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人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探手过来捏住她的几根指尖:“放心,我不挑食,很好养的。”
……两个人还当真去群青森林公园爬了一下午的山。
山上一帮狗友聚会,来来回回看见两个穿着皮鞋拎着皮包的傻子在那儿登台阶,长得人模人样的,脑子可能不太好使,穿成这样来约会,这恋爱要是不黄都对不起这公园底下埋着的皇帝!
其实大部分时候两个人都是安安静静的,偶尔聊一聊这山上的空气真好,树林茂盛的地方在雨后能闻见植物的清香气,带着一点点雨水和泥土的腥味,特别让人安心。
唯一聊得有用的不过是交换了大学专业这样的个人信息,也说起一点点爱好,但都是浅尝辄止。
让陈实惊讶的是,姜念尔居然是中文专业。大伯和小叔给他的资料里只是简略地带过了她是华都大学毕业的,本科学历,并未提及具体专业。
“高涉文秘,你这个专业来做销售,吃了不少苦头吧?明明可以坐办公室的,你应该会两门以上外语,努力进外企也不错。”
“赚钱的事情哪个不吃苦?成天跑销售唯一的遗憾就是好看衣服只能在休息的时候穿,我一进了那个场,就自动把性别切换为男。习惯了。”她答非所问,那便是不想说。
黄昏时分,二人靠在车边静默无言,陈实看着远处的落日余晖不紧不慢地道:“要不要跟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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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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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静静地立了一会儿,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只默默地看夕阳。
过了一会儿姜念尔直接拉开车门坐进去:“我想吃西湖牛肉羹,你知道哪家的好吃吗?”
陈实上车偏过身子为她系上安全带:“好,带你去。”
有那么一瞬间两个人错着身子贴在一起,甚至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姜念尔本能地绷直身子,幸而只是一下,咔塔一声之后,陈实坐了回去。
车子驶过她不认识的道路,二十分钟后到了一处饭店门口,姜念尔解了安全带正要起身,电话响了起来。
陈实安安静静地坐着听她讲电话,她切了方言,不过和普通话也没太大区别。
姜念尔声音低低的,很是规矩:“妈。嗯,上周登记完了,我现在马上就回家……”
“听到了,我们没有,没有住在一起。”姜念尔语气逐渐暴躁。
陈实不安地捏了捏手指,聊天的时候,她说她父母说话难听,嗯,他大概能想象到,是不太好听。
不知道丈母娘说了什么,姜念尔激动起来:“……要是我们不办婚礼呢?不办婚礼就一辈子这样分着过,我到死都清清白白的,这样就不会给你丢人,你满意了吧?”
呃,信息量似乎有点大。
姜念尔都快哭了,双目泪光盈盈:“对,你是为了我好,怕我叫人看不起。我告诉你,赵君北他们家可看得起我了,就差把我供上了。”
赵君北,就是她那个当场悔婚的未婚夫吧。
陈实叹气,这母女俩真是冤家。
姜念尔情绪哀怨,说话几乎是恳求了:“妈,我登记结婚是件喜事,你能不能别说那么难听?啥叫我迫不及待地要和男人睡……你哪一天不侮辱我你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妈,你——”
那头的电话挂了,姜念尔握着手机愣愣的。她吸吸鼻子转脸看向窗外,眼珠子转了好几圈才把潮气给逼回去。
太难堪了,感觉像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扒光了衣裳。
陈实侧身看她一眼又坐正回去,心里也是一团毛线,这恐怕是没心情吃饭了吧,于是便低低地说道:“我送你回去。”
姜念尔抿了抿唇,突然扭脸看他:“我跟你回家。”语气坚决,没有一点犹豫。
空气突然静默,陈实愣了片刻后意味深长地看向了她:“跟我回家,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吧?你妈妈不是不让你跟男人同住么。”奔三的人了,跟妈妈相隔千里还要叛逆一把,他这个老婆是个倔性子呢。
姜念尔执拗地望着车外闪烁的射线灯光,说话也带了几分痞气:“你看我像听话的人吗?我从小就不爱听话,听几句就已经很孝顺了,况且我28岁了,不是离不了妈的小孩子。再说了,我们是合法夫妻,不对吗?”
她拿出纸巾沾沾眼眶,很快恢复平静:“证都已经戳了,我知道该做什么,我没那么矫情。”
结婚不就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么,都到他们这种地步了,还论什么感情不感情的,三观大概凑合就成了,她没有资格讲究,况且陈实这人看上也挺可靠。
陈实垂眸,既然这样,那就回家吧。
陈实发动汽车,突然伸出右手拉住了她的左手,脸上一丝细微的笑意一闪而过:“别怕,我会对你负责的。”姜念尔倏地红了脸。
车子驶向市中心,离自己的家隔了一个区呢。姜念尔脑子里忽的闪过赵君北那绝情的脸,厌恶地闭上了眼睛小憩。
途经一个日化专卖店,陈实突然停车下去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顺手把购物袋递给了她,她瞄见一盒一次性内裤,又隔着袋子摸到一支牙刷,还有几个别的小盒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姜念尔心里又五味杂陈起来,她这是在干什么,是不是太荒唐草率了?可脑子里又响起赵君北那阴魂不散的讥笑来,我祝你找到一个足赤金的老实人!
刚刚升起的那一点悔意立马又被压得死死的。
*
东府甲第小区,果真是有钱人,她是不是赚了?
23楼,可以望见半个区,很简洁的家,没有一点点多余的装饰品,像网上那种极简风的样板间,理工男都喜欢这样的风格么,白灰相映,冷冷的像办公室。
姜念尔站在门口脱了鞋,踩在脚垫上犹豫了一下,光足走进客厅里,瓷砖地好凉。
陈实后知后觉地发现忘记给她买拖鞋,连忙取了一双新的给她:“怎么光着脚呢,地上这么凉对女孩子身体不好。先凑合着穿我的吧,鞋有点大,你当心别左脚踩右脚摔了。”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姜念尔觉得有点凉:“我想喝点热水。”真应该吃个晚饭的,这会儿胃里确实空空的不太舒服。
陈实起身进了厨房,一边在灶上烧水一边和她闲聊:“我一天也就晚上在家睡个觉,所以就没有置办饮水机和电热水壶这种东西。倒是有个暖瓶,我搬进来的时候,我妈给我的安家礼物,老太太可真是会过日子。”
姜念尔靠在厨房边上看陈实从橱柜里取出一盒胎菊:“要喝吗?败败火。”刚才快要被丈母娘给气死了吧,说不定心里还堵着呢。
姜念尔只嗯了一声,乖乖地等水开了之后捧着杯子回客厅坐下,陈实跟在后面一言不发地解扣子脱衬衫,她一回头乍见他那般,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连水都顾不上喝了。
只见陈实径直进了旁边的卧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居家的T恤和短裤。
“你站着干什么?”他明知故问,见她那么紧张,心里反而生出些坏心思来。
姜念尔讪讪一笑,又坐回沙发上吹着杯子里的开水。
“我先去洗澡,水汽起来后,里面不会太凉。”陈实进了卫生间,姜念尔听着里面水声哗哗……
这人出来后便靠在沙发上看手机:“去吧,再磨蹭一会儿该冷了。”
姜念尔摘掉助听器进去卫生间后发现里头给她备了一件他的T恤,牙膏已经挤好,是从管尾挤的,跟她的习惯一样,杯子里已经接好了温水,旁边放着干净的毛巾……
水声哗啦啦地响了足足三十分钟,陈实一边回复信息,一边无意识地笑了两下,洗这么久,难不成要脱画皮。
也不知道她素颜如何,今天可能是为了约会,妆容倒是精致得很,有点老电视剧里那种蒙了柔光的美,难怪受那么大委屈都硬生生忍着没哭出来。
又过了一会儿水声停了,陈实盯着卫生间门口看。
门开了,姜念尔头上顶着毛巾,脚上踏着他的大拖鞋,身上还散着细细的水汽,双腿修长紧实,像是常锻炼的样子。
她有点怯怯地站在门口,一张脸白白净净的,五官比例极好,真是意外啊,居然是那种英气的美人,内双的丹凤眼真是绝了。
陈实很是疑惑,怎么那天他在宾馆的时候就没有注意到呢?或许是她病中憔悴,颜值被封印了?
虽然她就那样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但就是有股子雌雄莫辨的勾人劲儿。这么一比,妆后的她倒显得逊色了,漂亮妩媚的女人多的是,倒是埋没了她的特色。
陈实的心猛跳了一下,当下就冒出一句渣里渣气的慨叹,他赚了哎!没想到他随手诳回家的媳妇儿竟是个极品美人。
他不得不承认,见色起意这个词就很有灵性,也很贴人性。
他放了手机冲她挥手:“过来。”
姜念尔有些紧张,没听清陈实说什么,但看懂了他的手势,她深呼吸两下走了过去坐到他身边,局促地挺直了背,好像被老师抽查作业一样,浑身都绷了起来。
陈实伸手揽了她的肩把她拉到怀里靠着:“这么紧张做什么,不是你自己要跟我回家的吗?后悔了?”
咦,陈实的心跳为什么也这么快?
姜念尔贴在他胸膛上仔细听了一会儿,莫名放松下来,这家伙真是……
“谁后悔谁是小狗。”陈实的心跳就像鼓声一样把她的胆子给激了回来,“我姜念尔才不会怕——唔……”
陈实突然抬着她的下巴用唇舌堵了她的口,姜念尔条件反射地推住了他前胸,陈实松开她,两个人鼻尖抵着鼻尖,深浅不一的呼吸扫在对方的唇上。他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的后颈,像是要数清楚她颈子上那细细凸起的骨节,纤长柔软的指腹微微热,一点薄茧轻轻地擦碰着她的皮肤。
姜念尔把手收了回来,陈实一边把她压倒在沙发上,一边捉了她两只手拉到头顶……
细细啮咬的痛楚感自颈间传来,温润的唇舌毫无章法地四处游走,姜念尔不可自控地一阵战栗,只觉得那吮吻几乎令她喘不过气来,不由自主地低咛出声。
两个人纠缠了半天,姜念尔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浑浑噩噩地软成了面团一样,抑或是变成了糖酥,陈实压着喘息起身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跨进了卧室。
“不要,不要开灯。”姜念尔从艰难的空隙里伸手摁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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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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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实收手,不再打算开床头灯,却瞥了瞥窗户,埋头凑到她颈边低语恳求:“既然不开灯,那就不要拉窗帘。我总要趁着点光看看我的女人长什么样子……你放心,外面看不到的。”
姜念尔没了声音,闭上眼睛任他探索……
初秋凉意袭人,一场细雨一场风,屋内浓情正酣,如陈酿般醉人。
姜念尔乏得很,一番折腾后沉沉睡去,陈实躺在边上盯着她看了许久,窸窸窣窣地靠上去将她抱在了怀里。
清晨五点半,姜念尔赶在六点的闹钟响之前醒了过来,一个猛子坐起身来,才恍惚意识到她不在自己家里,又一把倒了回去。
陈实圈住她的腰拱拱她的后脖颈:“这么早,你要做什么。”
“本来想跑步的,突然想到不在自己家,没有衣裳不说,也不认识路。怕一趟跑出去以后找不回来。”姜念尔闭着眼睛啰啰嗦嗦,“你这里有没有地铁站,没有的话我得早点走,园区那么远。”
“有,走十几分钟就到。”陈实刚答完就觉得这样不太好,把人吃干抹净了让人自己搭地铁去上班,这不太妥当吧?
陈实赶紧补上后面的话,毕竟这可是自己的老婆:“咱们都是一个园区上班的,你坐什么地铁,我送你去。”
姜念尔探手到身后揉揉他的头:“我是要回家换衣服,得穿裤子去上班。”
“那有什么关系?你这么推三阻四的,难道是嫌你老公拿不出手?”
两个人都怔了一下,真是奇怪,为什么会这么顺口地说出这种话?
昨夜的放纵与索取两个人心知肚明,哪有什么爱与不爱的纠结,在乎与不在乎目前都还是不存在的命题,他们只是决定共同开始一段新生活,二人之间不过是刚刚突破了一个零的开端,先建立了身体关系。
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完全不需要这么急着进入对方的生活。
可是,陈实说他是她的老公,他要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她身边。
“你不会是真的嫌我拿不出手?”陈实一脸狐疑。
姜念尔摁住他捣乱的手:“……真是服了你了,我看你不像30岁,倒像是3岁。行吧,你先送我回家换衣服。不过话说回来,你在园区哪一片?”
陈实怔了一下,忍不住笑,暗戳戳地把手挣出来:“常凌实业,新能源部总监,其实就是个电气工程师。”
居然是常凌的总监?实业巨头的总监……姜念尔觉得自己顿时矮了他三分,闭口不言语。
陈实撇开脑子里那份资料,装作一无所知地逗她:“北三一科技园都是机械制造类企业,你是哪家的?”其实这话有漏洞,姜念尔的微信名字上有兰智传动,他不该多嘴问后面这半句的,但姜念尔没留心这个问题。
她窝着嘴嘀咕了两句:“我……D区兰智家的,减速机业务销售。”她可从来不会把那个丢人现眼的部长名头报出去。
陈实想了一下:“兰智动能,风电业务很强劲嘛,出口也很厉害,是我们很有力的对手。减速机倒是没注意过,什么减速机都做吗?”
姜念尔摸了半天从床头拽出那件T恤套到身上:“减速机是小业务,当然也不是什么都做,我们只做桩机动力头,就你工地上见的那个。”
“桩机动力头,难怪你要跑工地,很辛苦吧?”陈实扳着她的肩膀把她转过来和自己面对面,姜念尔瞧着陈实紧致结实的肩膀和胸膛微微眼热,这身材不错,妥妥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而不夸张。
她愣愣地点点头:“前几年跑,这二年轻松了,客户群稳定,还有老客带新客。”
“那就是你口碑不错?”
这人的手……真该砍了!
“这话倒是真的,桩机老板们都知道我小姜哥信誉好,从售货到维修不玩一点儿虚的,从不糊弄人。”要是说这个,姜念尔可就来劲了。
陈实轻笑:“小姜哥?”确实很社会啊。
她也不见外:“嗯,出门在外大家都是兄弟嘛,女人混销售场也要看情况,我打交道的都是搞工程的老板,还有好多小包工头,哪像你们那么高级,日子久了,难免成这种德行。”
姜念尔心头一虚,知道自己跟老板们打交道那副德行不好看,难免有些底气不足:“你要是看不上,觉得我没女人味儿,那咱趁早再见,我也不纠缠你。反正咱们俩……谁也不吃亏。”
陈实扑哧一声:“你有没有女人味儿,我还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