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责问看护,看护也很无辜:“谢先生,我不知道该跟闻小姐说什么。”
而且,发呆而已,她又不是折磨、殴打闻小姐。
但谢延舟就是会心疼,忍不住心酸,他总觉得他不在的时候,没人注意到她的情绪。
*
徐宁桁不知道自己几次被谢延舟的保镖拦在外面,他做不到大吼大叫,因为他不想影响柚柚休息,他也有自己的体面,从小到大的教养不允许他发疯。
他咬牙切齿,眼睛通红:“这是我妻子。”
谢延舟听到保镖的汇报出来了病房,脸色冷漠:“马上就不是了,徐家不是让你离婚了吗,怎么还不去?”
他没有半分夺人妻子的羞耻心。
徐宁桁深呼吸:“家里是我家里,我是我。”
“你离不开徐家,徐家就是你,你母亲算温和体贴了,没说什么难听话,你父亲满嘴胡言,如果敢这时候找到闻柚白,在她面前胡说什么,我也不会客气的。”
徐宁桁脸色更是难看,却无力反驳,他爸爸这几天说的话的确很难听,也是逼着他离婚,如果不是他妈妈拦着,他爸爸早就闹到医院来找闻柚白签离婚协议书了。
徐宁桁说:“别在这边谈,我们去外面,别吵到柚柚。”
谢延舟佩服的就是徐宁桁这一点,当然,也是他嫉妒的一点,不知道徐家怎么养出的徐宁桁,他总是清风明月,做什么都像个君子,而且并不是刻意的伪君子,是发自内心的,他喜欢闻柚白的时候,就默默地在她身边奉献,从不会伤害她。
唯一出格且冲动的事,就是撒谎说她怀孕了。
谢延舟也知道,这就是闻柚白喜欢徐宁桁的点,她想要找一个纯粹的体贴的爱人,如果这一次他们结婚,徐宁桁没有撒谎骗徐家人她怀孕了,或许他们真的可以长久地生活下去。
但徐宁桁走错路了。
和他不一样的是,他从小在谢家没得到什么爱意,让他和谢家断掉关系,也不是不可以,而徐宁桁却做不到,因为徐家的人是爱他的,也是他爱的。
第254章 挖墙脚
这两个男人之间剑拔弩张,谁也不服谁,谁也无法理解谁。
男人之间的气场和张力很奇怪,世人常说男人不爱拈酸吃醋,男人大气,男人不爱计较,其实都是误解,男人的心眼也很小,也爱斤斤计较,也会彼此欣赏的同时,内心充满了嫉妒。
正如徐宁桁,他很早以前很佩服谢延舟,因为那是一个和他完全不一样的类型,但同样的是优秀。
可是,当谢延舟占有了闻柚白之后,他就忍不住看谢延舟不顺眼,觉得他轻贱柚柚的心意,不好好珍惜柚柚。
尤其是现在。
徐宁桁脸色也变得阴沉,不复阳光,周围没有别的人了,他也懒得维持自己的情绪,他这几天被谢延舟和徐家搞得心态崩溃。
“谢延舟,你是已经无耻习惯了吗,我已经不跟你计较当初你拿走我的印章、冒充我去骗柚柚谈恋爱的事情了,你现在还要继续霸占柚柚,她是我的妻子。”
徐宁桁抿直了唇线,如同锋利的刀,他胸口沉沉起伏,情绪在失控边缘,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本红色的证件,摆在谢延舟的面前,冷嗤:“要不要我打开给你看,我和柚柚是法律认可的夫妻,受法律保护,也受舆论保护。”
谢延舟听得眉眼寒霜覆盖,他黑眸里浮现了浅浅的红色血丝,唇线比徐宁桁还要冷然,他一句话都没说,似有若无地勾了下唇。
他伸出手,慢条斯理地握住了那本结婚证。
徐宁桁眉头拧着,一开始握得有些紧,好一会之后,才慢慢地松开手,他喉结滚动:“你想看,你就看吧,闻柚白是我的妻子。”
妻子这两个字有多讽刺。
谢延舟轻笑:“妻子,你懂妻子的含义吗?”
“比不上你。”徐宁桁嗓音平静,“毕竟在你和谢家看来,妻子只是谢家的当家主母,只是一个联姻的工具,一个维护豪门姻亲的关系。”
“是。”谢延舟讥讽,“在你和徐家看来,妻子也只是个传宗接代的工具。”
徐宁桁想反驳,却无力,他忽然想到闻柚白说的一句话,她说,谢延舟最擅长的就是拉其他人共沉沦,陷入他的辩护方式,所以,柚柚很了解谢延舟,因为她曾经很爱很爱他。
徐宁桁心口微梗,就算他做好爱她就要接受她所有的过往,但他也有一颗柔软的心脏,总是会不经意间被这些小细节所伤。
谢延舟盯着手上的结婚证,这是他第一次摸到结婚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封面,触感柔软,他不喜欢这种红,很刺眼,刺得他眼睛生疼,红色代表喜庆,代表永结同心的美好祝福,可是,这份祝福是送给闻柚白和别的男人的。
他手指颤了一下,目光定定,缓缓地打开了结婚证。
结婚证上的照片他之前看到过,在徐宁桁的朋友圈,他当时迫不及待地向全世界宣告他的幸福,就好像故意要打人脸,看吧,你谢延舟不知道珍惜的宝贝,自然会有懂得爱的人。
徐宁桁的声音在谢延舟的耳畔响起:“延舟哥,我喊你一声哥,是因为我们也算一起长大的,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看待柚柚和我的,但我们都是独立的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和她已婚,她是我的妻子,我知道你有权有势,能力很强,就算是你家里,现在也不能轻易动摇你的根基,但是,你至少要尊重我和她的基本权利,不是所有人都要像你一样追逐权利,我们只想过好我们的生活。”
谢延舟盯着闻柚白温柔幸福的笑容。
基本权利是什么?婚姻自主权吗?可是,他现在放手,闻柚白不就要直面徐家人的欺负么,还有温元厚。
他不认为自己现在做的事情有错。
徐宁桁想劝他放手:“延舟哥,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柚柚,但是,你已经失去她了,她不爱你了,你以前没有好好珍惜,应该好聚好散的,爱是不能强求的。”
谢延舟笑意讽刺:“徐宁桁,你之前不是在强求么?闻柚白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就在一旁蠢蠢欲动,你怎么不劝你自己放手?”
“那时你们未婚,你又背叛她,她过得不幸福。”
谢延舟:“嗯,所有第三者挖人墙角都是这个说辞。”他的目光仍旧没离开那本结婚证,他开始后悔,当时他和闻柚白结婚的那次,就算暂时不办婚礼,也应该先去把证件领了,就算这只是一张纸,也是对闻柚白有束缚力的纸。
徐宁桁劝他放手,他无法放手,已经沉迷深陷,和她有关的一切在多年前相遇之后,就已经慢慢地渗透他的肌肤,进入他的血液,在他的血管里奔腾,缠绕着他的心脏,为她跳动。
很多情话总是写得很夸张,但痴缠其中,便知一塌糊涂。
徐宁桁或许以为能感化谢延舟,温声说:“柚柚和你已经是过去式了,我们婚后真的很幸福,之前是,之后也是,这一次是我没保护好柚柚,不会有下一次了,延舟哥,强取豪夺不是真爱,这只是满足你自己的私欲,就像多年前,你想把柚柚绑在你身边,剪断她的翅膀,不让她飞走一样。”
谢延舟不吭声,他眼前浮现的是曾经闻柚白的笑容,她在他的身边也有很快乐的时候,她穿着他的白衬衫,故意坐在他的腿上,她眼里盈满了笑意,就算是最近,他们日夜在病房里相处,她也没多少抗拒。
当然,这是因为她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这么多年她一直这样度过。
“真正的爱是放手和尊重。”
谢延舟的口袋里还放着一枚戒指,他要给闻柚白的,如果他认真求婚,他设想过一个美好的结局,只是画面早已破碎不堪。
他面无表情地把证件还给徐宁桁,如果放在之前,他早就扔掉这本证件了,如同他扔掉徐宁桁送的那个发夹一样。
他在违背他的恶劣本能,尽力去尊重闻柚白。
*
闻柚白出院的那天,天气很好,她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晒着太阳,闭着眼,觉得重获新生,她要好好工作。
她最近两耳不闻窗外事。
徐父来看她,笑得慈祥,但用词难堪,来劝她和徐宁桁离婚。
第255章 坏人
闻柚白从来没有自视甚高,她也知道自己的别扭和矛盾,她一方面厌恶这个圈子里处处都是权势术语,但她在有机会获得权势之时,却也只想牢牢地抓住权势,她一点都不比谢延舟好在哪里。
人人都驱逐利益,为爱情痴迷者才是愚蠢又无能的人。
至少谢延舟坦坦荡荡,他为权势痴迷,就为之汲汲努力,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也从不画他做不到的大饼,他说过他的婚姻需要用于巩固势力,他也从未轻易许诺会娶她回家,从一开始,他给两人的关系定位就是交易。
是她生出了贪念和爱意,想要的不只是交易,她也忽略了一点,她有那么优秀吗,优秀到足以让其他人忽视她的那么多缺陷,包括世俗眼中的钱财、阶级。
她青春期时候的别扭是最明显的,她不嫉妒温岁吗?肯定嫉妒啊,她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轻易地获得其他人的爱,父亲闻阳的、妈妈许茵的、谢延舟的,还有很多很多同学的,他们都很喜欢且尊重温岁。
温岁总是笑得很天真灿烂,她什么都好,就算她明晃晃地算计人,也有温家和谢延舟替她擦屁股。
闻柚白怕自己嫉妒心太重,于是为了与自己和解,她告诉自己,她看不上温岁这种做派,她让自己显得与世无争又清高,她只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努力上进,完成学业,让自己独立起来,她要顺利地成长为一个优秀的大人,美好的未来在等她。
而温岁也不愿意她选择这样的道路,因为温岁想彻底地毁了她,那时候她受了委屈,只能隐忍,只能自我洗脑,只能自我安慰,一切都会过去的。
她没有勇气去伤害温岁,也同样没有底气。
是她善良吗?可能少女时期的闻柚白是这么欺骗自己的。
但事实上,她没真的如何伤害温岁,只是因为没人会站在她身后,许茵不会,谢延舟更不会。
而她也不愿意只当个受气包,也会在她能力范围内报复回去。
所以,从前谢延舟那群人骂她假清高、不讨喜、心机深、绿茶,她心底深处并不会真的去反驳。
比起虚名,她更在乎真实获得的利益,比如她留学获得的钱,比如她能够完成的学业,比如爱她的女儿。
爱情会消逝,骂声也有一天会停歇,但她拿到的钱、获得的能力、学识和她自己的女儿,永远都会陪着她。
她难过和介意的点一直都是谢延舟,她为谢延舟的冷漠而伤心。
四年前,她心理素质还没有现在这样强大,她也会自我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有点坏,她找不到正确的答案,所以,她学会克制自己,让那些恶毒的计划和念头,只在别人欺负到她头上的时候才出现。
比如闻阳欺人太甚地逼她,她就设计让他赌输,比如温岁折磨她,她就让温岁挨闻阳的打。
或许她本性如此,只是社会道德和法律束缚住了她。
到了现在,她法学博士毕业,女儿都这么大了,也有了社会工作经验,连自己的身世都出现了戏剧般的变化,她的思想观念也随着时间逐渐变得更加成熟稳定。
她干嘛要有那么强的社会道德感啊,她开心快乐就好了,管别人怎么骂她,嘴长在别人身上,她何必一直在意别人嘴里的自己?
巨大的阶级差异一直存在,偏见和刻薄也一直都有。
她与其背负虚有的骂名,不如真切地做了,当个自私的人,让自己高兴点。
温岁应该就很快乐的。
只可惜,她们两个天生就气场不合,天生的仇敌,她这次受伤十有八九还跟温岁有关。
闻柚白经历过这一次的生死关头后,觉得很多事情也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她只要自己快乐,她的别扭性格也很难改了,说她自私也好,说她心机深她也认了,说她贪心也没什么问题。
都随便他们。
所以,眼下,她安安静静地听着徐父说的这些话,她总觉得他言语里羞辱的是另一个人,所有的讽刺和内涵都隔了一层薄膜,变得不再锐利。
她脑子里想的都是她有没有学过关于她现在这种心理状态的专业术语。
然后,她想,她该学习谢延舟,他心理素质足够强大,早些年他父母还能轻易戳中他脆弱的内心,近几年他已经刀枪不入了,不管别人怎么攻击他,怎么骂他疯,他都很淡定,且自有一套逻辑。
他的淡定来自于冷漠和轻贱,因为他足够强大,足以蔑视其他人,浮世三千,他不当自己是芸芸众生。
徐父也挺诚恳的:“柚柚,宁桁她母亲很喜欢你的,她并不介意你的过去,也很爱小惊蛰,但是婚姻不该建立在欺骗上,而宁桁也是我们家的宝贝,他爱你是应该的,但不能失去尊严,我们做父母的,只是希望他能够有个自己的孩子,而你有病理上的不能生育,你不是个完整的女人,所以,我做一个父亲,恳请你同意和宁桁离婚。”
闻柚白脸上的笑意淡淡,她看着徐父,这时候也有感慨,徐宁桁真的很幸福,他是被爱着长大的,他的家人都很爱他,他很有福气,没有福气的是她,她配不上他。
遗憾的是,他们结婚的时候,她也是真心地想同他走下去的。
她也剖开了自己的伤痛,告诉过徐宁桁,她不能也不会再生孩子了,而徐宁桁同意了,她也没想过欺骗徐家人……
但阴差阳错,总归是他们不合适。
她能理解徐家父母的苦衷,也感到抱歉,她淡声道:“徐先生,我会和宁桁离婚的,你放心。”
徐父盯着她:“那就好,柚柚,你不会跟宁桁说,我来找过你吧?”
闻柚白摇了摇头:“不会的。”既然要分开,是不是她来当这个坏人都无所谓了。
“那就好,我们家不想因为你而闹起来,宁桁被我们保护得太好,太善良了,我们也不希望他受伤,你也是做妈妈的人了,如果你女儿以后嫁给一个不能生育的男人,你会接受吗?”
闻柚白没回答,她脸皮再厚,也被刺得有点疼。
第256章 符号
徐父冷声:“你再想想,如果你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里,你还会为了一个爱人,而反抗整个家吗?我只是希望你别让宁桁难做,让他在家人和你之间无法决断。”
他拧起眉头:“其实我一直都无法喜欢上你,你的想法太多了,宁桁玩不过你的,他喜欢了你这么多年,也就这两年有跟别的女孩接触,但也没什么,他始终把你放在第一位,这是我作为父亲最不愿意看到的。”
“太爱了,就无法释然,就是一种病了,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去年答应让你进我们徐家的门,才搞成现在这个局面。”
闻柚白脸色没多大变化,只当自己没听到这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