不说,还背负了叛国的罪名。
虽然她已大改了故事发展,但眼下盛祁和盛衡势力对等,也终究会有一战。
再加上盛祁先前担忧烊芜暗中入了戌京,图谋不轨一事,也极有可能会引发战争。
或许某一日,盛祁也会像这戏里的少年将军一样亲自征战吗?
她想得入神,全然不知盛祁已不在身边,皮影戏一幕表演结束,她被周围人鼓掌叫好的声音拉回思绪,侧眸正欲和盛祁道一声离开,才发现自己身旁不知何时已是他人。
心里倏然提紧,她连忙撤出人群,惊慌地在来来往往的人海中左右张望着,试图寻找到那抹高大英挺的身影。
方才不过是想了下盛祁前去征战沙场的可能,眼下那人就真的不见了,这种无助怎么说得清楚?
“阿媃。”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宋抒然愣了一瞬回过神回过身。
盛祁已近在咫尺,两侧的花灯映衬着他的脸,神情似是有些丝不解和担忧。
她松了口气,本想念上他几句,明明说不要丢了的是他,可方才寻不着人的也是他。
然话在嘴边呼之欲出,却又急急收了回去。
盛祁手持那个她看了许久却没有买下的兔子花灯,一身黑色锦服被花灯的光亮打得愈发柔和。
见她傻了眼,盛祁上前一步将花灯递了过去:“不是想要玩吗?连想要的灯都不买,能怎么玩?”
他原来是给自己买花灯去了。
宋抒然鼻子倏然泛酸,她轻轻地吸了吸,伸手接过兔子灯,小声埋怨着:“我以为殿下不见了。”
“看你看得起劲,便未作招呼,是我考虑不周。”盛祁嘴角勾着小,自然地牵起她另一只手,“还要继续看吗?”
“不了。”她连忙摇摇头,“那戏我不喜欢。”
那剧情她确实不喜,顺风顺水的感情虽然无趣,但胜在踏实。她不喜欢心上人去了最危险的地方,生死未卜、杳无音信,主角只得一个人无尽地等待着。
盛祁朝着皮影戏摊位瞧了瞧,看到幕布上的男主已换了一身铠甲,驾马在沙场上浴血奋战,这丫头虽什么都没说,他也知晓她不喜欢什么。
握着的手微微用力了些,他沉声道:“那便继续往前吧。”
整条街市再往前便皆是饭馆和小吃摊位,距离他们用午膳已过去几个时辰,又因先前盛祁提笔记事而误了饭点,宋抒然的肚子在此时不受控地叫了一声。
街上熙熙攘攘,肚子饿的声音身旁人虽听不到,但还是叫她羞赧,小心翼翼地揉了揉胃,这小动作全被一直打量着她的盛祁看在眼里。
他牵着她在一家饭庄前停下,门口招揽生意的小二连忙迎了上来:“两位客官可要用膳啊?”
盛祁垂眸瞧了眼她,似是在征求她的意见:“不若在此歇息会儿吧。”话落,便带着她跟着小二入了饭庄。
因不熟悉宜南,菜肴是让小二挑特色的上的,在小二问询可要喝些特色的泡酒时,宋抒然竟来了兴致。
既然出来玩那边要玩得尽兴些,在她的坚持下,盛祁也算是松了口。
两小壶泡酒随着菜肴端上桌,一壶是春季做的桃花酿,另一壶是前岁冬季里泡下的桂花白梨酒。
拔开塞子,花香和果香气息扑鼻,伴着淡淡的酒香。
宋抒然迫不及待地拿起酒盅倒了两杯,一杯推给盛祁,一杯放到自己面前。
她笑盈盈地朝盛祁瞧了瞧,手拿起酒盅才刚想饮下酒,却被盛祁抬手拦住,下一瞬自己面前的碟子上就被夹了好几道菜。
“成亲那日我便说过,喝酒前先吃些东西,不然胃会不舒服。”
宋抒然怔了一瞬,回想起确有此事,她听话地拿起筷子,先将盛祁夹给自己的菜吃光,然后才又把酒饮下。
桃花酿的桃花香气甚是醉人,花香浓郁,酒香确实淡到几乎尝不出来。这春季才刚酿好的酒味道就如此之好,心中便更期待那壶规划白梨酒了。
她先自顾自地拿起壶斟了一杯,与上一杯还未喝掉的酒盅碰了一下,又是一饮而尽。
入口的先是桂花的幽香,旋即酒香在舌尖泛开,带着微微的辛辣,最后是白梨果子的回甘,这壶酒也酿得极好。
路过的小二瞧见她连喝两杯,夸赞着她好酒量,然话锋一转却又提醒着宜南的泡酒喝上去虽是清淡,可后劲颇大,还是要慎酌为好。
这话还未完全说完,宋抒然就又是一杯下了肚,最后还是盛祁将酒盅从她手中夺去,才阻止了第四杯的入口。
盛祁敛着眉,声音略有不悦,严肃地命令着她:“若要再喝,先把饭吃完。”
瞧着盛祁一副不容拒绝的神情,她讪讪地瘪了瘪嘴,低头瞧着自己碟子上又被夹满的菜,只得不情不愿地拿起筷子。
第70章
◎这个吻叫盛祁的心脏骤停◎
宋抒然看似喜欢饮酒, 实则根本不胜酒力。
在现实中,一杯啤酒就可以头昏脑涨,果汁对烧酒也能走路飘飘。
今日高兴, 又因盛祁在身旁,就全然不顾这些。
方才连喝三杯泡酒, 本以为清清淡淡没什么, 可竟真如小二所说, 后劲甚足。
眼下脑袋昏昏沉沉, 就连对面的盛祁也虚虚晃晃看不真实。
好在之前听了劝, 是吃了东西才喝了酒的,所以胃并不难受。
她呆呆坐在凳子上,没了原有的机灵, 迷糊地盯着盛祁看了又看,眸子一眨一眨的,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
盛祁无奈地叹了口气:“醉了?”
本以为她会乖乖点头, 然后等他带着自己回去, 可却见她眉头一紧, 脑袋如拨浪鼓般摇来摇去,还嘴硬着:“没有。”
这醉了酒的人是爱这般说辞的。
被她这副模样气笑, 现在看来她也吃不下什么东西了, 盛祁所幸直接结了账拉着她准备离开,却见她像是踩在棉花上般摇摇晃晃。
这个样子若是叫她自己走, 就算走到天亮也回不到客栈, 盛祁捏了捏鼻梁, 无奈地在她面前蹲下身。
宋抒然虽然醉得迷迷糊糊, 但却瞬间明白了盛祁的意思, 她未有犹豫地趴在盛祁的后背上, 胳膊也紧紧搂着盛祁的脖子。
“驾!”
天不怕地不怕地喊了声,引来街上路人的注意。
周围人瞧见她喝醉救趴在盛祁背上,都被这模样逗乐。
大家笑她可爱伶俐,醉醺醺地还与夫君开这样的玩笑,但却无人知道这被开了玩笑的竟是戌京堂堂七皇子。
这丫头胆子这般大,把他当成了马,盛祁心里不由得起了气,可念在她喝醉的份上,也不能与她计较。
长长地叹了口气,此时心里却还偏偏想起骑抢赛时与她的碰面,因马失控而惊慌不已,抱着马脖子视死如归似的。
马术那般不灵的人,此刻怎敢喊驾?他在心里腹诽着。
把宋抒然背在背上,缓步朝客栈走着,那盏兔子灯盛祁也未忘,拿在手上,在身后一晃一晃。
背上的人老实了许多,不再闹腾,就在盛祁以为她已经睡着时,却听到她微不可闻地唤了他一声。
“盛祁……”
她极少叫他的名字,上一次好像还是坠河后迷糊不清时,眼下倒却也是迷糊不清。
盛祁配合地“嗯”了一声,想听听看这次她又会说些什么。
宋抒然含含糊糊,嘴上嘀咕了两声,盛祁什么也没听清。
才刚想问她究竟说了什么,却听到她没头没尾地又开了口:“盛祁,我已经没有剧本了,你可不能输啊。”
盛祁的步子微微一顿,他手臂用力,把背上的人又抬了抬,试探问着:“此话怎讲?”
“兄长还活着,你也没有致残,这一切明明都是有利的,可是……嗝……”宋抒然打了个酒嗝,似是调整姿势似的,又言道,“可是我没有看到过凌汛的情节,也没见过南下的故事,之后大抵还会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我所知道的越来越少了。”
这一点她慌得厉害,想到她可能再也帮不上什么,就难受得要命。
她的话说得甚是奇怪,有些地方听得并不明白,但盛祁猜测许是与之前她向他坦白的梦有关。
正因为做了那样骇人的梦,才会费尽心思与他成亲,眼下梦里的事情可能都发生或者避开了,所以她才会因再也不知后续的发展而害怕。
他想劝她不要害怕,他会尽自己所能保护好她,也护好她的家人,让梦里可怕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发生。
可话还未说出口,背上的人儿又自顾自地开了口:“盛祁,只要你赢了,我会立即与你和离,还你自由的。”
这不是她第一次提及和离,甚至成亲当天她就主动说过了,可此时再次听到,盛祁的心还是倏然一沉。
他咬着牙忍住了心中的气,质问着:“赢了为何还要和离?”
宋抒然微微睁开迷离的眸子,瞧了瞧近在咫尺的英俊侧颜,声音略带委屈道:“因为你赢了,就定是未来的天子,为了江山社稷,你要纳很多妃子,后宫会有很多美人……”
说到这里,豆大的眼泪没征兆地掉了下来,砸在盛祁黑色锦服的肩头上。
她此刻虽然醉醺醺的,但还知道在盛祁面前哭很丢人,连忙把脸埋起来,把眼泪蹭在名贵的布料上。
“我斗不过她们。”
她最讨厌雌竞,不愿日日只有通过与其他女子勾心斗角,才能见上心上人。
这句后找补的话却把盛祁逗笑,都说未雨绸缪,她愁的似乎太远了些,而且以她多次帮衬自己的能力,这天底下大抵没有比她更聪明的女子了,她怎会斗不过他人。
本想笑她一句,可话到嘴边却又停住了。
盛祁脸色一僵,想到她曾经问过自己是否会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时她的神情说明这并非是什么玩笑话。
当时他曾想过这个问题,但却因从没念过儿女情长,而无法作答。
如今,他大抵是知道答案了。
如是想着,心底愈发柔软,他哄着她:“我只有你一个妻子就好。”
“不好。”宋抒然胡乱摇着头,将头抬起,下巴垫在盛祁的肩膀上,“现在你信誓旦旦,日后被大臣们日日劝诫扩充后宫,开枝散叶,为保戌京安稳,你还是会被迫纳的。”
盛祁喟叹道:“不会。”
似是猜到他会是这样的回答,宋抒然想都没想又开了口:“那大臣们就会说你不以戌京为先,沉迷儿女私情,我就是妖后、妖妃,该以死谢罪。”
这样的历史有太多,类似的古言小说她也看过太多,无一不是男主以大局为重,而负了爱人,与其这样她不如不要。
“不如和离。”想到即说出了口。
这话来来回回说着,最后又扯回了和离,盛祁好不容易恢复了些的心情,又被她破坏全无。
他还没有向她发脾气,就感受到这丫头在他背上生起了闷气,气呼呼地,还时不时一个长呼气。
自己嘴里提的合理,自己怎还气上了?
不知不觉走回了客栈,先前招待他们的伙计正一边打扫着一楼的卫生,一边与盛祁的马夫闲聊。
瞧见盛祁背着宋抒然进来,马夫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赶过去,紧张地低唤了声“爷”。
马夫本应帮衬,可盛祁背上的偏偏是皇子妃,他不敢无理,可又因不知为何皇子妃会被背回而慌张。
听盛祁说宋抒然不过是喝醉了,马夫才长舒一口气,有眼力见地接过早已熄灭的兔子灯,拜托伙计去后厨找人做份醒酒汤后,便跟着盛祁上了楼。
将兔子灯放在厢房的矮柜上,问过盛祁可需要做些什么。
盛祁刚把宋抒然安置在床榻上,起身整理着衣袖,随意摆了摆手:“无事,明日一早就启程回戌京城,你便早些歇息吧。”
马夫应了声,便不再过多打扰,出门阖上了门扉。
听到马夫带上门的声音后,盛祁才又坐回到床榻上。
窗外不知何时又开始下起雨,这雨来得急,比早上的还要大些。花灯夜市因这场雨而不得已中断,原本喧闹的街市顷刻间空无一人。
雨滴噼里啪啦打在窗沿上,声音吵到了本就还没睡着的宋抒然。
她撑着床榻坐起身,看了看窗,又转头看了看盛祁,轻声问着:“下雨了?”
盛祁喉结滑动了下,轻轻地“嗯”了一声,抬手替她将脸颊上的碎发拢到耳后,柔声问着:“清醒点了?”
话才问出口,就见宋抒然忽地向自己伸出手,也学着他刚刚的样子,用食指在他脸颊上点了点。
瞧见她这番举动,盛祁嘴角一勾,轻笑出声,倒也不用她回答了,这幅样子明显还未醒。
醉就醉吧,也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待一会醒酒汤送来,让她喝下好好睡一觉就好。
盛祁心里宽慰着自己,才刚想起身,却又忽地被榻上的人拽住。
这力道来得紧,他没稳住平衡跌坐在榻上,才敛着眉才刚想问醉酒胡闹的她要干嘛,就见她蓦然靠近自己。
嘴角落下温热湿润的触感,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只是轻轻一触,眼前人又瞬地远离了他。
这个吻叫盛祁的心脏骤停,反应过来时,心跳又已是狂跳不止。
他震惊地看着坐在床榻上的始作俑者,只见她无辜地眨了眨眸子,傻兮兮地笑着。
“盛祁,你真好看。”
是到目前为止她在书里见过最好看的男子。
这句胆大妄为的话说出口后,宋抒然便躺回到枕头上,还不忘伸手摸摸被子盖在身上。
没一会功夫,平稳的呼吸声就传入盛祁的耳朵里,方才一切仿佛都是他一个人产生的幻觉,扰得他心乱如麻。
她是何意思?为什么要突然对他说这样的话?
盛祁瞧着宋抒然的睡颜发怔着,搞不清是这人是胡言乱语,还是酒后的真情实感。
结果说完也不管不顾,直接睡着,留他一人这般凌乱。
作者有话说: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
第71章
◎那她就再绣个好看些的送给盛祁,献献殷勤。◎
宋抒然与盛祁回到戌京城时, 戌京城已能感受到阵阵热气。
因离开了太久,盛祁堆积了许多事务,寻宇和顾风按照急缓虽提前为他规划好, 但盛祁依旧每日都忙碌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