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芙自然不会告诉楚楚真相，只是说发生了一些意外。
楚楚却已经哭起来：“我原本还说，等孩子生下来，我要做他干娘的。结果……芙姐姐如今可大好了？”
顾芙说：“这孩子与我与你都没有缘分罢了。你不必担心我，我如今很好，你瞧，不是么？”
楚楚还是红着眼睛，抱住了顾芙。
“芙姐姐，我听说……陛下要纳妃立后了。”楚楚想起这件事，小心翼翼地观察顾芙的反应。
顾芙面上没什么表情，平淡得很：“是么，那很好。”
楚楚有些着急：“陛下可曾说过，如何安置你？”总不能这么一直没名没分的待在这儿。
顾芙摇摇头，陆雪棠对她又没有情，她又没有家世支持，甚至于还是个累赘。陆雪棠怎么会愿意让她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世人面前呢？
“那怎么办……”楚楚替她着急。
“没事儿的，好楚楚，别操心我了。”顾芙笑着将话题转移到楚楚身上，“倒是你，可定亲了？”
楚楚脸红：“芙姐姐，就知道打趣我，还没有呢。”
“那也快了，可有中意的郎君？”
“没有啦，芙姐姐！”
……
陆雪棠一直让人盯着顾芙，那些人将顾芙今日发生的事禀报陆雪棠。陆雪棠听完，心想她当真是开朗了许多。
正说着，门外有人通传，说是华姑娘差人来送糕点。
华若竹已经住进了宫中，众人都心知肚明她的身份，自然也不会阻拦。陆雪棠让他把东西放在一旁，又让人送了些东西去华若竹那儿。
立后之事就定在十几日后，宫中皆为此事操办起来。这可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件大事，谁也不敢放松警惕，都打起精神认真地操办。
顾芙这些日子常和楚楚出来散步，将他们忙碌的身影看在眼里，若有所思。楚楚还以为她是难过，赶紧宽慰道：“说不定等立了后，陛下会给姐姐也封个妃。”
顾芙笑了笑，她更希望到时候她已经离开。
-
到立后大典这日，宫中越发忙碌，顾芙在宫里只觉得一切都静悄悄的。宫里人手不够，原本伺候顾芙的那些小宫女们都被拨走了，只余下素月和素星她们。
顾芙在内间坐着，心一直像浮在水面上。
她从衣柜中翻出两套宫女的衣服，让张氏和自己一起换上。张氏还不知道她想做什么，有些惶恐不安：“芙儿。”
“阿娘，你换上这衣服，咱们趁着今日逃走。”
张氏换了衣服，“可是芙儿，这是皇宫，咱们要怎么逃走？”
这些日子，她借和楚楚散步的名义，将从他宫里到出皇城门的路子大概摸清楚了。她又问楚楚借了些银钱，想着今日这样的时候，他们都忙，她换上宫女装扮，悄悄地离开。皇城门的侍卫定然会阻拦，她便给他们一些银钱，说是想趁今日偷偷出去探亲。
她换好衣服后，拉着张氏与素月素星二人一道走。素月素星对视一眼，忽地跪下：“小姐和夫人走吧，我们便留下来，万一被人发现了，也能拖些时间。若是小姐和夫人带着我们一起，四个人目标太大，反而不方便。”
“小姐快走吧，晚了怕来不及。”
顾芙见状，狠了狠心带张氏离开了。
张氏身子不好，走路慢，两个人低着头慢慢地走到皇城门口。果真被侍卫拦下，顾芙便塞了一袋银子给他们，说他们行行好，她垂眸哭道：“我娘病重，我想去瞧瞧她，今日这样的时候，我那里当差不忙，这位大哥，求你行个方便，等我看完我娘便会回来的。”
她长得漂亮，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侍卫看了也心软，挥了挥手让她走。张氏一直在她身后低着头，跟着她走。
待出了皇宫后，顾芙便去寻马车。
今日帝后大婚，城中很是热闹，顾芙寻到一辆马车，给了车夫好些钱，让他往城西走。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她要离开这里。
车夫觉得这两个女人有些奇怪，不过他们给的价钱很丰厚，便也没说什么，照她们说的去做。
顾芙离开时已近中午，她不知道陆雪棠几时会发现自己，或许是明日？毕竟今夜他成婚，要与皇后洞房花烛，想来再怎么样也得等到明日。等到明日，她已经走出很远，他再想追，应当也来不及了。
顾芙心扑通扑通地跳着，葱白细指挑开帘栊，看见市井街巷的热闹，只觉得恍如隔世。这种热闹叫她鼻酸，心头发堵。她握着张氏的手，唤了声阿娘。
张氏已经累得不行，也有些忐忑不安。
顾芙靠在张氏怀里，安抚道：“会没事的，阿娘，上天会庇佑我们。”
但显然上天没有庇佑她们，当天夜里，陆雪棠便发现了顾芙逃走的事。
第三六章
素月与素星跪在地上, 面对着震怒的帝王。
“朕在问你们话，她人呢？她去了何处？”
素月与素星瑟瑟发抖着，但还是坚持说不知道：“奴婢也不清楚……”
陆雪棠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 面如寒霜, 这些日子他见顾芙难得开朗许多, 许多事上便没太盯着。他以为她是娇弱小白兔，顶多急了会咬人两口, 但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他竟是不知，她何时胆子这样大了, 竟然会想着跑。
按理说他今夜大婚，该留在皇后宫中, 与皇后洞房花烛。华若竹一身华服，面如桃李，娇娇俏俏的模样望向他，唤了声：“陛下。”
陆雪棠看着华若竹，却没来由想到顾芙。
她与陆成器成婚那日, 也是这样么？
他走了片刻的神。
按说他该留在皇后宫中，与她洞房花烛, 可不知为何, 那时候陆雪棠的心里很不平静, 他忽然感觉到不安。这种不安感让他撂下了华若竹, 去了顾芙那里。
陆雪棠来时, 素月与素星都吓坏了, 谁也没想到，新帝新婚当日, 会来找顾芙。她们对视一眼，随后尽力伪装平静, 迎接了陆雪棠。
陆雪棠要见顾芙，她们说顾芙已经睡了，希望能掩饰过去。
“陛下今日大婚，如此贸然来小姐宫中，恐怕不妥……”素月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陆雪棠看着她不自然的反应，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所以他没有听，闯了进去。果然，寝间里压根就没有人，整个宫中空空荡荡，没有顾芙，连张氏也不见了。
他当即命人去查，结果便发现顾芙竟然逃出了宫。堂而皇之，在他眼皮子底下。
陆雪棠冷笑，“追，张氏身子弱，她身子骨也不好，跑不远，给朕挨家挨户搜查。”
长生再次皱眉，没有立刻行动，劝阻道：“陛下，今夜是您大婚之夜……您不应当在这里浪费时间，更何况，倘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我的话你也不听了？”陆雪棠语气渐冷。
长生自然不会违抗他的命令，退了下去，“属下不敢，属下马上去办。”
素月去素星二人跪在地上，听着他们的对话，在心里暗暗祈祷小姐能顺利脱身，获得自由。陆雪棠看着她们低着头，忽地开口：“她会回到这里的。”伴随着一声冷笑。
素月去素星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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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大婚之夜，听闻宫中出了刺客，官兵们挨家挨户地搜查，传闻纷扰。
已经过去一夜，人还未找到。
陆雪棠在顾芙宫里待了一夜，未曾合眼，他以手撑着额角，听见长生的脚步后缓缓睁眼，问：“如何？”
长生垂下头：“回陛下话，尚未找到。顾氏出了宫门后，寻了一辆马车，往城西方向去了，我等追查至城西时，只看见了那辆马车，并未见顾氏。那车夫已经被扣押下，只是经过审讯，他也不知顾氏之后到底去了哪里，只说顾氏给了他一大笔钱，别的一概不知。陛下可要见见那人？”
陆雪棠抬眸，好，好得很，一个顾芙，竟然能跑这么远，找了一夜还没找到。
“不必，直接杀了。”他冷冷开口，仿佛一条生命不是人命，“继续找，直到找到为止。”
长生应了声，又退下了。
那两个婢女也已经被关起来，如今这座宫殿冷冷清清的，只陆雪棠在其中坐着。手边的茶早已经冷了，他兀自倒了一杯，凉茶下肚，冷冷清清。
陆雪棠摊开手，又渐渐收紧五指。
她不可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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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宫中，华若竹亦是一夜没睡。昨晚是她新婚夜，她却独守空房，她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简直面色铁青。
婢女伺候她梳洗，她猛地打翻了铜盆，胸口剧烈起伏着。她从小到大，还未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陛下昨夜去了那个女人那里是吗？”华若竹问。
宫女小声答道：“是，听说那个女人不见了……”
“矫情，下作的手段。”华若竹认为顾芙是在故意用这样的手段毁掉自己的新婚夜，引起陆雪棠注意。
“听闻陛下如今正在城中搜查她的下落……”
华若竹又大叫了声，都怪这个顾芙，如今她怕是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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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芙带着张氏从马车上下来之后，进了附近的一个村庄，而后在村子里找了一架车，带着张氏继续走。她不知道陆雪棠知晓她逃跑的事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她想或许他会很生气，然后找她，若是找不到，便也算了。毕竟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战利品，想来也没多么重要。
但她低估了陆雪棠。
她甚至没想到，陆雪棠会这么快便发现她的消失。张氏身子不宜操劳，那天夜里她们便在一处镇子上落脚。
路过时看见告示栏里，竟然贴了她的画像，说她是宫里逃出来的刺客。又说刺客与沈家勾结，因此已经将沈家一家下狱，不日处斩。
顾芙背脊一凉，她已经尽力不牵扯到沈家了，可陆雪棠还是……
他是在用沈家逼她。
顾芙眸色暗淡下来，心生犹豫。她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怎么能这样轻易地放弃？可若是不回去，沈家便会因她而死。
楚楚是她好友，沈家与她们也有交情，更重要的是，沈家人是无辜的。如今却因为她而牵连其中。
顾芙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心不在焉地带着张氏寻了个地方落脚，那告示贴出来后，想必许多人都看过，一路上顾芙都听见有人在议论。她不敢带着张氏久留，赶紧进了房间里休息。
张氏已经累得不行，顾芙让她赶紧睡一觉。她自己却睡不着。
她思忖良久，犹豫良久，还是决定回去。她不能做到熟视无睹，不能做到为了自己一个人的自由，牺牲这么多人的性命。
可是她也不能让阿娘再回去受苦，她必须先安顿好阿娘，然后再回去。她回去必定要面对陆雪棠的怒火，只要阿娘安全，他要杀要剐，都无所谓了。
顾芙做下这个决定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第二日一早，顾芙便带着张氏离开，她寻了一辆马车，让张氏离开。
“阿娘，芙儿不孝，日后恐怕不能给你送终。只愿阿娘日后好好照顾自己，不必怀念女儿。”
张氏红了眼眶，不肯离开。
“阿娘，你走吧……”
“谁也别想走。”铁骑将她们俩包围，为首的那个身影，渐渐明朗。
陆雪棠居高临下地看着顾芙，勾唇冷笑：“小白兔，我早说过，心慈手软是致命的缺点。”
第三七章
顾芙难掩震惊地看着面前的人, 他怎么会这么快就找到这里？她将阿娘护在身后，强自镇定心神，看向陆雪棠。
陆雪棠翻身下马, 步步紧逼, 直到走到她面前。他眸色是前所未有的阴沉, 紧紧地盯着顾芙，仿佛要将她生吞了一般。
他伸出手, 掐住顾芙的下巴。
“你的心不够狠，所以你根本跑不掉。”
他的力气很大, 顾芙感觉到疼痛，她强忍着没有哭, 瞪着陆雪棠。
陆雪棠将顾芙和张氏带了回去，在回去的马车上，顾芙和张氏被分开。顾芙垂下眸子，没看陆雪棠，一副心死的模样。
陆雪棠看着她, 也不着急，她心软, 会顾念沈家, 迟早要开口。
诚然如此, 许久之后, 顾芙闭上眼睛, 下了某种决心似的, 终于开口：“此事沈家毫不知情，你不能杀他们。”
陆雪棠只回她一声冷笑。
在逃跑的这一路上, 顾芙一直担惊受怕，因而再回到皇宫的时候, 顾芙竟是晕了过去。陆雪棠看着晕倒的人，还是命人去请李千游过来。
李千游早已经听说了这件事，过来之后没忘调侃陆雪棠：“你不是说，她不过是个女人么，一个女人而已，跑就跑了，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呢？”
陆雪棠不搭理他，只冷声说：“做好你自己该做的事。舌头如果不想要的话，可以直说。”
李千游挑眉，对他们这种折腾来折腾去的游戏也不理解。这都多少回了，不是顾芙有事，就是他陆雪棠有事。
李千游给顾芙看过，劳累过度，加上忧思伤身，所以这才晕倒了，倒也没什么别的事。确认顾芙无事之后，李千游便走了。
顾芙醒来时，又在那座深宫里。
张氏不在，素月素星也不在，她坐起身，想起她们俩。陆雪棠不知道将她们如何了？
她想要喝水，屋里没有人在，她翻身下床，想要给自己倒一杯水。还未下地，已然有人倒了一杯水过来。
她抬眸，看见陆雪棠。
陆雪棠在她身侧坐下，顾芙接过水杯，喝了口，问：“我的婢女呢？这件事与她们也没有任何的关系，你不要牵连她们。”
陆雪棠轻笑：“你倒是想把她们摘的干干净净。”
顾芙也跟着笑：“陛下新婚之夜，特意来寻我一个战利品，未免太过大费周章。皇后娘娘不会生气么？我区区一个战利品，又如何值得陛下如此？还是说，你对我，其实有些不同的感情。”
陆雪棠冷哼一声：“你可真会想，我只是觉得，我的东西，在我没有说过不要以前，只能是我的。”
顾芙面色冷了冷。
陆雪棠又道：“既然你也知道我费了大力气，才把你找到，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甚至让皇后都生气了。那么作为始作俑者的你，也应当为此付出一些代价吧，总不能你说和沈家没有关系，和你的婢女没有关系，那便真的什么都没有吧。我若是轻易的放过了你这次，岂非助长你的气焰，那么你下一次还会这样做。我可不能容忍。”
顾芙眸色一凛，他想做什么？
陆雪棠活动了活动手指，说道：“朕总得给你一些教训才好，你说是么？俗话说的好，吃一堑长一智。”
“你说，是沈家，还是你的婢女？”他看向顾芙眼睛。
顾芙瞪大了眼睛，她无法选择，不管是沈家，还是素月素星，她都不希望出事。顾芙索性沉默，别过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