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将西方来的特产冠以“胡”字,譬如胡琴、胡萝卜之类。
魏琳想到那些特产,笑了起来,又对着伊利哈木说道:“伊利哈木,等到丝绸之路开启的时候,我们的好日子才算来了!”
伊利哈木挠了挠头:“丝绸之路?”
这个时候,人们虽然知道通往西域的商道,但还没有“丝绸之路”这个名称。
魏琳摸了摸鼻子道:“也许不会叫丝绸之路吧。”
鸣沙县地处玉门关内,到时候也会如同几百年前的盛景一般,来来往往的商队络绎不绝,人人都会为他们的葡萄酒而惊叹。
“但不论如何,我们都会越来越好的。”
作者有话说:
鸣沙县越来越好,而在长安,有人的九族要没啦(。
第41章 葡萄酒和谋逆
◎二合一◎
又是一年葡萄成熟时。
鸣沙县的葡萄种植园已经比去年扩展了几倍, 在魏琳实行的插杆种法下,葡萄个个都长得珠圆玉润,瞧着很是喜人。
酿酒师傅新招了十几个学徒, 帮忙一起酿葡萄酒。
魏琳背着手走进他们的酿酒坊内,像个视察的老领导。
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异族人, 第一次进到酒坊内, 忍不住东瞟西瞟, 新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在葡萄产量还没有加大的时候, 魏琳把酿酒坊捂得死死得,就像藏着珍宝的西方巨龙一样,谁也不能随意进出。
酿酒坊已经换成了水泥制成的墙面, 阳光透过天窗,洒在学徒们的脸上。
十几个学徒已经开始流水线操作了, 不再像以前那般什么事都要干,负责除了酿酒之外的一切打杂事宜,现在每个人都只需要做好自己手中的事就可以了。
“你们去长安,就是去卖葡萄酒的。”魏琳背着手看了一会儿, 对着身后的异族人说道。
鸣沙县组建的第一支商队, 不向西行,而是要负责将这批葡萄酒卖给长安的贵人。
这几个汉话好的异族人被挑选出来,和另外一组汉人一起, 前往长安。
“不要暴露自己汉话很好的事实。”魏琳又对着他们说道。
有个异族人挠了挠头,不解问道:“小县令,这是为什么呢?”
魏琳看了他一眼,心里想到, 我写的葡萄酒软文广告声称这种酒是西域的珍宝, 要是暴露了你们是土生土长的鸣沙县人, 还怎么忽悠那些贵族?
“你就说西突厥已灭,你们是从波斯……罗马吧,说你们是从罗马来的,”魏琳想了想,决定胡编乱造一个更远的地方,“说你们是从罗马来的,带来了罗马最珍贵的宝物。”
这句话让后世的西方学者们争吵不休,但此时的魏琳并不知道,而是看着学徒们的动作,继续说道:“途径鸣沙县,发现这里的葡萄,惊为天人,然后在这里开办了酒坊。”
“我大夏地大物博,物产丰富,酿出的葡萄美酒比罗马王喝的酒还要美。”魏琳厚颜无耻地继续给鸣沙县脸上贴金。
总之,葡萄酒是西方的珍宝,但是永远也比不上我们大夏就对了。
几个异族人领略了她的意思,至于会不会说罗马的语言,那很重要吗?
反正这些异族人开口,说的话长安贵族们也听不懂,能糊弄一个是一个。
金秋时节,他们乘坐满载着葡萄酒的马车,一路前往长安。
魏琳甚至斥巨资,向关外的部落购买了一匹骆驼,以便让这支商队的来源显得更为可靠。
至于罗马到底有没有骆驼,还是那句话,那重要吗?
这支由汉人和异族人临时凑起来的商队,就这样来到了长安。
商队还是由汉人主导,那几个异族人是为了专门向长安贵人推销(行骗)葡萄酒,而拉来撑场子的。
商队的领头人叫姓傅,在家行三,傅三郎来到长安后,就依照魏琳的指示,先去务本坊寻蔡卓。
蔡卓仍旧在国子监对门开办私学,但近来长安城内的异动,让他暂时没有再招收新的学生,而是每日伏案,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蔡卓见他们来了,先是一愣:“黄家的人又来了?”
去年的葡萄酒由黄家族人运往长安,分量不多,蔡卓一人就向长安贵族们推销了出去,换成了鸣沙县粮仓里的陈粮。
他又看了眼商队里的异族人,摇了摇头,黄家的商队中从来没有关外的异族人。
长安的异族人并不多,只有平康坊能看见几个胡姬,或者在那些世家大族的府上,也有几个健壮的胡人打手。
傅三郎向蔡卓自报家门,然后紧张地看着他,心里打鼓。
他是地地道道的鸣沙县人,一辈子和黄沙作伴,只是因为胆子大才被魏琳提上来当商队的领头人。
小县令平日里总是一副庶民打扮,还会和他们一起干活,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和普通农人一般模样的小县令,竟然在长安和这样的大人物结识。
他们当然不知道蔡卓的身份,不过光看他身上的丝绸衣裳,还有腰间环佩的上好玉璧,再加上能在务本坊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开办私学,怎么看怎么都像是招惹不起的大人物。
这可是国子监的对门呐!
一辈子连个地主都没见过的傅三郎深感压力颇大,战战兢兢不敢多说一句话。
蔡卓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后,先是仔细打量了那几个异族人,察觉出魏琳的用意,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愧是魏郎啊。”
这种营销操作,长安人士是想不出来的。
傅三郎松了口气,看来小县令和这位大人物的关系很好。
蔡卓扫了他们一眼,招招手道:“进来吧。”
以凤州蔡氏在长安的人脉,想要给商队引荐一些贵族,还是轻而易举,商队很快开始了他们的第一次表演。
傅三郎上前,为坐在上首的长安贵族介绍葡萄酒,待他介绍完毕,几个异族人就跳了出来,大加吹嘘葡萄酒在他们国家有多么多么受欢迎,连他们的王每日都要喝上两杯。
他们的台词还没有背熟,汉话结结巴巴,却不想他们越是不熟练,长安贵族就越是深信不疑。
“美容养颜,延年益寿?”长安贵族还没有发话,他身旁的夫人已经亮起了双眼。
“是、是的,我们的王还、还会……”异族人结结巴巴地说道,“用葡萄酒、泡澡!您看!我们的皮肤多么的白啊!”
“这都多亏了葡萄酒!”
这位异族人忍不住悄悄擦了擦汗,可算是把自己的台词背完了。
贵族夫人又探头看了看他的肤色,再看看自己的手腕,果然比那些人黄了些。
他们并不懂什么白种人黄种人之分,只知道平康坊的那些胡姬,向来以肤白貌美著称。
她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狠狠瞪了一眼身旁的丈夫,那名长安贵族打了个哆嗦,然后开口道:“那就都买下来吧!”
只要别让自家夫人生气于自己又跑去平康坊找胡姬玩乐,怎么都好说。
商队的第一次销售很是成功,赚得盆满钵满,继续在长安展开他们的葡萄酒业务。
葡萄酒的销售越是成功,在长安的名声也就传播的越广,连待在宫内的太子都知晓了此事。
“葡萄酒?”近日来沉默寡言的太子殿下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这东西,他好像听魏郎说过啊?
老内侍上前,絮絮叨叨地给他说着近日长安发生的事情,特别是哪家又一掷千金,买了多少多少葡萄酒。
太子想着那些被忽悠着买葡萄酒的世家贵族,噗嗤笑出声。
“我总能在魏郎这里找到乐子。”他听着那些贵族是如何深信不疑葡萄酒的功效,甚至每日都要花费巨资给自己美美泡一个澡,少见的放松了下来。
他听了一会儿,又摆摆手道:“给我也弄一点过来。”
“这种好东西,给阿姐也送去。”
太子理了理自己的衣襟,站起身往公主府上走去。
……
齐大郎回到长安后,很快接到了诏令,领着人马去了英国公府上。
老北亭侯跟着英国公打了一辈子的仗,小北亭侯也跟着英国公世子。
顾大郎年近三十,已经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他从少年时,就跟着阿耶阿娘上马作战,顾家最擅使的长戟,在他手中锐不可当。
“金吾卫呢?”他放下手中的长戟,擦了擦额头的汗,向齐大郎问道。
齐大郎朝他点点头道:“都准备好了。”
金吾卫一贯负责长安城内的治安,有一点像后世的警司。
长安附近的大营要进城门,少不得要过金吾卫这关,他们杀了几个人,这才顺利地将人马带进了长安城。
金吾卫对即将继位的太子殿下是否衷心并不重要,只要兵权掌握在太子手中就行了。
和电视剧中演的宫变不一样,什么圣旨,什么政斗都没用,手中的真刀真枪才是本事。
这一场宫变,没有什么假传圣旨的套路,两方人各自纠集人马,谁赢了谁就能坐上这个皇位。
太子带着葡萄酒走进明阳公主府内,对着眼前的贵妇人笑道:“阿姐,喝酒吗?”
明阳公主正端坐在亭内,侍从们围在她身边。
他晃了晃手中的酒壶,云淡风轻的模样惹怒了明阳公主,她忍不住问道:“你就一点儿都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太子满不在乎地说道,“你的公主府都被我围住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明阳公主紧紧凝视着他,并不再多说什么了。
太子给她倒了一杯葡萄酒,正值府外传来了一阵厮杀声,明阳公主趁机从袖中掏出了一把短匕,狠狠刺向面前的人!
侍从也掏出刀剑,纷纷向他砍去。
太子砸碎了手中的酒壶,转身躲过明阳公主的短匕,将碎掉的瓷片抵在她的喉间。
侍从们停了下来。
“阿姐,葡萄酒很贵的。”太子甚至还有心情肉痛,想着魏郎怎么不免费送他两壶呢?
明阳公主被抵住要害,暂时动弹不得,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
太子想提起一抹笑容,但最终没能成功,垮着脸道:“阿姐疏于练功了。”
明阳公主并不是什么娇弱的贵妇人,少时跟随先皇起兵造反,拎着那个没用的驸马一路从南打到北,最终在太原和先皇汇合。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变成了这副养尊处优的模样。
太子叹了口气,本来他是想给自己的阿姐封一个女将军当当的。
“阿姐,其实……”他看向被绫罗绸缎束缚住的明阳公主,说道,“如果你提前告诉我,我可以给你封王的。”
大夏的亲王有着自己的领地,统管一地,和土皇帝也没什么区别了。
明阳公主虽然有自己的封地,但只是享有封地上的供奉,并不能掌握实质上的权力。
她垂下眼皮,并没有看自己的亲弟弟一眼。
她早年带兵打仗的根基犹在,长安城内的胜负仍不可知,希冀于拖延时间,就算是败了,也能领着亲兵突围出去。
太子察觉出她的想法,摇摇头道:“金吾卫的那几个人,已经死了。”
金吾卫还负责看守城门,想要逃出长安,没那么容易。
明阳公主这才抬起眼皮,认真打量着自己的弟弟,撇下嘴角:“你长大了。”
她是先皇的二女儿,比太子年长十几岁,养尊处优的生活让她的刀剑不再像以前那般锋利。
府外的厮杀声进行了一阵后,又渐渐平息下来,顾大郎浑身是血,拎着长戟进入府内,看见府中的形势,惊讶出声:“殿下!”
这……太子挟持公主,侍从又挟持太子的情况,他该怎么办呢?
明阳公主摆摆手,侍从退下后,太子也摆摆手,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碎陶片。
锋利的陶片没伤到明阳公主,反而让一直攥着陶片的太子的手掌心,流出几道鲜血。
明阳公主坐在亭中,太子也跟着坐了下来,和她面对面,甚至还有闲心给她倒了一杯剩余的葡萄酒。
顾大郎:?
殿下!谋逆的人都抓起来了!现在不去处置那些人,还在这里喝什么酒啊!
“好喝!”明阳公主端起酒杯尝了一口,又感叹道,“我就不该嫁给范家那个废物。”
太子赞同地点头道:“确实。”
范家大郎估计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枕边人对自己的评价是“废物”。
“那阿姐想怎么处置太原范氏?”太子终于笑了起来,两人似乎和普通姐弟没什么区别。
“都杀了吧,”明阳公主一口气喝完杯中的酒,放下酒杯擦了擦嘴道,“一群废物,都杀了完事儿。”
她在此刻,反而像个杀伐果断的女将军了。
“还有一些人,我会告诉你的。”她可惜地看着流淌一地的葡萄酒,又问道,“能不能再送点这种酒来啊。”
顾大郎听着这两人的对话,抖了抖眼皮。
阿耶!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明阳公主也是!犯了谋逆大罪怎么还这么冷静啊!
明阳公主看了他一眼,又叹息道:“可惜英国公不是我的人。”
她又摇摇头,此时再说这些已是无用了。
长安城内被波及的区域并不大,只有东边的城区呼啦啦涌进了一批军士,住在东市附近的达官贵人们听到响声,紧闭门户,连探出头看一眼都不敢。
明阳公主虽是谋逆的主事人,但却没有被立刻判处,只是被抓进了大牢。
太原范氏则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太原范氏因给先皇投毒,致使先皇驾崩,全族上下都被抓了起来,成丁的人直接斩首,未成丁的人则被流放。
现在的毒药毒性不强,不能立刻致人死亡,要想直接被灌死,得抱着喝一缸才行。
先皇所用过的熏香中发现了这种慢性毒药,证据确凿,太原范式氏想要翻身是不可能了。
这其中还牵扯出了几桩大案,朝廷中死了不少人,人头滚落,一时间长安上下人人自危。
此前被污蔑下狱的林少傅被接了出来,他在狱中受到打点,倒是没受什么苦,还能拿起拐杖抽打太子。
“嗷!”太子抱头鼠窜,不服气道,“我都安排好了!为什么打我!”
林少傅从来没有和他动过手,看来是气得狠了。
他抖了抖子自己的胡须,气道:“你还敢说!一个人就敢往反贼家里跑!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我该怎么跟先皇交代!”
他装模作样地抽打了几下,又把拐杖一摔,瘫在椅子上,喘着粗气道:“这太子少傅,我是一天都当不下去了。”
这也太折寿了。
他的模样把太子吓了一跳,太子攀上他的胳膊,撒泼道:“少傅!我不能没有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