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不能和幼蓁说的,否则她要翻脸,四爷只能三缄其口,自己慢慢回味。
*
圣驾离了苏州,再至松江、杭州,最后于杭州回銮,一路北上,抵达京城。
幼蓁先是坐船,到了江宁便换上马车。但不知怎么的,她坐马车回来这一程,添了个晕车的毛病,几乎是整日睡着回京的。
胃口也不太好,总是不想吃东西。
四爷叫了太医来诊治,当着幼蓁的面,太医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道是旅途辛苦,叮嘱幼蓁多加休息。
不过自那日后,四爷每日下值的时辰便早上许多,白日有闲暇时也要抽空来看幼蓁。
似乎不看她一眼就没法安心办差似的。
所幸还剩不到半月的路程,幼蓁一路吃吃吐吐,终于赶在五月初到了京城。
一回京,四爷就让苏培盛送幼蓁回府,按理该去宫中给皇贵妃和德妃娘娘请安,四爷却说幼蓁身子不适,这一项就免了。
幼蓁回府饱饱地睡了一觉,睁开眼正好瞧见四爷领着一个穿着官袍的老头子进来。
“表哥,怎么了?”幼蓁迷糊地问,想要坐起身。
四爷掀袍坐至她身旁,摸摸幼蓁的脸:“乖乖躺着,让太医给你把脉。”
幼蓁“哦”一声躺下。
她没生病啊,把什么脉?
作者有话说:
谁懂,好想快进到番外,我要写幼儿园大班小公举和高一冰山学霸男神(当然,这个年龄段不谈恋爱),感觉好好玩啊啊啊
第63章 有喜
幼蓁伸出手, 太医在她手腕上搭了块白绸帕子,再一搭指,眯着眼一动不动。
这太医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老大夫, 幼蓁见四爷如此郑重地将人请过来, 太医又许久不说话, 不由得提起心来。
她不会生了什么重症吧?
幼蓁一双杏眸惊怯怯地望向四爷,正好瞧见四爷一脸严肃沉重, 再仔细瞧,四爷放在床边的手掌都紧紧握了起来。
她究竟是怎么了?为何连表哥都难掩紧张的神色?
太医颤颤悠悠站起身来, 朝四爷和幼蓁作了个揖,才不疾不徐道:“恭喜贝勒爷,恭喜福晋,这是喜脉,不过日子尚浅,只一月有余。”
往前数一个月, 正好是圣驾准备回程的时日。
方才幼蓁心里已经划过无数个念头, 想过无数结果,没想到太医竟说出她这是喜脉!
喜脉……那她就是有孕了?
幼蓁怔怔地垂下眸,盯着被锦被盖得严严实实的平坦小腹, 很难想象里面已经有了一颗小豆芽。
“好!好!好!”四爷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脸上绽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有劳院正,福晋年纪小,月份浅, 南巡一路奔波, 这后面该如何调养, 还请院正多费心。”
幼蓁这才知道, 这位老太医居然是太医院的院正,年纪这般大了,难为他跑一趟。
整个房间里的人都听到了院正的话,一个个面上喜意涌现,马佳嬷嬷上前,对老院正道:“院正大人且随奴才到偏厅一坐,有什么要吩咐的,尽管告诉奴才。”
院正慢吞吞地走了。四爷看向苏培盛,轻轻一摆手,苏培盛立即带着满屋的人告退。
房间里只剩下幼蓁和四爷。
幼蓁抿抿唇,眼帘颤颤抬起,看向四爷,语气带了些小埋怨:“表哥定然早就知晓了!”
四爷嘴角挂着明晃晃的笑意,倾下.身子,一手摸摸幼蓁的发顶,另一只手与幼蓁的交握,共同覆在幼蓁小腹处。
“半月前太医诊脉便有此猜测,只是脉象太浅,随行的太医也不敢确认。”四爷低声和幼蓁解释,“只有你身边的几个侍女知道此事。未免你多忧多思,就不曾说与你听。”
前头那位太医只有三四成把握,尽管知道太医院那帮人,从不会把话说满,四爷也不敢去赌,免得幼蓁跟着他空欢喜一场。
今日进了宫,四爷借着皇贵妃的名义,特地请来了院正。
来的不仅院正一位,还有承乾宫的嬷嬷,这时得了消息,恐怕早就等不及回宫复命去了。
“你总该和我说一声。我一路上都吃不下东西,难受极了,原是它在肚子里捣乱。”幼蓁蹙起眉心。
她这半个月辛苦,脸色都白了几分,四爷皆看在眼里。
“从今日起,你就在栖梧院里好好休养。府中事务有陈嬷嬷打理,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只管说。”
四爷尚且记得幼年时,皇贵妃有孕,饶是皇贵妃那样的温和性子,害喜时也是不讲道理的,可见女子怀胎之辛苦。
幼蓁性子更娇,只怕会更加难熬。
幼蓁听了杏眸一亮,看来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偷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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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蓁有喜的消息,四爷并没有立即说出去,只是派人往宫里和佟府去了一趟。
佟府的老夫人和瓜尔佳氏隔日就上门看望幼蓁,留下满桌的滋补圣品,一直待到夕阳半沉才离开。
尽管栖梧院不曾直接放出消息,但后院的人陆陆续续也都猜出来了。
逢五逢十的请安被取消,陈嬷嬷手里的管家权也没有还给福晋,整个栖梧院比水桶还要严密,府中诸人又不是傻的,只要稍想一想就明白了。
自从新福晋进府以来,她们便知道有这么一天,只是当这件事情真的摆在眼前时,众人心绪皆是复杂万分。
钮祜禄格格和耿格格最先接受,她们本就进府晚,若不是生了儿子,恐怕在这后院就是个透明人。
福晋是否有孕于她们并无影响,只是若福晋诞下阿哥,她们的儿子在四爷眼中的地位就更低了。
两位格格并无什么野心,福晋待她们不薄,只愿福晋此胎顺顺利利,莫要出差错。
李侧福晋自圣驾回府后,就深居简出,省得在四爷面前讨嫌,知道幼蓁有喜的消息,她想的比耿格格两位更深远些。
福晋这胎是个格格还好,若是个阿哥,那便和弘晖一样都是嫡子,弘晖占了嫡长,幼子占了宠爱,天然的不对付,日后怕是有的争呢。
宋格格更直接,无数次和自己的贴身侍女说:“肯定是个格格,肯定是个格格!”
她生了两个格格,府里其他人生的都是儿子,宋格格心里早就不平衡了。
这回南巡,除了第一日在福晋帐篷里和四爷说了两句话,其余时候她连四爷的面都没见着。
福晋倒是派了人陪她们出去游玩,但那又有什么用呢?宋格格可不仅仅为了玩乐才跟去的。
幼蓁如今有喜,明显是在南巡途中怀上的,宋格格不免想到,若是自己有机会见到四爷,或许如今有喜的就是自己了?
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还和侍女说:“福晋有孕在身,总不能继续霸着主子爷吧?主子爷快两年没进后院,也该瞧瞧我们这些老人儿了。”
但宋格格的希冀并未成真,四爷不仅没进后院,还往栖梧院去得更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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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梧院内,四爷大步走进来时,幼蓁正被马佳嬷嬷和拂冬围着灌药。
一见到四爷,幼蓁当即可怜兮兮地望了过来:“表哥……”
四爷先去了里间更衣净手,幼蓁如今半点异味也闻不得,四爷每日回栖梧院,必得将自己收拾个干干净净,才能近幼蓁的身。
待四爷出来后,幼蓁立即拔腿向他跑去,四爷连忙伸手接住。
“表哥,那药太苦了。”幼蓁一张小脸皱巴巴的。
四爷先扶着幼蓁坐下,再从马佳嬷嬷手里接过那碗药。
“把这药喝了,你就不会吐了。”四爷亲自舀起一勺,递到幼蓁嘴边。
“表哥……”幼蓁还不想喝,四爷板起脸,威严地看她一眼,幼蓁终究是不情不愿地张嘴。
四爷喂药,比马佳嬷嬷要快得多,没一会儿那汤药便少了一半。
但幼蓁再不愿意喝了,把碗往四爷面前一推。
四爷不用她提醒,直接一仰头一抬手,半碗药就下去了。
这是幼蓁头一天喝安胎药时定下的“规矩”,她一看自己要喝那么多那么苦的药,四爷却在一旁什么也不用干,顿时不高兴了。
于是她分一半安胎药给四爷,说是要和表哥“同甘共苦”,四爷为了哄她乖乖喝药,只好答应。
此后拂冬熬药时总会多加一碗水,盛药的碗也要大上一圈。
外面人若知晓,四爷在府里被自家福晋逼着喝安胎药,恐怕要笑掉大牙。
幼蓁害喜十分严重,回府这大半月来几乎吃不下什么东西,消息传到佟府,佟大夫人特地送来药方,说是当年瓜尔佳氏怀幼蓁时用的安胎药,可以缓解孕吐。
四爷找太医瞧过,才给幼蓁用。
如今接连喝了几日,总算能吃下一些清淡的,脸色红润几分。
“它太闹人了。”幼蓁摸着小腹,朝四爷抱怨,“搅得我用不了膳,肚子总是饿。”
四爷安抚地亲亲她,道:“它不乖,待它出生了,表哥再帮你教训它。”
幼蓁点点头,又紧接着摇摇头:“那不行的,还小呢,不能怪它。”
要怪就怪四爷,幼蓁心里可是把账算得清清楚楚的。
四爷挑眉不语,看出幼蓁性子虽不稳重,但内里却是个溺爱孩子的。
若这一胎是个小阿哥,那自己必定要做一个严父,若是个小格格,照幼蓁这样养,倒也不错。
四爷想着想着便勾起唇角,在额娘肚子里便这般闹腾,或许就和幼蓁一样,是个娇气的小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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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西厢的小书房内。
弘晖阿哥正坐在书桌前,执笔写着什么。
奶嬷嬷捧着一汤盅进来,放在弘晖手边,道:“阿哥今日已经用功许久了,歇下喝口汤吧,莫把眼睛熬坏了。”
弘晖头也不抬:“不行,我今日得将这篇文章的释义写好,明日给二弟送去。过两日师傅要抽背的。”
奶嬷嬷听了叹气,大阿哥就是性子太老好了些,二阿哥听课时不专心,文章学不懂,大阿哥便帮他写释义,还常常抽出时间来,检查弟弟们的功课。
大阿哥和二阿哥年纪也差不了多少,却这样用心,比同母的兄弟还要费心些。
奶嬷嬷忍不住劝解一句:“阿哥关心弟弟,心意是好的。只是阿哥也要当心自己的身子,二阿哥不够用功,自有主子爷和先生去管教他。”
“嬷嬷,二弟不是不够用功,只是他天生比旁人更易倦怠,阿玛若是知道了,怕是要误会他不用心,会罚他的。”弘晖认真道,“我身为长兄,监督二弟多学些,是应当的。”
奶嬷嬷已经不是头一回这样说了,奈何小主子不听,今日只好掩下不提这一茬,转而说去自己新听来的消息。
“大阿哥,奴才听闻,福晋自南巡归来后,就一直没出过院子,或许是……”
“是什么?”弘晖抬起头,面露关切,“福晋有什么不适吗?”
“自然不是,”奶嬷嬷声音小了些,凑近道,“福晋好像是有喜了!”
“真的?”弘晖惊讶地瞪大眸。
“自然是真的,阿哥你可得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奶嬷嬷道,“福晋这一胎也不知是男是女,若是生下个嫡子,那阿哥您……”
“嬷嬷!”弘晖脸上的惊喜还未散去,听到奶嬷嬷所说,立即呵斥道,“福晋有喜是好事,方才那种话嬷嬷不许再说了!”
“大阿哥,奴才也是为阿哥好……”奶嬷嬷刚要辩解两句,弘晖重重一拍桌,奶嬷嬷才咽下后面的话。
她也是为了小主子好啊,小主子生母早逝,新福晋家世好容貌好,还和主子爷有一段小时候的情谊。瞧瞧,如今不到一年,主子爷就已经将乌拉那拉福晋忘到脑后去了。
这些日子,主子爷在前院停留的时间也少了,一回府就去栖梧院陪伴新福晋,连几位阿哥们的功课,都不如以前抓得紧了。
待新福晋生下嫡子,她们大阿哥的地位该有多尴尬,主子爷还记得大阿哥这个长子吗?
奶嬷嬷觉得自己为小主子掏心掏肺,特地费了银子去打听后院的事情,怎么小主子就油盐不进,还不领情呢?
第64章 弘晖
进入六月, 幼蓁的胎满了三个月,四爷才将福晋有喜的消息昭告全府,阖府的奴才都被赐了三个月的月银, 可谓是皆大欢喜。
尽管心里早有准备, 但后院中某些人还是不可抑制的酸了些许, 第二日却不得不齐齐来到栖梧院,向幼蓁道喜。
幼蓁自从进了三月, 胃口渐渐好了起来,寻常用膳也不觉得恶心了。太医诊治后撤了她每日必服的安胎药, 只需在饮食上多加注意,莫要犯了孕妇的忌讳即可。
李侧福晋及宋格格等人来到栖梧院时,幼蓁还未睡醒,马佳嬷嬷安排众人坐下,道:“福晋还在梳洗,请侧福晋和各位格格们稍加等候。”
马佳嬷嬷说等, 那众人还有什么异议, 只能安静坐着。
这一等便是快一个时辰,宋格格茶水都喝了两盅,幼蓁才在宜春的搀扶下走出来, 慢慢坐到为首的红檀香木椅上。
众人隔了近三个月没有见过幼蓁,知道幼蓁有孕,而这有孕的妇人无论再小心翼翼地保养,也不可能再如往日一般容光焕发。
宋格格等人禁不住抬眸悄悄打量幼蓁,企图从幼蓁脸上看出几分有孕的疲惫。
奈何根本看不出来, 宋格格仔细瞧了两眼, 只幼蓁身着倩碧色绸裙, 外罩同色薄纱, 在这燥热的夏日显得极为清新怡人。
肌肤还是那样白皙雪嫩,看不到一点纹路,一双杏眸水润润湿朦朦,两颊布着刚睡饱的胭脂色红晕,整个人像是被绿色纱雾包裹的一颗露珠,晶莹剔透,冰清玉润。
这哪里像是有孕的样子?宋格格撇撇嘴,收回眼神。
其他人也注意到幼蓁的好气色,钮祜禄格格笑道:“福晋休养的真好,可见小主子疼人,知道不能折腾额娘。”
幼蓁鲜少和后院的人坐下来叙话,如今被肚子里的小家伙磨得耐心也多了些,听到钮祜禄格格这般说,回以笑容:“这些日子总算乖些,之前是最不听话的。”
幼蓁前些日子被折腾的,面色也是苍白几分,在四爷及身边众人的精心呵护下,才渐渐养回来。
宋格格插话道:“福晋这胎瞧上去怀得挺轻松,不像先福晋,怀大阿哥时可是受尽了罪,主子爷也跟着担心,就差住在正院了。”
此话一出,厅堂里安静一瞬,钮祜禄格格和耿格格连忙低下头,装作没听见似的,李侧福晋像看傻子似的看了宋格格一眼。
宋格格仿佛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神色紧张起来,张口欲言。
“所谓十月怀胎,没有哪位母亲是不辛苦的,”幼蓁浅浅笑道,“表哥作为父亲,自然也会担忧,不仅仅是弘晖,这府里的小阿哥小格格们,表哥都是挂念的。”
宋格格讪讪地垂下眸,应了声:“福晋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