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漂亮美人有什么错——假山南【完结】
时间:2023-05-21 17:16:25

  他安静的时候,身上便带了几分未来的影子,蔺绮好似看见了那个霜白长衣、温柔病弱的青年的样子。
  这时,少年手腕微动,他手里的石头就被抛出去。
  石头飞过窗子,在池子里打起一排水花。
  “当然是因为,只有我知道符道道种在哪儿,也只有我拿得到它。”他对自己打出的水花很满意,眉眼轻弯,下巴微扬,语气是一如既往的自信。
  蔺绮倚在床头,看见了池子里打得老远的水花,眨了眨眼睛。
  年少时的姐姐,真得好活泼呀。
  ***
  第二日,天色大亮。
  由于前一天夜里,林清听在云镜上和人吵架,吵输了生气,云镜顺利遭到了这位尊贵的化神的嫌弃,成功回到了蔺绮手里。
  蔺绮洗漱完,就听见外面传来规律的敲门声。
  门外是姜拾。
  “仙师大人。”姜拾走进来,对着蔺绮行礼。
  “城外有魔物进犯,城主请您速去南门支援。”他语气焦急。
  “我知道了。”蔺绮颔首。
  姜拾似乎还有别的事要忙,将这件事告知她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姜拾离开后,蔺绮拿出计分的玉牌看了眼。
  玉牌上,她的排名已然从三十一,掉到了第八百五十三。
  第一日,大家都找不到魔物,很难拿分,今日魔物攻城,仙门弟子们得分倒是很快,现在,许多人应当就在城门口。
  毕竟,归根到底,仙门大比是一场残酷的竞争。
  虽说蔺绮对春水城的背景很在意,然而,至少就明面而言,这个并不重要。
  哪怕蔺绮把春水城上下祖宗十八代都扒得清清楚楚,也比不上杀死一只魔物,毕竟杀魔物能得分。
  只几秒钟没关注玉牌,玉牌上的排名又掉了十位。
  仙门发的玉牌大概是个碎嘴子。
  玉牌上。
  分数:二十。
  排名:第八百六十三。(这个人可能还没睡醒,当然,能拿到这个排名的人,睡醒了可能也不算很聪明。)
  蔺绮单手支颐,没说话,她捏着玉牌转了一圈,然后,猝不及防松开手。
  玉牌:!!!
  蔺绮眼见着玉牌上,刷了一排血红色的啊啊啊。
  蔺绮双指并拢,极规律地轻轻点了下桌案。
  一张黄符托住玉牌,使其保持完好,蔺绮重新把玉牌拿在手里。
  玉牌上的字已经变了。
  蔺绮甚至能从它疯狂刷新的字里,看出几分谄媚的意思。
  玉牌:能拿到这个排名的人,单单用聪明已经不能说尽她的智慧了,她是话本里其智若妖的谋士,是仙门冉冉升起的新星,天机阁史书三百卷,写不尽她半分的风采;世上最高深的占术,窥测不出她一丝半毫的英明……
第58章
  蔺绮推门出去。
  雨后的天干净明朗, 晴蓝色的天空像擦过的玻璃。
  柔软的昼光细碎跳跃,透过枝叶,洒在蔺绮的侧脸上, 带着微微的凉意。
  她揉了揉眼睛, 掩去刚睡醒时的惺忪睡意, 极目往天边望去。
  天空似乎被一道结界分隔开。
  内侧,是碧空如洗的湛蓝晴空,外侧,天上扬起风沙, 远远隔着,蔺绮都能看见一粒火光从天际悬垂坠落。
  “你要出门吗。”
  清冽的嗓音传来。
  蔺绮回头,对上少年人的浅蓝色眸子, 他扶着门框, 懒洋洋侧倚着。
  少年还没睡醒, 眼皮子耷拉下来, 像一只丧气的小狗, 眸子深处, 明明白白写着三个字——想睡觉。
  “是呀,”蔺绮点了点头,声音轻软,“有魔物攻城, 我要先去看看。”
  “那岂不是又只有我一个人待在这儿。”少年的语气听起来很郁闷。
  清晨刚刚睡醒的少年沾染了一夜的懒散气,整个人都柔和了几分,看起来并没有素日里高高在上难以亲近。
  “一个人实在无趣, ”少年微微皱眉, “我独自在一张符里待了几千年, 已然受够了一个人的日子了。”
  他单手举起, 不开心地捋了捋长发。
  锦蓝袖摆往下自然垂落,重重叠叠的金线在昼光映照下,显得奢侈而靡丽。
  其实独自一人的日子并算不得孤单,或者说,他连孤单这个概念都没有。
  几千个日夜,浑然好似大梦一场,他一直睡着,有时又飘出来,像游离在秘境里的世外人,独自一人看秘境里花开又花败,但他其实并不觉得孤单,因为他的生命还没有开始。
  人只有拥有生命,其实才配称得上孤单。
  但他只是一抹从主体分出来的分神而已,为了完成自己的使命而存在。
  只有符纸被烧,他的使命开始时,自己的存在才有意义,或者说,他才真正拥有生命。
  他的生命开始于昨日,蔺绮烧了符纸的时候。
  所以他一看见蔺绮离开,就开始觉得孤单。
  “你要跟我一起去吗。”蔺绮偏头看少年,她看起来乖乖的。
  虽然这位少年天才自认为不会在小恩小惠上浪费心思,但当他听见蔺绮主动邀请他,一起去城门口的时候,他心中还是生出了一丝愉快。
  少年唇角不着痕迹轻轻弯起,哼道:“勉为其难。”
  蔺绮伸出手,隔着华贵衣料抓住少年的手腕,然后,单手撕了一张传送符。
  ***
  正南,城门口。
  目光跳出了春水城的结界,城外的景象恍若人间浩劫。
  天空压着遮天蔽日的尘沙,焦黑旺盛的火焰从天而降,恍如灭世,密密麻麻的魔物兵临城下,浓重的黑色雾气送来腥甜的血气。
  “噗嗤——”
  布满铁锈的长刀往应鹊河胳膊上割了一道口子,衣料被撕烂,鲜血瞬间涌出来。
  手中的剑被打飞出去,应鹊河疼得眼前一黑。
  他被白骨马匹的蹄子绊倒,狼狈地在尘土上滚了一圈,一吐,吐出一口混着鲜血的尘沙。
  他身上全都是伤口,才出来短短一刻钟,他就已经浑身是血。
  风沙迷住他的眼睛,应鹊河艰难眨了眨眼,剧烈咳嗽两声,侧翻躲开魔物的下一记狠招。
  他单靠两只手,托着自己重伤的两条腿,艰难往后退。
  高大的士兵身穿冰冷甲胄,手执长刀,骑在一匹白骨战马上,它脸色是带死气的僵青色,眼睛确实血红的,让人看一眼都发凉。
  它直勾勾盯着眼前的猎物,显然不打算放过他。
  它慢慢往前逼近。
  应鹊河一咬牙,拽下玉牌高高举起,“砰”地一声,他把玉牌重重往地上砸。
  淘汰虽然遗憾,但总比没命了好。
  应鹊河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浑身颤抖,他闭上眼睛,等着云镜把他传送出去。
  “咔哒——”
  马蹄碾碎小腿骨骼,应鹊河猛地睁大眼睛,他脑海苍白一片,嘴唇泛青色。
  他不敢置信地看了眼地上碎成渣渣的玉牌,又看着周围混乱的战场。
  为什么。
  玉牌明明碎了。
  为什么他还是出不去。
  刹那间,应鹊河心中生出一股浓浓的绝望,他仰天大喊:“我弃权!我弃权,让我出去!”
  “救命啊——”
  沙哑的嗓音混着哭腔,他双手并用往后退,眼睛进了沙子,眼周一圈泛起一层红。
  他看着眼前如猫捉老鼠一般的骑兵魔物,浑身发软,脸色惨白。
  生命的最后,他心中想——他还是太弱了。
  他不是蔺浮玉、江梅引那样的天之骄子,他只是临云宗外门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弟子,普通到即使今天他死在这里,都没有人知道他死了。
  或许临云宗看管命牌的人知道。
  但无论如何,他最终的宿命,也只是沦为仙门大比伤亡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数字而已,掀不起任何水花。
  但他明明已经很努力了。
  他不分寒暑,每日起早贪黑练剑,他一天只吃一顿饭,把省下来的饭钱都拿来买剑谱心法;
  为了得到长老的指教,他天不亮就从外门弟子峰,徒步跋涉到镇云峰,在剑修长老门口恭恭敬敬等着。
  有时候长老不在,他就要等上一整天,等到月亮出来、万籁俱寂的时候,好心的长老会抽出时间,指点指点他。
  长老时而捋胡须喟叹“唉,好孩子,你要知道,世上并非修行一条路”,每当听到这种略带劝告的言辞时,他总会觉得羞愧。
  这种时候,他就会深深意识到,他不属于仙门,一切都是他强求来的。
  他的一生似乎都在强求。
  幼年时,强求爹娘的关心,略长大一些,强求入仙门,强求修剑道,即使这次参加仙门大比的机遇,都是他强求来的。
  机关算尽、孜孜营营二十年,到头来,大梦成空。
  生命即将终结的时候,他如走马灯一般回顾自己过往的二十年。
  应鹊河没觉得怨恨,他只是茫然。
  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已经那么努力了,为什么,还要如此微不足道地死去。
  应鹊河的眼睛有点疼,但是他哭不出来了,眼角干涩,他揉了揉,应鹊河听见过往的风声。
  骑兵有意玩弄他,白骨战马一寸一寸碾碎他的骨头。
  真疼啊。
  应鹊河想。
  应鹊河又想,如果死之前,能吃一碗莲子粥就好了,最好能加一点桂花,他喜欢桂花的清甜味道,能让他想起故国的秋天。
  “铮——”
  长剑鸣响,在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应鹊河看见了一把飞来的雪白长剑。
  剑身清贵如月,剑尖一抹青绿,极精准地剜入白骨马一只马腿。
  和腿上白骨交错处,冒出滋拉的火星子。
  只听嘎达一声,黄符闪现,下压剑身,剑身一挑,一根白骨掉到地上,那条腿瞬间散架,马儿发出嘶鸣,整只马朝一侧倒去。
  乱糟糟的战场上,应鹊河听见一个极躁郁的少年音。
  “凡修剑者,剑不去身,哪个教你随便乱扔的,你总是喜欢乱扔,你的剑道谁教的,我去跟他打一架!”
  “不许冒犯我姐姐。”轻轻软软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说时迟那时快,骑兵从马上跌落,白骨马的遭遇明显激怒了他,怒气满满的咆哮灌入风声,它抡起大刀,直直往前劈去。
  一道鲜红身影乍然出现,挡在应鹊河面前。
  红衣少女拔出白骨马上插着的长剑,单手握紧,一个横挡,刀剑相撞,交错出发出耀眼的光芒。
  刺啦一声,她反手将剑往后拉,侧身一闪,手腕抖动,一道浅金剑气如日出云霞,直直奔那魔物冲撞而去。
  蔺绮眼帘轻垂,眼前的魔物明显吃疼,僵青的脸上露出狰狞怒意。
  蔺绮脚尖一点,黄符化风,少女凌空而起,鲜红裙摆在风中招摇,她手提长剑,只在瞬间出现在骑兵身后。
  漫天尘沙,喧嚣火焰之间,少女发尾飘扬,那双清甜漂亮如桃花一般的目光里,显出些冷淡的薄凉。
  只见她手腕微移。
  长剑划过骑兵的脖颈,黑色的血顺着伤口喷涌而出,红衣少女眉眼轻弯,嗓音甜腻,礼貌问候:“前辈,晚安。”
  “轰隆。”
  高大的魔物轰然倒地,尘沙激荡而起。
  玉牌刷新。
  分数:六十。
  【恭喜你,杀死一只五阶魔物。】
  蔺绮看着魔物的尸骸,挽花收剑,回过头,眉目带笑注视着几步外的少年,软软的语气中带了点活泼:“我用剑是不是用得很好。”
  如果此时,站在这里的是容涯仙尊,他一定会莞尔颔首。
  但现在蔺绮面前的,是无比清贵无比骄矝的少年林清听,他轻轻哼了一声:“若不算你一开始的扔剑,尚能入目。”
  蔺绮就当他在夸自己了。
  能被剑道至尊称赞剑术,是一件十分让人愉悦的事,漂亮小猫眉眼弯弯,她轻歪了下脑袋,看了眼魔物的尸骸。
  她微微抬起手,鲜红袖摆轻轻垂曳。
  袖管中,一道闪着金光的黄符直奔魔物尸骸而去。
  “生符。”她轻声道。
  死符,控杀伐;生符,掌渡化。
  符纸撞上尸骸时,原本倒地的魔物忽而颤抖起来,地上尘沙一层层扬起。
  在蔺绮的注视下,它的身躯渐渐平稳下来。
  很快,魔物脸上的僵青消失,它的脸变成一张平平无奇的普通人的脸,黄符一点点消散,它的躯体也渐渐化作白色光晕,散在空气中。
  战场上乱作一团,漫天的火焰直直砸下来,点燃了枯黄的杂草。
  蔺绮的背后是焦黑浓烟,她目光所及之处,却像是下了一场雪。
  ***
  应鹊河醒来时,发现自己还身处战场上。
  唇齿间还停留着补气丹的残留气息,他费力地眨了下眼睛,一把剑丢过来,他连忙伸手接住,抱在怀里。
  这是他自己的剑:“谢、谢谢姑娘……”
  “再不起来你就要死了。”眼前的红衣少女说。
  他这时才注意到周围乱糟糟的环境,他躺在这儿,很容易被路过的魔物和打斗的人踩死。
  可是……
  “我腿断了。”应鹊河说。
  眼前的红衣少女也眨了眨眼睛,她低头看了一眼应鹊河的腿:“你能爬吗。”
  应鹊河哽了一下。
  蔺绮想了想,似乎也觉得让一个腿断了的人爬回去不大好。
  她抬头往四周望了望,甩出两张招风符,符纸化风,将应鹊河托起。
  应鹊河只觉得自己突然就飞起来了,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他仓皇无措。
  几息的工夫,他被风拖到城墙上,符纸陡然撤去,应鹊河重重落地。
  “卧槽什么东西飞上来了!”一个人受到了惊吓。
  他看见浑身是伤的血人的时候,又被吓了一跳,连忙去喊医修。
  应鹊河侧身,重重咳嗽了两下,咳嗽间,五脏六腑似乎都移位了,他咳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冷白清瘦的手按上他的脉搏,眼前青年幽幽回看他:“师弟,你脾胃不行啊。”
  应鹊河又哽住了:“师兄,我好像快死了。”
  江梅引轻声笑笑:“我知道,可我也不会治么,你等医修来。”
  “你不会就滚。”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江梅引幽幽又叹了口气,甩甩袖子:“玉玉,好凶。”
  应鹊河抬头,看见一道清贵身影,蔺浮玉照旧一身白金长袍,长身鹤立站在城楼上。
  应鹊河顿时局促起来,声音轻细:“首、首席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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