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厉澜说着便吩咐人拿来一把锋利小刀,微低着头开始削起了一颗翠绿饱满的梨子。
盛姝懒得理他,从果盘里拿起另一颗橘子,果断继续剥了起来。
谌厉澜抬头,瞥了眼她手下的动作,一本正经地问道。
“今日琴练的如何?都学了些什么,孤在这里辛辛苦苦给你削梨,你也该懂得知恩图报,还不快去给孤弹上一曲。”
盛姝置气般的将橘子重放在桌上,微微侧过头不看他。
“君上可是忘了,臣下对音律一窍不通,今日刚学,能认清琴弦都不错了,哪里还能弹得了一曲?”
“哦……那便告诉孤,每根琴弦的音准,也让孤看看经由潇公子亲自教授,这一日的成效到底如何?”
谌厉澜很快就削完了,一条完整的果皮吧嗒一声掉落在桌上,白嫩多汁的梨子立时就送到了盛姝唇边。
一阵清新鲜甜的果香适时萦绕在鼻尖。
盛姝蹙眉向后躲开,“太大了,吃不了。”
谌厉澜语气不自觉变得柔和,“无妨,吃两口便好,孤又没非逼着你吃完。”
盛姝抬手拿过再次送至唇边的梨子,下一刻却是握住桌上的小刀,将梨子一分为二。
“君上,这一半给你,这样便可以吃完了,也不会浪费。”
盛姝笑得爽朗,手中的梨子也是递了过来。
谌厉澜突生出种不好的感觉,莫名的开始想起那些听过的莫须有的俗语来,并不愿伸手去接。
分梨,预示着分离!
哪里有人真的会去分梨给他人的……
“孤不想吃,你若实在不想吃也无须勉强,走,弹琴给孤听!”
谌厉澜不想吃,更不想碰那半颗梨子,抓住盛姝的手腕就要起身。
梨子不经意滚落在地,谌厉澜心里莫名的才有些松释,升起丝丝欢欣。
盛姝找了个最为恰当的理由,嫌恶地拼力挣扎。
“君上,我说了我还不会弹!”
谌厉澜并不想放手,她越挣扎得厉害,他手下就越紧的钳制着。
“孤来教你。”
“我还没洗手!”
盛姝浑身都在拒绝,谁稀罕让他教!
随后,谌厉澜命人打了水来,盛姝很是无奈,二人一同在盆中洗手。
盛姝草草了事,先是抽手,谌厉澜却并不给她这个机会,握住她的手,细致温柔地轻轻擦着上面的水渍。
盛姝试了几次,根本无法挣脱,男女之间的力气对抗简直就是螳臂挡车,多少有点自不量力了。
“君上,我又不是残废,自己有手可以做!”
“既是有手,接下来就给孤好好弹琴,孤洗耳恭听。”
谌厉澜唇角轻扬,拉着她的手就先坐在了琴架之后。
这小人,还不是想试探!
也罢,就让他见识一下。
盛姝硬着头皮抬手放在了琴弦上。
上一次还在南陈王宫心血来潮弹过几遍,虽是单音,倒也足以应付糊弄过去了。
“嗯,初次学琴能到这种程度也不算太差,只是日后还得多加练习,要记得勤能补拙。”
要他教育人!
“是。”
盛姝心不在焉的随口敷衍应答。
一阵温热猝不及防就贴上了她的后背,谌厉澜就立在她身后,俯身而下靠近过来。
盛姝吓了一跳,整个身子都不禁缩了缩,惊呼出声。
“君上……”
“孤耳朵又不聋,叫那么大声做什么?看着琴,孤教你,弹到这里的宫、角两音,须得左手手指分别揉按出颤音和滑音。”
谌厉澜气息温热,下颌几乎靠在盛姝的肩头,一手先是拨动右侧的琴弦。
另一手则是握上了盛姝的指尖,放在左侧的琴弦上,引导着她正确的指法。
盛姝莫名的紧张,总有种即将被拎上案板成为刀俎下鱼肉的感觉,从进了这个王宫就深有体会。
现下似乎更是明显!
这个无耻小人,名分都没有,竟如此心急……
但她十分清楚,这种狗皇帝最是要强,死要面子,就那点尊严是万万不能折损的,若是她强行反抗,反而会起反作用。
“君上……潇公子会慢慢教臣下的!无须君上费心……”
盛姝将头埋得低低的,故意不去看琴弦,声音也是又柔又轻。
谌厉澜抬起右掌便捧上了她的脸,很想要看看是否如他想象中那般羞怯模样。
“嘶~”
盛姝毫不留情就在他食指上留下了一排深深地牙印,趁机起身开溜。
谌厉澜皱眉,“你这丫头是不是属狗的!怎么又咬起人来了?”
盛姝双手叉腰,没好气地瞪着他。
“我虽然不属狗,但是就喜欢咬人,奉劝君上最好不要惹我!否则,就别怪我本性凶残了!”
第216章 下手
谌厉澜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不觉想起在宫外那次,也是被她咬伤。
虽是不情不愿,也还是委屈巴巴地替他仔细包扎了,那方锦帕都还在……
“没良心的丫头!孤好心好意教你弹琴,你不但反过来咬孤,还说孤惹了你,孤倒要问问你,孤如何惹你了?”
他上前两步,盛姝就随之向后退开两步,并不想让他接近,面上依然是一副气势汹汹的质问之势。
“别以为我不懂!男女有别,我上次才跟君上说了要避嫌,君上可当成耳旁风了?还是说君上就是故意要推我入火坑,想在一旁隔岸观火看热闹?”
谌厉澜似笑非笑,“避什么嫌?整个王宫都是孤的,孤想去哪要见什么人,又有何人敢置喙?平日里看你胆子如此大,怎么这会就知道怕了?”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人最是无情!若我哪天被人陷害,你定然也不会出手相帮!早看透你了!”
盛姝轻哼,转身背对着他。
“那上次又是谁从太后那里救你出来的?孤才是真的看透你了!记仇不记好!”
谌厉澜借机来到她身前,下手十分快地轻咚了下她的额头。
盛姝果断一把打开他的手,面上依然带着凶意,气焰嚣张。
“是不是要翻旧账?是不是还嫌手不够痛?”
谌厉澜唇角的弧度不自觉更多了些,抬手又送了过来。
“嗯,的确是没有上次痛,若某只小狗还没咬够就不妨再咬两口,这点小伤小痛,孤还是受得了的。”
盛姝毫不掩饰嫌弃的表情,鄙视的眼神瞟了眼他。
“谁稀罕!还不如啃两块猪脚来得实在!”
“你……”
盛姝并不给谌厉澜再动手的机会,先一步闪身藏于桌案另一头。
“你给孤过来!”
“我偏不!”
“待会若是孤抓到你了,定要好好罚罚你!也治一治你这般嚣张气焰!”
谌厉澜突然来了兴致,眼角眉梢也是多了几分俏皮坏笑,目光迥然明亮,脚下已是缓步朝着她而去。
也并未意识到,此时的自己就宛如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模样,心头的雀跃皆是因着她而起……
盛姝挑了挑眉,一脸不服气反问。
“那要是抓不到呢?”
谌厉澜半开着玩笑,试探着她的态度。
“要是抓不到,孤便留下不走了!”
盛姝一边围着桌案闪躲,一边争取着想要的条件。
“谁要你留下!要是抓不到就赔钱!再赔我十两金!”
“你还敢跟孤提十两金!”
“怎么?十两金都舍不得,这般小气,谁爱跟你玩!”
盛姝有意不断激他。
谌厉澜忍无可忍,既觉新鲜,又极其想要逮住她,心中升了些难以名状的炽热之感。
几次玩闹追逐,谌厉澜一个快步直冲而来,盛姝立即惊叫抱头蹲了下来。
“不玩了!我不玩了!我认输!我投降!”
谌厉澜得逞的勾唇,也蹲下身子将她圈外怀中。
“小丫头,看你还往哪躲!”
盛姝只管低着头不满抗议,“打仗还不杀俘虏呢!你怎能如此不讲武德!我都不跑了,你还抓我!”
“那你是俘虏吗?孤如何就抓不得了,现在我们是不是该好好想想要怎么罚了?”
谌厉澜顺势下颌再靠上她肩头,低头想要看看她的神情。
盛姝抖了抖肩,回头对上他的目光,一脸不高兴,水眸中还盛着丝丝委屈。
“要罚就罚好了,反正你也就会欺负人!”
谌厉澜收起玩闹笑意,抿唇将她身子扶了起来,面色也端肃了几分。
“孤何时欺负你了?刚刚可是你自己说的,现在孤抓到了,你便要耍赖了?”
盛姝没好气的推下他的手臂,转身坐了下去。
“我饿了,要用膳了,君上请便吧。”
“来人,传膳。”
谌厉澜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不多时,桌上就摆满了各色精致菜品。
盛姝不言语,却也半分不肯亏待自己,握住筷子就先是置气般扒了一口饭。
谌厉澜眼波不觉柔和下来,夹了一大块肉到她碗中。
“如今倒是越发清瘦了,在孤这里好似亏待你了一般,多吃点。”
盛姝皱眉,下意识抬手便掩了掩胸口,下一刻忍无可忍侧头不禁干呕了起来。
谌厉澜轻拍着她的后背,不免担忧了起来,“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孤这就传太医过来。”
盛姝摆摆手,吸了吸鼻子,才稍稍抬头,避过面前的小碗,带着丝鼻音说道。
“不用了,我只是不吃内脏。”
“哦……”
谌厉澜看向面前那盘“凤肝”,若有所思,恍然想起上一次她也是这般情形。
“你……也不吃鸭肉吗?”
“嗯……”
“那次为何不说?”
谌厉澜记得,她当时分明还入了口,随后才呕了起来……
盛姝将小碗推至一旁,两手扶额轻揉着头,漫不经心地说道。
“因为是你逼我吃的……”
谌厉澜心头蓦然一阵淤堵,下意识想要口随着心解释他当时的一番好意,可话到嘴边却是咽了回去。
他的理智将他拉回,他无法忘记她的出现始终别有意图……
而且,他原本也不该被一个小女子牵动着心思,去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日后不喜吃的便告诉青儿,吩咐膳房不必再送就是。”
“嗯。”
盛姝眸色渐沉了下去,点头应声。
总还是如愿留下谌厉澜在元春殿用膳,这样的举动,她倒要看看对方还能忍多久?
一旦出手,便是她的机会了……
盛姝只愿能快一些,若继续同谌厉澜这般下去,短暂的靠山也终有一日会成为她的桎梏,怕是更加难以全身而退……
这两日,盛姝都和灼绪待在一起编谱。
谌厉澜也是借着检查盛姝的学习成效而出入元春殿,或午时前或晚膳前,连着两日都留下和她一起用膳。
直到第三日。
盛姝也思量过所有对方能用的阴招,却唯独漏掉了一点。
一股清淡媚药气息。
在灼绪刚入元春殿之时都还没有,可在他拨动琴弦不过片刻,便开始若有似无的飘过。
麝香、依兰花的气息越发浓了起来,或许不足以成事,却定能扰了短暂心智……
盛姝顿时慌了,恍然惊觉,便大概可以预知到这招的后果,这药效也怕是不多时就会发作了的。
她忙伸手按在琴弦上阻止,急切开口,“灼绪!快别弹了!快走!”
这样的招数着实太过下作,她绝不能跟他有任何接触机会!
第217章 拆招
灼绪突然被打断,有些不解地望着她,“怎么了?发生何事了?”
“现在来不及跟你解释了,你先走!晚点我再告诉你!”
盛姝心焦,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拉着灼绪就要将他推出去。
此举无非就是想断了谌厉澜对她的念想,她怎么都好脱身,可灼绪却是不能的。
一旦入了这局,单是谌厉澜对她这份已然存有的心思,无论真假,便如何都不会再放过灼绪……
“哦……”
灼绪目光落在自己手臂上的白嫩指尖,心头一阵荡漾,眼底莫名升起一股强烈而炽热冲动和渴求来。
这种念头一旦产生,便似洪水猛兽般奔腾而来。
灼绪眼波开始迷离,鬼迷心窍之下便挪不动脚步,抬手就握住了那只纤细白嫩指节。
盛姝惊而抽手,忙后退半步,“灼绪!你清醒一点!别做傻事!”
“盛姝……别走……”
灼绪的目光带着些许滚烫,并不似往时那般温和平静。
盛姝暗道不妙,药效居然如此之快!
定然是下了猛药的!
盛姝努力保持镇静,先是小心哄着,“好,我不走,你先回去,我等会再去找你可好?”
“不好!我想和你待在一处……”
灼绪定定的望着她,抬脚便向她急切而来。
越是到了这种时候,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适时出现,且正在逼近此处。
盛姝心下一沉,立在原地保持不动,眼看着他的手掌就覆上了她的脸颊,温柔摩挲着。
“灼绪,闭上眼睛……”
她的话轻柔似一片小羽毛,带着些许蛊惑力,灼绪心头发痒,动情地一边靠近那抹娇唇,一边缓缓闭上双眼。
在二人即将触碰到的瞬间,灼绪突然身子发软倒了下去。
盛姝一手扶住他的身子,另一只手的指尖正拈着一根银针。
纵使她刚闻到时,便立即拉着灼绪远离瑶筝,可还是吸入了些,身子也是有了稍许异样。
盛姝紧张地望向门口,忙将灼绪放在地上,闭眼咬着牙就用银针刺向指尖,一连刺破了三根手指。
刺痛传来,她微微颤抖着手,努力保持清醒。
谌厉澜进门就看到灼绪瘫倒在地,盛姝也是背对着门口,正低头坐在一旁。
“姝姝?怎么了?你有没有事?”
谌厉澜急忙来到盛姝面前,扶着她的手臂,将她身子带了起来。
盛姝顺势一手拉住他的衣袖,有意将右手指尖的银针翻转在上,就是为了让他看到。
“君上,快传太医,潇公子不知为何突然就晕倒了,我本来想替他扎针,却好像并不起作用,若是他有个好歹,可怎么得了啊?”
“老奴这就去找太医!”
王越跟在谌厉澜身边,看到殿内这副情形也是愣了片刻,却也很快反应过来,十分有眼力见的回了话,匆忙小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