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月下宫柳曳悠长
作者:霜株
晋江2023-04-15完结
总书评数:3 当前被收藏数:6 营养液数:21 文章积分:1,266,956
简介:
“我被权力锢足,却从未被权力吞没。”
白樱短暂,白雪绵长
皎月翠柳,酒热丝柔
宫墙深几许,情意浅慢舟
被推着前行的心,宛如飘荡的叶,停过山石,拂过溪流,终无所依。
而当羽翼渐丰,有了飞翔的能力,也要给那些飘荡的心灵,造一艘坚实的舟。
终登上了至高无上的顶峰,她明白了在这深不见底的地方,什么是长久,什么该注定失去。
看着眼前纯真的脸,她俯下身子:“姐姐,一切都好了。”
主要讲述了户部司籍之女林月儿,偶然入宫,在后宫中,在飘渺迷茫的爱情和真诚可贵的友情之间,慢慢成长,羽翼逐渐丰满,最终学会面对自己的感情,学会保护身边的人的故事。
内容标签: 宫斗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月儿 ┃ 配角:陈汐月,章年,君义成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在感情中成长
立意:友情,爱情
第1章 深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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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宫中谁人是真的快活呢?不过是一群命运被描绘好的女子,被制度之绳捆绑在权力的铁柱上,一生都被钉在这里,被摁在原地等待着所谓的恩华降临罢了。
为了不成为权力铁钉下的牺牲者,为了不成为命吞宫井的可怜人,她们学会了谋算,学会了争夺,学会了带着目标活着。
那些率先开始谋算的人,不免要牺牲别人,以踩着对方的身体,向上走,靠近心里渴望的自由。那些被迫奋起自保的,不过是被推着争斗,一生都在纠缠不休,可怜地挣扎,为了看不到的曙光。
曙光在哪?自由是什么样?权力真的能让人快活吗?谁也不知道,谁都没见过。可就算这些东西如云烟,如美丽的神话,她们也不得不去追求,正如她们不得不入宫。
如果她们没有出生在这个地方,如果她们没有生在荆棘做成的制度之下,一切的囚禁,一切的吞并,本可以不发生。
而造就这一切的那双手,依然在创造着新的悲剧,它永远不会忏悔,世人也不需要它的忏悔。
弘朝,德顺三年十月初三,司籍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户部司籍林时历之女林氏,庄稳持重,淑礼敬德,着封为常在,赐号景,于明日入宫,钦此。”
林月儿与父母齐齐拜道:“谢皇上隆恩。”曲青合起圣旨,笑眼道:“奴才恭喜景主子。还望您早些准备,以备明日入宫觐见皇后娘娘。”
曲公公等人离开后,林时历和林夫人的目光万般不舍地落在女儿身上,林夫人泪眼婆娑,手搭在林月儿肩上,轻拍轻抚:“月儿,此番进宫,父母不能在身边照料你,身边只有冬映和夏青照应,这宫中定少不了争斗,万事,月儿需靠自己了……”说完便有些哽咽,用手绢轻拭了一下口鼻,不再说话。
林时历面露担忧,但还是稳住心绪:“月儿,这宫中诸多险恶,月儿切记,以保全自身为重,宁可适时退让,偶守孤寂,也不要只顾出头,引人侧目。”林月儿得以入选,却心情复杂。月儿十指交错,眼含热泪地点了点头:“父亲母亲的教诲,女儿谨记在心。女儿进宫后,不知何时才能与父母再相见,还望父亲母亲保重身体,女儿在宫中才可安心啊。”
三人相顾,纵使内心有说不完的话,却也只是默默含泪,以相顾无言和流连泪光来表达对彼此和未来时日的忧虑。
入了宫的人,命运就如轻飘飘的风筝一般,一朝腾飞于青天,至高至尊,受尽天下之养;一朝栽落于泥泞,至轻至贱,谁人都可以践踏。
……
皇宫,乐平宫。
女子执笔录诗,录毕,搁笔,仔细赏读,接着在最末落笔:陈汐月。一个宫女走上前来:“主子,今日新人入宫,前往令谨宫拜见皇后娘娘,合宫嫔妃也需向皇后娘娘请安,现下也需动身了。”“那便走罢。”女子平静地收拾起身,出了寝宫门口,只见乐平宫的主位婧妃也正出门,女子微笑着行了个礼:“见过婧娘娘。”婧妃也面露和善:“兰贵人同安,那便一同前往皇后宫中吧。”二人乘坐轿辇,路上随意聊了几句:
“皇上登基已三年,这是第一次选秀,往后啊,这宫里可就热闹了。”
“是啊,往后咱们也多一些姐妹作伴了。”兰贵人面容平静,看不出有什么波澜。
“听说皇上封了好些人为常在,有景常在,佳常在,沈常在。贵人倒只封了一位,刘贵人,虽是贵人,却并未给封号。”
“这宫中嫔妃本就寥寥无几,此次选秀进选的也不过数位,皇上一心只在政事上,即便选了秀,这宫中人数也不多啊。”
二人聊着,到令谨宫时,其余人已到齐,坐着的有玉妃彭芸尽、敏嫔徐吟琅。婧妃黄芙知和兰贵人陈汐月向皇后行过礼后便落座。立着的便是入选的新人,有刘贵人刘妍心、景常在林月儿、佳常在许青蕊、沈常在沈映菱、方答应方俞晴、明答应顾瑶倾。林月儿悄悄打量了一下皇后,只见皇后一双杏眼含笑,肤色白皙,有些清瘦,骨相精致,头戴金色发饰和一支珊瑚簪子,旁边点缀着些许珠翠,淡蓝色的服饰衬托得她的气质更加淡雅温和。众位新人一齐下跪向皇后行大礼,礼毕,皇后教导了几句,便示意众人坐下。
林月儿坐在兰贵人之后,便不由得多看她几眼。兰贵人面容端庄,发饰简单。再看看对面的玉妃,坐在皇后座下的第一个位子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身上的装扮比其他人华贵许多,哪怕是同为妃位的婧妃也无法与之相比。玉妃心情似乎有些不佳,却又不敢在皇后面前表现出来,只能端起一旁的茶水抿了两口,掩饰自己的不快。
皇后面容温和,却又语气严肃地叮嘱众人:“之前,宫中不过数人而已,如今人也多了,人多难免是非也多,本宫只希望众位姐妹能够相容相助,进了皇宫,就是一家人,不要惹出事端来,让皇上在忙于前朝之事时还要为后宫烦心,更不要因争风吃醋而做出有损皇家颜面的事。”“臣妾谨遵教导,当和睦宫闱,勤谨奉上。”
众妃神色各异,玉妃依然一脸不悦,婧妃和兰贵人坐得最端庄,认真聆听皇后的教诲。林月儿入宫前就听说玉妃家世尊贵无比,父亲是当朝宰相,这样的家世当然压过了后宫所有人。只是玉妃看上去心情不大好,按理说她父亲地位如此之高,皇上应该待她不薄才是,为何她看上去如此闷闷不乐?林月儿不禁有些疑惑。
敏嫔脸色有些苍白,她费力地站起身来,又体力不支地跌回座椅上,丫鬟连忙扶住她,众人一阵躁动。皇后忙问:“怎么,敏嫔,可是又动了胎气?”“回皇后娘娘,臣妾自服用李太医的药后,眩晕稍有好转,近来许是天气转凉,又有些不适了,在皇后娘娘面前失仪了。”
皇后一脸担忧:“你快回宫休息,再请太医诊治一次,你刚有孕两个月,正是胎像不稳的时候,更要万分注意。龙嗣为上,以后若是身体不适,便不必强撑着来请安了,在宫里歇着罢。”玉妃瞥了一眼敏嫔离去的背影,脸色稍变,很快又恢复原状,起身行礼道:“臣妾还有些许事要忙,先告退了。”说完不等皇后答复,自顾自走了。皇后看上去早已习以为常,摆手道:“本宫要叮嘱的也已经说完了,众位妹妹如若无事,便都跪安吧。”“臣妾告退。”
林月儿和刘贵人、方答应同住荷笠堂,林月儿和刘贵人住在西殿,方答应住东殿。荷笠堂典朴雅致,院中有一方池塘,名为荷笠池,中央有一座芙蓉样式的喷泉,“小姐快看,”冬映很是兴奋,“这个喷泉多好看啊。”这个芙蓉雕像的确精致无比,清水出芙蓉,流淌的喷泉之水更衬托得它纯洁无比,令人爱惜。只可惜它再美,终究只是雕像,不是真正的芙蓉,所谓华美,不过是被人精心雕刻出来的罢了。林月儿只看了几眼,转身慢步走回屋中。
林月儿和冬映、夏青一起,仔细打量着屋中的装饰。正在这时,门口一阵明亮的女声响起:“妹妹可在忙吗?”原来是刘贵人,身边跟着方答应。方答应认真行礼:“见过景常在。”“见过刘姐姐,方妹妹同安。快请坐,我的行李也安置得差不多了,正是能闲一会儿的时候。夏青,上茶。”刘贵人和林月儿坐在床沿,分坐在炕桌两侧,方答应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刘贵人盈盈一笑,唤道:“画溪。”身边的侍女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两个坛子,递到林月儿面前。“这是我从家乡带来的枣子酒,冬日里用来暖身是最合适不过的了,还请两位妹妹笑纳。”林月儿忙道:“多谢姐姐好意。”刘贵人笑意依旧:“这进了宫,离了家,便是孤身一人,还望能和两位妹妹相互扶持照应,也好彼此有个依靠。”
闻此,方答应面色一沉,嘴唇稍抿,双眸低垂,一股委屈涌上脸庞,低下了头。“方妹妹这是怎么了?”刘贵人关切道。“可是想家了?”林月儿伸出手想为她拭泪。方答应连忙自己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我想起自己的母家远在天边,怕是此生都无法再与父母相见了。”“妹妹母家在何处?”“央州。”林月儿心中唏嘘,皇宫在祁中,央州离此地有二十几日车马的距离,也真是难为了她,从如此偏远之地奉命赶来选秀。月儿忙道:“妹妹不要过于忧心,等妹妹来日有了身孕,皇上必会让妹妹与父母相见的。”这话,算是安慰方俞晴,也算是安慰她自己。刘贵人也道:“妹妹何必担心,若是妹妹日后能得盛宠,皇上下令让妹妹父母入宫探望倒也不难。”方俞晴点点头,三人一直聊到午膳之时,刘贵人和方答应才各自回寝殿。
正祥宫里,玉妃坐在榻上,背靠着四合如意云纹的云锦软枕,闭目养神,侍女居星在一旁帮她揉着太阳穴:“娘娘近来神思操劳,连觉都睡得不好,虽说有太医开的辅睡汤喝着,但奴婢觉得,还是再请太医来看一看才好。”“不必了,太医看来看去也就那样,本宫心里的烦闷,也不是喝几味药就能扫除的,”玉妃缓缓睁开眼,“况且,如今太医们的心思都在敏嫔的肚子上,她那孩子,可真是金贵。”
玉妃自嘲地笑了笑:“本宫在皇上成为王爷的第一年便嫁给皇上,如今皇上登基已三年,这么久了,仔细算来,本宫陪在皇上身边已经五年了,却一胎未有,原是没有敏嫔那样的好福气。”“娘娘何必为此烦心,皇上向来忙于政事,少来后宫,这宫中的子嗣,也只有婧妃的大公主桃嫣而已。若是您没福,岂不各宫主子都成了福气寡薄之人了。”玉妃抬了下手,居星便停止了按摩。
立雨突然进来,走到床边,俯身低声道:“禀娘娘,据荣久宫的辛柏透露,敏嫔的胎像愈发不稳了,虽说李太医极力诊治可保住胎儿,但从此不能再出差错,否则龙胎便难以成活。以敏嫔现在的身子,就算把孩子生下来,也是体弱多病,不易养大的。”
玉妃点点头,摩挲着手里的串珠:“当初没能防住婧妃那一胎,已然是错失,幸好只是个女儿。这么久以来辛柏办事得力,敏嫔身子孱弱,少不了他这个贴身太监的功劳。立雨,去告诉辛柏,本宫答应他的事,自会做到。”
立雨走后,居星试探着问道:“那娘娘,咱们还要不要对敏嫔的胎……”
玉妃眼神危险而阴狠,语气却平淡而冷静:“不必了,以敏嫔的身子,对她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生下一个病弱的皇子。有这一两年的积累在,她怀孕前的身子就已经无比娇弱,咱们也不必再费力对敏嫔的胎做什么,她的孩子,威胁不到本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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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敏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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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柏,你放心吧,娘娘说了,过些时日,自会把你妹妹从周府救出来,娘娘仁心慈爱,在祁中城东为你妹妹安排了一处宅子,虽不大,但也足够让你妹妹安身,清清静静过日子。你若得空,也可出宫探望她去。”
辛柏感激得连连叩头,眼泪挂满了脸颊:“娘娘大恩,奴才兄妹二人至死不敢忘。奴才父母早亡,唯有蓉儿与奴才相依为命,想当初周家财大力大,把蓉儿抢了去,又百般虐待,若非娘娘相助,只怕蓉儿要……要……”
“好了,娘娘是什么人,对付一个周家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你只要尽你所能为娘娘效力,娘娘必会护你二人周全。娘娘日后如若有需要用到你的地方,你只需要乖乖照做就是了。”
辛柏心里当然清楚,以玉妃家里的滔天权力,想除掉周家不过像剪去一棵草一样容易。玉妃之所以拖了这么久,无非是想让他乖乖为她办事。而从他第一天对敏嫔下手起,他便再无回头之路,只能一切都听命于玉妃,不光是为了自己,更为了辛蓉。眼下周家即将被解决,玉妃在城郊安置辛蓉,实则也是另一种扣押,只不过免去了在周府里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罢了。
午后的太阳犀利而刺眼,阳光下的竹影如黑暗的爪牙般,附在辛柏和立雨的身上,晃动。
在囚禁中乞得保全,为了脱离苦海,从一个囚笼逃到另一个囚笼,这就是他们的命。
荣久宫中,敏嫔无力地躺在榻上,蓝珠轻轻地为她捶着腿。“皇上、皇后娘娘驾到!”侍女太监们慌忙行礼:“参见皇上、皇后娘娘。”敏嫔还未起身,皇后身边的黎善就连忙扶住她:“敏嫔娘娘,您身子弱,皇上和皇后娘娘特叫您免礼。”皇上和皇后在侍女搬来的椅子上坐下,紫玉扶起敏嫔,好让她靠着枕头坐着。“太医怎么说?”“回皇上,李太医说,娘娘此胎虽说可以保住,但娘娘身子不好,孕间不能受任何刺激,若是娘娘心绪躁动或是生了任何病痛,于龙胎、于娘娘玉体都大有损害。”
“而且……”蓝珠有些犹豫地开口,“而且太医还说,说……龙嗣生下来后,极有可能多病体弱……”
皇帝面色凝重,沉默了片刻,也只能安慰道:“朕过段时日就让你的母亲进宫探望,你好好舒舒心,身子为要。”“谢皇上。”皇后吩咐道:“荣久宫的下人们都仔细伺候着,务必要使敏嫔平安生产,万无一失。”“是。”
“黎善,”皇后又吩咐,“敏嫔身边的蓝珠、紫玉各赏二十两银子,荣久宫的其余宫人各赏十两银子。待到你们服侍敏嫔平安生产,本宫另外有赏。”“谢皇后娘娘。”
荷笠堂。
“小姐,奴婢听说,敏嫔娘娘的胎不太好呢。”林月儿午睡刚起身,冬映为她梳发,夏青在一旁递发钗首饰,不由得说起刚刚从太监小池子那里听到的消息。“听说,这胎多半是个多病的孩子。”林月儿只道:“知道了,夏青,你这话可不要到处乱传,哪怕满宫里都这么说,你也不要向别人多嘴。父亲母亲说过,在这宫里,我们须得处处谨慎。”“是。”“待梳妆好了,你们两个陪我去御花园走走,我也想看看这里的景致。”
初冬的午后令人十分惬意,看着悦心池上泛着的点点磷光,林月儿的思家之情稍稍缓解了一点。虽说天气已经转凉,但徒步久了,也难免被太阳晒得有些闷热。“小姐,咱们到那个亭子里歇歇吧。”冬映提议。林月儿顺着冬映手指的地方望去,只见在一片金黄色的柳树中,一座亭子掩映其中,露出一角,倒也精致,看上去别有诗意。待三人走近,才看到亭子里坐着兰贵人陈汐月,旁边站着侍女竹枝、梅蕊。“见过兰贵人。”“见过景常在。”竹枝和梅蕊也恭敬行礼。陈汐月微微一笑,林月儿心里不禁感慨这笑容真是美好。“是景常在,那便一同坐吧。此处风景,是我最喜欢的,杨柳依依,虽说翠柳风姿绰约,惹人喜爱,可这枯败的黄柳,倒也别有一番诗情画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