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舞毕,陈实搂着姜念尔撞进沙发里,姜念尔伏在沙发靠背上正要起身,却被他一把贴上抱住。
热烫的胸膛环着她的肩头,温柔体贴的人在她耳边喃喃低语:“陈太太,我好喜欢你。”
“很爱你。”
她感觉到背后的拉链徐徐褪下,温热的手覆上她的肩头,将两根细细的肩带拂了下去,裙摆又顺着腿侧被撩到了腰间。
姜念尔跪在沙发上反身偏头接到一个悠长炽热的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覆在她绷直的脖颈上来回摩挲,继而轻轻地扼住了她的咽喉。
绵长的吻变得深切而飘然,又裹着些凶戾的攫取和舐咬。
夜色迷蒙,一室昏暗,燕侣莺俦沐月眠云,呢喃细语起起落落。
陈实箍着姜念尔哑着嗓子叫她。
“姜姜,姜姜。”
“……嗯?”
“我喜欢你,我爱你。”
肩头隐隐作痛,姜念尔从身软骨酥的晕眩中找回一点点神智,断断续续地回应他。
“嗯……我也爱你。陈实,我爱你,很爱你。”
陈实陡然间更加凶狠,近乎颤抖地再次咬住了她的后颈,“姜姜……呃……别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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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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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过半,秋高气爽,周末又逢好天。
姜念尔看着陈实换上和她类似的灰色薄卫衣,蓝色牛仔裤,以及同款的白板鞋。
“怎么样,我照着你的衣服买的情侣款,虽然不是一模一样,相似度已经很高了。”有一说一,陈实这么穿起来很好看,很青春活力的感觉。
至于情侣款么……
姜念尔拉着他照镜子:“你不觉得更像是兄弟?”
两口子去公婆那里蹭了个午饭,下午去逛公园,只当是弥补缺了蛮多次的晨跑。
姜念尔把滑板扔给陈实抱着,两个人骑车出行,身上就一个简单的背包,进了公园买动物园联票,熊猫馆和海洋馆就不用额外购票。
此时正是菊展,公园里足足有几万盆各个品种的菊花,整个园区都是一片花的海洋。
陈实对她这个电动滑板挺好奇的,一直没问过这是不是她和赵君北买的情侣款,如果这是情侣款的话,为什么她当初扔了那么多与赵君北有关的旧东西,却没有把这个电动滑板给扔掉?
“咳,你这个滑板好玩吗?”这开的什么头,问的什么鬼话,一听就很假。
姜念尔踩着滑板在花展中慢悠悠地溜着,不时转个圈,倒是娴熟得很:“好玩儿啊,适合我这种纯用来代步的懒人。我本来怕死怕疼得狠,一点儿都不想玩儿这种东西。凝凝为了让我陪她,特意给我买了个电动的,没想到还挺好玩儿。”
“不用费劲蹬,续航40公里,有遥控。理论上都够踩着去上班儿了。”
原来是闺蜜送的。
陈实还是为她的那句踩着去上班的话给惊到,坚信她一定能干出来这种不靠谱的事儿:“念念,你知道轮滑鞋、滑板、平衡车什么的,是没有路权的吧?”
姜念尔不以为意:“知道啊,我到了路口或者看见交警就下来拎着板走嘛。”
陈实可没有这种当着交警的面违规的自信,据说这个滑板五千多块,人家要是没收,依着姜念尔这种性子搞不好会当场撒泼,他立即紧张起来,打定主意以后务必要看好她别在大马路上玩儿这玩意儿。
两个人一路逛进动物园,熊猫馆里游客比往常多了不少。姜念尔趴在围栏上盯着熊猫看了一会儿,怅然若失地叹了一口气。
“我小时候,就我妹妹刚出生那会儿。我爸爸战友聚会,那是我第一次坐汽车,转火车,到了思城市。我见到了其他叔叔们的孩子,我们在饭店大堂里玩儿得很开心,后来大家都带孩子们去逛公园。”
陈实偏头看她一眼:“你比如男只大四岁,那个时候的事情还能记这么清楚?”
姜念尔也歪过头来看他,眼神里窝着一汪淡淡的哀愁:“因为那天,我趴在玻璃围墙外面一心一意看熊猫的时候,从玻璃反光里看见我爸在后面看了我一会儿,然后转身走了。”
“什么?”陈实的本能反应是不相信,“你那么小,记错了吧?”
姜念尔淡淡一笑:“没有记错。我转过身叫爸爸的时候,我爸爸已经不见了。公园里游客很多,有好心人抱着哇哇大哭的我送到管理处,公园里广播了很久。”
“后来,天都黑了。我哭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在派出所。派出所一个女民警把我带回她的家,我哭哭睡睡闹了一夜。第二天的时候,我在派出所见到了我爸爸。”
陈实手心汗涔涔的,根本无法想象那是个什么场景。
“民警们把我爸爸训了一顿,我记得很清楚,我爸爸的眼睛满是红血丝。那时候我都那么大了,他一路哭着一路抱着我去车站,我一路上死死地搂着他的脖子,在火车上不敢睡觉。”
“下火车换汽车的时候,我爸爸在汽车站旁边的百货楼里给我买了个小鸟哨子。我们约定好,不告诉妈妈这件事情。”
“那天我害怕极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认为那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我从心里可以确定爸爸是爱我的。我是一个值得被留下的孩子,哪怕打骂不休,我都觉得没关系,因为他们爱我。”
姜念尔轻声一笑,陈实看见她眼尾有些泛红。
“我一直以为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天天挨打挨骂我都没有说出过那件事情。直到念高中的时候,我的成绩让他们不太满意。再加上一些零零碎碎的矛盾,一次家长会后,我妈妈突然就咬着牙恨恨地骂我爸当年为什么没有把我丢掉。”
“那时候,我才知道。那件事儿,其实是他们之间的秘密。”
“如果我妈妈当年能忍住不说那句话,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不会恶化到连话都不能好好说的那一步。我还会乖乖听他们的话,把自己活成他们想要的样子。”
“可是,秘密说破后,我的心里就长出了一颗种子。要么走,要么死。”
陈实头皮一阵发麻,什么样的父母会因为自己的孩子是女孩儿而想要把她扔掉?男孩儿女孩儿那么重要吗?什么叫绝户?女孩儿身上流的不是自己的血吗?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白费,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除了紧紧握住她的手。
他在这个瞬间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不只有岳父母把姜念尔当儿子看,这么些年她自己也没把自己当女人看。
她买那么多漂亮衣服,却都挂在柜子里不肯穿出去,她怕自己变成女儿的样子,她的父母会不喜欢。
她走也没走成,死也没死掉。
她没有觉得漂亮的皮囊不值得珍惜,是她不敢珍惜,她也怕父母听信流言,折辱她出卖皮囊生存。
陈实这边思绪上下浮沉,腿上突然一沉,一低头,一个粉嘟嘟的小朋友正抱着他的腿,张口就是一声甜甜的“爸爸”。
“……小朋友,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爸爸。”陈实弯腰把小朋友从自己腿上拉开,小朋友当即哇的哭出声音来。
陈实“刷”地急出一头冷汗来,姜念尔一边笑一边把小朋友抱了起来,温柔地问道:“乖乖,你爸爸妈妈呢?”
小朋友转身指指陈实,哭声立刻收干净,脆生生地叫了一声:“爸爸。”
姜念尔抱着孩子一边四处看,一边笑着跟陈实打趣:“哎哟,逛公园捡个现成闺女,看这小团子长得挺好看,还真跟你有点像呢。”
陈实无语:“别贫,先找管理员让他们广播吧。孩子父母说不定都急死了。”
“那你快去,我在原地等会儿,说不定孩子父母就在附近找呢。”小孩儿这会儿搂着姜念尔的脖子贴着她的脸,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亲母女。
陈实穿过人群到熊猫馆门口的警卫那边说了个大概情况,再回来的时候正听见姜念尔在满嘴跑火车地忽悠小孩儿。
“乖乖,快看,你看那个熊猫它好聪明哦,会借力,它把竹子顶在头上掰成两段开吃,好像个人啊。”
小孩儿睁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一张口简直萌化人心:“熊猫为什么像人?”
姜念尔居然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起来:“其实大熊猫都是人扮的,吃竹叶一天二百块,吃鲜竹一天四百块,吃干竹一天五百块。洗澡爬树补贴一百,要是吃苹果喝牛奶的话,还得倒找钱八十呢。”
小孩儿目测只有两岁多,姜念尔的忽悠对她来说就是天书,一时间居然宕机了,傻乎乎地盯着熊猫半天没动静。
陈实站在后面突然不动了,姜念尔抱着小孩儿笑得满脸温柔,又带着些调皮,仿佛怀里的小朋友就是她自己的宝宝。他在心里想着她如果做了母亲,一定会是最好的妈妈。
广播还未响起,一个哇哇大哭的年轻女人跟着警卫挤进来,一把扑上来把小孩儿抢了回去抱着,当时就跪在地上嚎哭一通。
众人七手八脚地安慰一番,女人哭了好久才抽噎着跟姜念尔陈实说谢谢。有年长的人劝了一会儿,叮嘱年轻的母亲以后出门一定要看好孩子,女人红着眼睛一一应下。
小女孩儿眼巴巴地看着陈实,又脆生生地叫:“爸爸。”
年轻母亲又抑制不住地眼泪横流:“对不起,对不起。孩子爸爸跟您有几分像,……出任务牺牲了。”
女人说不下去了,姜念尔拽拽陈实的手,陈实伸手摸了摸小女孩儿的头发,生硬地安慰了一句:“爸爸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等宝宝长大就回来了。宝宝要听妈妈的话,好吗?”
小女孩儿窝着一汪眼泪居然没有哭出来,年轻的母亲抱起孩子脚步飞快地走了,姜念尔和陈实看着那孩子的脸逐渐消失在人群里,各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陈实转身,余光看见姜念尔抹了抹眼角,心里泛起一阵酸麻,他伸手搂住她的腰朗声一笑:“别眼馋了,光天化日的,你那眼神太像人贩子了。走吧,去海洋馆。”
海洋馆里光线幽暗,姜念尔仰头看绚丽的鱼群游弋而过,半边身子掩在光影里目光深沉。
“陈实,你是不是在想如果我做了妈妈,一定会是很好的母亲?”她偏过头来看着他,目光里透出几分犹疑失落的神色,还带着些胆怯。
陈实反问:“难道你不是?”
姜念尔低头沉默了半天,一只脚在地上踩光线中透过的游鱼影子:“我倒是想,但就怕自己做不到,一切都是痴梦。人很容易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我就怕我变成我爸妈那样的父母,爱孩子,却忍不住苛求他们,甚至失控到刻薄、虐待他们。”
“我没有信心做好一个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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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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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常凌上班比以前轻松许多,但规矩也是真得多,姜念尔觉得自己好像被裹了一层丝茧一样,总觉得哪里不痛快,可她又找不到排解的出处,毕竟工作不能不要。这段时间她时不时就给自己来一场沉默的动员会,劝自己接受陈实的安排。
理性来看,陈实给她的职业规划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得不到的机会,她不该不知好歹。可偏偏这个时候,她的心里无端端地想起从前他劝她改行的话。
如果之前改行了,今天是不是就不用待在常凌走这条他为她铺设好的路?
她翻着一份行星减速机的维修手册看,脑子里略微有点跑神,好半天才听见办公区的文员小凌正捧着一束花敲她的办公室门。
姜念尔猛然愣住,小凌带着笑进来把花放到她桌上:“姜总监,你的花。”
一束洁白到灼人的白山茶裹着墨绿色的包装纸静静地放在她桌子上,姜念尔像是被烫到一样把椅子往后蹬了半步,猛然抬头问道:“小凌,这花是骑手送来的,还是什么人——”
“哦,是一位很高很帅的先生送来的,他还特意不让我叫你,说你见了花就知道他是谁。”小凌满眼都闪烁着好奇的光芒,试探着多了一句嘴:“姜总监,是你男朋友吗?”
姜念尔抬起手捻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冷笑一声:“仇家。”
小凌看见那枚金戒指,当即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又不肯死心地多问了一句:“姜总监,你已经结婚了?”
“嗯。”姜念尔低低应了一声,小凌立刻退了出去,并贴心地给她关上了门。
她这才拿起那束白山茶,从包装纸上捏出一张卡片来,上面只写了一个笔锋遒劲的“陈”字。时隔多年,她早就忘记了陈澍时的字迹是什么样的,但这个人怎么还阴魂不散起来了。
姜念尔解开花束的丝带,起身推窗,直接从八楼把花束扔到了楼下的空地上,散开的白山茶像丧礼上的纸花一样,凌乱地落了一地。出大楼的人都会从那里经过,陈澍时也许就在近处看着她,这就是她的回复。
她“啪”地关了窗,将卡片撕成碎片扔进垃圾桶。
姜念尔低估了陈澍时的能力,直到她在餐厅跟他迎面相逢,两个人端着餐盘擦肩而过,她心里疑窦丛生。
傅增成在边上提醒她,这是常凌下头一个投资子公司的总经理,估计今天是来总办见老总的。
呵,陈澍时,居然成了常凌子公司的负责人。
她在一处空位上坐下,有些食不甘味,想到陈实可能早就知道这个事情,那他的心里是什么感受?应该不是很开心的吧。
姜念尔乱七八糟地想着,面前的空位上突然坐下一个高大的身影,陈澍时微微一笑:“不介意吧?”
“没人,随意坐。”傅增成倒是答得快,姜念尔瞥他一眼,抢这么快,你怎么不去参加最强大脑?
“做了这么多年销售,怎么还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陈澍时一开口,傅增成当场就支棱起来,满眼都是警惕:“你们,是熟人?”
姜念尔默默加快了吃饭速度,还不忘敲敲桌子提醒傅增成:“老傅,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容易呛死。”
陈澍时也不介意,慢条斯理地自言自语道:“你不用担心什么,我是来工作的。自然会把集团利益放在首位,毕竟我也不想砸了饭碗和名头。人么,总是要有大局观的。”
姜念尔眼都不抬,筷子往餐盘上一放,扭头就走。
陈澍时轻笑一声,端起配汤喝了一口,像是润了润嗓子:“念尔,我送你的山茶花,喜欢吗?”
这是挑衅,陈澍时在挑衅陈实。
姜念尔回身端起傅增成的汤,翻手倒在了桌子上,汤汁横流,傅增成当场跳起身来,手疾眼快地拉着陈澍时的手臂把他拽到了一边去,但汤汁还是顺着桌沿溅到了陈澍时的裤脚上。
“别再有下次。”有下次,这汤就上脸了。
姜念尔转身欲走,陈实就端着餐盘站在她眼前,面上一派平静。
“陈总,中午好。”她换了笑脸问好,抬起左手随意拨了一下头发,陈实扫过她戴着戒指的手,微笑着点了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