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宿敌表白后死遁了——予檀【完结】
时间:2023-05-22 17:31:21

  早就不是容大小姐说了算的时候。
  扶窈还是不接过那递到面前的瓷碗,装作看不见。
  然而她现在寄人篱下,已经没有了跟人僵持的资格。
  大魔头连耐性都没有多少,见状,直接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张嘴,将药灌了进去。
  过于难闻苦涩的味道,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等男人的手微微一松,不再那么桎梏住她的嘴,她被呛到,便立即不受控制地将嘴里的药都咳出来。
  这下倒好。
  阙渡的衣服,她的衾被,和她的衣裳,都沾上了药汁。
  “…………”
  扶窈也没料到。
  但这不是她的错,都说了不喝了,是阙渡非要没事找事。
  将瓷碗推开,她指着衾被上那淡淡的水渍:“你让人换一下。”
  又低头看了眼被打湿,黏在肌肤上的衣裙。
  她如今没力气用术法清理:“再帮我拿一身衣裳。”
  “这里有谁会听你的?”
  头顶上的声音,冷得不近人情。
  然而刚说完,扶窈又开始咳。
  一方面是真的心肺不舒服,另一方面,便是故意地将他的话做耳边风。
  她现在就是个病秧子。
  时不时走神,听不清楚别人的话,也是应该的。
  这般气若游丝、将死不死的的模样的确叫人厌烦,阙渡看了,大概就没心情与她计较。
  不止让下人照做,还让丫鬟带她去温泉里沐浴。
  他看不下去她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又不可能亲自高抬贵手、纡尊降贵地给她处理,只能全部都交给下人。
  那被派来的丫鬟一边替她梳理着青丝,一边小心翼翼地道:
  “娘娘有所不知,这灵泉是几日前专门开渠引来,日日在此沐浴,对人定然是大有裨益……”
  “你叫我什么?”
  丫鬟吓得把手里的玉梳给弄掉了,慌忙地捡起来之后,才连忙磕头道:“小姐恕罪,我忘了您尚未跟殿下成婚,如此称呼不合规矩……小姐恕罪,小姐饶奴婢一命!”
  说着说着,额头几乎都要磕出血来。仿佛她是什么要吃人的洪水猛兽一般。
  “别磕了,”扶窈蹙起眉:“什么成婚,谁跟你们说的?”
  丫鬟这才止住,闻言讪讪,瞥了她一眼,小声道:“……他们都这么说。”
  幸好不是阙渡说的。
  不过,阙渡也肯定不会说这种话。
  他可能准备带着他孤家寡人的贞洁入土,不会娶任何一个女子。
  就算真的要娶谁,也不可能是她这个注定要被拉到地牢里酷刑折磨的旧仇人。
  看来大魔头的那些下人也只是仆从,而非亲信。
  竟然一点都不了解他的性子。
  “……小姐如此花容月貌,典雅大方,做太子妃乃至皇后娘娘是绰绰有余,和太子殿下也是极为相配……”
  扶窈听不下去这些胡言乱语了,这些人描述的大好前程和她的惨淡未来形成鲜明对比,听着更叫人心烦。
  她匆匆打断:“你们殿下当然是配不上我的。”
  丫鬟一顿。
  十步之遥的屏风外,似有无形冷意传来,又像是错觉。
  扶窈没有注意到。她脱了衣裳,便像游鱼般钻进了温泉里。
  水流涌动的灵力往她经络中袭来,倒确实有几分滋补的意思。
  可惜只是杯水车薪。
  白雾说:“虽然当时你逃过一劫,但受到波及,身体损伤得厉害,只是还能靠鸾丹续命。”
  她这幅身体很弱。
  这一点,有目共睹。
  ……看来,现在这样子,也不全是内丹的问题。
  扶窈:“有办法治好吗?”
  “如果你现在去神宫里找巫医,兴许还有些效用。再晚些,便不知道了。”
  去找巫医,便是告诉了神宫的人,她在这里。
  这般自投罗网的事情,阙渡不可能去做。
  ——恢复不好,就没办法去找巫医。可找不到巫医,又更没办法恢复。
  完全是死结。
  扶窈深呼吸着,平复下波澜起伏的心绪,想起那一把始终刺不进去的匕首,转开话题:“那阙渡现在的情况如何?”
  双方灵力差距过大时,她甚至无法探测对方的灵力状况。
  如今见到阙渡,便只能看到他表面的样子。
  “其实也不太好。”
  白雾说。
  “只不过他的根骨异禀,又经历过太多置死地而后生的绝境,便是再不好,也都能忍过去。”
  扶窈不可抑制地回忆起,那人地把插在胸膛的匕首拔出去时,有多么镇定自若。
  真是看不出任何一点“不好”的痕迹。
  白雾:“还有,他跟着神火一起没了的,应该是爱魄。”
  扶窈怔了下。
  随即便闭上眼,脑袋后仰,倚在温玉上,半晌后才出声,语调里难掩些羡慕嫉妒恨:
  “……运气真好。”
  爱。
  想也不用想,这种东西在阙渡的心里根本就不会有过。
  也许他的七魄天生就是残缺,爱魄更是里面最弱小残缺的一个。
  便是没了,伤害也是最小的。
  “无论如何,七魄缺一不可,一旦少了,不只是会性情大变,经络脏腑都会有损伤。他现在的修为远不如上一回你们在京城相见时。”
  不过,到现在还有足以媲美中高阶修士的灵力,已经足以见得,大魔头的天赋有多得天独厚。
  修为散尽使用秘术不过半月,还有一魄被神火灼烧溃散。
  换做其他人,早就死了一千遍了。
  而他现在修为层层削弱,竟然还能活得好好的。
  扶窈睁眼,仰头,看着那蒸腾缭绕的雾气。
  “那我还是先关心自己吧,”过了一会儿,她才道:“鸾丹一弱,我身体里的旧伤余毒,岂不是都……”
  “对。”
  白雾也不敢多说。
  点到为止,彼此都明白。
  扶窈伸手,摁在小腹上。
  她受的那些旧伤倒是次要的。
  最叫人心里惴惴的……
  就是人蛊。
  算起来,从她进入幻境,再到得到鸾丹完全抑制蛊毒,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蛊毒没有动静了。
  但它又并未消失,潜伏在那儿,像是随时等待着时机。
  也不知道,若现在真的再度发作起来,到底是什么光景。
  这温泉实在是太舒适,想着想着,扶窈便直接睡了过去。
  丫鬟在外边断断续续喊过她几次,见她没应,又等了一会儿,才蹑手蹑脚地进来,端着好大一个托盘,道:“小姐,奴婢该伺候您更衣了。”
  扶窈本想拒绝,但她还没睡醒,眼睛都睁不开,只能朦朦胧胧地点头。
  然后又乖乖地被几个丫鬟小心翼翼地架着,更衣梳发。
  回到床榻上,栽进新换的衾被里,倒头就要睡。
  床幔外,那丫鬟有些犹豫,还在弱弱地问: “小姐,如今方才过晌午,奴婢给您备了好些吃食,您不尝些吗?殿下也许也是要来的……”
  听到前半句,扶窈还想清醒过来。
  她确实有一点饿了,而且,若再这样昼夜不分地昏睡下去,说不定身子会更糟。
  但听到阙渡的名谓,她又将脑袋埋进衾被里,声音闷闷的:“等我醒了再说吧。”
  丫鬟明显还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听话地将金钩上的床幔放下。
  扶窈很快就继续睡了。
  再次醒来,最先疼的不是脑袋。
  是小腹往下一点点的位置。
  在发烫。
  隐隐约约一点,不算严重,却叫人心慌。
  脑子里升起一个不妙的想法,困意随之在一瞬间消弭,扶窈坐起身,集中灵力往小腹探去。
  深吸了一口气。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可能是因为鸾丹要救她已经很难了,实在分不出空,去管那些不会伤及性命的东西。
  所以,人蛊又有了蠢蠢欲动的迹象。
  只是不似之前那般剧烈。
  好像还可以控制得住。
  扶窈想要先等等看,却显然有人不如她意。
  门又被不经她允许的推开,随后床幔被拢起,颀长人影挟着室外的满身霜寒闯入,站在她床边。
  四目相对,质问声还未说出口,又被眼前景象怔住。
  扶窈抬头,正好看见他的表情从冷硬不耐,一下子变得微微松缓。
  下一刻,男人的手收回,床幔又落了下去,隔在两人中间。
  声音极冷:“有伤风化。”
  扶窈:“……?”
  她低头,借着那微弱的光线,本想看自己是不是睡乱了衣襟,或是只着了里衣,又脏了大魔头的眼。
  看清楚之后,才发现……
  情况似乎比只着里衣更严峻一点。
  啊,不对,很多。
  她睡乱了那纱衣上精心层叠缠绕的珠链宝饰,只剩那一层波光粼粼的薄纱遮着。
  很薄,但因为之前刚从温泉出来,之后又一直在有地龙的屋子里,她一直没感觉到冷,又因为太困了,眼睛都睁不开,到现在才发现不对劲。
  扶窈拉上衾被,却不可能白白被他骂的,利落地呛回去:“你好意思骂我,这东西是我的吗,在你府上,有伤风化的不是你?”
  “我并未见过。”
  “反正是你的下人给我的,那只能说你御下确实无方。”
  床幔掀开一条缝,扔进来一件披风。
  “你先穿着,”他道,“我还有正事。”
  这披风指不定就是他刚刚穿的,还带着外边沾染的微末寒气。
  不过总比没有好。
  扶窈老老实实裹上,才从床幔里探出一个脑袋:“什么?”
  阙渡望着她那因为屋子里太热而泛着红晕的脸蛋。
  喉结一滚,到嘴的话又被咽了回去。
  他又说:“没事了。”
  一转眼,门砰地关上,人走得很急。
  只剩扶窈一个人满头雾水。
  子母蛊是会同时发作的。
  阙渡在她刚刚察觉到蛊毒不对劲的时候准时出现,若说他来这一趟不是为了人蛊,那都实在是说不过去。
  可他又莫名其妙地……走了?
  甚至都还没吩咐人再给她拿一套正儿八经的衣裳。
  “可能是他看你不像是蛊毒发作的样子,便没什么好问的。”
  白雾说。
  有点道理。
  扶窈又依稀记起,若是发作,她需要喝阙渡的血。
  但如今事态还在可控范围,她不想为这种受制于人的事情去找阙渡。
  扶窈两眼一闭,继续裹着披风,倒进衾被里,试图自欺欺人:“我继续睡吧。”
  睡着之后,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她是这么想的。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随着时间推移,子蛊的存在不但没有被压下,反而越来越明显。一感受到,便困意全无。
  大概半个时辰后,更是开始一阵一阵的绞痛起来。
  疼都是其次。
  更重要的是,这针扎般的疼意还带来了某种幻觉。
  她浑身都热起来,嘴里又似乎出现了之前阙渡强行要求她吞下的,血的味道。
  当时扶窈简直是想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巴不得全部都呕出来,吐干净。
  但现在。
  她记忆中那铁锈一般,又有些刺鼻的味道,被另一种难以言说的,散发着诱|惑的气味取代。
  ……越是回忆,就越有点想喝。
  这一点点欲|望最初还是星星之火,随即很快便以不可阻挡之势烧了起来。
  这好像不太对劲。
  之前几回发作,扶窈也只是感觉到疼,还没有到满脑子都是想要喝阙渡的血这种程度。
  她咽着唾沫,用理智压下那诡异的、陌生的渴意,在心里以尖叫的频率呼唤着白雾——
  怎么回事!?
  她的脑子已经停止了运转,完全没办法靠自己思考清楚。
  “越到后面,副作用就会变得越厉害。”
  人蛊本来就十分歹毒。
  让蛊主可以将受子蛊者当做器皿乃至炉鼎,最后获得她的所有,掠夺干净,杀之后快。
  受子蛊者却会成为被蛊毒驱动的奴隶,不得不听命与依赖蛊主,难以逃脱。
  从某种程度上,这也称得上邪术了。
  大魔头当初用自己的身体跟唤天隼的眼珠培养出来的蛊,当然不可能是什么好东西。
  但是——
  “会一下子变得这么厉害吗?”
  不对吧。
  她的鸾丹只是式微,又不是直接消失了。
  方才好好的,怎么一转眼,情况就明显的恶化了起来?
  若说方才只是烫,现在,扶窈有一种自己正淌在火里的感觉。
  热。
  渴。
  还疼。
  脸边的发丝都已经被汗珠打湿。
  白雾又不见了,任由她怎么呼唤都不说话。
  片刻后,才突然出声:“我明白了,是子母蛊现在互相诱发的,产生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扶窈听见那些一啊二啊,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只催着白雾继续解释——
  她体内子蛊定时发作,这是一重。
  蛊主感应之后,无法控制自己的母蛊,强烈发作后,反过来作用到她身上,这是另一重。
  换句话说。
  她本来可以没这么严重的。
  但因为蛊主控制不了,连累到她了。
  扶窈紧紧咬住唇,忍不住在心里骂出来——
  “阙渡真是个废物啊。”
  按她体内蛊毒突然蓬勃的时辰来看,母蛊发作,约莫就是离开她屋子不久的事情。
  那个时候,有什么好控制不住的?
  “情绪跟情感波动太大,也许就会……”
  “他能有什么情绪?”扶窈扯紧披风,“不会是被我骂了,又给我记上一笔了吧?”
  蛊毒发作之后,双方感官与情感都会放大百倍。
  之前扶窈就想过,如果阙渡那时候恨意上头,不管不顾把她咬死了怎么办。
  看样子……
  这一天还真有可能要来了。
  这个念头升起,甚至一下子压抑住了扶窈喉咙间的渴意。
  “我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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