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逸舟踮起脚,果断用嘴堵住了解释来源。
哈密瓜的甜蜜混着黄瓜的清爽,构成人参果独特的风味。邓熙明贪婪吮吸着满含清香的柔软唇瓣,掌下纤细脖颈,被他一寸一寸,烙上炙热温度。
多巴胺在疯狂分泌,神经元手牵手跳起探戈,他快乐得想一飞冲天。
在事情彻底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之前,邓熙明及时找回离家出走的自制力,缓缓将杭逸舟松开。
他抵在她额前,颇有些委屈:“怎么办,你一来,我今晚完全不想学习了。”
只想马不停蹄地陪她回家,什么论文、什么毕业,通通都扔在脑后。
杭逸舟弯了弯嘴角,转头将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落在他侧脸:“中场休息结束,你继续学吧,我该走了。”
邓熙明一路送她上出租车,仍有几分不舍,举起手机晃了晃:“记得给我分享行程。”
“知道啦,快回去吧。”杭逸舟冲他挥手,“别熬太晚,早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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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出租车师傅幽默风趣,操着广普跟杭逸舟聊了一路,行程十分和谐。
如果不考虑,车子在半路抛了锚的话。
司机师傅车前车后转了好几圈,徒留一头汗水加两手机油,也没能让车子重新动起来,只好频频道歉:“小姐啊,真是不好意思,你看我帮你再叫一辆好不好?”
杭逸舟打开地图,发现这里离她家仅隔一条街,穿过巷子步行5分钟就能到。她环顾四周,热闹的大排档人声鼎沸,挤得中间小路越发狭窄,来往车子都走得慢吞吞。
再叫一辆?等它来的功夫,说不定她都到家了。
杭逸舟想到这里,爽快地摆了摆手:“不用了师傅,我自己走回去吧。”
身形窈窕的女子,左手拎着一个空砂锅,右手挎着牛皮托特包,“咔哒、咔哒”,拐进夜色下安静的窄巷。
***章末小剧场***
大排档一条街紧挨着老旧小区,因为便宜实惠,一向生意火爆。附近有不少跑快递的、送外卖的,累了一天,会在这边找个摊子吃夜宵。
不过,杜大跟杜二一向瞧不起他们周围这些傻卖力气的“低等工人”——他们才不会满身臭汗在大街上吸尾气,他们,是进城做保安的。
高中毕业之后,杜大和杜二也曾进厂干过半年。因为嫌累,他们很快跑回家,从此再也没找到工作。
整日游手好闲胡吃海塞,终于触怒了暴脾气老爹。趁着假期,老爹拎了一瓶好酒,两条好烟,跟在南城开公司回家省亲的堂叔喝到半夜,替他们谋了个保安的差事。
做保安虽然工资不高,但怎么说也是公司老板的亲戚,前两天,二叔还请他俩吃饭呢。瞧瞧这排面!
两人坐在露天大排档里算计着,越算越觉得合适,忍不住又碰了一杯。
这南城可真是来着了!
路对面一辆出租车在道边趴了窝,司机绕着车转悠好几圈都没修好。杜二看热闹看得乐呵,扒着卤花生傻笑不停。
忽然,车上下来一个女人,让他扒花生的指头一顿。
“大哥,你快看。”
杜大不耐烦地挥手:“看什么看,没见过修车啊?瞧你那土了吧唧的样子。”
“不是,你看那女的,像不像咱叔前两天说的,给脸不要脸那女的!”
杜大放下酒杯,眯着眼睛仔细瞧了瞧:“别说,还真是有点像。”
当时二叔喝得醉醺醺,肆意大骂着自己遇到的祸害女人们。从第一个老婆,到第二个老婆,再到生意场上不识抬举的破烂货。
他骂得兴起,掏出手机给他们俩看照片。照片上那女人长得跟明星似的,看得杜大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连做了两天春梦。
此刻,杜大眼见照片上的女人独自走进暗巷,一抹嘴,起身拍了拍兄弟肩膀:“走,去看看。”
这么大个城,偏偏就能遇上,不是缘分是什么?这女的不知好歹,让他杜大替二叔小小地教训一下,也无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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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竹:小杭同学做了一个绝对错误的示范,出门在外,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
第20章 盖世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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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夜晚,冷风绵里藏针,顺着领口幽幽吹过。刚才下车的地方临近闹市,感觉还不明显,待拐进这条僻静巷子后,杭逸舟禁不住打了个抖,抬手将敞开的风衣扣子一颗一颗系上,心头有股莫名的寒意。
身后脚步忽然加快,沉重拖沓着在地上擦来擦去,像劣质炊刷来回搓磨铁锅锅底,让人无端烦躁。她拧眉,没回头,依旧目视前方,只是朝路右侧让了让。
然后,就被人重重拍了肩膀。
“美女,一个人啊?”
陌生手掌落在肩上刹那,杭逸舟本能一躲,抓着托特包的右手猛然攥紧。她警觉回身,只见一个肥头大耳的矮胖子正挤眉弄眼地看她,身上散发着浓重酒味。
什么鬼运气,总共五分钟路程都能遇上流氓。
杭逸舟稳了稳神,无视搭讪,大步流星往前走。
杜二遇了冷,脸上有些挂不住,抓住杭逸舟右臂用力一拉:“走什么?哥哥问你话呢?没听见?”
杭逸舟挣脱不开,冷冰冰道:“放手。”
“嘿!”杜二乐了,“我就不放,你能怎么样?”
抡圆的胳膊带起颇有分量的砂锅,在空中快速划过一道优弧,径直摔进他怀里。他胸口顿时像重重挨了一拳,刚喝下去的酒差点吐出来。
砂锅跌破在地面,碎成七八瓣。杜二捂着前胸“嗷嗷”叫唤,半天迈不动步。等这阵疼痛过去再抬头,哪还有杭逸舟的影子?
“沃去!小x子!”杜二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随手捡起片锋利碎瓷,拔腿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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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不利,祸不单行。杭逸舟才跑出去不到两百米,鞋跟就断了,只能躲在一个没灯的黑暗岔道里狂喘。
邓熙明说的没错,高跟鞋果然是残害女性健康的重大元凶!
她又急又气,左手从包里摸出防狼喷雾紧紧握住,右手打开手机飞快拨通报警电话。电话那边接线员才出声,身后黑暗里突然蹿出另一个男人,将她的手机一把打掉。
手机摔出岔道,后盖朝上,孤零零躺在巷子里。而她被那个男人攥住双手,连防狼喷雾也顺势抢走。
杜大呲着一口黄牙阴笑:“可以啊,哥哥今天要是一个人来,还真制不住你呢。美女,咱交个朋友?”
“交朋友?”杭逸舟被人按着双手怼在墙上,怒极而笑,“你们交朋友的方式挺特别啊?你想干什么?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
“这里摄像头早坏了,再说,这么黑,能拍清什么啊。”杜大轻蔑地吹了声口哨,“别紧张,叫声好哥哥我就放开你。美女手腕挺细,哥哥也是怜香惜玉的人,别给美女弄伤……唔——”
他一声闷哼,弓成个熟虾米样,捂着裤当连退两步。
小娘们……撞这么狠。
杜大动弹不得,眼看杭逸舟从面前跑掉,咬着牙朝巷子高喊:“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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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逸舟几乎是刚出岔道,就被守在近前的杜二再次堵住。
人都说再一再二不再三,砂锅“尸骨”横陈街头,手机现在生死未卜,防狼喷雾也叫人夺去,她现在唯一的武器,只剩下个自重不轻的牛皮大包了。
没想到时隔多年,疯丫头竟然又要应付这种被人堵在街角的局面。
只不过,儿童时期男女力量差距并不悬殊,连踢带咬用气势也能吓趴三个小学生,现在……
她甩掉一高一矮两只鞋,赤脚踩在地面,嘴唇嘲讽地勾了勾:“老二?那我得叫声二哥咯?交个朋友还得兄弟俩打配合,实在是威风。”
“少扯这些没用的!”杜二被砂锅砸过的地方仍隐隐作痛,怒气冲天,胳膊高高抡起,“敢砸二爷,我看你是……”
二爷狠话没撂全就被人勒了脖子,顿时吐字困难。他奋力与身后束缚自己的人挣扎撕斗,手中碎瓷在半空瞎划拉一通,那人却仿佛力大无穷,不但压住他咽喉的胳膊半点不松,连他拿着瓷片的右手也给人家死死捉住。
一边钳制他,一边不忘提醒呆愣原地的杭逸舟:
“快报警!”
局面突变,杭逸舟一时愕住,此刻恍然回神,箭步上前捡起手机,飞快报了警。
杜二哪敢真闹到派出所,当下就想拔腿开溜,无奈脖子右手都叫人卡得生疼,只得用空出来的左肘拼力去怼后面那人的肚子,期盼他吃痛了就能松开他。
白费半天劲,一下也没怼到,反倒似给了那人启示。
那人伸出脚,在杜二分立的两足之间试试探探好一阵儿,猛然发力,直接别住杜二一条腿,将他摁倒在地上。
动作间的不连贯和生疏,有种拿他练手的感觉。
侮辱,这是赤果果的侮辱!
杜二脑壳被人摁住,脸沾了一地土,累得呼哧带喘也没挣脱。而刚缓过劲来的杜大,此时正呲牙咧嘴一步一步挪出岔道。
杜二眼中重新燃起希望:“哥!快救我!”
“你别过来!”
这两声几乎同时响起,紧接着杭逸舟就从杜二手里抢走了那块碎瓷。
“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她把碎瓷压在杜二脖子上,强忍住声音里的颤抖,“你们涉嫌强制猥亵,我现在就算误伤了你们,也属于正当防卫!”
杜大其实一出岔道就被眼前这颇具视觉冲击力的画面震住了:莫名其妙多了个年轻男人不算,瞧他摁人这动作,可一点不像平时在村里聚众打架,明显是练过……
“不过去……我不过去……”他吓得腿软,再不敢往前走,连声道,“你、你别冲动,别伤我弟弟……我错了,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老城区道路弯弯绕绕,四通八达,最近的派出所民警抄小路,很快就赶到了现场。邓熙明这才松开手,大步走到杭逸舟身边,一把将她抱住。
他刚刚太紧张,下手力道极大,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能坚持这么久,完全是凭一股精神硬撑着。此时见警察来,蓦地放松,两条胳膊一时脱力,筛糠般抖个不停。
怀里的人同样在颤抖,碎瓷片“当啷”一声掉落,强烈的后怕使她瞬间呼吸急促,眼圈激红,紧紧回抱着邓熙明,抑制不住地哽咽。
“没事了……没事了……”他不断轻声安抚她,胳膊却不听使唤,连抬手摸摸她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低头去吻她流泪的眼角,“警察来了……别怕……”
杭逸舟只抽噎了一小会儿,很快便平复下来。她将邓熙明推开,拉着他的手四处翻看,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刚刚杜二拿着砂锅碎片胡乱划拉,邓熙明虽然站在他身后的攻击死角,可保不准会被划到。
果然,他右手小臂上有三道伤口,最长的一道足有十公分。
她瞧见鲜血淋漓的创口,眼泪再次涌出:“……疼吗?”
“不疼,都是皮外伤,不要紧的,回去包扎一下就好。”
“别的地方呢?还有吗?”
“没了。”
杭逸舟不放心,又挨处去摸腰背,眼看再往下就是腿了,邓熙明及时将她的手握住:“警察、警察朝我们过来了……我真没事,咱们先去派出所。”
她点点头,抹掉眼泪往前走,才迈步就被邓熙明再次拦住。
“怎么了?”
邓熙明低头望向踩在地面的一双赤脚,又抬头瞧瞧不远处被主人嫌弃踢飞的断跟皮鞋,叹了口气。
他将脚上运动鞋脱下来,俯身去捉她的脚。
冬日天寒,杭逸舟双脚早就一片冰凉,足底还沾了不少巷子里的尘土。邓熙明温热的手掌乍包上去,她本能向后一缩:
“你、你把鞋给我,那你穿什么……”
邓熙明无视她的退缩,再次将脚握在掌心,掸去尘土,塞进宽大的运动鞋里。
两只鞋都穿好,他直起身,脸上浮出她熟悉的憨笑:“如果咱们俩必须有一个人光着脚进派出所,我肯定不能让那个人是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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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同志到底也没真的让邓熙明大冬天光着脚,进屋后他们被带到了接待室,有人给他们送来消毒药品,顺便还给了邓熙明一双棉拖鞋。
杭逸舟拿过棉签,蘸着双氧水给他清理伤口。她现在心情已经恢复了平静,不免想到:“你怎么会找过来的?”
“你走之后没多久,我就后悔了。”邓熙明面色微赧,回想起自己对着PPT直眼发呆心猿意马的样子,有些局促。
“反正组会内容准备差不多了,我想明天早点起,把剩下的做完,应该也来得及……”
杭逸舟不合时宜地笑了一声:“极限赶due,可以可以。”
“咳咳——”邓熙明清了清嗓,认真道,“我本来想悄悄回家,给你个惊喜,可走到半路发现,你分享的出租车行程还没到家就终止了,打电话给你又没人接。我怕你出事,就在同一个地方下了车。”
下车才走几步,便看到了地上摔破的砂锅。
那一刻,他惶恐不安的心直接提到嗓子眼,拔腿狂奔,一路跑一路找,跑得满嘴都是血气。
快一点,再快一点!
巷子里岔路极多,邓熙明怕杭逸舟被拖离主路,没头苍蝇般每条跑进去看。豆大的汗珠不要命一样往下掉,到现在贴身那层衣裳还是湿的。
幸好,他赶上了。
他轻哽,握住杭逸舟还在收拾的手,小心将人带入怀中:
“我刚刚……真的很害怕,很害怕很害怕……”
杭逸舟被他揽在胸口,能听到里面打鼓一样剧烈的心跳声。
她眼窝忽然有些酸。
放学的操场,没人的胡同,很多久远的以为再也不会想起来的过往,被今晚似曾相识的场景重新勾起。
她挨过打,也还过手。衣裳扯破了自己缝,头发碍事就全剪掉。想欺负她的人,有的被她打怕了,从此敬而远之,有的被她打服了,反过来跟她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张牙舞爪的霸凌,大多都是纸老虎,可以用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一一征服。到后来,连她自己都忘了,童年里还有这么一段日子。
她重新留起长发,穿上裙子,过往渐渐在记忆里褪色,生理的痛和心理的痛都被时间掩埋。
多年后,甚至能拿到重聚饭桌上,充作笑谈。
如果说有什么痕迹穿越时间留了下来,那么应当是,她习惯了身处危险境地,不要指望有人出现。
譬如今夜,甩掉那双不争气的鞋子时,她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穿好了盔甲,藏起了要害,握住最后的武器,进行最坏的打算。偏偏这时,有一个人奋不顾身朝你跑来,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挡在你前面,还要在帮你解决掉所有问题后,认真抱着你说,他刚刚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