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首辅——忽春【完结】
时间:2023-05-28 14:45:34

  她心中暗恼着,忽然又反应过来。
  可这种种过分亲昵的举动,分明是沈潜主动引起的。
  她想到这里,忽然瞧向沈潜,却见沈潜哪里像她这样苦苦思索。
  他一双眼弯得好像狐狸,正毫不避讳地盯着她看。
  “娘子怎么不答我。”
  许明月心中思索再三,终于开口,神色复杂:“沈大人,许是我自作多情了……”
  她还没想好下一句怎么说,就见沈潜摇了摇头。
  他缓缓敛下笑意,但仍看着她,认真道:“娘子此时心中已有答案了罢,不是什么自作多情。”
  许明月心中更乱,在众多思绪中,揪了跳得最欢的一个。
  “那么凭临之事,假成婚之事,都是大人骗我?”
  她此时揪出许多细枝末节的事来,譬如当时在书房,听完了沈潜与傅登迎的话,得知傅凭临将与郡主成婚时,她曾问过沈潜一句,假成婚可还必要。
  当时沈潜说,于他至关紧要。
  现在想来,他那一句分明说的不是公事,而是私情。
  片刻,沈潜缓缓答道:“假成婚一事,确是沈某欺瞒了娘子,该向娘子赔罪。”
  果然。许明月心下震颤,她还有更忧心的事,又问道:“凭临之事呢?”
  沈潜看着她,沉默了许久,答道:“傅凭临与郡主之事,沈某不敢骗娘子。”
  他顿了顿,缓缓道:“若不是凭临始乱终弃,我又如何能拿到他的亲笔信来骗得娘子呢。”
  始乱终弃。许明月眸色黯了黯,她如何也不敢信,傅凭临会与这几个字扯上关系。
  但沈潜已经承认骗了她一件事,应当不至于又在另一件事上瞒着她。而且那封亲笔信……做不得假。
  沈潜看着她低落的神情,片刻,柔声道:“我骗了娘子,该给娘子赔罪。任由娘子如何处罚,只求娘子且先留在我身边,至少待书肆办起……”
  他这么说,倒提醒了许明月:“兴女学之事,也是你骗我?”
  她神色逐渐冷下来。
  当初将沈潜归为知己,便是因为这一事。
  若这事也是作假……她眸色愈冷,只觉自己这些时日的忙碌都是在被人耍玩。
  可她不知道,这件事,却正好是沈潜最不怕的一件。
  倒不如说,他一直等着她问起这一件事。
  许明月问话的话音才落,他便急急开口:“只这一件事,我绝不敢骗娘子。”
  许明月面色稍霁,而后又听他道:“只是其中有些细节,我未能与娘子说清楚。”
  他看向许明月,抿了抿唇,眸光忽然变得极柔和。
  片刻,他缓缓道——
  “沈某心中有一位女子不假,她曾帮扶沈某不假,沈某苦苦寻她多年也不假。”
  “只是有一件事还不曾告诉娘子——如今我已寻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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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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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我已寻到她了。”
  “我要寻的人,就是娘子。”
  沈潜这么说道,目光直直地望着许明月。
  许明月听得很清楚,但她又觉得是自己没听清楚,她发怔许久,最后低声道:“什么?”
  沈潜毫不介意,十分温和地又重复一遍:“我要寻的人,就是娘子。”
  他看着许明月的眼睛,缓缓道:“娘子兴许不记得了。但十二年前,江宁夫子庙旁,娘子曾救我一命,为我遮雨,还劝我好好念书,将来报效朝廷。”
  “当时是暮秋,娘子穿了一身男儿衣衫,嘴角还贴了两撇小胡子。娘子对我说,‘阉人的儿子怎么了,你若考上状元,看他们还敢不敢欺你’。”
  他说到这,笑了笑,许明月的面颊也发起烫来。
  虽然她已不记得了,但这话确实像是她会说的。
  沈潜接着道:“若不是娘子,沈某怕是一辈子不会走上仕途。”
  他说得这样情真意切,眼睛始终柔柔地同许明月对视,看得她脑中混乱不已,忙端起茶水掩饰心中慌乱。
  许明月方才发现沈潜对自己有意,接着又发觉了沈潜骗自己的事,继而很快又知道了自己就是沈潜苦寻多年的意中人。
  纵是她这样对一切都淡淡的人,此时也不由在心中咋舌。
  真有这样的事啊。
  她轻舒了一口气,挥去脑中儿女情长的杂念,故作镇定道:“所以,傅府之后,几次寄信,都是大人设的局?”
  沈潜垂眸,似乎有些羞惭,口中却毫不犹豫地继续说着假话:“求娘子勿怪。自宫宴得与娘子重逢,沈某便一直念着娘子。假成婚一事,也只是情难自抑之下的无奈之举。”
  许明月听罢,在心中斟酌几番,认真道:“可无论大人如何……情难自抑,欺瞒总是不对的。”
  沈潜深深地看着她,她大约还没有察觉,自己的两颊已经飞上了两抹艳色。
  她在为他的表白而羞怯。
  他的眸色也深了些:“我如今已知道错了。”
  “其实想出假成婚这一遭,是想将娘子留在身边。想着若能骗得一段时日,对娘子百般爱护,娘子兴许能够忘掉那傅凭临,对我动心。”
  “只是一见娘子,心中喜欢便总掩不住。没想到这才几日,便叫娘子发现了真相。”
  他说到这,顿了顿,忽然问:“这些时日,娘子对我,可有一分半点的心动?”
  许明月此刻心便跳得很快,但若论“动心”,她此前从未深究过动心是什么滋味,哪里知道自己有没有对沈潜动心。
  她答不上来,只好举起茶杯,借着饮茶的动作来拖延时间。
  心中思索着,一面觉得沈潜做的这事荒唐,一面却又隐隐地惊叹,其实很是为沈潜的心意动容。
  如此与欲理还乱的思绪纠缠一番,才终于抬起眼来,答沈潜方才的问题:“明昭,我不知道。”
  沈潜听见她将称呼又改了回来,心下微动。
  许明月顿了顿,忽然又轻叹了一声:“这事无论怎么想,也有些太荒唐了……”
  沈潜眸色沉了沉,垂下眼去,也便错过了她面上扬起的无可奈何的笑意。
  她接着道:“虽说我本来也不是怕荒唐事的人。”
  她将手中茶杯放下,面颊仍有些泛红:“其实我细想了许久,觉得幸好自己发现了这件事。若非如此,便对你太不公平了。”
  沈潜听得这一句,心中一顿,抬眼看她。
  而后便见她面带红晕,却十分认真地看着他,道:“你问动心,我是真的不清楚自己动心没有——从前过的都是细水长流的日子,似乎还不曾有过忽然心动的时候。”
  “其实在知道凭临可能负我的时候,我心中隐隐便有了打算,待到尘埃落定,我便回江南去,孤身一人终老也未尝不可。”
  “但自离开傅府之后,许多事,都是我承了你的情。我原想着,把女学的事办好,就当作还你的人情。没想到就这一件事,竟也是你为了我才办的。”
  她说到这里,抿了抿唇,又露出那种很是无可奈何的神色。
  “若我此时抛下一切便走,那未免太过忘恩负义……但若要我此时便应下你,那也不是我的真心。”
  沈潜听到此处,心中已隐隐有了猜测。
  果然便听许明月道:“你的心意,我已经知道了。但我还需要些时间,来问一问我自己的心意。你……可愿意等上一等?”
  “我等。”
  几乎是话落的刹那,沈潜便答道。
  他垂在膝侧的两手紧握成拳,微微发颤。面上只是紧紧盯着许明月,沉声又答了一句:“为娘子,我多久都等得。”
  许明月一向以为沈潜与青涩莽撞的傅凭临不同,是温柔端方,性情内敛之人,今日却一连听了他一路的情话。
  马车这时正好缓缓停下,纵使车外车夫不敢做声打扰,许明月算着时间,也知道这是到沈府了。
  她抬手冰了冰脸,试图消下面上烫意。
  沈潜却伸手牵过她冰冷的手,两手并在一块,握在左手的掌心。
  而后他道:“得罪。”
  继而又将空闲而温热的右手,贴上了许明月的面颊,为她降温。
  虽然那手是温热的,却不比许明月面颊的温度高。
  许明月一时睁大了眼。
  沈潜却低声道:“娘子的手被冻得太凉了,别再冻着脸。”
  不等许明月出声,又道:“方才上车便想为娘子暖一暖手,见娘子脸色不好,一时不敢。”
  他这样无微不至,又说得这么伏低做小,许明月哪里能直接拒绝。
  只能由着他的右手贴了一阵,终于偏开越降温越发烫的脸,低低道:“可以了,下车吧。”
  沈潜有些可惜地放下手,便见许明月逃也似的下了马车。
  他看了一阵,眼中带上了些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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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漪方才瞧了一出姑爷与俊俏少年你争我夺,打打杀杀的戏码。
  先是瞧见姑爷几将玉扳指捏碎,而后又被自家小姐赶下车,换了车后又听了一耳朵敬一要将人家的舌头留下的话。
  走回到许明月身边时,人都是恍恍惚惚、战战兢兢的。
  奇的是,她家小姐也有些恍惚。
  许明月坐在窗边,瞧着外头那架秋千出神。
  清漪走过去,将买来的桂花酿放在窗边小几,问:“小姐,你可是与姑爷吵架了?这桂花酿还能用上吗?”
  许明月听了她的话,瞧了眼那桂花酿,幽幽叹了口气,才道:“没有吵架,放在那儿吧,改日再送与他。”
  见清漪仍站在一旁不走,有些忧心的样子,许明月朝她笑了笑,安抚道:“真的没事,我只是有些发困。”
  清漪又瞧了她几眼,这才出了房门。
  许明月靠在窗边,又待了一阵,渐渐真的险些被袭来的困意卷去。
  但就在要睡过去时,她忽然瞧见沈潜进了院门,一时又清醒了些。
  沈潜尚未瞧见她,他站在院中,同清漪对话片刻,而后便抬眼,朝许明月所在的窗口看来。
  许明月朝他笑了笑,他动作微顿,继而对清漪说了句什么,便快步朝窗边走来。
  吩咐清漪退出院门后,沈潜便朝窗边走去。
  许明月趴在卧房的窗边,一双眼睛蒙着困倦的水雾,却仍瞧着他笑。
  沈潜心中一阵泛软。他微微俯身靠近窗边,唇边也不自觉扬起一抹弧度,轻声问道:“娘子乏了?”
  许明月点头,掩着唇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沈潜笑意愈深,又温柔问道:“怎么不去里间休息?”
  许明月道:“是等你。”
  她困意上来了,话也说得断断续续:“这些日子,我总不在府里,清漪说,你为着这事生气。我想着,这桂花酿,便算我赔罪。”
  她说着,伸手将身旁小几上的桂花酿提起,递过窗口去。
  沈潜伸手接过那桂花酿,听得许明月接着道:“往后,有这样的事,你要同我说……”
  她说到这里,眼眸渐渐阖起来。片刻之后,脑袋也缓缓垂落。
  沈潜一手稳稳捧上了她侧脸,将桂花酿先放在小几,又小心地让她靠上窗沿。
  而后他走进屋去,将已然熟睡的许明月抱起,又一手挑起了那桂花酿,带着人与酒,都进了里间去。
  将许明月安置在榻上,又为她掖了掖被角,沈潜坐在桌边,动作缓慢,但一杯接着一杯地饮酒。
  许明月今日的反应,大半都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本以为,她在得知真相之后,会立刻要求将假成婚一事作废。
  毕竟在府中这些日子,她时不时也会提上一两句,问他什么时候风波过去,两人能够和离。
  可她比他想得还要温柔得多。
  知道一切是欺瞒时,关心的却是这些时日以来,两人的相处对他来说公不公平。
  明明自己的心意才被人辜负,却还那样珍惜他的心意。
  他心中隐隐察觉,自己似乎从起初便选了一条既错误又难走的路。
  无尽的欺瞒和依靠迷药才能换取的片刻亲昵。
  他眼中显露出些迷茫,但很快散去。放下手中酒杯,他走到榻沿坐下。
  “可是娘子,我只有这一条路能走。傅凭临将你看得那样紧,你也百般依顺他……”
  他低声道:“娘子快些对我动心吧,待到那时,我便将一切和盘托出,从此再无欺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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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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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朝会罢,李乘风冷着脸快步出了朝门。
  户部李尚书忙追上这个不叫人省心的侄儿,在他耳边叨叨:“你今日非要同他作对做什么?他叫你随行保驾,那还是看在我与你父亲的薄面上,这一趟江南行,走得好了,可是大功一件。”
  李乘风冷嗤一声:“二叔,您省省口舌吧。那种一心玩弄权术的人,在顺天府不肯办实事,跑去江南就真能干成什么事了?”
  李尚书急道:“你小声些,小声些。”
  沈潜就漫步在他二人身后不远,正与一众官员寒暄。
  李乘风反倒扬声道:“我千里迢迢从边疆赶回来,可不是为了给小人做随侍的。”
  他说罢,又朝西边投去冷嘲的一眼:“李秉若是心仪这份差使,就叫他自己回来做。”
  下朝路过这对叔侄身边的官员,只装作没听见,快步走开。
  李乘风敢这么说,他们却不敢听。
  人家在边疆有个手握兵权的父亲,在朝中还有个手掌财政大权的叔叔,而且这两人还都与把持朝政的首辅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交情。
  他们可没有这样好的背景。
  出了宫门,李家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
  李乘风不爱乘马车,但因为方才在朝会上,被沈潜点了一遭闹市纵马的事,他的宝马玄戈已被李家人牵走了。
  就要登上李家的马车时,李乘风视线一定,忽然瞧见了几步开外,一辆眼熟的马车。
  他朝那车身扬了扬下巴:“二叔,沈家的?”
  李尚书瞧了一眼:“你不是看他一眼都嫌脏么?怎么又关心起他家的马车来?”
  李乘风不答,又问:“我昨日遇见一个姑娘,与沈潜同乘这马车,是沈潜新纳的小妾?”
  李尚书看他一眼:“这回你可眼拙了,那是他新纳的宝贝。”
  “你才回京,不知道。那姑娘原是状元郎的正妻,被休之后就叫沈潜抬进府了。”
  “虽是再婚,却仍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婚礼当日,整个城西都张灯结彩,瞧着比上元节还热闹。”
  李尚书说着,瞥他一眼:“你要是动了心思,还是省省。我去他府上瞧过了,他待那姑娘,比待他头顶的官帽还要珍重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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