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担心。”
祁野正神游天外,被这句话拉了回来,像是有人轻轻撞了一下他的心房,提着行李敲门问有没有人,祁野欢天喜地去开门,被她抱了一下。
他手指轻微摩擦着她的发丝,被她勾的蠢蠢欲动,哑声。
“那我今天晚上能不能住下来?”
“不能。”
“……”
六月,高考季。
第50章
=========================
高考日,全国瞩目,慕笙蹲在路边吃奶油面包。
祁野比她紧张,她的书包在祁野手上,来来回回被他翻了好几次,确认东西都带着了,水也有,他还买了好多糖,薄荷糖居多,慕笙在回复顾姝给她发的消息,抬起头,看着他还在翻来翻去。
“准考证,准考证和身份证放在这个小袋子里了,还有笔,我给你多放了几只替换笔芯,要不我也给你多放几支笔,还有这个……”
慕笙把最后一口沾着奶油的面包塞进口里,撕开一颗薄荷糖的包装。
“啊——”
祁野下意识张开嘴,她把薄荷糖推进去:“你高考还是我高考,紧张成这个样子。”
薄荷糖沁凉,祁野蹲在她身边,小声说:“我一直想问你,你有没有梦见过高考题目,要是梦见过,应该是十拿九稳了吧?”
她很诚实:“没有。”
上辈子慕笙同为留学党,谁上了大学还会去做高考题,她看都没有看过。
“也没事。”
祁野说:“今天早上我向佛祖许愿了,保佑你今天考试顺利。”
祁野一直和她形影不离,慕笙奇怪:“……你怎么许的愿?去哪许的愿?”
他嘴角勾起,神秘莫测掏出手机,打开晃了晃。
“电子佛祖,心诚则灵。”
“我嫂子在国外,我还拜托她去了一趟教堂,上帝也会保佑你的,阿门。”
慕笙扑哧笑出声,乐不可支:“你这是搞中西合璧?”
祁野说:“万一灵呢?”
他好像是真的信,慕笙歪着头看着他,其实她本来也有点紧张,但是祁野这么一打岔,冲淡了很多,她想了想,让他把手机打开,屏幕上的佛祖金光闪闪,仁慈雍容。
慕笙就这样蹲在路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她最近没怎么长肉,下巴线条流畅,一张脸有些清瘦,天鹅白颈,风吹发梢,生出易碎纤细的美感。
慕笙其实不太信这些。
她更相信事在人为,后来重生,唯物主义思想稍微动摇了一下,在爷爷生病的那段时间,她疯狂抄写佛经,每日磕头诵经,爷爷去世之后,她就全扔了,人有时候,该信就信点吧。
祁野问她:“你求了什么?”
她说:“我对佛祖说,希望祁野不要晕倒,永远为我高兴。”
那天人很多,很热闹,有的家长打扮整齐,穿着旗袍,举着横幅,为自己的孩子无声支援,那一年四九城高考生多达六万,即使在阶级和贫富差距最大的城市,也还有人试图以一场考试反转人生,所以很热闹,真的热闹,每个高考生都得到了家人的祝福。
但是没关系,还有祁野。
要进考场了,慕笙背着书包往里走,背对着他挥了挥手,很潇洒,她步伐坚定,背影挺直,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六月底,高考成绩公布。
租的房子还没有退,那天慕笙和祁野窝在电脑前,空调坏了,还没来得及去修,祁野找来一个超大的电风扇,网页一直刷新进不去,不知道是崩了还是网络的问题。
祁野买了西瓜,切了两半,把另一半放进了冰箱里。
慕笙穿着短衣短裤,露出一大截白花花的腿,和纤细的腰肢,电风扇风力很足,吹起她的头发,明晃晃露出后颈,照映旖旎梦境。
她滑动着鼠标,有一搭没一搭的挖一勺西瓜,嘴角沾上水渍,唇色水润偏红,动作间偶尔窥伺舌尖。
祁野看得眼睛都直了,凑过去狠狠亲在慕笙嘴上,舌钉跟着滑了进去,滚烫炽热,慕笙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被动承受他突如其来的热情。
边亲,含糊着夹着水声的声音滚出来:“……别紧张。”
慕笙喘着气,听到这句话腹诽,不知道谁更紧张。
后来他亲的有点久,手也不老实,慕笙烦了,脚朝他踢了过去,然后被祁野一把抓住。
慕笙呼吸不匀,瞪他。
“我吃个西瓜你也发情?”
祁野的手本来抓着她的脚踝,现在慢慢上滑,声音又低又哑,隐约有些委屈:“夏天嘛,火气太旺了。”
春天是繁衍的季节,夏天又火气太旺了,得益于慕笙高考结束的空闲时间,祁野在得寸进尺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顾姝出国前旅游前,曾抱怨祁野像八爪鱼一样缠着慕笙,慕笙当时还不觉得,现在好了,祁野不止眼睛长在慕笙身上,手脚也快了。
电风扇运行的声音发出呼啦呼啦的声音,慕笙的手还放在鼠标上,但是没有力气动了,她像一条刚从水上捞出来的鱼,汗津津,喘息凌乱。
她的腿搭在祁野的肩上,隐约发抖,手抓着祁野的头发,也没什么力气,屋子里有水声,像吸果冻的声音,或者是个正在贪吃的人,慕笙背部骤然微弯,脚趾蜷缩,目光有一瞬涣散。
祁野抬起头来,像盯住猎物的狼,舔了下嘴角,暧昧不清的水渍,把她整个人抱在怀里去索吻。
“宝贝。”他哑笑着咬耳朵:“地板都湿了。”
慕笙爽得头皮发麻,余韵未过,随祁野得寸进尺,她餍足,动了动鼠标,眼眸有些雾气。
半晌,她摸了摸祁野的脑袋,冷静的说。
“我考上了。”
慕笙离文科状元差了两个名次。
考虑到她高二才从南方转过来,并且在心理和身体双重煎熬等不利因素下,这种成绩超出慕笙的预计范围内,她还算满意。
真正尘埃落定是收到了京大的录取通知书,慕笙罕见的发了个朋友圈,很快,陆续有人发消息贺喜。
顾姝高兴坏了,打了两个小时电话,她兴奋的说:“太棒了慕笙!我就知道你会如愿以偿的!”
傅修也打来了电话,简单说了几句,最后谈到他回四九城的行程已经定下,挂电话之后,给慕笙的卡里转了一个五位数的红包。
秦子阳的消息紧跟着,祝贺她考取不错的成绩,说他马上要出国了,问她什么时候有空见一面。
慕笙的朋友并不多,就算是这样,有整整一下午的时间她都浪费在这上面,祁野坐在旁边,看着慕笙打电话,一直举着手拿电话胳膊有点酸,她的手肘撑在沙发上,声音懒洋洋的,是很放松的姿态,一直没有理会他。
祁野想扯出一个笑来,但是他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他突然想到那些梦里,慕笙总是人群聚焦点,爱玩,会玩,身边的人有固定的,经常换的也不少,其实和他一样,及时享乐主义者。
但后来感情变质了,祁野看不见那些人在她身边,苍蝇一样扎眼,占有欲是可怕的心理现象。
会把人消失殆尽,在她的目光没有看向他的时候。
慕笙不喜欢这样。
她不喜欢他擅自干预她的事情,不喜欢他介入她的生活,不喜欢他要她把那些人全删掉,不喜欢他过分强硬偏执。
所以慕笙说他的爱令人窒息,所以他们总是在吵架,吵着吵着就上床,下了床继续吵架,由此陷入死循环,根本没有解决任何问题。
祁野完全拿她没有办法。
他宁愿低到尘埃里,讨好她,爱慕她,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以恳求她不要给予梦里那样冰冷的身影。
慕笙挂完电话,把手机调了静音。
她回过头,没看见祁野,客厅空荡荡的,定定的怔了几秒,桌子上有一杯水,已经凉了,只剩下她一个人。
厨房传来动静,慕笙好像一下子回过神来,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她站了起来。
她走过去,在门口站定,问他:“你在做什么?”
祁野说:“切点水果,给你做份水果沙拉。”
慕笙走到他身边,手放在他手臂上,祁野的动作停了下来,看她,声音温柔:“怎么了?”
“在想我们祁野怎么这么好。”
她笑着说:“吃完水果沙拉,陪我去看爷爷好吗?”
玫瑰丘是陵园的名字,有一块地被慕家买了下来,葬着父女两代人,其实里面都没有遗骸,慕笙的奶奶也捐赠了遗体,里面是爷爷亲手放进去的一束花和手术刀,爷爷葬的是他最喜欢的几本书,妈妈的墓里什么都没有,她死后烧成了骨灰,全都洒向自由的风和海里。
慕笙挨个烧香祭拜,祁野没过去,站在不远的地方等着,他觉得慕笙一个人站在三个墓碑前的场景太残忍,他不能看下去。
慕笙一个一个磕头,蹲着身子,把碑上的灰认认真真擦去,擦到最后,她额头抵在墓碑上,太阳西斜,还有余温,像是年幼时家人的怀抱。
“我考上京大了。”
她就这样,低声说着。
“我会过得很好的,哪怕一辈子很短,死亡总会来临。”
换句话说,既已知晓死期,那么世界上应该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慕笙眼睫轻微抖了一下,想到这里的时候,她抬起头来,转过头去,祁野站在夕阳里,背影挺直修长。
她熟悉成年的祁野,却从未臆想过少年的祁野,他此时意气风发,不可一世把世界都踩在脚下,他有狂妄的资本。
祁野一直在等她。
所以慕笙从背后跳起扑过来的时候,祁野没有准备,下意识叩住她的腿,牢牢盘在腰间,她抱住他的脖子,喊。
“祁野祁野祁野。”
她心情很好,声音里都是笑:“我和他们说,我考上了,有我们祁野一半的功劳。”
夏季衣料单薄,祁野的后背都发麻,莞尔:“那他们怎么说?”
日暮西山,天际火烧。
“他们说会保佑你的,祁野,你尽管勇往直前,看前路一片光明。”
“那你呢?”他问:“你会和我一起走吗?”
陵园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少年背着她,穿过无数的墓碑森林,踩着磅礴的日落黄昏,像是走出了停滞的梦。
慕笙没有回答他。
她侧头去看了夕阳,发丝被渲染成浅金色,说:“祁野,今天的黄昏挺好的。”
他也看过去,说:“是挺好的。”
慕笙伸出手,手指微曲,框住盛大的落日,直视那样的太阳,会感觉连时间都停止了。
“可能明天没有,后天也不会有。”
她说。
“但是我会永远记住今天,今天的黄昏,记住我看见他时,有多么高兴。”
第51章
===========================
站得高的人,总是有点迷信。
偶有一年,郊外道观,隐于重山,清场一天不留外人,慕笙烧香,叩首三拜。
带慕笙来的是慕老爷子的学生之一,如今身居高位,顺风顺水,也是在商场上给慕笙领路的前辈,前段时间一直在做噩梦,总有些不安,刚好慕笙提着茶来访,就拉着她一起来了。
这位叔叔很奇,他不信佛,却信道,也信命,据说这里有位大师,算命很灵验。
慕笙有些兴致缺缺,她上完香之后就走了出去,这家道观平常香火很旺,现在没什么人,远处看,山峰重重叠叠,静谧无风。
“小笙!”
那位叔叔喊她:“你也过来!”
慕笙其实不太信这些。
她项目投标刚刚结束,寸土寸金的风水宝地,和秦氏竞争有些难度,这位叔叔帮了她忙,慕笙一有时间就来感谢他,她老老实实坐在边上,让干什么干什么,实际上有些心不在焉。
“最近很累吧?”
叔叔注意到了,抽空问她。
慕笙笑笑,面不改色心不跳,其实是最近聚会太多,加枸杞也熬不住了。
签筒摇晃了几下,掉出来一个签子。
秋季困乏,慕笙偷偷打了个哈欠,她前不久过完二十四岁生日。
“哎哟……”
那位大师身着深蓝道服,道骨仙风,脸却很喜相,直勾勾盯着慕笙,摸了摸胡须。
“这位小姐,你有灾啊。”
夜里起风了,慕笙在叔叔家吃完饭,推辞说晚上有局不住下了,她开车在酒吧门口停下,掏出口红补了个妆,化妆镜中,她黑发红唇,眼角冷淡。
心情有些微妙。
她想到今天大师,说她二十四到二十七岁之间有场大灾,避不可避,逢凶难化吉,她抽了个下下签。
慕笙今年刚刚二十四。
她把化妆镜扣上,啪的清脆一声,电话响起。
“喂?大小姐,到哪啦?”
慕笙换了一双高跟鞋,另外腾出手去拿包:“先开酒,等着。”
电话那边都是欢呼声。
这家酒吧慕笙并不常来,她不喜欢过于热闹的场子,不过今天有所不同,有朋友入了股,里里外外装修了一下,一定要她去玩玩,慕笙最近一直很忙,过了小半年才有时间,忙完了,夜生活排得满满当当,才轮到这里。
她下车时,突然爆发出起哄的声音,还有一阵一阵如潮水的掌声,隐约夹杂着女孩羞涩的表白的声音。
高跟鞋出自CL,黑色漆面,红底,弧度流畅美丽,尖锐又锋利的美感。
就是不太好穿,慕笙一下地,手扶着车门,鞋跟在地面上敲了几下,调整了一下角度。
她余光瞥见酒吧门口站着一堆人,夜幕将至,酒吧亮起了一排又一排的灯,应该是设计过的,璀璨夺目,电话又响了,慕笙关上车门。
她朝酒吧走过去,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清脆有节奏的声音。
大概是表白没成功,女孩子跑了,把带来的玫瑰花扔在了地上,看起来扔的还很用力,花朵碎成了好几瓣,鲜红醒目,她挂断电话,注意力在手机上,从容穿过人群,踩在玫瑰花瓣上。
周围嬉笑起哄的声音隐约低了一点,骤然安静了几秒,齐刷刷的视线都看过来。
发送完消息,踩上一层台阶后,她倏尔抬眸,视线交织,仅一刹那。
人群最瞩目的地方,有人站在最上台阶的边缘,衬衣穿的松垮,黑色的细绳从领口系到腰侧,随意又懒散,他那时头发有些长,耳钉换成了字母,身高腿长,嚣张跋扈夺去视线,夜色惑人,额前碎发被风吹起,一双桃花眼眸微眯,赤裸裸的盯着她。
慕笙有朋友盯上祁野很久,发来偷拍照,酒吧卡座里,众星捧月,下颚清晰,放荡不羁,朋友附言,浪子像,渣男颜,可怜姑娘一片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