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太脏,皇姐还是别碰了。”
陆景幽血流不止,气息凌乱,瓷白面容惨淡易碎,但一看到陆嘉念眼底的担忧和心疼,刹那间就愉悦满足地勾起唇角,灼灼眸光焕发出i丽光彩。
现在,皇姐的眼里只有他,以后也不会忘记他了。
所有的疼痛仿佛都消失了,流淌的鲜血变得如溪流般欢快。
他阖上双眸静静享受着,发狠地折断深陷皮肉的箭矢,笑意如沉浸幻梦般如痴如醉。
鲜血在箭矢脱离血肉的那一刻奔涌而出,他颀长的身影缓缓倒下,惊得陆嘉念四下张望,无助地喊人帮忙。
奈何皇宫上下乱成一团,宫道之上空无一人,只有寂寥夜空和晦暗月光深深笼罩。
“陆景幽?陆景幽!”
冷硬的冰面都被热血融化,陆景幽的意识逐渐模糊,唯独陆嘉念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传入脑海。
他用尽力气转动眼珠,如方才那般坚定清晰地回应道:
“皇姐,我在。”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久等啦!这章完善后终于发出来了,昨天没更上,发红包补偿哦!
ps:陆狗多少有点毛病,不要向他学习,渣渣作者先把他牵走了~
最近真的疯狂脑补前世,立个flag,如果有人看的话,番外我就狠狠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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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后悔
◎“皇姐,回去吧,外面凉。”◎
待到晨光微熹,一切才暂且安定下来。
陆嘉念命人收拾出干净敞亮的厢房,让陆景幽住下养伤,时常亲自探望照看。
不出三日,此事宫中人尽皆知,纷纷称叹罪臣之子奋不顾身舍命相救,三公主虽受了惊吓,亦是稳重识大体,厚待于陆景幽。
有人传信说,父皇听了传言神色凝重,当日就摆驾回宫。
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前者。
陆嘉念不愿去想如何应付,眸光黯淡地轻叹一声,踏入厢房后静静坐于陆景幽榻前。
这段时日他一直昏迷不醒,昨日才稍稍有些意识,此刻拧着眉心不知喃喃唤着什么,双手无助地摸索,似是极为痛苦不安。
直到她俯身靠近,他才紧紧攥住她的衣袖,缓缓平复下去。
恍惚间,陆嘉念似乎听到了微弱的一声“皇姐”。
她目光一滞,任由他死死抓住衣袖,轻柔地抬手擦拭着他的额角冷汗,重新端详眼前的少年。
暗沉天光下,陆景幽脸色苍白,双眸紧闭,纤长细密的睫毛覆于眼下,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眉眼间不见深沉疯狂,愈发安静俊秀。
陆嘉念不禁回忆起那夜,陆景幽如此及时地出现在她身旁,十指相扣地护着她逃过箭雨,始终含笑地一声声抚慰,在雪地里相依相偎......
她忽的心尖一颤,杏眸闪过一丝光亮。
或许,今生真的不一样。
她不再是陆景幽暖榻的玩物,而他知恩图报、真心待她,在危急时刻也只有他一人相伴身旁,舍身护她周全。
无论是五皇子重伤,还是那日突如其来的刺杀,都恰恰说明一切在悄然改变,她有大片迷雾需要拨开。
既然如此,为何她与陆景幽,不能有新的结局呢?
思及此,陆嘉念心中一阵顺畅,如同凌乱纠缠的线团终于剪断,往后便是全新的开始。
她轻松自在地挪了挪位置,但陆景幽睡得浅,听到动静后迟缓地睁开双眸。
“皇姐,什么事这么高兴?”
他许久未见陆嘉念欢快地笑过,望着她的笑意愣怔片刻,眉眼间也跟着柔和起来。
这时陆嘉念才回过神,轻咳一声掩饰过去,埋着头一边查探他的伤口,一边道:
“你这次算是立功,可以替你在父皇面前求个恩典。”
听她提起“父皇”二字,陆景幽敛起眼睫,眸中一闪而过轻蔑不屑,不过很快就藏得极好,朝陆嘉念眨着眼睛,沉声道:
“我想要什么,皇姐还不知道吗?”
闻言,陆嘉念蓦然抬头,撞上他那双深邃中带着期望的眸子,抿唇思忖片刻后,展颜一笑道:
“好,那就依你。”
养心殿内的炭火烧得很足,侍奉在侧的宫人都出了一层薄汗,唯独父皇还穿着厚重的墨狐披风,扶着桌沿撑住身子,面容中尽是烦闷倦怠。
他的手边,是层层堆叠的奏章。
宫中出了大事,且解决此事的竟是罪臣之子,朝廷内外一片哗然,上疏劝谏之人不在少数。
可父皇耽于酒色、自欺欺人多年,想必一时间受不了这些。
陆嘉念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平淡应答父皇的寒暄,观察着眼下的情形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把心一横,跪在他面前道:
“启禀父皇,儿臣能安然无恙皆是陆景幽的功劳,恳请父皇将他赐予儿臣,日后留在漱玉宫。“
她刚说完就紧紧闭着眼睛,低下头不敢去看父皇的脸色。
自从上回知晓此事是父皇的逆鳞后,她就极其小心,生怕惹来祸患。
然而,这回并未等到预想中的龙颜大怒。
父皇始终立于高台之上,沉默地俯视着她,冷静得可怕。
甚至有那么一瞬,她觉得眼前的父皇与上回是两个人。
“你一个未出阁的公主,此时非但不知避嫌,还与他那种身份的人扯上关系,实在是有损清誉。”
父皇冷冷出声,苍老疲惫的眸光让人捉摸不透。
陆嘉念听得直皱眉,未曾想父皇会用这种理由来拒绝,莫名觉得今日有些奇怪,认真道:
“此话差矣,知晓此事之人皆是称道,儿臣以为留下他,亦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说罢,陆嘉念担心父皇还有顾虑,信誓旦旦地补充道:
“父皇宽心,儿臣只把他当个小厮,多一份口粮的事罢了,不会再有其余麻烦。“
见她这般执拗,父皇不悦地蹙眉,额头的皱纹又深了几分,却还是未见怒意,反而愈发温和慈祥,浮现些许笑意,温声道:
“你若是真心为他好,就应当让他回冷宫。”
在陆嘉念疑惑不解的目光中,他疲倦地靠在椅背上,悠悠道:
“朕会好好赏他,让他日后在冷宫过体面日子。这不比在你漱玉宫看人脸色好多了?如此还能保全名声,是一举两得的好法子。”
听了这话,陆嘉念细细一想,找不出反驳父皇的理由,最后坚持道:
“儿臣已经答应他了,不好反悔......”
“好孩子,你何时这般转不过弯来了?”
上方传来一阵轻笑,父皇浑浊双眸扬起眼纹,如同隔着迷雾般看不清神色,只听得他漠然道:
“横竖都是让他过好日子,临走前哄一哄又如何?”
陆嘉念哑口无言,只能应一声后退下。
回宫的马车上,她反反复复回想着父皇的一举一动,说不出有什么不对,但心底就是泛上一股强烈的不安和犹疑。
父皇将陆景幽当做心头刺,听了她的请求应当极力反对才是,方才却一直迂回,生怕她非要留下似的。
就算父皇难得发了善心,当真要让陆景幽过体面日子,那为何毫无喜色呢?
“你说......父皇会不会对他不利?”陆嘉念问崔嬷嬷道。
“公主,老奴不敢揣测圣意,但老奴记得,原本这孩子是活不成的。”
崔嬷嬷叹息一声,回忆起许多年前的往事,脸色沉重道:
“当年蕊夫人偷偷祭奠燕北侯一事败露,陛下大发雷霆,下令将遗腹子和燕北侯挫骨扬灰。可还未来得及动手,蕊夫人就留下一封血书自戕了。
据说是求陛下不要杀害无辜幼子,她愿意替其承受。此后陛下神思涣散,罢朝一旬,终究没有动手。”
陆嘉念听得入神,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就是前些日子她问崔嬷嬷的秘辛。
尽管她并不明白,蕊夫人身为妖孽祸水,怎会在圣眷正浓的时候祭奠亡夫呢?
不过如此说来,父皇对蕊夫人之死难以介怀,因此留下陆景幽,那方才的话应当作数的吧?
“嬷嬷放心,我都明白,再不会提此事了。“
陆嘉念拍了拍崔嬷嬷的手背,心安理得地回了漱玉宫。
刚下马车,还未走进厢房,陆景幽就半倚着门框候着,一看见她就挺直了脊梁,沉寂的面容刹那间浮现几丝笑意。
仿佛他一直守在门口,满心欢喜地期待着留在漱玉宫的日子。
“皇姐,我还有些东西在冷宫,今日去搬来吧。”
陆景幽的眸中闪着星星点点的光亮,衣衫单薄的站在风口,一路跟着她走进寝殿。
这话亦是听得陆嘉念愈发心虚,脊背忍不住地发僵,欲言又止了好几回,狠狠心道:
“先不必搬......你、你暂且回冷宫住着。”
话音未落,陆景幽的笑容骤然凝滞,扬起的唇角被寒风中一寸寸抹平。
“皇姐还是不想要我,是吗?”
他极力克制着声音中的失落,身形颤抖地问道。
“不是!我是说......这儿还有许多东西要布置,这几天不方便。”
陆嘉念心有不忍地错开陆景幽的目光,生怕再看下去会露馅,声音越来越微弱道:
“所以,你先回冷宫住几日,等打点好了就接你回来。”
“原来如此......”
陆景幽缓缓点颔首,仰头是又恢复了笑意,好似对她深信不疑,眸光干净道:
“没关系,我等皇姐接我回家。”
陆嘉念心里更不好受了,只好一遍遍安慰自己,亲自打点了好几箱子东西让人送去冷宫,又陪着陆景幽走到漱玉宫门前。
他信以为真地向前走,眉梢眼角还挂着笑意,仿佛沉浸在以后日子的幻梦中,一步三回头地摆摆手,扬声道:
“皇姐,回去吧,外面凉。”
冰天雪地,陆嘉念冻得瑟瑟发抖,但依然目送着陆景幽消失在宫道尽头。
直到他走后,她才怅然若失地感知到,其实她亦是期望陆景幽能留下来的,只可惜......
“念儿,怎么站在这儿呢?”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陆嘉念一抬头就看见陆泽安翻身下马,爽朗笑着关切她。
前世最艰难的时候,皇兄豁出性命也要救她逃出宫去,这份情意她一直记得。
此时情绪复杂交错,一张口竟然有些哽咽,只好摇摇头示意无妨。
陆泽安眺望着宫道的方向,眼珠一转就想起什么似的,“啧”了一声,感叹道:
“你平日里耳根子软,今日是如何下得去手的?”
陆嘉念有些懵懂地望着他,不明白其中深意。
“难道你不知道吗?”陆泽安和她大眼瞪小眼,诧异道:
“方才我进宫时碰见张大统领,他正带着一队弓弩手埋伏在冷宫那条道上,说是替陛下清扫石子......起初还想不到是谁,现在看了才明白。”
陆嘉念如遭雷击般顿住,不可置信地转头,喃喃道:
“不、不可能,父皇从未提过,况且不是有蕊夫人那事儿......”
“傻妹妹,你还不了解父皇吗?于他而言,有什么比尊荣和面子更重要?”
陆泽安同情地望了她一眼。
陆嘉念却无暇理会他,思绪飞速旋转着,一想到陆景幽分别时的信任和期待,心口如刀绞般悔恨疼痛。
是她骗了他,她是父皇的帮凶。
陆嘉念再也按捺不住,猛然间翻身上马,用簪子狠狠戳下去,惊得马儿横冲直撞地向前跑,好几回都差点把她摔在地上。
“哎,你去哪儿?”
陆泽安担心又焦急地追在后面,无奈地喊道:
“你根本不会骑马啊......”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刚刚又在脑补男女主父母那辈的故事,玩的就是一个狗血刺激,又想写番外or短篇了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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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骑马
◎“无妨,我不疼。”◎
陆嘉念摇摇晃晃地骑在马背上,就算一刻都稳不住身形,还是不断默念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全然未听到皇兄的劝阻,冲动之下也忘了自己一直学不会骑马,之前只敢坐在小马驹上遛弯。
寒风从耳畔呼啸而过,宫人惊慌地给她让路,而她只有一个清晰急迫的念头――
一定要赶得上,不能让一切就这么结束!
马儿吃痛地狂奔着,很快就顺着宫道冲至尽头,一转弯便是冷宫。
陆嘉念死命勒住缰绳,马匹失控地在雪地里滑行数十丈才稍稍放慢速度,颠得她几乎被甩下去,紧紧抱着马脖子稳住身躯,艰难地抬头眺望。
前面是一条狭窄小道,两侧的宫墙年久失修,朱红漆皮层层脱落。
但只要留心看去,宫墙之上隐蔽着数名禁卫,人人趴卧其上,弓弦早已拉满,目光死死盯着道路上的身影。
只待他一靠近范围,立即乱箭射杀!
晦暗天光下,陆景幽独自走在小道上,背上鼓鼓囊囊的包袱衬得他愈发清瘦孤寂,惨淡身影被日光拖得很长,绑着纱布的伤口隐约渗出血色。
他的墨发在风中飘荡飞扬,孑然一身说不出的落寞,如丧家之犬在寻找归处。
兴许是禁卫人多势众,并未刻意藏得严实,连她都可以轻易发现,她不信陆景幽会察觉不到。
然而陆景幽真的没有反应,从未抬头看过宫墙,毫不犹豫地一步步向前走,甚至望见熟悉的冷宫后,还不禁加快了脚步。
三、二、一......他距离禁卫越来越近,几乎只有一步之遥。
禁卫全神贯注地盯着他,各自交换眼神,数着步子又将弓拉满许多,冰冷锐利的箭矢在宫墙上闪着寒光。
陆景幽却仍然没有停下的意思,落寂的脚步中带着几分闲散,仿佛他不是去赴死,而是去赴一场激动人心的好戏。
陆嘉念看得一身冷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里。
她被马匹甩的晕头转向,起初还想控制好方向再拦住他,现在再也顾不得了,狠狠心攥紧缰绳,又把簪子扎得更深了。
“站住!别动!”
在箭矢即将离弦的那一刻,马儿疯了一般冲进小道,陆嘉念焦急紧张地喊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