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秘书也是头疼,怎么姓陈的都往一起聚,你也陈总我也陈总,都不知道怎么叫才好。
陈实也不藏着掖着:“陈澍时是小姜的校友,他对小姜……有些妄念。换你们,你们不心塞?”
肖秘书立刻闭嘴,二陈也有点哭笑不得。
陈凌哈哈一笑:“我当什么大事儿呢。小实,听小叔的,成熟一点。要是你连小姜都守不住,又谈何守住一个集团呢?”
陈常也是这个意思:“大局为重,陈澍时这个人堪不堪大用还需要考察,小实你跟他平时也没有什么业务往来,不要把他放在心上。你们的夫妻关系是私事,不要因此影响工作。”
陈实有一个优点,在理的话他都能听得进去,所以下班回家时,情绪已经调节得差不多了。可姜念尔依旧察觉到他的心情有些不悦,便有意安抚几分。
餐厅订的八点,姜念尔大敞着衣柜一件一件地翻裙子,陈实过去挑出一件黑色的吊带裙,式样简约大方。
她换了裙子对镜转了一圈:“老公你很会挑衣服嘛,这条裙子买来两年还没穿过。”
陈实觉得姜念尔很适合黑裙红唇,温柔的妆面让她和一般美人无异,但这种侬丽的气质就很称她,又冷又艳,有种攻击性很强的野气。
可陈实不愿意她裸着肩膀见人,姜念尔拉了条长巾搭上,这是一个汉服品牌尺工定制的《瑞鹤图》丝巾,有点像披帛,姜念尔用一枚扣针将其固定在一边肩带上,斜搭起来倒别有一番风味。
陈实露出欣赏之色:“好看。”
他坐在她身后,看她对镜上妆,其实也就是上了个口红,她换了撩人的梅子红,唇色泛着丝绒一般的冷调,浓而不艳,与瑞鹤图的石青色相称,瞧着就让人想到清甜的梅子酒,特别想尝一口。
“喜欢吗?”姜念尔盖上口红问镜子里的人。
陈实偏头在她肩头轻轻一吻:“喜欢得很。”
姜念尔抿唇轻笑:“你喜欢,我就穿给你看。”
今日约会氛围是重点,吃饭是次要的。陈实提前订了临窗的位子,这张桌独自在大厅外的阳台上,隔着一架花墙,可以望见整个城市的夜景,又能看到大片星空,情调十足,不愧是网友们狂推的表白圣地。
唯有一点缺憾,花墙不隔音,不能高声说话。有网友分享糗事,表白失败情绪激动,难免腔高,结果花墙隔壁的客人当场笑出了猪叫,简直是社死现场。
不过,这都不重要。
姜念尔看着盒子里两枚金灿灿的对戒,没有镶嵌,没有造型,一时怔住。
果然是素圈,尽管她会以为是铂金或者白银的。
理工男最朴实的浪漫果然货真价实,只有金子最赤诚,她不过是盘一个小金条而已,这家伙就意味她痴迷金子,虽然她真挺喜欢金子。
陈实又往前推了推:“仔细看看。”
姜念尔仔细一看再次愣住,两枚狭窄的戒面上各刻着一只米粒大小的燕子衔着柳枝,男戒上的燕子修长清隽,女戒上的燕子娇圆可爱,男戒和女戒拼到一起,柳枝便是同一枝。
陈实笑问:“喜欢吗?”
姜念尔被这精巧的雕刻吸引住:“燕子?”
陈实温柔地拿起她的左手,小心翼翼地把女戒套上她的无名指:“是啊,你家房檐下的燕子,不记得了吗?咱们春天回思城宴客的时候,绿柳成荫,它们正好从南方回来,你当时都看痴了。”说完还打开手机相册给她看照片里的燕巢。
燕子衔柳,吉祥忠贞,寓意他们的感情如金子一般赤诚永恒,她很喜欢。
“陈先生,有心了,我很喜欢。”
“陈太太,”陈实晃晃自己的手,“我的戒指呢?”
姜念尔拿了男戒为陈实戴上,两只手握在一起,手的主人隔着桌子无声地吻在一起。
花墙不隔音的缺陷此刻突然显得特别可恶,浪漫沉静的格调陡然被一个倨傲的男声打破。
陈实和姜念尔听见花墙那边的情侣正在争执。
男人盛气凌人:“早说让你提前定位子,阳台上是一个独立桌。你就是不操心,一天天的忙工作也不知道能多挣几个钱,谁还能靠工作发家致富啊?”
女声唯唯诺诺地赔着小心:“你别生气了,我第一次订这间餐厅不太清楚,下次我一定记住。”
陈实微微蹙眉:“这女孩子的声音……很像我们的前台。”
姜念尔一愣:“你们新能源部居然还有前台?”
陈实一笑:“新能源部的规模相当于一个子公司,有个前台怎么了?”
“……嗯,没什么。”少东家果然不是瞎说的。
隔壁好像静不下去了,那男的跟摁了开关似的,开始不歇气儿地数落女孩儿。
这家伙一顿大放厥词,从嫌弃女孩儿一心扑在工作上把话题引到了社会高度,开始讨论生育率下降的原因。
“就说你吧,不肯生孩子就是个问题。这都怪女人上学越上越久,读书把脑子读坏了都不记得女人的本分,觉得自己受教育程度高了有文化了,就妄想着在事业上跟男人一拼。”
“这怎么可能呢?”
女生不知反驳了句什么,男人讥笑一声:“你就是太高估自己了。”
姜念尔筷子一放,没胃口了。
短短的十几分钟里,隔壁的傻逼男还在喋喋不休,说离婚率高,怨女人不如从前贤惠孝顺;结婚难,怨女人要彩礼房车;男人出轨,怨女人不体贴;工作压力大,怨女人在家带孩子不赚钱;职场竞争厉害,怨女人不婚不育,杀得太凶;隔代育儿,怨女人不尽母亲职责;青少年成长问题多,怨女人没有教育好孩子……
真是什么问题都能从女人身上找原因,怕是将来地球毁灭了,他们还会怨女人窝囊,没长个九头六臂的连家都守不住!
女孩子终于火起,很是生气地问男人有完没完,到底是来约会的还是来指桑骂槐的,能处就处,不能处就分手。
男人不但没闭嘴反而更来劲:“就你还跟我提分手?”然后就是一串儿数落女生缺点的屁话,说人家个子矮、性格闷、学历一般、父母穷、有弟弟……
末了又说别闹了,只有我不嫌弃你,咱就这么处着吧!
姜念尔灌了一肚子香槟,八成都是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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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燕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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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真确没,是你们的前台吗?”
陈实点点头:“是,刚才我听见她名字了。”
姜念尔气鼓鼓的:“你手下人在你跟前儿受欺负,你不管?”
陈实讶然:“下属谈恋爱我管什么?我是他们的上司,不是他们的家长。”
隔壁又把问题绕到生孩子的事儿上,男人还挺委屈,说不就是让你生出儿子再结婚么有什么大不了的,总得确认家产有子孙可继是不是。
女生居然真被绕进去了,问为什么一定要生儿子,女儿不也一样是自己的孩子吗?
姜念尔急得都要咬牙了,姑娘你傻呀,问题不是生男生女,是不能答应他先生孩子后结婚的无理要求,这是个想空手套白狼的渣男啊喂!
男人笑得十分夸张,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当然一定要生儿子啊!只有男人才能遗传祖宗的y染色体,要么说男人才能传宗接代呢,你们这些女人天天嚷嚷着性别平等,你们连y染色体都没有,都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还要啥平等?女儿能跟儿子平等吗,懂点科学好不好?”
陈实也厌恶地皱了皱眉:“太过分了。”
姜念尔补补口红起身捋了捋裙子:“小女孩儿叫什么名儿,我去!”
花墙这边临近的两桌客人都时不时往这桌看,男人还洋洋自得:“你别觉得委屈,想进我家门儿没那么容易。”
女孩儿难堪地不敢抬头,拧着提包的指关节攥得直发白,身边忽地落下一股淡淡香味,一只白皙的手臂搭上她的肩,她一扭头望见一张陌生的漂亮脸孔正对着她微微笑:“雯雯,好巧啊。”
刘依雯茫然了一瞬,立刻意识到这是有好心姑娘来给自己解围,一时心酸,登时不停掉泪,姜念尔抽着纸巾温柔地给她擦了半天,看的对面的男人一脸蒙圈。
看刘依雯哭得差不多了,姜念尔拉起她就要走,男人忙不迭叫起来:“哎,你谁啊,我跟我女朋友吃饭呢你带她去哪儿?”
姜念尔依旧不理他,顺手挽住刘依雯的手臂,男人见状也立刻站起来拉住刘依雯:“雯雯,你怎么能这样呢,咱俩吃饭你跟一外人走,你让我面子往哪儿搁?”
刘依雯使劲一甩手就要跟着姜念尔走,男人一拍桌子,冲着姜念尔叫一声:“喂,你干什么的?不知道破坏别人感情天打雷劈吗?”
姜念尔回身上下打量一遍,这男人净身高撑死了也就一米六五的样子,穿着快要露出脚跟的内增高鞋也没比她高多少,长得也是一副摔泥点子的模样,就这德行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
她挑眉一笑:“哟,你是在跟我说话?”
泥点男见她一笑,简直如沐春风,凶劲儿也不知道扔到了哪个犄角旮旯,瞬间一脸谄媚:“那还能是问谁啊,你都要把我女朋友带走了。”
姜念尔眉眼弯弯地拉着刘依雯坐到椅子上,笑得一团和气:“哎呀,我连y染色体都没有,怎么配和你这种真男人说话呢。”
泥点男一哽,只能尴尬地辩驳:“我这也是实话实说,虽然不好听,可这社会不就这德行么?”
姜念尔不顺他的话茬:“那您家祖传的y染色体上清华能加分吗?加98能打折吗?上战场能让子弹拐弯儿吗?”
泥点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欲待发作,却见姜念尔“噗嗤”一笑:“问着您了吧?别介意,我开玩笑的,有时候抬个杠能让人心情愉快点儿。”
刘依雯摸不着姜念尔的路数,只在边上一言不发地愣坐着,此时又听见她温柔地问她:“雯雯,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呃,有一点。”她迷迷糊糊地答了一句,也不知道答得对不对。
泥点男盯着姜念尔看得入神,这么一对比吧,刘依雯真是太一般了,他腆着脸主动搭话:“你——”
“我是雯雯的闺蜜,姓陈。今天跟前男友分手,我也是心情不好,说话多有冒犯,别介意哈。”
姜念尔换了一副和颜悦色的笑脸,一边在桌底下握了握刘依雯的手,以示安慰。
泥点男立刻顺竿爬,满脸堆笑:“不碍事不碍事,男人嘛,包容女士是美德,这点胸怀我还是有的。”
刘依雯厌恶地看着泥点男,默默地灌了一杯冷茶。
姜念尔面不改色地假意奉承:“您很有绅士风度。”
泥点男几乎是两眼放光了,都不顾刘依雯还在场就对姜念尔大献殷勤:“陈小姐这般佳人还会被分手,可见有的人就是有缘无分。不瞒您说,陈小姐特别像一个老牌女明星,是我家祖孙三代都想娶回家的类型呢。”
姜念尔抿唇微笑:“嗯,金蟾世家啊。”
泥点男一愣:“啊,嗯,金蝉……子吗?这个,我家不信佛,没那玩意儿。”
刘依雯似乎回过味儿,突然笑出声音来,搞得泥点男又是一脸懵:“我哪儿说错了吗,我家确实不信佛,真没有金蝉子那玩意儿,哪能算什么世家嘛。”
姜念尔又温柔地问刘依雯:“这回心情好点了吗?”
刘依雯点点头,豁然起身对着泥点男道:“分手,我早就受够你这副恶心嘴脸了,仗着自己家有几个臭钱就瞧不起人,你算什么东西?金蟾世家的得意传人,我高攀不起。”
泥点男终于意识到金蟾世家是个什么玩意儿,涨红了脸想要干点什么,一站起身就被隔壁桌上旁听了许久的男客给摁了下来。
泥点男恼羞成怒地指着姜念尔口吐芬芳:“没想到你这个女人披着张人皮,一出口就是混账话!”
姜念尔一脸坦然:“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混账自然说混账话。有问题么?我随意说,您随意听,您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咯。”
刘依雯痛快分手转身就走,却被泥点男叫住:“刘依雯,你站住!分手可以,所有费用得AA,想白吃白喝,就你这种卖相,你不配!”
说着居然滑出一个记账APP,理直气壮地报出来:“还给我628块!你出费用的把账单给我,没账单我不认。还有今天这顿饭是你团购的,我分——”
“不必!我请得起!”
刘依雯气不打一处来,颤抖着手去包里拿手机当场转账,泥点男踢开椅子扬长而去。
姜念尔搂着刘依雯的肩一声叹息:“手机支付太方便也不好,这种时候还是抽几张红票子摔他脸上更爽一点。”
刘依雯捂着脸哭起来,姜念尔拉着她到了花墙那边,陈实等得无聊,用餐巾纸叠了一堆青蛙。
等拿着青蛙型餐巾纸擦泪的时候,刘依雯又破涕而笑,一抬头看清陈实当即吓了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站起来:“陈,陈……陈总?”
陈实点点头,示意她坐下,又努努下巴指向姜念尔:“我太太。”
姜念尔立刻接上:“姜念尔。”
刘依雯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弯儿:“……呃,陈姐姐说她和前男友——”
“没错,当了丈夫以后不就是前男友了么。”陈实笑着亮出手上的戒指,又得意道:“她说她姓陈,也可以的。”
刘依雯被这碗狗粮噎得要死,也忘了怕领导,当场抽着嘴角翻了个白眼。
担心泥点男堵人,陈实和姜念尔带着刘依雯出餐厅看着她上了出租车才走。
陈实开着车诚心发问:“有没有成就感,帮助一个女孩儿跳出火坑?”
姜念尔摇了摇头:“她为什么会有一个这样奇葩的男朋友,一定是有原因的。今天只是跳出这个坑,难保她以后不会跳入别的坑。我可不敢有成就感。”
有些姑娘被誉为吸渣体质,自身一定是有能被渣男盯上的致命破绽。
这个餐厅离东府比较近,两个人打算回东府歇息,顺带整理下房子卫生。
姜念尔从地库进了电梯就摸出卸妆巾先把口红擦了,陈实看到那染着梅子红的白色湿巾,莫名心潮起伏。
进门摘了长巾,扣针“啪嗒”一声轻轻搁在柜子上,高跟鞋才踢了一只,陈实突然从身后抱住了姜念尔,说话时的温热气流扫在她耳尖,有些酥,有些痒。
“陈太太,陈先生想请你跳一支舞。”
低低的,微微有点哑色的声音,如电流过遍筋骨,姜念尔又踩回那一只踢掉的高跟鞋里,回身一手搂住陈实的腰,一手搭上他的肩。
客厅灯未开,月光从落地阳台扫进来,姜念尔眸光流转:“陈先生,很荣幸能成为你的舞伴。”
陈实在手机上点出embrasse moi,轻快的节奏响起,两个人在客厅舞步飞旋。
腰腹相贴,四目追随,步履翩迁,如双飞燕和着春风舞在春色里,将满室月光摇摆成金鳞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