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秋穗除了记起方老师在晚上8点半的时候载她回学校，还记起那一晚，方老师10点40分仍在学校，她离开学校回家有些晚，刚出教室就看见他和教导主任并肩走在走廊，还朝她说了声再见。
从学校到市区车程是30到40分钟，方老师真有问题的话，他来不及回去市区。
时间太紧了。
他有不在场证明。
另一个原因，方老师不算高，也就是1米78左右，但结合齐枝刚才的描述，凶手身高区间应该在1米85到１米９之间。
至于左撇子和手上有黑痣等特征，都需要秋穗回去学校好好问一下和他共事过的老师们。
初步可以排除方老师是凶手。
但第二个声音片段里，8点半的钟声响起，秋穗当时正和方老师待在一块，还途径了钟楼，秋穗拿不准这个声音片段指的是凶手当时出现在钟楼附近，还是指经过此地的方老师。
毕竟他出现在市区的时间点太凑巧了，方老师对齐枝的死有影响吗？
秋穗将这些信息和疑问都记在本子，紧接着，她开始整理自己的记忆。
她又一次忘记方老师这件事，正不停地警醒着她――对方一定是对她的记忆动过手脚。
刚才齐枝提供的声海里和白淙游相关的信息，方老师出现了，并且在声音场景的末尾和她说过一个心理健康调查的事情。
那时候她正值高二，对待这个新来的心理老师还是很疏离客气，但后面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和他渐渐熟悉起来。
她想她需要找回这段记忆。
秋穗眉毛蹙紧，她放下笔，闭眼靠在椅背。
她正在尝试走进自己的记忆宫殿。
曾经的记忆宫殿是以事件种类被秋穗划房间，现在，秋穗心思微动，宫殿在她心海里一下子全崩塌。
她刻意不去思考、甄别每件被收录进来的记忆，以最接近潜意识的状态摧毁记忆宫殿，却保留一丝意识提醒自己要以新的秩序重建排列。
秋穗忘记这个方法是谁教导她的，但心底总能记起一句话――
潜意识能“感受”一切事主经历的事情，并客观地将它们刻在灵魂里。
秋穗第一次尝试用这种方式重排记忆。
这个过程让秋穗大脑十分难受，因为所有记忆一下打乱，混乱闪现的记忆如同碎掉的玻璃碎片在疯狂划伤她的灵魂，同时她的大脑胀痛得像被锤子击打，她却要强迫自己以年份发生的顺序来排列。
但重排的效果显著，过去的记忆在她的重塑记忆下又清晰了一些。
现实中，秋穗后背的冷汗打湿了她的衣服，在室内灯光的照耀下，她的脸泛出一种死亡了般的苍白。
就连呼吸也渐渐变弱。
另一头，秋穗打开了属于2015年的记忆楼层，长廊两边有她以空间、颜色、气味等区分的各个“小房间”。
秋穗发现属于2015年记忆长廊的尽头，竟然有一个纯黑的小房间，几乎和昏暗的宫殿混在一起，让她难以察觉。
她晃了一下神，心道：‘被隐藏的记忆也许就在这里面了。’
秋穗缓缓靠近这个隐形一般的房间，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紧闭的门……
下一秒，她却看见了数十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待在一个熟悉的房间里：
有的她躺在躺椅上紧闭着眼，有的她端坐在沙发上垂首不语，有的她站在书架前拿起深奥的心理学书籍，有的她呆呆地站在窗边，远眺窗外……
而方迟南方老师如同一座雕像，坐在办公桌后保持翻开报告的动作，一动不动。
可在秋穗打开门的瞬间，这个“雕像”抬头看向她所在的位置。
秋穗心脏猛地一跳。
只见对方眼神滑过，又像察觉不了她在门外，视线移到室内的其中一个“她”，温声和“她”对话。
方老师的声音在不大的空寂的心理咨询室回荡，秋穗只感到毛骨悚然。
她产生一种溺水时挣扎的恐惧，就如12年前，她躲在橱柜里，看见毛欧将她父母残忍杀死时那种恐惧。
秋穗不禁脚步后移。
咨询室里所有的“她”此刻都动了起来，同时和只有一个人的方老师交谈。
一瞬间，房间全是混乱的对话。
过去的记忆就这样以诡异的形式呈现。
然而，事情还没结束。
那些“她”聊完后陆续朝房间走出，秋穗害怕得不停后退，心中升腾的恐惧感让她很想失控尖叫。
可她叫不出，眼看那些“她”走出房间，直直朝她本人走来――
触碰她的身体，融合。
现实中的秋穗紧闭的眼球在疯狂转动，嘴唇在发紫发抖，额角全是冷汗，心脏也加速到一个可怕的程度。
如果再这样下去，现实中的她将会以被吓死的方式死去。
突然，一道响亮的电话铃声拼命响起。
就像光划破黑暗，声音将秋穗从记忆宫殿里用力拉扯出来。
秋穗“噌”地睁开眼，疯狂喘-息，她盯着桌面上毫无动静的手机，仿佛她刚才听见的铃声都是她的幻觉。
但秋穗知道不是的。
铃声有响过，一定是白淙游用这个方式将她唤醒。
秋穗一边将手机拿回手中紧紧握住，试图寻找安全感，一边抬起空出的手擦开汗水，慢慢顺好呼吸，
缓了好几分钟，等待感觉身体不适感都消失后，她开始梳理重获的记忆。
虽然刚才过程很惊险，但庆幸的是，她的记忆终于清晰了一些。
她记起自己高二那年因为那份调查表的问题，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郝老师还叫来几个和她情况相似的同学，说他们心理健康出了点问题，最好在课余时间去找方老师聊聊。
她记得有同学还问了郝老师：“老师，方老师有那么厉害吗？”
“人家是F大心理系出来的高材生，当然厉害。”郝老师解释。
F大这个信息还是郝老师说出来的，秋穗当时听见了。
后来秋穗听从建议，开始找方老师谈心。
刚开始，温和睿智的方老师接触起来，就像邻家哥哥一样，总会耐心地接触她的抑郁情绪，会温柔地提出建议如何让她的心理变得健康起来，
他知道秋穗聪明，对心理学感兴趣，还会有意向她介绍心理方面的书籍。
方老师在他们这些学生眼里，一直亦师亦友。
开始那段时间，秋穗感觉苦闷的人生得到这位良师益友的开解后，都变得明媚许多。
直到方老师揭穿她，那都是秋穗的心摆在明面上康复的假象，问题的核心还没有被解决，他说他可以帮她将心底藏匿的恐惧给清除掉。
只要秋穗愿意将过往说出来，他就可以帮忙。
人总是向往自由和快乐，无一例外。
那时心理状况尝过甜头的秋穗，答应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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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12・24东江丧钟平安夜（13）
◎隐藏的循环◎
秋穗回忆起这件事, 心跳就忍不住狂跳。
这次清晰的记忆最终停留在秋穗答应方老师的“帮助”，在成为高三生的第一天，她做出了选择, 迈步走进他的咨询室……
后面的记忆依旧模糊，看来想要剩余的记忆恢复, 需要她再像刚才那样重走一趟记忆宫殿, 要不就是有合适的外部条件刺激她想起那些事。
秋穗呼出浊气，她的身体状况让她不能再在短期内重新审视自己的旧记忆，她现在仍然心有余悸, 也许是因为那记忆宫殿里一个个“她” 朝她身体走进去的画面实在太惊悚了。
这种惊悚带来的恐惧感，让秋穗不敢轻举妄动。
她抬手又擦开额角再度渗出的冷汗, 盯着纸张上的信息，过了会儿，她拨出了白国力的电话。
白国力显然也在等这通电话许久了，虽然他不希望秋穗回到过去，但若是秋穗接触新的逝者, 意味着有新的案子出现，不管最后要不要选择回到过去，出于职业的修养, 他都要了解清楚这个案子的情况。
“白叔叔, 是我。”秋穗的声音能听出来有些疲惫, “我又进入了神秘空间了，这次的逝者还是和你们市局现在处理的案子有关。”
白国力心脏咯噔一跳，他脱口而出问：“是9年前的死者？！”
“嗯, 还是这次凶手的女儿齐枝, 她提供了许多信息给我, 我想对你们解决那起悬而未解的案子很有帮助。”
白国力神情凝重, 他想了想，道：“你说吧，我把它们都记下来。”
秋穗缓慢且也清晰地说出她整理过的信息。
白国力快速地将秋穗讲述的线索都给记录下来，越记越吃惊，当线索亲自从受害者灵魂嘴里说出来，受害过程就会变得逼真许多。
就像在他们这些旁听者眼前上映。
秋穗这次隐去了白淙游相关的内容，只说了齐枝和凶手的相关内容。
连方老师的事情也隐瞒了下来。
秋穗决定要用自己的方式解决过去留下的谜团。
白国力看着手上的新资料，问了一个问题：“穗穗，那你决定怎么做？”
秋穗明白他在问这一次是不是仍然决定要重回过去。
“我在神秘空间里就对齐枝说过会帮她找到凶手，不止是找到凶手，更是要拯救过去惨死的5人，还有当下同样惨死的5人。”
“白叔叔，这样的未来你听了不会心动吗？10条人命，能被我们用1小时的时间救回来……”
“身为警察的你，不心动吗？”
秋穗坦白地问他，她也知道这10条人命要是能挽回，会对白国力来说吸引力巨大。
白国力抬头看向窗外又开始下起雨的城市。
深夜了，许多高楼大厦都熄灭了灯，雨声和黑暗正在侵染蚕食这座城市。
他想起今晚在医院走廊，他的前妻是用一种多么绝望的眼神看着他。
白国力手慢慢攥紧。
他承认了：“我是很心动，但直觉告诉我这一次回去，引起的变量将会巨大。”
“尤其是你……穗穗，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真的做好承担蝴蝶效应引起的一切巨变吗？”
秋穗手不禁捂住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脏，双目低敛，在她眼下投下小团阴影。
她缓缓说道：“义无反顾。”
白国力闭了闭眼，数秒后，他沉声说：“好！你既然做出决定，我也拦不住你，毕竟能回到过去的人只有你。”
白国力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心中的天平缓缓压向一侧。
白国力回忆起昨晚自己梳理出来的关键，终于开口对秋穗说出一个惊人的秘密。
“但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回到过去其实是一个循环。”
“循环的末点至今没出现，可我希望这一次回去能终结整件事。”
他合起笔记本，因心中作下某种决定，他态度霎时转变。
“根据穿越回去的规律，你这次回到的2014年，将是这条时间线上的2014年，你可以在找寻到凶手后，及时通知那年的我，我会相信你的。”
白国力简单的两句话透露出众多信息，秋穗不由得抬起眼，瞳孔微震地望向前方。
第一，白叔叔果然还隐藏一些新改变的事，可他之前不打算告诉她。
第二，能回到过去这件事，并不是单向朝前的线性进行，而是一个闭合的循环。
白叔叔察觉到存在循环的关键因素，可看样子并不想在这时告诉她。
第三，循环终点的事件还没出现，意味着还会有一些事情发生。
第四，这条时间线上的2014年，白叔叔说那时候的自己会对秋穗本人的话相信，说明在变动发生的2012年，他就知晓了未来者在介入的事情。
早在2012年，他就知道了循环的存在！
那会是谁告诉2012年的他？
只能是卢风卢警官了……
她今天还怀疑卢风警官还查到些什么事情，所以他真的查出来了，还让自己的堂弟不要查她。
就像潘多拉魔盒一样，千万不能打开……
秋穗推理出这几条信息后，倒吸一口凉气。
“白叔叔……你……”秋穗脑子因为飞速分析而胀痛得很。
白国力明白聪明的秋穗应该推理出一些东西来，但没关系，她只要回到过去将凶手的信息及时告诉当年的他，接下来的循环将会由他接手。
“你这一次，甚至可以告诉我2015年小游会出事的事情，我会尽量做好准备。”
白国力抛下一个更重量级的消息。
秋穗听到这句话，全身血液仿佛在逆流，她几乎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真的可以吗？”她的声音在颤抖。
“可以。”白国力保证，“我看能不能终结这个循环。”
这就是白国力昨晚回到自己的屋子后，对着白板书写下的内容后，为什么会说要不干脆不回去，要不就是再回去一次，拼死扭转关键事件，破掉循环。
白国力原先想得很简单，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坚决不再回到过去，那么循环自然会打破。
他就让自己的儿子始终死在2015年，他带着悲伤活下去，换秋穗能摆脱过去的阴影。
但眼下看来，第一种选择太难坚守了，外部始终在推动他们走向第二个选择。
如果选择第二种决定回去，那他就用尽全力令自己的儿子活下来，他认为循环的关键是儿子能否活下来，白淙游活了，这个循环也许就会打破。
他一直这么逼自己去相信着，然而，当年告诉他循环秘密的师父，却不这么想。
……
“国力，你过来医院一下。”
2012年，终于抽出时间做体检的卢风喊来了一无所知的白国力。
他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部笔记本电脑，电脑放在他面前的小桌，边上还放着一个U盘。
年轻的白国力一进来病房，就看见师父在弄U盘进去。
看起来还有模有样，熟练得很。
“师父，为什么从地凤回来后，你突然想做体检？”白国力拿着新鲜水果进来病房，“还要住院，是检查结果出来了不好吗？”
白国力神情很是担忧，他放下水果，又想出去问问医生师父的情况。
“别去了，待会儿我就会告诉你，你先坐下来听我说一件事。”卢风摆摆手拦住他出去。
“什么事？听起来这么严肃。”白国力忐忑不安地坐回去。
卢风点击了文件夹中的第一个视频录像，扭转电脑，让它对准白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