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木头,居然也能搭出房子来了!
有人试着用力推了推水泥墙,发现纹丝不动,又惊奇地往墙上撞去。
魏琳想伸手拉住他,但慢了一步,他已经被撞得跳了起来,捂着胳膊直呼“好痛”。
魏琳:……
这种作死行为一个个出现,她不得不勒令禁止他们,虽然众人都纷纷对她表示赞同,但那副跃跃欲试的表情还挂在脸上。
江老娘丝毫没受到他们的影响,摸索着进门,对着众人喊道:“我儿呢!”
“我儿修了这么漂亮的新房子,他人呢?是不是又跑去摸牛屁股了?”
没有人能回答她。
她对着一面水泥墙絮絮叨叨了许久,如果长安的文人在这里,看见此情此景,怕不是立刻诗兴大发,要作诗感叹。
很可惜,鸣沙县的文人只有魏琳一个人,但她也不会作诗,只能抱着胳膊站在一旁。
其他人也没什么文化,也没有人上前和江老娘交谈,只会翻来覆去地对着水泥屋子夸赞“好看”、“厉害”等诸如此类贫瘠的词语。
魏琳看着粗糙又丑陋的水泥墙,摸了摸鼻子。
倒也不用这么吹彩虹屁。
她算是发现了,只要是自己做的事,不论是什么,毫无娱乐生活的鸣沙县庶民都会来夸一夸她。
江老娘坐在门槛上,忽视身边那些嘈杂的声音,只是静静地望着前方。
“我要等我儿回来。”江老娘对着魏琳说道。
魏琳把这个场景画了下来,给蔡卓和赵务分别寄了一份,本还想再给东宫寄一份,又想起来,太子现在估计都在准备登基事宜了吧。
少年丧父的太子殿下还没有登基,仍旧在宫中守丧,他要守丧一年后,明年才会登基。
皇帝生前有十几个儿子,不过在对前朝的战争中死去了不少,这才轮到行六的司清担任太子。
所以以大夏人十几岁就结婚生孩子的传统,皇帝四十多岁了,太子甚至才未及冠。
魏琳想了想,还是给太子寄了一封信。
身为友人,不论如何,也该对他表示自己的哀悼之情。
这封信是以私人身份寄出的,除此之外,她还要给朝廷写一封奏折,主旨内容就是狂吹皇帝的彩虹屁,再表示自己有多么多么伤心。
这还是她在军中混了许久,大营中的文官们教导她的。
身为庶人子,官场上的事她不甚了解,只能通过身边人的提点一步步往前走。
与此同时的长安,和鸣沙县不同,热闹非凡。
虽然皇帝刚死,但长安的世家们只是不敢大肆喧闹,仍然在互相走动。
襄阳吴氏被皇帝冷落了好一段时间,近日又热闹了起来,门前迎来送往,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死了的人是他们家的呢。
吴家家主身在襄阳老家,他的子侄们有不少都在国子监上学。
魏琳已经离开长安一年有余,但她的传说仍在流传在国子监内,不少世家公子平日里都夹着尾巴做人,直到皇帝死了,众人自觉要变天了,又恢复了往日的做派。
实践小组一向看不惯这群人,符满升入国子学,与他们打交道最多,即使他的性子老实木讷,也禁不住他们一天天的骚扰。
“符满,又要回家干农活儿啊?”有人冲着他发出嘘声,“不如你给我洗厕筹,我给你的钱,都够你家再也不用干农活了。”
他们挤在一起,大声嘲笑着这个农家汉子,符满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他们面前。
国子监的校服都快被他的肌肉撑爆了,看上去颇为唬人,为首的世家子看着他走进,忍不住道:“干、干嘛?”
“你不会还想打人吧?”他嘴上嘲讽,身体却诚实地往后缩了缩。
“国子□□止私斗,俺不打你,”符满居高临下地看着这群像鸡仔一样弱小的人,摇了摇头,“俺也不要你的钱。”
他伸出手,用力砸向国子学教室的桌面。
自从火灾后,国子学学馆又重新修建了部分教室,不少桌椅都是新的,却被他这一拳差点砸穿。
几人被吓得一愣,这像是不打人的模样吗?!
他们就是知道符满的脾气,才会可着劲儿的欺负他,若是符满早先便展示出自己的武力值,也不会被嘲讽得这么惨了。
更何况众人都知道他与魏琳交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就是故意的。
姚成宣站在门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这群世家子弟怎么想的,符满天天干农活,一拳下去可以打掉他们的半条命。
“走了。”他敲敲门,对着符满说道。
“俺来了!”符满砸完桌子,又像个没事人一样,跑到门边,和姚成宣一块儿往外走去。
为首的世家子见他们走远,疯狂给自己找补:“果然是庶人子,粗鄙不堪,只会用拳头解决问题……”
不过这些话,在外的二人都没有听见,他们正往符满家中走去。
姚成宣的织布技术越来越娴熟了,符满的阿娘最近腰痛,他就托姚成宣前去帮忙织布。
姚成宣:说真的,我也没想到现在会变成这样,我真傻,早知道当时,我就不会和魏琅打那个赌了。
织布工姚成宣拉着符满,问道:“他们天天说你,要不去找太子殿下?”
符满为了补贴家用,时不时给报纸投稿,一来二去,倒也在太子面前混了个眼熟。
“算了吧,”符满挠了挠自己的头,“俺就是被说几句话,又没什么。”
“再说了,太子殿下最近应该很忙吧,好久都没有出来找俺们玩了。”他又对着姚成宣摇摇头。
阿耶刚刚去世,在他们的想象中,太子此刻应该悲痛欲绝,正抱着皇帝的棺材哭嚎。
但在宫中,此时的太子正黑着脸,听着殿内的大臣吵吵嚷嚷。
年仅十六岁的小太子,正面临着每一个未婚封建统治者都会有的问题。
这群老头子,要给他安排选太子妃了。
作者有话说:
太子:被催婚中,很烦
写到一半,家里的逆子跳上键盘给我全删了,还按到了保存键(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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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修路和员外郎
◎二合一◎
太子殿下掏了掏耳朵, 表示一点儿都不想听他们吵架。
虽然才刚到长安不久,但他已经开始怀念起在边疆大营的生活了。
那个时候,魏琳总会拉着他们一起玩蹴鞠, 还会给他看各种各样的新奇玩意儿,邓粮曹的那件棉服, 他可是眼馋了很久, 都没有被分到一件。
她还给邓粮曹做了一个木头爪子, 虽然观赏的效果更多, 但邓粮曹脸上的笑容明显多了起来。
魏琳还会拉着他,跟他说棉花种植的事情,还说要给农人们和纺织工建一个宿舍和食堂, 比国子监的校舍还漂亮的那种。
总之不管怎么样,都比在这里听一群老头子催婚来得好。
他抬起手, 示意道:“父皇尸骨未寒,容后再议。”
阿耶还没下葬呢,这群人就急着给他找世家出身的太子妃了,吃相未免太过难看。
林少傅几人站定如松, 丝毫不掺和他们的争吵之中。
他是太子少傅, 教导了太子十几年的老师,自然清楚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太子淡淡瞥了眼殿内还在争吵的几位大臣。
群臣登时噤声,不敢再提这件事。
太子的治国才能如何尚且不知, 但他们很清楚地知道,他是如何跑到边疆大营,一枪一枪地从突厥人中杀出来的。
少年将军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可以把这群连鸡都不敢杀的文官们吓住。
就像是曾经的先皇一样。
太子想起自己的阿耶, 顿觉无趣, 摆摆手让他们退下, 自己溜到书房内,朝着桌上的一堆奏折叹气。
林少傅在此时踏进书房,正听见他哀叹道:“难道阿耶每天过得就是这种日子吗?”
真无聊,听他们吵吵,还不如多杀两个突厥人。
林少傅看着自己的这个学生,也叹了口气:“身为一国之君,总要忍常人所不能忍。”
太子拉着他吐槽那些大臣,林少傅又忍不住笑了笑,从某个方面来说,太子和先皇还真是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先皇吐槽的人选变成了自家的宰相房淮。
林少傅听他倒苦水,听他絮絮叨叨那些大臣的坏话,难得没有出言训斥他。
他意料之外的柔和态度,让太子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越说越没有底气,他看着自己的老师,问道:“少傅……今日不说我了?”
“我老了,”林少傅摇了摇头,“陪不了你多久了。”
太子歪了歪头:“少傅这是何意?”
“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为先皇做最后一件事。”林少傅放下拐杖,坐在椅子上,仔细看去,能发现他双鬓间藏着的白发。
他望着窗外,恍惚间又看见了长安那场鹅毛大雪。
“先皇从入冬开始,身体就不好了起来……”
……
正是初春时节,魏琳制成的水泥给江老娘修建了新房,有不少人跑来问她,自家是否也可以用水泥修建屋子。
“现在的水泥还没有那么多,”魏琳惋惜道,“而且我们应该会先修路。”
鸣沙县的风沙极大,外出时总要佩戴纱巾,那些黄土路面飞扬起来的尘土,让她很担心鸣沙县人的肺部。
她此话一出,登时就有人举起手来,冲着她大声喊道:“小县令!我来帮你们修路!”
“我也来!”
“还有我还有我!”
魏琳被他们吓了一跳,没想到鸣沙县的人民群众对于修路的积极性这么高。
她想起某位伟人说过的话,这、这就是屠龙之术吗?
她清了清嗓子,安抚着激动的人群,说道:“修路的话,县衙只包一顿饭。”
没想到说完这句话后,众人的情绪愈发高涨,纷纷闹着要帮小县令修路。
他们每日也就能吃上一顿饭,管饭对他们来说已是极大的诱惑了。
魏琳不得已,拉来王婉,和她各分两队,对着人群大喊道:“别急别急!水泥工去那边排队!修路的来我这儿!”
“对,都包饭,但是只有一顿。”
“素菜?素菜少,但是肉和粟米管饱!”
她回答着人们各种各样的问题,吼了半天,嗓子都哑了不少。
“三娘啊,你在这儿干啥呢?”江老娘凑过来,非要拉着她话家常。
魏琳无奈地看着她道:“江老娘,我不是三娘。”
“你就是三娘!”江老娘又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发,“让我看看,都长这么俊啦。”
魏琳:“……”您老开心就好。
鸣沙县的庶民们每日做完活儿,不是在家休息,就是去地里刨食,寻找蛇虫鼠蚁裹腹,与其让他们去吃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不如来修路。
县内大部分都是老弱病残,魏琳也不拘非要青壮年,能帮她干活儿就可以了,就算修路的进度慢一点也没有关系。
县衙提供的这顿饭,也许能让不少人都活下来。
她费尽心机每日去逮那些吃蝎子的人,但都没什么成效,庶民们背着她依旧我行我素,却没想到只是县衙管一顿饭,就能化解未来可能发生的疫病。
如果要铺上石板路,还需要找专门的石匠,切割石料制成石板,不仅耗时耗力,而且维护的成本也颇高,她在国子监时,就常常看见匠人修补碎裂的石板。
但水泥的耐磨性比石板好上不少,虽然水泥不能直接铺设在黄土路上,还要隔开一层沙砾土,但鸣沙县别的没有,沙砾管够。
鸣沙鸣沙,行人车马路过时沙沙声不绝于耳。
他们以市集为出发点,一队人在前面修整路面,另一队人就在后面铺设上水泥。
动工的时候,市集无法通行,就暂时搬到了县衙附近。
魏琳一出门,就能看见小摊贩坐在地上,有些胆子大的,还朝她吆喝。
她挠了挠头,自己这个县令,是不是太没有官威了?
算了管他呢,魏琳又揣着手,溜达了几圈,看看小摊贩们的货物。
她正和一个小摊贩争论,摊子上的不是兔皮而是羊皮的时候,刘大郎喘着粗气,一路跑过来,将她扯了起来。
“你不能把边角料充作兔皮卖……欸?”魏琳突然被拎起来,懵然地看着他。
“吏部来人了!”刘大郎告诉她。
……
吏部来的人是考功员外郎,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就到了这个地方。
吏部下设考功郎中,顾名思义,就是考校官吏们的功绩,每年都要汇整成册,呈给皇帝看。
先皇去世后,一切事宜都停滞了,直到太子回朝,朝廷才陆陆续续运转起来,今年的功绩考校已经比往年晚了许多了。
考功郎中负责长安官吏们的考评,考功员外郎就负责外官的考评,但鸣沙县这个地方,常年被划入边疆,处于没人管的状态中,考功员外郎根本就不会来西会州。
今年是为什么来呢?
太子说,大军都打到伊犁河了,关内的所有地方都应该按照中原的规矩来办,于是十几个考功员外郎,就有个倒霉蛋抽中了这里。
边疆苦寒,没有谁想被拉到这里来。
以往老县令只需要写一本“功过状”,也就是吹嘘吹嘘自己究竟干了什么事,寄往长安就可以了。
由于鸣沙县实在是太不起眼,也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先皇一般都直接略过老县令的功过状,将整个西会州都抛之脑后。
魏琳被拎到城门口迎接这位倒霉的考功员外郎。
每到这个时候,就是各路财神展现自己的机会,想要升官的,或者想要调离的,都会用自己的钞能力打点一二,再不济也会摆上一桌好酒好菜,招待这些员外郎们。
受贿一事,至今没有很好的办法能解决。
魏琳看着这位心情不是很好的考功员外郎,弱弱说道:“请进……”
无他,实在是这位员外郎的表情太过吓人,突然从长安被扔到这么个破地方,想来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
“鸣沙县的县令是吧?”他吹了吹自己的胡子,语气极其不客气。
“是我。”魏琳点点头,又与他对了对官印,这才将人迎进来。
这位考功员外郎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时不时瞥一眼她,然后冷哼一声。
没眼力见,连个车架都不给他配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