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闻柚白从手机里收到了一个陌生账号发来的视频,别墅区路口的监控录像。
是徐宁桁和温岁。
温岁说:“徐天才,我上次跟你说过了,闻柚白根本不爱你,只是把你当作一个靠山而已,你是不相信么?”
徐宁桁明显不想理她,但温岁还是拉住了他:“如果她真的爱你,为什么不告诉你,我爸爸不是她爸爸?延舟哥都知道的事情,为什么你不知道?”
徐宁桁显然很震惊,猛地转过了身。
“我从徐伯母那听说了,闻柚白不能生是不是,好可怜,果然放荡是有下场的,报应这不就来了么?”
第251章 反驳
闻柚白的第一反应是,现在的监控软件还挺智能的,可以锁定人脸,还可以清晰地听到声音,她听到温岁说的话,半分生气的情绪都没有。
她眨了眨眼:“现在监控升级得挺快的。”
她这句话没什么特殊的含义,就只是随口一说,但是干了心虚事的谢延舟却神色微微一顿,眉目虽然冷淡平静,但却有几分不自然。
他扫了她一眼,说:“嗯,监控的技术一直在提高,已经很普遍了,普通的监控就能做到很多,若是更高级的监控,还有更多的功能。”
闻柚白摘下了自己耳朵里的耳机,变成了外放,她先是道:“谢延舟,你也来听一下,你的温岁妹妹说的话。”
她平静的话,却让谢延舟微微拧眉。
接下来就是温岁说的那一段话重复地播放,在这寂静的病房里,她脸色淡然,似乎并不在意,谢延舟越听脸色越沉,眉目阴翳。
闻柚白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的轮廓,轻声笑:“你在生气吗?是为我生气,还是为温岁生气?如果说是为我生气,你还是不要告诉我了,我觉得很虚伪。”
她心墙冷硬,现在也是依旧把谢延舟的所有善意都抵挡在门外,不让丝毫的柔情陷入,她接受他的照顾,但根本不在乎他所展示的心意。
“因为你不是第一次听到温岁这样说我吧?以前她说过更多难听的话,她的这些羞辱我早就习以为常了。”
闻柚白声音很轻。
她以前和谢延舟在一起的时候,温岁也从未掩饰过对她的恶意和厌恶,谢延舟只会熟视无睹,恍若未闻,放纵温岁对她的言语侮辱,她也知道,这是她和温岁的事情,她不能期望谢延舟来拯救她,话虽如此,但她也是会心寒的。
因为谢延舟的纵容,所以温岁总是无所畏惧,她也很少伪装,因为她知道,不管她做了什么,她还有她的延舟哥哥帮她。
这就是闻柚白觉得恶心的点。
真脏。
她当年决心离开谢延舟的时候,就决定彻底抛弃掉过往。
她说:“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谢延舟声音有几分沙哑。
她的目光直直地望进他漆黑的瞳仁里,仿佛锐利的刀剑直达他的心脏:“我和你在一起的每个分秒,我都觉得很难受,我在勉强我自己,忍着我内心深处翻涌上来的恶心,我想到你曾经对温岁纵容的模样,又看到你现在对她的冷漠,我只会觉得你这人又可耻又下贱。”
她并没有愤怒的情绪,但让谢延舟身体里血液一寸寸冷下来的就是她此时的平静淡漠。
“脏过的东西,别人拥有过的东西,我就不要,我不想要,可是你还是要用你看过温岁的眼睛来看我,握过她手的手来碰我,真恶心。”
她说完就关上手机屏幕。
谢延舟紧紧地抿着薄唇,脸色白了些许,他胸口被郁气堵满了,胀气得几乎要爆炸,余下还有渗透其中的酸涩。
他其实有很多话可以反驳,比如人和东西是不一样的,人是有尊严的活物,什么叫做脏过的东西,而且如果嫌弃脏,他当年也早被她定义成脏东西了,为什么当年就可以忍受,他想还问她,那要他怎么做,她才会重新接受他?
但他沉默了半天,还是没开口。
因为他想起了曾经其他人对闻柚白的羞辱,比如温岁,他们也是把她比拟作一个物件,一个会脏的物件,没把她当作平等的人,肆意对她进行轻贱的评价。
他虽然没参与过,但他的冷漠,就是另一个层面意义上的帮凶。
“那我能做什么,让你觉得不恶心的吗?”谢延舟的脾气好得让闻柚白都觉得惊讶,他没有发火,没有冷沉,没有不耐烦,是很认真在询问她的意见。
闻柚白抿唇:“我不是你妈妈,我没有教你的义务。”
他既然把脸贴上来让她打,她才不会手软。
谢延舟无奈叹气:“好的,谢谢闻律师。”他看时间,“等会你该休息了,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让人送来。”
闻柚白没理他。
谢延舟耳畔浮现温岁的话,他平静地说:“医生只是说你不易怀孕,没给你下绝对的诊断,说不能生,或许……”
“这是我的福气,我已经不想再生了,有小惊蛰就够了。”闻柚白语气冷漠,“你觉得我介意不能生吗?”
“心理上的不能生和生理上的不能是两种情况,我尊重你的选择,你有不生的自由,但生理上的不能没有给你选择的机会,所以我才希望你是健康的,有选择的,当然,我也不想再有小孩了。”
谢延舟说的这些话就好像他们已经复合了,在讨论未来的孩子。
第252章 霸道
闻柚白笑了下:“你说得挺好的,你总是道理一大堆。”她淡笑着盯着他的眼睛,“那你怎么不分析一下温岁的心理?”
谢延舟脸色淡定,甚至还有浅浅的笑意:“我没事不需要去分析她,我对她的心理状态不感兴趣。”
“你可真会解释,把你对我的变态做法解释成对我感兴趣。”
他没有否认,嗓音低沉:“只有感兴趣,才会喜欢,然后才会去琢磨你的心理,想知道你在想什么。”
闻柚白没那么容易被洗脑,她的思想也自有体系:“或许也可以换成另一种解释,你不是对温岁的心理不感兴趣,而是因为你太过喜欢她了,喜欢到不管她是什么样的人,你都会无条件纵容她,你知道她的心机,知道她的虚荣,但依旧给她镀上了一层爱人滤镜。”
“不是。”谢延舟很清醒。
他对温岁的纵容就只是因为温阿姨,他也不想浪费时间去管她的心里想法,只需要表面上顾好她即可,所有人觉得他为她付出了那么多的精力,事实上,对他来说,很多都只是举手之劳,根本上没花费多少精力。
他当然知道温岁虚荣、心机也很多,但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他并不在意她的品性如何,他唯一管过的事,就是不让她交那个乱七八糟的男朋友,温阿姨叮嘱过,要让她找到幸福,找到一个爱她的好男人。
“我不爱岁岁,也不可能会爱她。”
闻柚白浅笑:“多薄情的男人,说不爱就不爱了,你说你爱我,但你不会娶我,你说你不爱温岁,但一直保护着她,要娶她回家,你的爱既矛盾又低贱。”
谢延舟摸了摸她的耳朵,手上的触感有些凉,但很柔软,他弯了弯唇角:“不管我贱不贱,你现在该休息了,闻律师,等休息够了再来骂我。”
闻柚白身上隐隐作疼得难受,她不想睡觉,她只想鼓着气,把谢延舟气个半死,最好两人再互相大吵一顿,他再对她阴阳怪气、冷嘲热讽,然后他气得摔门离去。
她只要想一下这个画面,就感觉胸口郁气疏散。
总之,她想看到的不是面前这个好脾气却隐忍的谢延舟,而是以前那个一碰就爆炸的谢小少爷,谢老狗。
谢延舟见她手上还拿着手机,很无奈地朝她伸出手:“把手机给我吧,不看了。”
闻柚白点开了朋友圈,正好就刷到了温岁,她发了一组图,她和谢延舟,她和徐宁桁,她和盛司年,她在这个圈子里的人脉很广,也的确是小公主,长得漂亮,身材好,家世好,跳舞好,不管怎么样都是顶配。
至于性格问题,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温岁的朋友肯定也能欣赏得来她的性格的。
闻柚白只希望温岁别总是来烦她,在她面前舞来舞去。
她这次受伤,和温岁有关系吗?
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随意地把自己的猜测告诉谢延舟,反倒换来他轻飘飘的羞辱和质疑,觉得是她疑神疑鬼,胡思乱想,明明学法律,却没有丝毫的证据意识,最后他再看似公正,实则偏心地为温岁说话。
但事实证明,谢延舟就是犯贱。
当她都不提起温岁在其中可能发挥了作用,他反倒主动跟她说:“警方还在调查这件事,如果温岁有问题,她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闻柚白找到了反击的机会,轻飘飘地学着他以前的语气:“谢延舟,你好歹也是研究生学历,毕业自名校,虽然从事金融行业,但也多年和法律人士打交道,也懂得法律制度,怎么像个法盲,罪刑法定,证据原则,你不知道么,你有被害妄想症吧,随意揣测他人。”
谢延舟胸口堵了下,知道她是故意的,这些话都是他曾经说过的。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以前犯下的错,现在都得弥补。
闻柚白心情好了几分,看他脸色沉沉,她就能获得短暂的多巴胺极速增多。
谢延舟见她的确不想休息,也没勉强她,干脆安心和她聊天说话,他的大手习惯性地就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柔软的手置于掌心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
闻柚白想缩回手,却失败了。
他从以前就热衷于碰触她,她很早就发现,他喜欢两人的肌肤相贴,就算两人吵架的时候,若是他没摔门离去,只要他们共处一个空间,他就会碰她或抱她。
“你想聊温岁吗?”谢延舟低沉地问,语气认真。
“不想。”
谢延舟置若罔闻:“她其实就像一个被宠坏的小孩。”
“她被宠坏……”她轻笑,语气讥讽,“谢延舟你挺有意思的,她对我做了做了这么多事情,你说她只是被宠坏,还是个小孩,小孩违法犯罪了,也有监护人出来担责,所以,你是想说,你是她的监护人么?”
闻柚白听得心火起来,觉得他面目可憎又恶心。
谢延舟握紧了她的手,安抚道:“我不是她的监护人,以后也不会是,她其实并不喜欢我,她对我只有占有欲,或许是喜欢,但并非无法取代的喜欢,所以我跟她之间从来都没有爱情。”
闻柚白当然知道这一点。
如果温岁不是总来针对她,如果温岁不是自身矛盾得厉害,她还是有几分欣赏她的,温岁其实只爱她自己,她享受游走于权贵男人之间的快乐,热衷于玩弄男人,男人也只是她用于展现自我魅力和凌驾于他人的优越感的工具罢了。
温岁全身上下就写满了一句话:我是公主,我天生就该超越芸芸众生,天生就该受到所有男人的追捧。
而有幸被她当作隐形敌人的就是闻柚白,所以她在闻柚白身上释放了她人性中的所有恶意和恨意,她绝不要闻柚白过得有半分好,致力于破坏闻柚白的平静美好的生活。
闻柚白很想问温岁,现在她都不是闻阳的孩子了,不是她父亲背叛她母亲的证据了,温岁还能怎么样?
她心烦了,也不想见到谢延舟这张令人讨厌的脸,更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她慢慢躺了下来,侧过脸,不看他。
他掰正了她的脑袋,她瞪他:“你连我睡觉都要掌控姿势吗?你也太过霸道了!所有的事情都由你决定。”
第253章 爱的
谢延舟觉得此时的她更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抿了抿唇:“你脸上的伤痕,别压着,等会还要给你上药。”
闻柚白不说话了。
谢延舟心思几经沉浮,还是开口温声:“我现在和你一样了,我们是一样的。”
闻柚白不喜欢听他这种打哑谜的方式,还不如像从前那样直白,直接指责她。
他继续道:“你不容易怀孕,我也是。”
闻柚白眼皮一颤,然后神经开始迅速地跳动了起来,她有些恍然,以为自己听错了,当然,她也一时间没明白什么意思。
什么叫他也是,他也不容易怀孕吗?一个男人本来就不能怀孕。
谢延舟平静地扔下一个深水炸弹:“我做了结扎手术,之前跟你说过的,我前面有几天没来医院,就是因为我去做手术了,你只要小惊蛰,我也是,我有她这个女儿就够了,不用再要别的孩子了,我会把我对孩子的爱,都只给她一人。”
闻柚白瞳眸瑟缩,紧紧地抿着唇,眼眸里写满的都是震惊和不解。
谢延舟去做结扎手术了?
这个手术很小,也很安全,她震惊的不是有男人会去做这个手术,而是,谢延舟去做,因为他是谢家独子,按照正常的传统观念,一定需要一个男性继承人的,所以,谢延舟必须要有儿子,这是谢家长辈对他的要求。
但谢延舟直接结扎了。
闻柚白唇轻轻地动了动,想说什么,对上他的视线,又把话都吞咽了下去,她又想,算了,她的确无法理解谢延舟,这是他作为一个成年人的选择,他之前还说他要当丁克,不喜欢小孩,就当他自己坚持了他自己的梦想吧。
更何况,男性结扎手术也可以复通的,也对身体没什么伤害,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去复通,就可以再有儿子了。
闻柚白抿着唇角,沉默了半晌,拿手机在她们朋友的群聊发了消息。
“谢延舟不能生!”
就这一句话,其他人都炸了。
闻柚白又没继续说了,闭上眼睛,打算休息了。
谢延舟也没去打扰她,让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他走到窗户边的桌子上继续工作,休息的间隙抬眼去看她一眼,外面夜色寂静,他内心平静万分,只要看到她躺在床上,柔和的灯光笼罩着她,他躁动不安的心便能倏然柔软。
他猜测她应该睡熟了,就走过去,拿起清凉药膏轻轻地抹在了她的脸颊上,就算他早已看过多次她脸上的伤痕,却还是眼神越发阴沉,她瘦了太多,本来就白皙的肌肤更是不见血色。
她在病房待了太久,又疼又孤独,也无法工作,吃喝拉撒都需要别人的帮助,仿佛整个人倒退到幼儿时期,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的情绪很不稳定了,所以才会轻易发火。
她连睡觉的时候,也并不安稳。
所有人都觉得她从鬼门关回来一趟应该庆幸了,但没人关心她心里的想法,她应该又是后怕又是迷茫,对自己的身世、对未知的未来,所以她总是惶恐又茫然,心口空荡,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谢延舟也知道她应该不想看到他,但好在,他的出现没让她的病情变得更加眼中。
他如果不陪在她身边,他也不放心,偶尔他出门办事,回来的时候总会看到她一个人发呆,脸上没有什么神情,只有白茫茫的恍惚,整个人木楞木楞的,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提起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