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春藤——江湖千澍雨【完结】
时间:2023-05-27 17:22:50

  除富人外的其他人,《宪法》一概定义为穷人,依法纳税是穷人的光荣义务,若不能适当地履行纳税的义务,穷人将会被剥夺人格权和身份权,被剥夺人格权和身份权的穷人被视为无主财产,任何人均有权占有。
  近200年不停地收到外星文明行将征服太阳系的威胁,使得地球人噤若寒蝉、人人自危,再加上肆虐全球的π病毒使人类的科技文明倒退了100年,人类在对抗外星文明征服的道路上愈发显得力不从心。
  各国上层建筑的构建者们渐渐奉行“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的享乐主义路线,纵情声色,他们通过立法对富人和穷人进行定义,严格划清两者的界限,对穷人实施残酷的统治。
  各国的富人阶层已经合流,他们在对穷人实施统治方面也要交流心得,在对即将征服太阳系的外星人也要形成共同意志,共同意志就是:他们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成为外星人在地球上的代理人,绝对不能让穷人取得代理权。
  将享乐主义奉为圭臬的富人们在空虚的泥潭中越陷越深,愈是享乐,愈是怕死。其间,有人发明了可让人活到500岁的新方法——器官依次置换术,尽管《宪法》定义的富人是极少数的,但是加上其近亲属、为他们服务的人等等,对活到500岁的市场需求还是很大的,所以,各国又依次建起了人体器官交流中心,供体当然首选是那些纳不起税的穷人。
  作为可以影响全球股市的帝国格斗人才交流中心的格斗选手普遍生存时间是三十天,但也有例外,比如来自仙女座A星的格斗选手星光的生存时间已经超过了两年,他已经获得了超过100次的自由,但他就是不愿意出去,因为根据新修订的《星际技术能力规范法实施细则》的规定,星光有选择自由的权利,他也有选择不自由的权利。
  鉴于星光在格斗擂台上的卓越表现,格斗委员会提请国家财富委员会授权星光“杰出地球青年”称号,并赋予他司法豁免和财富自由,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在外星文明行将入侵的前提下自欺欺人的一种自我激励罢了——地球人才是宇宙中最强悍的,哪怕这种“地球人”是由外星人归化而来,醉生梦死的国家财富委员会的委员们太需要这种掩耳盗铃式的强大了。
  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星光拒绝了,并坚称自己是来自仙女座A星,同时,他还亮出他胸前那块已经不发光了、很难作为证据的充电板来佐证,他说他已经厌倦了这种朝生暮死的格斗生涯,他之所以坚持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便是他在等待一个人,一个和他一样来自仙女座A星的人,因为他想知道他来到太阳系的使命到底是什么,如果一个人在临死之前,连他生存的使命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话,那注定是一种彻头彻尾的悲哀。
  不走运的是,在星光两年的格斗生涯中,他一个老乡也没有遇见过。他知道,他受了很重的伤,即便是没有死在擂台上,他也活不过这个秋天。
  先是四天的适应性训练,然后三天一天一场比赛,当然,能不能打上比赛,还得看训练的结果,如果通不过训练,基本的处理路径便是:先送到14楼的人体器官交流中心作资源化处理,然后送到饲料工厂作无害他处理,这个人便化作尘埃,消逝在茫茫宇宙之中。
  “必须获得自由,把玄月和她妈妈的心脏平安地带回昭关。”小七在心里想着他的使命,这里步步凶险,层层危机,他见过这里的格斗选手训练,这些家伙为了获得自由,攻法凌厉,招招毙命。
  小七听教练说起过星光,如果能打到决赛,站在他面前的百分之百就是星光,所以,他格外注意星光的训练,只是星光是这里最大牌的明星,训练是保密的。
  和小七一道被送进来的还有三个人,这三个人因为在第一天的训练测试中不过关而被一帮全副武装的捕猎者押解到14楼,在那里,他们有用的器官将被强制捐献出来。
  这三个人当中,还有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比小七还要小,稚气未脱,当他得知被淘汰时,他无声的哭,正午的阳光照在他带泪痕的脸上,无限留恋这人世间的旧时光竟然什么也没有留住。
  通过测试,小七用了两招。一招是腾空高扫旋踢,这一招虽然动作洒脱、飘逸,但无法体现力道,于是,小七又用了第二招,侧踹,显示器显示是800kg,过关了,因为根据《帝国格斗法之司法解释》:凡是踹腿力量在400kg以上者,属于本法范畴的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人,可以决定自己的生或是死。800kg的力量,即便是放在格斗人才交流中心近50年的历史中,也是绝无仅有的,2年前,星光创造了历史——750kg,这个成绩已经相当骇人听闻了。现在,小七踹出了800kg的消息不胫而走,给其他的格斗选手造成了相当大的心理负担。
  当中心的胖经理拿出《格斗选手报名表》递给小七时,心中祈祷:填写上地球人吧,如他所愿,小七在选手的籍贯栏中选择了地球人(有外星人、地球人、机器人、变种人等)。
  胖经理心想:这个小孩看来是死不了了,因为昨天他接到了国家财富委员会的最新指示:如果这届比赛地球人仍然拿不到冠军的话,那么,冠军必须得死,包括那个星光也必须得死,因为他夺走了地球人太多的荣耀,让地球人在对抗外星文明入侵道路上踽踽独行、毫无信心。小七之所以要选择地球人,是因为他爱妈妈,他想成为地球人。
  第一场比赛,小七对阵是的来自1500年前的新罗国御前护卫、新罗国第一勇士朴正焕,他本来是要护送新罗国国王去大唐朝觐的,却鬼使神差走到了未来世界。
  朴正焕30岁左右,十分强健,下三路非常稳健,尤其他的摔跤技术堪称一流,凡是被他缠上的选手,几乎没有人能逃脱他的断头绞,非死即伤。他参加的十场比赛,全部获胜,其中八人是当场被绞死的。他在格斗中心的生存时间超过两个月,大大超过了一般的格斗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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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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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七看过他的训练,知道他腿、腰、腹的力量十分惊人,绝对不能和他打地面缠斗,必须在站立时就结束战斗,而且尽量不要腾空,因为下落时面临的危险殊难预料。
  20:00,芒都市帝国财富大厦8楼,全球直播,2000个座位座无虚席。
  朴正焕上台之后,朝四个方向各施一礼,便开始做准备工作。等小七上了擂台后,观众席一阵骚动,“你看这伢子,细瘦干巴长,有没有18岁啊,能扛得住那个五大三粗的家伙的打击吗?”“这不是开玩笑吗,也不知道这格斗委会员是怎么搞的?这是要出人命的。”
  三个回合,每个回合三分钟。
  一声铃响,比赛开始。朴正焕和小七相互接近,又拉开距离,双方侧身开始绕圈,比赛时行了二十秒,双方各被裁判口头警告一次。小七心想:不打怕是不行的,还是打吧,于是,加快移动步子,朴正焕一个势大力沉的低扫腿过来了,小七赶忙后撤,没有想到撤得太快,一个趔趄,朴正焕见机会难得,上前一步,转身高扫腿便直逼过来,小七弓身让过,迅速低扫,速度之快完全出乎朴正焕的意料,只听见“咣当”一声,朴正焕应声倒地,他倒地后迅速做出防御的姿态,小七也不敢前扑,双方就僵持在那里,“当当”锣声一响,第一回 合结束。
第二回 合,因为朴正焕小腿受伤之故,益发显出颓败的架势,他拼命想掩饰受伤的小腿,可是欲盖弥彰,越是掩饰,越是显眼。他唯一的希望便是把小七引诱到地面之上来解决战斗,但面对小七这样一个身形奇快的少年,他愈发显得力不从心。要想获得比赛的胜利,重回大唐长安城,把新罗国王接回来,朴正焕知道必须要发动攻势,在攻势中必须把自己的真实意图隐藏起来——地面绞,奋力一博也好,孤注一掷也罢,只能如此了。
  想到这儿,朴正焕打出了令人眼花缭乱的拳法,上下翻飞,虎虎生风,然后他转身一个后摆腿,刚刚落地,他一个潜摔就去抱小七的腿,小七看得真切,一个正蹬腿,正中朴正焕的面门,“咚”的地声,朴正焕便倒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第二场比赛,小七不战而胜。本来给小七安排的对手是来自1600年前倭国的遣唐使随从——武官加藤秀夫,也就是在格斗比赛进入决赛后被星光打死的加藤狂夫的堂弟。
  加藤来自倭国奈良,武术世家,但祖上一直是给阿倍家打工,加藤秀夫就是阿倍仲麻吕陪读、书童、保镖,自小便陪阿倍读书,阿倍喜欢汉学,天资聪慧,加藤喜欢武术,天赋异禀,两人年龄相仿,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开元五年(公元717年),19岁的阿倍仲麻吕和18岁的加藤秀夫自难波(今大阪)起航,向长安城进发。一到长安城,阿倍如小海豚游进了大海一般沉溺在汉学的海洋无法自拔,加藤也在长安城结识了一帮喜欢舞枪弄棒的中国朋友,好不快活。
  在阿倍25岁的那个夏天,长安城格外的闷热,一个暴雨后的下午,阿倍受皇帝之命前去拜会兵部侍郎慕容光,却不想慕容光恰巧出去办事,他和加藤就只好在花园的小亭里等。
  蝉鸣不休,凉风不起,身着薄衫的两人手摇纸扇依然满面是汗,正坐立不安之际,忽听到一阵如冰玉撞击的清越声传来,“让两位官人久等了,家父出门办事,想必也快要回来了,我们备了些瓜果,供两位官人消消暑气。”
  罗裙飘飘过后,一阵淡雅的香气便袭了过来,这香气和阿倍在宫中闻到的任何一种香气都有所不同,它不如椒兰浓郁,没有白芷绵长,比月麟香还要缥缈,比乌沉香更易醒脑。香气过后,一个粉面含春、身量苗条的女郎便婷婷袅袅过来了,约莫二八芳龄,她那对乌溜溜、顾盼传情的大眼睛如湖面的盈月、又如夜空的星子,尤其喜人。两人看得有些痴了,竟忘了回礼,好在女郎似乎也忘记了,她笑吟吟地坐下,落落大方地说:“两位官人,倒是吃西瓜呀。”
  阿倍回过神来,想起刚才的痴相,倒是有些窘迫,“请教姑娘芳名,小人有皇命在身,敢问令尊几时得归?”说罢,便接过丫环递过来的西瓜。
  “小女子名叫素月,慕容光是我的养父,我自小便在慕容府长大,听人说,我的生母便是来自扶桑,一个遥远的岛国。”
  “扶桑?”阿倍和加藤异口同声问道。
  和素月的第一次见面,对加藤来说,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他忘不掉这个女子,但也无法亲近这个女子,而且,尤其令他痛苦的是,他知道他的主人也喜欢这个女子。自此,他在长安城的快乐生活一去不复返了,在长安城的每一天,都是痛苦叠加的一天。
  在思念的漩涡中沉沉浮浮,思念的苦海有多深邃,也许只有阿倍自己知道。阿倍不是没有想过办法,他曾亲自登门拜访慕容府,开门见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被慕容光委婉但坚决地拒绝了。
  后来阿倍又想出给素月写情书,约她私奔的想法,但临到最后,还是自己否定了,他想:作为遣唐使团中的一个倭国留学生,醉心于汉学,却要背弃汉学的要义,为了一己之感情约人家姑娘家淫奔,何等荒谬。
  阿倍的朋友,大诗人李白见状,主动提出前去慕容府说合,但也不见下文。自此,阿倍便不再提及此事,再后来,阿倍在宫中见到素月时,便死了这条心。
  在认识素月后的第三年春天,加藤思乡之情愈发厉害,见阿倍毫无回乡之意,他便一个人从长安城走路去扬州,再从扬州坐船回老家,没有想到,在昭关镇竟然误入未来世界。
  在格斗中心,加藤打过几场比赛,幸运的是,都赢了,他知道,扶桑是回不去了,长安城回去还有什么意义呢?最近他频频梦到素月,素月在梦中凄凄艾艾,满脸泪痕,责怪他为什么不早些到她家去提亲,害她一个人住在这寂寞冷清、没有一丝温暖的宫中,他的心碎了。
  “思念成疾、悔恨交加引起的心碎综合症。”验尸官合上《验尸笔录》如是说。
  加藤秀夫的意外离世,既让小七节省了体力,也让他多了额外的一天休息时间。他知道他的使命是什么,他不能闲着,必须马上找到玄月,看看她那边的情况如何。可是他只知道玄月在100楼的宴会楼,有专门的电梯上去,电梯上有身份识别系统,小七上不了电梯,急得团团转。
  心忧如焚之际,电梯门打开了,星光打着酒嗝从里面走了出来,看他走路的姿态,是有些微醺了,小七本想避开他,但他径直朝小七走过来,“喂,小子,听说你很能打,明天我要让你尝尝我拳头的厉害。”小七不想搭理他,便扭过脸去,“哟,你小子挺狂的嘛……”小七不想与他纠缠,小七心中灵光乍现:星光听说是仙女座A星人,说不定可以套套老乡关系,求他把自己送到100楼。
  “星光,你是我见过的最伟大的格斗选手。”小七看一眼星光那不可一世的样子,心里有些生厌,“听说你是仙女座A星人,是吗?”
  星光的眼睛里闪出一道亮光,“你也是吧?尽量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和我一样来自仙女座A星,对吧?”
  “你很聪明。”小七点点头。
  “那么,请你告诉我,我们来到地球的使命是什么?”星光激动地抓着小七的肩膀使劲摇晃。
  “我们的使命是一万年前制定的,据我所知,是征服太阳系。”小七垂下眼睛,“可是一万年过去了,谁能知道我们的使命有没有发生过改变。”
  “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A星人。”星光激动地说,“我知道了我来到地球的使命,我很开心,我这一生,可以说是不虚此行了。”说罢,他的神情暗淡下去。
  “可是这样的使命,我是无法完成了,我的身子我知道,我应当是活不到霜降了,不过在擂台上,我是不会让着你的。”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如一朵未开便已衰败的花,“你叫小七是吧?你是不是想上100楼?有个漂亮的女孩子向我打听你的下落,我送你上100楼吧。”
  走下电梯,小七便被带着强烈的路易十四时期凡尔赛宫极尽奢华的巴洛克装饰风格给震惊了。大厅金碧辉煌,赋予主人因物质上的富足而拥有居高临下的心理优势的特权,内壁装饰完全以凡尔赛宫为样板,用在全球各地的博物馆搜罗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赝品的大幅油画挂于四壁。
  还有维多利亚时期造型超绝、工艺精湛的家具,这样的装饰风格无疑会给人一种崇洋媚外的印象,大厅的主人可不许这样的印象停留太久,大厅的壁橱便摆放着几件元代的青花瓷,这也吹散了英伦的雾气、法兰西的烟雨,完全称得上是中西合璧的典范了。
  显而易见,大厅里正在演奏的古筝曲《春江花月夜》讲述的是一个中国式的浪漫与哀愁的故事,明显游离于大厅好不容易才营造出来的中西合璧的风格。看得出来,大厅的主人是一个随意洒脱的人,想起什么风格就用什么风格,杂揉也好,混搭也好,怎么随性怎么来。幸亏这主人没有去过Hawaii,否则异域风情女郎的草裙子以及只有Hawaii才有的黄色木槿花便要移植到这大厅之中了。
  老实说,《春江花月夜》这篇课文小七还没有学过,但他想也无非是些离愁别恨、思妇归人、怀才不遇、生不逢时罢了。课文既然没有读过,想必曲子也是听不懂的吧,不过其中的哀思小七是听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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