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人怎么都那么疯。
“不说了不说了。”
“走走走,咱们去操场。”
他们推嚷着离开,连带着拽走被盛鸿涛吓傻的那个。
盛鸿涛呸了一声,转身折回自己座位。
他坐在后座,喂了一声。
“你刚没去看三哥打――”盛鸿涛被怄了回来,想到江厉的吩咐,不敢再说。
云绽没反应。
盛鸿涛深吸口气,叫她名字。
她这才回过头。
“这我倒不知道。”“难怪家长会没见他家来过人。”“你们知道他朝他爷爷吼了什么吗?他说‘我当初就该一刀捅死她。’你们想想,什么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呀。“
大家唏嘘了两声,感叹:“难怪他家里人都不管他,别是真捅过人吧。”
紧接着就听盛鸿涛问:“你刚出去没?”
“出哪里去?”她问得直接。
郁闷地趴在桌子上睡觉。
一个两个都什么人讷。
火气一点就燃。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盛鸿涛三两步跨过去,揪着说得最欢的那个人警告:“再瞎说老子把你扔下楼去。”
他知道这件事对三哥不会有任何影响,毕竟有陆流在,再不济他们也能帮忙。但是一想到云绽这么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就免不了忧心。
他们在办公室等了半天,就等来对方的‘误会’两个字。说是自己摔了,和江厉无关,还谢谢江厉好心把他扶起来,改天一定送一面锦旗过来。
盛鸿涛听到这话简直乐开花。
不用问就知道这件事铁定是宋榆归动的手脚,忙在小群里夸他。
【咱就是说,这种事还是二哥处理专业。】
【上次打架早知道也让二哥出手了,不然也不会集体被叫教务处去。】
林幼安说:【也没啥区别。】
这次她可是把宋榆归哄开心了,一连在群里发了几个‘干得漂亮’。
一开始都还很正常,过了好一会儿,江厉才忍不住问:“云绽呢?”
毕竟早上‘江厉打人了’这几个字,整栋楼都传遍了,只要不是个聋子,应该都听得到。
宋榆归笑归笑,但满眼都写着讽刺。
他和江厉没回教室,现在正在主任办公室外罚站。他看向江厉:“瞅瞅,你为人家打架罚站,她连问你一句都是多余。”
“闭嘴。”
江厉心底烦躁,却还是在安慰自己。
云绽爱读书他又不是不知道,她那种被关在小仓库都发现不了的人,听不见别人八卦也是很正常的。
好学生嘛,不爱凑热闹也正常。
江厉直接:“谢谢老师体谅,老师再见。”
主任气得跳脚,追出来喊他:“回来,我没让你走,我说的是站到下课!”
可他头也没回。
他老老实实立在门口挨罚,中午吃了个战斗饭,下午回来继续站着。
等到快放学的时间,忽然开口向主任求饶:“杨老师,站一天了,能不能提前点走啊?”
主任不耐烦地看他:“还有十分钟放学,给我站够。”
要不是宋家让人打了招呼,他今天非得把他开除了不可。
江厉从主任办公楼下来的时间,下课铃刚好打响。
他立在楼下,目光紧紧地盯着楼梯口。
张凯离开时的那个惨样就已经足够让他们避江厉如洪水猛兽。
江厉不在乎别人,只想见云绽一面。
等了十分钟,他终于在人群里看见了她的身影。
最先涌出教室的男生看见他人,立马收了笑。心有余悸地从外围绕过去,生怕江厉突然哪根筋不对了,又来打人。
下楼的人越来越多,江厉就像是河里的一块石头,定定地立在那儿。
人潮在靠近他的时候自动分成两股,远远地就避开他。
本来他在学生眼里顶多只是脾气不好、不敢招惹的形象,现在一跃变成了随时会打人,拳拳下死手的精神病。他们不关心张凯他们怎么混进海宁的,也不在乎江厉为什么打他。
楼梯里吵吵嚷嚷的,夏丛挽着云绽的手,叽叽喳喳地在她耳边说话,云绽微微笑着听她讲。
追这么久,这人对三哥还是冷得像块石头。
课间休息时,盛鸿涛收到了宋榆归的消息――江厉的事已经解决了。
张凯那伙人不敢惹江厉,压根没报警。
盛鸿涛跟在云绽后面几格台阶的位置,看见他,扬手高高地叫了声‘三哥’。
不少人朝江厉看了过来。
江厉光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云绽和他对视一面,下意识停了下脚,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抿唇,若无其事地跟着夏丛走。
还自发寻找话题,问夏丛:“期末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了?”
夏丛敏锐地意识到周围氛围变了,迟疑地看看江厉,又看看身旁的云绽,回答:“就那样,我爸妈说只要每科及格就行,绽绽,你呢?”
“我也还好。”
周围人都停了下来,视线落在他们两个身上,脚步逐渐放慢。
这两人什么关系?
看江厉这样子,怕不是又要打人?
就三个字,小群沉默了好半天。
盛鸿涛挠头,斟酌着回:“她没什么,刚忙着看书呢,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亦或是她根本不关心江厉发生了什么事。
云绽用力,想挣开他的手,可他的手掌用力抓紧,坚固得像铁一样。
废半天劲依旧徒劳无功。
江厉开口,声音颓废沙哑:“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云绽皱眉:“你先放开我。”
看清她眼底的疏离和冷淡,江厉慌了。什么面子,什么尊严都抛诸脑后,软着声音向她解释:“我没有故意打人,是他说下流的话,想干下流的事,我这才没控制住。”
他不知道这样说她能不能理解。
再来一次,再让他听一遍那样的话,他依然会忍不住发疯。
宋榆归说得没错。
她是他的宝贝,一想到别人会肖想云绽,他就忍不住发狂。
云绽始终平静地看着他,他想帮她把被风吹乱的头发理好,被她躲开。
江厉闭了眼,藏住眼底的情绪。求她:“绽绽我错了,你别不理我。”
云绽叹了口气,心平气和地告诉他:“江厉,你该对被打的那个人说这些话,而不是向我认错。”
她不知道对方究竟做了什么,能让江厉怒成这样,但打人终归是不对的。
江厉问:“你怕我?是不是?”
六年后,也是这样。
她知道他打了别人,所以下意识远离。
眼看两人就要越过江厉,江厉忽然动了。
伸手一把将人拦住。
得了,盛鸿涛无语地翻白眼,就知道不是来等他的。
云绽抬头看江厉。
这的确是云绽会做的事。
云绽莫名地看着他,她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但也明白,现在的她最好和江厉保持距离。
这是个很好的理由。
想到这里,云绽默默点头:“是,江厉,我怕你。所以,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靠近我了。”
江厉下意识冷笑,可笑还没扬起又僵在脸上,只觉得心窝都是痛的,疼到四肢百骸都用不上力。
他不瞎,一路走来大家眼里的畏惧藏都藏不住,别人怎么看他都不重要,他只在乎她是不是也像她们一样。
六年前,她说好陪宋厉一辈子,但在他需要的时候,她还是消失了。
人间蒸发,任他怎么找都找不到。
他垂下头,右手依旧执拗地攥紧她的手腕。
云绽点头,不过刚才江厉不是说了吗,他又打人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她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夏丛回头看了教学楼下的江厉和盛鸿涛一眼,偷偷告诉她:“这次情况可严重了,就在咱们楼,被抬出去的那个人满身都是血,我没看见,听人说――”
说到这里,她再压了压声音,在她耳畔继续道:“听人说,那个人当时脸都是变形的,鼻骨肯定断了。”
明明说周末才回来,他居然提前了好几天。
盛鸿涛愣住:“云绽她……”
没听说有男朋友呀。
云绽怔住,几个月前江厉打架的画面历历在目。
难怪他问她是不是怕他。
可这次,云绽轻轻一扯,就挣脱了他的桎梏。
云绽抬眸,几次想开口说话,又咽了回去,最后垂下眼,拉着夏丛出了校门。
路上夏丛惊疑未定,还在问她:“绽绽,你真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夏丛继续道:“你拒绝他也好,他们都说江厉有精神问题,正常人哪敢那样下死手啊。”
她迟疑两秒,点头。
出校门后照常去公交站台。
忽然,江厉失控地追了出去。
他发了疯,着魔一样追着那辆车。
冷空气争先恐后灌进肺里,从喉咙到肺,针扎似的疼。
盛鸿涛惊了,也跟着人追。
和往常不同的是,今天没等公交车过来,站台边便停下一辆黑色高档轿车,车窗摇下,沈砚行坐在车里。
“绽绽。”他这样叫她。
盛鸿涛和江厉跟在她不远处出学校,亲眼看见云绽被一个男人接上车,男人下车帮她开门,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帮她把书包拎走。
两人关系亲密得扎人眼睛。
江厉愣住,看见那辆车合上车门,载着云绽渐渐驶远。
云绽抬头,触不及防撞进沈砚行眼里。
他坐在车里,穿着一丝不苟考究的黑色大衣,脖子上戴的是她去年送给他的驼色围巾,偏头,平静地和她对视。
他把人拦下来,安抚:“三哥,不是你想的那样,或许就是她家人来接她。”
幸好他记了车牌,他问:“要不先查查?”
江厉死死握着双拳,看着云绽离开的方向,咬牙吐出一个字:“查。”
他能接受她怕他,大不了慢慢哄好就是。
但如果她身边已经有了别人,那他一定会疯。
盛鸿涛不敢耽搁,赶忙给朋友发了消息。半个小时后,沈砚行的照片弹出手机。
第21章 二一章
云绽向后望的眼神收了回来,江厉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
她是真的没想到他会追过来,沈砚行提醒的时候她直接吓到坐正身子。
“你认识?”沈砚行脸上的笑停滞了一秒,而后不动声色地散去异样。
他虽然是家境富裕娇养长大的人,但是却异常稳重,看云绽的眼神情绪收敛,远不如江厉那般外放。
云绽不知道该不该点头,最后只好道:“同学,不熟。”
“看上去,”沈砚行犹豫了,在脑子里斟酌,最后选了个比较合适的形容词,看着她温和笑:“看上去,他应该很喜欢你。”
他凑近的时候,她能闻见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味,又苦又涩。
“舞鞋你不喜欢,只能俗套地送你项链。”
汽车驶出小巷,阳光出现,沈砚行五官随之变得柔和,眼梢唇角全都向上弯弯,看着她,笑得温柔。
云绽脸色骤变,急忙否认:“没有,我和他刚认识不久。”
云绽点头,她和沈砚行在一起时大部分时间都是这样恹恹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他笑而不语,轻轻帮她把头发理好,动作轻柔像对待最珍贵的公主。
云绽垂着眼睫,而后觉察到一粒凉意兜顶而下,项链滑过她的额头,滚过鼻尖,最后停留在她的脖子上。
云绽低着头看项链,他神情温柔地帮她扣好,然后顺了顺小白兔的软毛。
“这半年过得还好吗?”他问。
因为她不知道要说什么,不知道周知一而再再而三叮嘱的讨好,究竟是怎么个讨好法。
沈砚行太有礼貌了,事实上,就算她顺着周知心意对沈砚行自荐枕席,他也未必会接受。说不定还会为她的堕落而感到痛心。
云绽承认,这个提议对她确实很有诱惑。
但方云华在淮序,她哪也去不了。
怕说多错多,云绽幅度极小地摇摇头,只想他的注意力千千万万不要再放在她身上。
沈砚行也不恼,淡淡点头:“统招也好,国内也有许多出名的舞蹈学院。”
沈砚行太完美,无懈可击。
伴随着汽车缓慢行驶,他说:“我看过你的成绩,国内大学基本没有问题,但是,绽绽,你想留学吗?”
云绽看他:“怎么这样问?”
是美丽,也是禁锢,像重金打造的金锁。
现在是她学业的重要时刻,尽管进修的他学业更加繁重,但仍然放心不下。
即便是一周一次通话,他也时常惦念着。
“或许是我多想,我觉得你不该浪费你的舞蹈天赋。”沈砚行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在国外给你找一位经验丰富的导师,资金方面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你。”
初冬,道路两旁的蓝楹树已经没了花朵,街上的行人各个都裹得厚厚的,揣着手各忙各的事。
有卖冰糖葫芦的、有卖炒板栗烤红薯的,汽车慢悠悠在路上行驶。
以往这个时候沈砚行都会安静地看书,两人互不打扰。
许是太久没见过云绽,他今天只想看着她,一秒都舍不得错过。
云绽飞快抹掉。
车在玉满楼停下,他提前订好了位置,带云绽上顶层、视野最好的地方。
他牵着她的手,走过的地方灯光璀璨、装饰奢靡。
点菜的时候云绽主动叮嘱不要香菜、少盐少油,不需要餐后甜点。
这是沈砚行的饮食习惯,他没想到他离开半年,云绽还记得。这倒令他微微吃惊。
两个人安静地吃饭,沈砚行偶尔抬头看她,十七岁的她含苞待绽,像水池里娇养的亭亭荷花,微风轻轻吹拂,轻盈地在水面上摇晃。
那是一种近乎脆弱的美丽,精致、易碎。
云绽软趴趴地扒在车窗上,头发也软软的,身子也软软的,可以随意捏成任何形状似的。时而看着窗外,时而用指尖在玻璃上写字。
写了什么呢,沈砚行扫了一眼。
云绽头发挽得很松,耳畔的碎发几次散落下来,她用手抚了下,沈砚行凑过去帮她理好。
他们亲密又疏离,像情侣,更像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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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天气,纵然还没到下雪结冰的温度,但空气中已然泛起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