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黛——尼莫点1【完结】
时间:2023-05-22 14:39:12

  果然不出意外,跟他料想的一样,又一次被她拒之门外了。
  裴赴远虚弱地咳出了声,“柔嘉,我想请你帮我换药。”
  听他有求于自己,而且前胸后背都是伤。她到底还是于心不忍的。黛云软起身去将门推开,“温玖跟秦岁晏呢?”
  “秦岁晏有别的任务,此刻不在船上。温玖上药不细致,换药包扎都不如你。”他低眸,很温柔地看着她。身后的星光泄了一地。
  “嵇桑子嵇师傅呢?术业有专攻,他可比我强多了。”黛云软刻意回避他含情的双眼。
  “这么晚了,嵇大夫早就休息了。何况,这几日他在研究和筹备为你面颊祛痕的事宜,我不想在这个关头去分散他的注意力。”
  黛云软听他这么说,也不好再将人外推,只得道,“那你先坐下吧。”
  她低头,尽量心无旁骛地替他解开腰间的云纹腰封,然后宽衣,拆绷带。
  毕竟男人肩宽腰窄、肌肉线条流畅的上半身鲜少这样裸露在黛云软跟前。她还做不到脸不红心不跳。
  裴赴远很喜欢她现在耳根子红透了的模样。他故意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啊?”女人倥偬抬眸,对上了他别有深意的笑眼,“没...没有啊。”
  “我们已经有过夫妻之实了,还不习惯吗?”
  随着水波摇曳的烛光变得暧昧了起来。黛云软强作镇定,尽量不被他干扰,“就只有一次而已。”
  “也是,很多事情都是一回生二回熟的。”清贵世子语态磊落自然,如果不结合前后对话,真不像是在谈论房事。
  “给你换好药后,你就回去吧。”黛云软有意疏离。绕到他的后背,查看原先替白烬挡的那一箭。
  “柔嘉,我曾经梦到你了,就在中箭的那一夜。”
  黛云软闻言,不禁顿住了手头的动作,“梦到我什么了?”
  “梦到你用湿帕子不停地替我擦拭身体降温。”
  黛云软不知如何回应他的时候,他却已经自问自答了,“那夜真的是你,对吧?我就知道,果然不是错觉。”
  她替他重新包扎好后,想赶他走,他不依,强行搂她入怀。她在挣扎中捶到他的伤口,听他发出吃疼的声音才消停下来,放弃抵抗,任他拥抱索取。
  “让我抱抱你就好。”他似乎有些疲累,也没有别的更进一步的想法。像一只刚舔舐完伤痕的猎豹,在心爱的白兔面前袒露脆弱的肚皮。
  黛云软一个心软出神的工夫,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然后城门就失守了。
  她明明是拒绝的,可她一抵抗就总能扯到他的患处。不忍他被自己无意伤害,只得束手就擒,可接下来就该轮到他弄疼自己了。不过后面还好,在这只猎豹让她的身体逐渐涨潮了。干燥的河床遇见了雨季的山洪,被撕裂的感觉慢慢转变成了充盈身心的快|感。
第91章
  事后, 他理所当然的想要留宿。黛云软却温声催促他离开,“世子别忘了白家姑娘还在后头的船上。”说着, 她系上了里衣的扣子, 又欲将柔顺的黑发简单用木簪绾起。
  “在后头又如何?且不说我已经娶了你,扬州那边确实也萌生了退亲之意。再者,你没发现白姑娘对那个救她的少年很上心吗?也许人家早就志不在我。”裴赴远坐起身, 屈手勾起女子的一缕青丝,送到鼻尖淡淡一嗅,极淡雅的茉莉花香, 与黛云软纯白柔净的气质恰好相配。
  “那位翁公子是白姑娘的救命恩人,她自然关照有加。”黛云软稍一侧过身,轻巧地抽回他手中的发。心头不无悲哀地想, 仅仅只是因为白姑娘名节有损吗?所以对她而言本来好桩桩的婚事也成了泡影。
  河畔偶尔闪烁着渔灯的微亮, 水面上隐约飘荡着丝竹管乐,不知是后头哪艘行船传来的。月光柔柔地从窗外渗入纱帐,裴赴远捞住女子的细腰,稍一用力就将她一把揽入臂间, 仰身面对自己。将她视若珍宝。
  黛云软伸手去抚摸他的眉眼, 怅惜不已。她忽然请求道,“这次回去帝京后, 可否让雪翰教我些功夫?”
  “我多给你挑几个武艺不输雪翰的女护卫就是, 全天扈随你左右。练功习武太累了, 我不想你那么辛苦。”他当然还有另一层私心。希望围起一堵墙,防止她再悄无声息地逃。
  “可是总有防不胜防,躲闪不及的时候,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而且嵇大夫替我把脉时说, 我有些体寒阴虚, 若适当的强身健体,有益于日后......”她含蓄地将手移在了平坦的腹上,一切尽在不言中......
  男人这才舒展了眉目,感动地唤了声她的名字,“柔嘉......”她还愿意替他生孩子,总归是个好的讯号。“如果你想学,我来教你。”
  “我担心你时间不够用。尤其是才回帝京的头一阵儿。”
  “肯花心思待你的人,总是能留出时间给你。不要相信男人没空去看你所编排的借口。世上难有拨烦之才,但避劳却容易。”他搂着她遥望星斗,“能重新拥你入怀的感觉,真好。”
  黛云软若有所思,良久后才轻嗔道,“你这话说的,好似愿意为了我放弃你的正业一样。”
  女子随着他的目光朝窗外看去,繁星落入眼底。她有感而发,“明月谁为主,江山暗换人。你看眼前这星月河山,寥阔大地,主它沉浮的感觉一定很好吧?江山和女人若只能选一个,你会怎么选?”
  他低笑着,戏谑道,“多数男人打江山的理由,不就是为了拥有选择更多女人的权利?”
  “你知道的,其实我想问的是什么。”
  “柔嘉,和你在一起跟拥有更高的权位并不冲突。为什么非要二选一呢?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问题。”
  “我是否可以理解为,这句问句已经让答案不言而喻了?”她蹭起身,静缓地脱离了他的怀。
  裴赴远仍保持着抱她的姿势,忽然觉得怅然若失。
  “柔嘉,有些时候我甚至都不属于自己,希望你谅解。生于世家大族之中,某些东西生而背负。我自认为娶你为妻已经是自己最大的诚意了。我心中有你,所以不忍你委屈,如果你不甘为妾,我甚至可以放弃跟白家联姻这条最优的捷径。当然了,我知道你如今对我心中有恨,已经不屑嫁于我......”
  “不是不屑,而是不能。”黛云软忽感哽噎。她穿上清素的绣花布鞋,踱步向支摘窗,摆脱他的气场范围,任由河风拂起耳旁的碎发。“我知道很多事情站在你的角度思量,你做那些选择并没有错。只是无奈苍天爱捉弄有情人,而刚巧我们被置于不共戴天、不共日月的位置罢了。”
  裴赴远跟在她身侧,凝着她的侧脸,“过去的事情我无力改变,但现在和以后我会竭力弥补。之前答应你的事情,一定说到做到。”
  “不......不,你我之间的恩怨阻力,远不止此一件。”
  “还有什么事吗?”他的心忽然提到了嗓子眼。
  她转头看他,氤氲着水汽的眸子逼视着他,“定北侯王勖的儿子王知彦之死是不是和你脱不了干系?”
  “我事先并不知情,更不知道你也在那艘船上。”
  “可是王知彦是无辜的......”黛云软泪腔沙哑。
  “是他定北侯先要杀我的。王勖派陆骞去甘州刺杀我的时候难道没有想过会承担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后果吗?王知彦是他的孩子,可我也是别人的孩子。我的父亲难道就会眼睁睁看着我客死他乡,被毁尸灭迹?再选择坐视不理吗?”
  “陆大哥去甘州是为了刺杀你?我并不知道......这个事情,他们没人告诉我......所以你在甘州负伤严重是因为王勖要置你于死地?”这个新发现让黛云软摇摇欲倒。这世间到底还有人可全然信赖的?
  裴赴远伸出大掌将娇小玲珑的女子扶住,想起人模狗样的陆骞,嘴角浮起一丝冷嘲,“看来陆骞没有告诉你啊?以黄蟊为主的甘州军早已被王勖笼络皋牢。当初若非甘州军充当陆骞的帮手,一块儿行为小人设埋伏、搞突袭,我的人马也不至于损伤惨重。不过还好...如今黄蟊早就倒台,我们扶持的人已经上位。”
  黛云软对谁上台、谁失势这些权位更迭、纵横捭阖的政治内容并不感兴趣。这时她并不知,裴赴远说的那个人与她亦有交情。她仅是感到好险,万幸他落在自家的橘子园,好彩遇到的是并无恶意的她。
  “你不累吗?”黛云软倏然交瘁地问,“或者说你不感到害怕吗?总是有人在暗处觊觎你的命。你看你身上的伤痕,前胸后背,新旧深浅皆不一。以你列鼎重茵的出身,以你所学的四书五经六艺,本该养尊处优、无病无灾到公卿才对。为何会过上这样兵在其颈,刀头舐血的日子?”
  “身在其位,有些时候我没得选。广陵王府发展至今,早就是名高引谤,树大招风的存在了。就算你不想法子吞并别人,别人也会因为眼红而觊利你,也会因为畏忌害怕而先发制人,随时张开血盆大口,以蛇吞象。我预料不出三年,大曜朝东部太平的假象一定会被打破。”
  黛云软仰头,没有错过提到交兵时他雅淡的眼眸里闪过一道清亮的光。
  船又继续前行了几日,很快就出了齐鲁境内。连日来只在船上待着,人们难免无聊,卢霄提议靠岸寻个渔村茅店或者集镇,吃点儿当地菜,再散散步,活络活络筋骨。众人附议。
  寻到一处野渡抛锚时,日已西斜。
  河岸对面弥漫着一股浩渺的寒烟,一排排墨褐色的枯枝树影和落单哀啼的昏鸦静立着。黄昏的火把点燃了一浦荒废的藕田,红焰溶溶于水面,映得枯叶皎皎生辉。
  天际寥远,孤鹜齐飞。这一行俊郎美人,鲜衣游骋,怡然自得,行在可堪橘子辉煌的落日下。
  黛云软总觉得一道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视自己。她敏锐地回头,对上了翁无漾白稚却面无表情的脸。而白舒窈也正巧捕捉到这一幕。六目相对,黛云软略尴尬的率先收回视线。
  白舒窈暗暗揣度着翁无漾的心思,然后猛然发现这小白花的面容,与原主记忆中的黎夫人倒是有几分相似。这又是一个超脱小说之外的新发现呢。
  念及此,她看了眼走在前排的白烬。心道,白烬难道没有留意到吗?这朵叫黛云软的小白花,神似他亲娘的模样。哦对了,这次抚南王从滇南入京,黎夫人也是陪同在侧的。接下来可有好戏看了,据她所知,女主联合卢家解决她这具身体的原主之后,利刃紧接着就对准了黎夫人黎清漪。可怜的白烬,最后竟然爱上了弑母仇人,而且总是深陷在伪骨科的旋涡里。啧啧。
  抵京前夕,南下的年轻人们与抚南王白竞鹿北上的队伍恰巧碰了面。白竞鹿见白舒窈安好无损,终于放下悬着心。酬谢过众人后,要单独重金犒赏翁无漾。
  翁无漾与白舒窈隔着人群对视一眼,终是拒绝了抚南王的好意。抚南王没料到他会什么都不要,只好言让他回去考虑考虑再提。
  白烬扭头去寻黛云软的身影,逡巡一圈发现她依旧是戴着面纱的样子,很安静识趣地隐匿在了后排。
  夜深时,闲杂人等已经各回各处休息了,白舒窈才终于鼓足勇气重新求见抚南王,朝他跪下,郑重请求道,“我想请父王收回成命。我已有意中人,非翁无漾不嫁。这次若非他舍身相救,女儿恐怕已经沦为千夫可欺的行尸走肉了。”
  “胡闹!冲动!你这样置裴世子于何地?自你在襄州出事儿,再到被拐海上,你可知裴世子向皇上告假多久?人家一直在找你,把所有繁重的事务都推了,没有回过尚书省当值,更没有回过扬州半趟。”
  作者有话说:
  以下是92章的原版内容:
  “可是......”白舒窈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蔼然和颜的黎夫人拦住,她劝慰道,“行了,舒窈,你父王明日还要进宫面圣,这些日子又舟车劳顿,一直没怎么歇好。有什么事儿等咱们回了帝京的宅子安顿下来再说。”
  白舒窈这才作罢,只能先行回房。回廊几转,她正欲推门进屋,不想抬头见翁无漾已经站在了走廊尽头等她。
  少女欢欣着想要奔过去,却听对方冷不防地浇了句冰水,“谁说要娶你了?你就这般自作多情。”
  “翁无漾,我只是想用我的方式保护你而已。”少年的话似乎让少女有些受伤,但她很快就恢复了一贯自愈的微笑。
  “什么?”少年总觉得她话里有话,仿佛知道些什么。无疑,这个时候泄露身份会令他不安。翁无漾像只猎鹰一样盯紧她的面部变化,“我何须你的保护?”
  他警觉的眼神让她生出一丝寒芒在背之感。还好她高中时期也是话剧社的扛把子,虽然艺考时因为颜值体态不过关而落榜但并不妨碍演技的修炼,白舒窈很快就轻松如常地应道,“你一个落草为寇的人,跟着倭国海贼的船沿岸打家劫舍,早被官府通缉了吧?如果被认出来了,按照大曜朝的律例,你以为你还有活路吗?”
  翁无漾没有应话,似乎是在判断她的可信度。
  “你救了我,我也想救你,护你周全,就那么简单。请你不要带着敌意揣度我,老觉得我对你有利可图。你总这样,时间久了,我真的会伤心的。”她炽烈而认真地迎上少年逐渐融化的眸,“我是抚南王白竞鹿唯一的女儿,父辈之前给我安排的亲事更是尊贵体面。你觉得我舍弃这桩让帝京多少权贵都艳羡的联姻而选择失无所失的你,究竟能有何目的?你是不是在险恶的江湖待久了,已经不相信这个世间仍有纯粹的真心了?”
  最后一句话借用是女主日后的台词。白舒窈想着,若剧情线并没有因为她的穿书而产生巨变,那么以后在男女主角走对手戏的时候,她希望翁无漾能在女主说这句话时产生似曾相识的感觉,然后想起她。
  ......
  昨夜新雨涨堤坝,今夜点点流光耀映着河滩。裴赴远在房内拆解信函。温玖在外叩了叩门,传话道,“世子,黛娘子来了。”
  男人平淡的眉梢微微上扬,放下手头事儿,起身迎她,“你怎么来了?这么晚了,以为你已经歇下了。”
  黛云软扫了眼桌上,忽略眼角一泻而过的沉郁,唇边的笑意浅浅似月牙,“我想了想,明日就不随你回世子府了。”
  “嗯?这是何意?”他表面仍旧保持着君子淡如水的克制,可内心患失的情绪早在一瞬间就催生出了禁|脔的危险想法。
  好在黛云软接下来的话让他松了一口气。
  “听说早几日之前王爷与王妃就已经从扬州抵达了帝京。之前因为我的事情,连累你忤了长辈。就连这次出海寻找白舒窈姑娘的下落,也为我停搁在定北侯的势力范围许久。之前我几次出走又被你找回,没少耗费你精力。在长辈看来,只怕已经认定我是个负气又任性的女子了。王妃见了我大概会不顺气不顺心吧,毕竟,我辜负她之前的善意与叮咛。”
  她无心与他相伴余生,自然疲于应付广陵王府那些高不可攀又不好相与的一家眷属。裴赴远的父亲广陵王她没接触过,但他的母亲广陵王妃范傲霜,黛云软却是经过中间人温管家打过交道的。想来是位贵不可言且门第观念深刻的贵妇人吧。总之,将仇家当公婆侍奉并且做小伏低这种事情,她是装都不愿意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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