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宿敌表白后死遁了——予檀【完结】
时间:2023-05-22 17:31:21

  那是一盒小小的盘香,又是棕色,放在角落里并不起眼。
  沉光。
  名字很好听,然而实际用途却着实少儿不宜。
  燃起后,闻香之人会跟点香人一起进入他的记忆中。
  在那段逼真得像现实一样的记忆里,在那些逼真得像现实一样的旧人面前……
  彼此可以随意为所欲为。
  所以又被称为帐中香。
  通常供给癖好较为特殊的夫妻。
  除此之外,如同鸡肋,好像没别的大用,便是香味也不怎么好闻。
  所以,在这边角里收到冷落,也实在是事出有因。
  扶窈盯着那盘沉光香看了片刻,抬眸,望向摊主。
  那些人嘴里的洛神婆婆,一个满脸皱纹,正抽着袋烟的老妇人。
  “您好,这个香——”大庭广众之下问这种东西,还好用的不是自己的脸,也就没有丢脸这一说了,“可以进入点香人忘掉的记忆吗?”
  洛神婆婆猛吸了一口袋烟,斜眼看着她,半晌后,不紧不慢地道:“没有什么能真正忘掉的。”
  那就是可以。
  哪怕知道这人神叨叨的,又混迹黑市,可能有夸大的成分,扶窈还是心动了。
  她弯腰拾起沉光香,又从乾坤袋里拿出一袋灵石,递到她面前。
  对方却没有收,伸手,用烟斗缓缓指向她身后:“小姑娘啊,这种东西,这种钱,得让你夫君来付才对。”
  扶窈转头,顺着望去——
  那双熟悉的眼睛,就是施了易容术遮掩,又站在一堆人中,仍然能够一眼认出来。
  仍是之前那副易了容的书生模样,正站在对面的摊子前。
  她抿起唇,下意识捏紧了衣袖。
  表情还是冷静,心里却忍不住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若非洛神婆婆提醒,她都没发现阙渡在那儿。
  更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简直神出鬼没。
  而且,这人昨日才说过绝对不可能跟她同来黑市,那今天,是巧合,还是……
  跟踪呢?
  扶窈垂下眼,望着手里的传音符,却并未用这灵器传唤阙渡。
  相反,她又转回身子,朝洛神婆婆一笑:“您看错了,这人只是个胆大妄为,想要跟踪我的变|态登徒子。”
  她声音不大,咬字却清晰。
  就是专门说给阙渡听的。
  相信大魔头的耳朵这么灵敏,一定能把每个字,连同她咬字时的不悦跟,都听进去。
  “啧,我看人很准的。”洛神婆婆努努嘴,不置可否,“可别想骗我。”
  “而且,就在刚刚,他也跟我问过差不多的问题。”
  扶窈心里一动。
  大魔头肯定不会拿这玩意去做闺阁情趣的,那看来,他们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洛神婆婆又抽了口烟,摇摇头:“只不过呢,这种东西,我是绝对不会卖给一看就不像个好人的男人的,除非确定他有自己的道侣。”
  闻言,扶窈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大魔头平时仗着自己修为高超横着走,没想到,竟然在这儿吃了个瘪。
  她一下子觉得洛神婆婆的话中听了不少,连那句“道侣”都暂时不计较了。
  少女压下唇角微微翘起的那点幸灾乐祸的弧度,回头,看向不远处容色冷淡的书生版阙渡:“听到了吗,你把灵石拿——”
  命令被骤然打断:“婆婆,这个我要了。”
  扶窈手里俶尔一空,一转眼,那盘香便落入了别人手里。
  容大小姐愣了愣,转头,看向那女子手里的沉光香,上移,掠过那华贵的衣裳、价值连城的项饰。
  最终停在那双略带浑浊的眼眸上。
  她约莫能猜出此人的身份地位,扬起唇:“不好意思,这是我先看中的东西。”
  “可你在这磨磨唧唧,是我先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按这里的规矩,就是我的。”
  女子身边有个如跟班男宠一般清秀虚浮的男子,在她们谈话间,已经把灵石递到洛神婆婆手里了。
  洛神婆婆收了灵石,哼起小曲,立即又挪开步子去招待其他光顾的人。
  显然没空掺和她们之间的争执。
  容大小姐自知理亏,也相当干脆:“这个东西对我很重要,你要多少钱,开吧。”
  这人一看就是打算把沉光香真拿来增添情|趣的,给足条件,很快就会放手。
  “开什么开啊?”对方却丝毫不接她的话,语气很冲,“本殿下不缺钱的,没必要贪你那几个灵石。”
  听这称呼……
  原来是贺敛哪个不知名的亲戚,巡猎里没露过面的哪位公主。
  怪不得呢,一个凡人带着另一个凡人,也有底气在这黑市生事。
  只要是皇室血脉,就算不是嫡女,也能沾些光彩。
  比如说,出行时,有十个八个修为不凡的修士们护着。
  气氛被这公主一搅和,骤地僵持起来。
  直到书生渐近的脚步声略微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
  所有人都齐齐转头看向他。
  阙渡却只望着扶窈,脸上冷色未消,压着不耐:“我直接——”
  那边,公主的语调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下子打断了他的话。
  “不过呢,本殿下钱是不缺,男人是不介意多一个的。”
  阙渡一顿。
  扶窈也愣了一下,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这是看上大魔头了啊!
  她瞥了阙渡一眼,故意装作没听明白:“殿下的意思是——?”
  “这男子是你的男宠吗?”
  扶窈努力压下那翘起的唇角,清了清嗓子:“是我的,但不是男宠。”
  “既然如此,这位小姐可否割爱?”
  这段对话,就算是放在黑市这种地方,也是相当惊世骇俗的。
  某种程度上,这也算阙渡自作自受了。
  大魔头可能的确对美丑没有正确的认知,不知道易容这种事,应该易得越朴素越好。
  竟然顶着这张隽秀腼腆的书生模样,在这儿招摇过市。
  上一回就被相府千金缠着要递手帕,险些脱不了身,这一次,直接被放浪形骸的公主盯上了。
  哪怕身边的冷气已经溢散得快要将她冻结,一看到阙渡沉沉的脸庞,大小姐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方才那点闹出来的不愉快,被这个插曲一搅,瞬间都烟消云散了。
  她朝阙渡露出的表情就写了两个字——
  看戏。
  扶窈就爱看大魔头波吃瘪。
  凭什么这一天天只有她不爽?
  一报还一报,大魔头也该多尝一尝那样的滋味。
  非要跟踪她来黑市是吧,跟啊,反正现在被人家看中,还羞辱成男宠的可不是她。
  天作孽,都不可恕。
  自作孽,就更不可活。
  容大小姐可是真的很睚眦必报的。
  少年的唇已经抿得平直,显然是按捺着怒火。
  那公主却像是一点都没看出来,或者看出来了,却压根不在乎,直勾勾盯着阙渡的侧脸,丝毫不掩饰眼底越来越浓的惊艳与喜爱之情。
  见扶窈只顾着笑,不答话,又将身边的男宠一推推到了她面前。
  “这个,跟这盘香,换不换?”
  那被推出来的清秀男宠先是一愣,随后立刻眉目含情地看向扶窈。
  公主殿下也相当豪爽,说出的话更是不把她当外人:“我这男宠虽非清白处|子身,却饱经调|教,相当上道,别有一番滋味。”
  “……”
  倒也不必哈。
  少女一把拿过沉光香,收进乾坤袋里,又将那之前没给出去的一袋灵石拿出来。
  手腕被阙渡攥住。
  力道不重,但他指尖冰冷,有极强的存在感。
  扶窈垂下眸,伸出另一只手,然后——
  一根,一根。
  将阙渡挨着她肌肤的手指掰开。
  然后脱离了他的桎梏,继续方才的动作,将那袋灵石利落地放在公主手中。
  “香给我,男人都给你。我先走了。”
  大小姐转身,面对着阙渡,弯起眼,声音甜滋滋的,像是在与情郎说话,吐出来的词句却刻薄得很:
  “去吧,喏,现在你是这位殿下的新男宠了。”
  她对上那双眼睛。
  哪怕易容后披着一张儒雅的皮,少年眸子里近似刃一般的冷戾,也足够让人心惊胆颤。
  当然,不包括容大小姐。
  身侧,公主还在催促着:“你主人都把你卖给我了,还不快点——”
  尚未说完,声音便被响彻整条街的惊叫声盖过。
  天空骤然惊变,只见几道裹着火焰的巨石从天而降,直直朝他们砸了下来。
  不过一转眼,半边集市都被火海覆盖。
  修士们狼狈躲闪逃窜,人群一瞬大乱。
  公主殿下的暗卫们立即出面,将她与那男宠团团护住,带领他们找出路离开。
  然而哪怕一眨眼就被送到边缘,她仍流连方才那少年。
  伸长脖子望去,却丝毫不见两人的身影。
  只看见洛神婆婆不慌不忙地把摊子收好,坐在那儿继续抽袋烟。
  望着天,摇摇头,长叹一口气:“现在的人哟,都太年轻,都太冲动了哟。”
  …………
  马车内。
  没有任何准备被拉着飞了一路,一停下来,扶窈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要不是她已经不止一回体验过这种近乎瞬移的滋味,还算磨砺了几次,绝对会直接吐出来。
  阙渡已变回原本模样。
  那张逼近她的脸庞,阴沉得滴出墨来。
  闹出方才那么大的事故,似乎完全没有让大魔头平复下来心绪。
  手仍用力攥着她的手腕,哪怕已经捏出一道青红痕迹,看上去也完全没有放开的打算。
  他仿佛丝毫没看见扶窈还没缓过来,眼底似是还倒映着那场熊熊大火。
  扶窈脸色还有些苍白。
  然而,抬眸,眉眼间却不见半点被这欲来风雨吓到的惧色。
  她扬起下巴,相当无所谓:“干嘛啊,反正你这么厉害,等下自己回来不就是了。”
  话音一落,手上那力道变重,险些把她的手捏断。
  扶窈紧紧咬住唇,贝齿反复碾磨过唇瓣,硬是一声冷气都没有嘶出来。
  “我可以直接抢,而不是——”
  少年吐出的字也很紧绷,仿佛一旦不按捺着,就会泄露出那足以烧烬一切的火焰。
  可他并没有说完。
  而不是什么?
  是被她借人之口,当众羞辱。
  还是,被她这样轻描淡写地,拱手送人。
  他未曾说,扶窈也懒得去想。
  “你可以又怎么样?我不想啊。”
  大小姐视线一寸寸地挪,扫过大魔头少见情绪外露的神情。
  明明气氛都已经弩张剑拔到了极点,她看上去却一点都不紧张,还有心思挤兑他:“我就喜欢看刚刚那种场面。”
  白雾都在大脑里同那些逃难的人一样尖叫着,让她适可而止。
  扶窈却恍若未闻,启唇,一个字一个字的,像一把把刀一样,从那张柔软的唇瓣里吐出来:
  “只要你现在还是我的奴隶,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做奴隶的,被主人转手送人,不是很正常吗?
  做奴隶的,一切都要以主人的心情与利益至上,不是很正常吗?
  在这种时候,容大小姐甚至还有心情笑一下:“才过几天,就忘记我们当初是怎么说的了,是不是需要我跟你再复述一遍?”
  正常人当然不可能永远给她这般低声下气的。
  被她如此践踏磋磨之后,怎么可能不想要僭越。
  何况是心气这么高,并且原本就一直准备着背信弃义的大魔头。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当初在护城河下口口声声答应她的条件,只要她没有更改,就没有改变的余地。
  就是阳奉阴违,也要先奉了才行。
  现在就直接违到她面前,到底是不是当她的威胁是空气啊。
  手骨几乎要被捏得破碎,高阶修士怖人的威压笼罩下来,连带着浑身上下的经络都像是被冰冻住。
  扶窈咽下去一口血。
  不但不躲,还抬起脸,主动离阙渡近了一寸。
  那双任何时候都漂亮的,仿佛无所畏惧的眼睛中,清晰映出少年的脸。
  她的声音落在他耳边,近似缥缈:“我还想知道,这几日,插手我的计划,忽略我的命令,跟踪我,监视我……你之前不是很会装,现在是恨我已经恨到装不下去了吗?”
  很轻很轻。
  却又重重砸在人心里。
  阙渡瞳孔紧缩,气息都跟着滞了一滞,蓦地松开她的手腕。
  半晌后,他才迎上她的视线。
  仿佛是为了掩饰刚才那一瞬间的怔然,又仿佛是因为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没必要再压抑情绪,他的声线出离森冷:
  “还装得下去,不劳大小姐费心。”
  *
  容大小姐从黑市回来之后,院落厢房的氛围,似乎什么都没变,又似乎发生了铺天盖地的变化。
  虽然大小姐跟个没事人一样,瞧不出任何不同。
  那些丫鬟们却明显感受到了——
  首先是那又重新回来的,终日不散的低气压。
  从侧室那个过于俊美的“奴隶”的居所,蔓延到整个院落。
  灵力带给人的感受,跟修士的心情息息相关。
  凡人感觉不到具体的灵力波动,却能从那近乎窒息的感受中,隐约猜到那少年的脾气……
  所幸他昼伏夜出,在这儿的时间不像月圆之夜前那样多,给了她们这些凡人松口气的机会。
  其次,是那少年不再跟她们说任何一句话了。
  之前还会问扶窈的动向,问她出门前准备的动静,虽始终是冷沉着一张脸,却没有如今这么不好接近。
  现在当然是什么都不会问,仿佛什么都不关心。
  而且,往日还能见少年在大小姐醒来前或睡着后,从她房里出入,似是没经允许。
  他倒也大胆,明明可以凭修为来无影去无踪,却偏偏要弄出些动静,让她们听见了。
  不过他已经警告过她们,这些丫鬟是一个字都不敢对扶窈多说。
  但还不等她们检举,少年却已经没了这个习惯,现在是随叫随到,不叫不到。
  丫鬟们一日十二时辰轮着守在厢房外等大小姐吩咐,瞪大了眼睛,再也没有见到过他擅自出入厢房。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