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笔啪嗒掉在地上，林随宁弯下腰去捡起来。
她直起身子，撩开他的上衣，缓缓地在他的小腹上写了两个字。
“你在写什么，菀菀吗？”
“我写了傻子。”林随宁咬了咬他的喉结，“傻子，睡觉。”
她啪地关了灯，尔后把手轻柔地覆在了那两个字上面。
漆黑的只有夜色，不是屋内正浓的春色。
第46章 再见山乡村
转眼到了十月份。
在山乡村的日子轻松又纯朴，贺明洵每天除了远程处理贺氏的工作，就是教教课，设设计，以及谈谈恋爱，好不惬意。
林随宁也很惬意，蕴居开工一切顺利，徐茹的产品广告反响也不错，只有一件事不太满意——
贺明洵秀恩爱也秀得太过分了。
以前两个人心怀鬼胎各自演戏的时候，如果只对着她，他还收敛点；要是有旁人在场，他就会上演各种“深情款款、眼神拉丝”的戏码。
而现在，面具不用戴了，有血有肉了，贺明洵竟然比演得还起劲。
比如遇到林为远打抽查电话，他甚至就在一旁双手托腮，全程沉浸式带着甜腻微笑听林随宁说话。
他只顾着看林随宁，林为远喊了他好几次都没听见。
林为远是满意了，只有林随宁双手叉腰怒气冲冲，“贺明洵，你再这样我就给你做辣椒果汁！”
她站在院子成片的柿子树下，橙黄色的果实沉甸甸垂下，阳光从枝桠间跳跃到她的头顶，秋天气候干燥，让人看起来更加像只炸毛的小狮子。
贺明洵越看越可爱，原本的草图纸上色上到一半，他心一动，多画了一个柿子，把几颗辣椒圆滚滚地裹住。
下午他们俩去了趟刘小林家。山乡村另一大“镇村之宝”是脆甜多汁的柿子，村民们每年在霜降后都会相约做吊柿饼。
林随宁前几天遇见刘小林在削柿子皮，也去帮了忙，她觉得新奇，隔两天就去捏捏柿子软了没有，今天终于等到捂完白霜了。
柿饼半大一只甜甜糯糯的，她两三口就吃完了。刘妈妈笑得憨厚，让她爱吃多少随便拿。
林随宁不好意思拿太多，又盛情难却，最后只简单装了几个。她突然闪过一个想法，“刘妈妈，这柿饼这么好吃，你们没有考虑过做来卖吗？”
“我们都是自己做来吃，或者寄给在外头打工的家人解馋。”刘妈妈摇摇头，“要真做来卖，我和小林他爸还有大把活儿要干，忙不过来。”
贺明洵正帮刘爸爸整理纸箱里的柿饼，刘小林在扫地，眼尖发现他的脚边有个叠成四方的纸块，“贺老师，这是你的吗？”
“啊，谢谢小林。”贺明洵探头一看，发现是早上他画的最新版设计，原本想着等会儿带去给赵老过目，“我掏口袋拿东西的时候可能不小心弄掉了。”
他打开给刘小林看，“贺老师画得是不是很棒？”
“这是画的我们村的辣椒和柿子吗？”刘小林配合地竖起大拇指，“很棒，神笔贺良！”
贺明洵这段日子正处于正面情绪高涨的阶段，最不经夸，听见这话后，立刻拉着他兴致勃勃介绍自己的设计理念。
有几个小孩过来找刘小林玩，见他们聊得开心，也过来你一嘴我一嘴凑热闹，“贺老师，这里的颜色是不是淡了点儿？还有那里，柿子蒂你画错了。”
他们围着蹲了一圈，一边啃柿子，一边像在讨论商业大事一样，不时对摊开在地上的画纸评头论足。
贺明洵虚心请教，默默记下建议。他们虽然上美育课堂的时间不长，但小孩对美的感知反而更自然和灵动。
林随宁和刘妈妈聊到一半，余光瞥到那边的情形，觉得好笑又可爱。
她悄悄走到他们身边，拿出手机调好角度，拍下了这个场景。
贺明洵后来取消了去见赵峪的计划，他结合了收集到的意见，决定继续优化自己的设计图。
他一手把玩着笔帽，一手在纸上勾勒线条，没有思路的时候，就偏过头给撑着腮看他画画的林随宁放电。
她抖抖鸡皮疙瘩，翻出相册，“我今天给你拍了张照片。”
“你好爱我。”贺明洵喜滋滋地凑过去一看，脸色瞬间垮下来，“你怎么拍得我像吃完辣椒的成宾。”
他说的是一句文明含蓄的歇后语，吃完辣椒的成宾——在蹲坑。
“……我还拍了很多你的帅照。”林随宁给他顺毛，“素材有很多了，你挑几张心仪的，我明天帮你约名嘴做专访，下周等我们回A市就可以出推送。”
贺明洵慢慢收起了玩闹的神情。
他深思熟虑过，此时的语气很认真，“随宁，我们在山乡村的回忆，不需要做成推送，只用记在心里就好了。”
林随宁也很认真，“你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那次的风波已经慢慢淡了，雅庭蓝湾的外装修也在顺利进行中。”贺明洵点点头，“与其等推送发出来，又会有一群网友痛骂我借机洗白，倒不如只是把这次当做最纯粹的人生经历。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我小气，不想和不熟悉的人分享我在这里好山好水好快乐。”
比如他和她的定情很快乐，比如他好像找到了自己热爱的事业也很快乐。
林随宁笑得明媚，她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浑身轻松，“其实我也不想做什么推送，简简单单的就很好。”
有他在身边，就很好。
第47章 秘密曝光（上）
启程回A市的前一晚，林随宁去找了孟羚。
自从她和贺明洵在一起之后，孟羚像是有意避开他们一样，很少同桌吃饭，每天教完课就回到自己的屋里，偶尔在路上碰见，也只是点点头就擦肩而过了。
孟羚打开门，对林随宁的出现表示惊讶，“随宁姐，你怎么来了？”
林随宁递给她一个柿饼，“尝尝？”
两人走到屋外的藤秋千坐下，过了很久，孟羚才开口，“我刚来那会儿柿子还没熟，时间过得真快。”
“就像你和贺哥刚来的时候，感情还很一般。”她抬起手，举着柿饼，像要在星空下仔细观察它的纹路，“你们两个人的感情进展可比柿子成熟快多了。”
“你一向都认为商业联姻没有真感情。”林随宁侧过头，“现在会不会有所改观？”
孟羚却反问她另一个问题，“你会讨厌我吗？在知道我对贺哥心思不纯之后。”
“为什么会讨厌你？就因为一个男人吗？你教书认真，会花很多功夫备课到凌晨，所以学生的成绩提升很快；你做饭很好吃，会做不同的菜系；性格也好，平易近人……”
林随宁认真道，“我承认最初听见你对贺明洵表白，心里多少有点别扭，但这并不影响你有很多值得人喜欢的优点。结局是他没有接受，你也没有再继续纠缠，我们三个人都没有在这件事中受到伤害。”
孟羚被她说得一愣一愣，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你……你这么有信心我不会抢走贺哥？”
林随宁表示无所谓，“如果能被轻易抢走，那就证明他也不是什么良人，我有那时间研究怎么把他抢回来，为什么不研究怎么把公司项目提多几个利润点？”
孟羚手中的柿饼被她捏得已经瘪了，她拆开包装，慢慢咬了一小口。
“我爸妈是商业联姻，从我记事开始，他们就是那种换上精致晚礼服就恩恩爱爱，人群背后就各自笙歌的夫妻。”她耸了耸肩，“不离婚，也不爱我，生我只是为了完成家族交代的任务。”
林随宁忽然想到林为远以及她很少见面的妈妈。
这个世界有太多种感情了，真的、假的、已经消逝的——
会有永不流逝的吗？
她也不敢担保她和贺明洵的感情能成为最后一种，这段日子美好又梦幻，得到的同时也在害怕失去。
“随宁姐，我全盘接受你的夸奖。其实我没有很喜欢贺哥，我的表白，你可以理解为是人性测试？”孟羚跳下秋千，星光像游到了她两个小酒窝里面，“恭喜用户，测试结果是满分。”
第二天一大早，司机过来接林随宁和贺明洵。
村口围了不少人，刘小林气喘吁吁地跑来，眼镜歪歪扭扭的，他把怀里的纸箱塞给他们，“这些柿饼给你们带回去吃。”
赵峪塞给贺明洵一个再熟悉不过的黑色塑料袋，神神秘秘，“私人珍藏，送你了，村长求了我好多次我都不肯给。”
莫名打了个喷嚏的村长揉揉鼻子，“随宁，明洵，最近天越来越冷了，你们要保好暖，注意身体。”
成宾当场给贺明洵传了一段视频，“这是学生们特地准备的惊喜，你之前教了他们很多篮球技巧，他们说想要好好汇报学习成果。你可不许拉进度，这可是我冻成冰棍儿给拍的。”
孟羚则是什么都没说，上前给了林随宁一个大大的拥抱。
上车之后，重复看了好几遍视频的贺明洵放下手机，倚在车窗边一言不发。
林随宁握住他的手，“感动哭了？”
“……不是。”被拆穿的贺明洵没有回头。
“在我这里，你不需要掩藏真实的情绪。”她挨近他，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你从小到大什么样子我没见过？”
贺明洵反握住她的手，把头迅速拧回来，靠在她的脖侧，闷闷道，“这就是青梅竹马的坏处吗？”
“好处多还是坏处多？”
“当然是好处。”他抬头，眼眶红红的，突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对了，你昨晚去找孟羚，她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林随宁故作忧愁，“她说我们婚礼那天，她要骑重机车冲进宴会场抢婚。”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同样见过林随宁各种样子的贺明洵自然也识破了她在撒谎，“不说真话，我就亲……”
猜到他下一秒要说虎狼之词，林随宁担心司机听了生理不适，连忙捂住他的嘴。
现在不给亲的话……
贺明洵拉下她的掌心，用食指在上面写了三个字：今晚亲。
然而原本摩拳擦掌等待晚上演示接吻八十式的贺明洵没料到，他的算盘落空了。
庭院大门缓缓打开，车还没完全驶入，林随宁已经眼尖发现家门前站了一个女人。
女人背对着他们，拎了一个素色的手提包，手柄绑了条亮色系花纹丝巾，身上的套装和包包同牌子，高贵大方。她听见车声转过身，戴着的一双珍珠耳坠掠过阳光，折射出的光让车上的人看清了她的面容。
除了有些细纹，她看起来还是很年轻，和林随宁前几年出国看望她的时候无异。
林随宁下了车，莫名拘谨，小声喊了句妈。
闻蓉应了声，她的目光一顿，“你是明洵吧？”
两人见面的次数极少，贺明洵印象中只有小学和初中那会儿，和常年居于国外的闻蓉打过三四次照面。
她不住在林宅，每次只是回来看看女儿就回去自己家里了。林随宁平时也很少提起她，出国探亲更不会捎上他。
因此，两个人几乎对彼此没有多少印象。
“随宁和我视频的时候，偶尔会见到你出镜，网上也能找到很多关于你的新闻。”闻蓉淡淡笑道，“好多年没见，小孩都长大了。”
贺明洵飞快回忆自己以往的新闻，还好除了雅庭蓝湾那件事，绝大部分都是正面且英俊的。
他放宽了心，笑容可掬地迎了闻蓉进门，给她泡了一壶茉莉花茶，“妈，喝茶。”
第48章 秘密曝光（中）
林随宁倒是处变不惊。
早在上两周，在接到林为远的抽查电话后，贺明洵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改口喊“爸”了。
对此，林随宁表示，没关系，称呼而已。
只是当贺明洵得寸进尺要喊她“老婆”的时候，她脸色爆红，像一颗熟透的桃子，“为、为时过早。”
她才刚接受完从未婚妻到女朋友的心理跨度。
一时间没能听到回应“老公”的贺明洵生了半分钟闷气。
“你们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此时的闻蓉也很淡定，“我这次回国会待到你们婚礼结束，只是我在其他城市有工作要跟，这两个月会到处飞，留在A市的时间不算多。”
“我们出了趟门，备婚的进度暂缓了些，不过婚庆策划团队一直都在跟。”林随宁说，“这两天会把婚纱照拍摄提上日程，筠筠姐会帮我们拍。”
她见闻蓉像在思考，以为她在想蔺筠是谁，语气有些失落，“妈，你还记得筠筠姐吗？”
这些年，两母女偶尔会视频和见面，像公式化一样分享近况。林随宁有太多太多想对闻蓉说的话，最后都消失在风里。
“记得，蔺家的女儿，和你一起长大的小朋友。”闻蓉弯起唇角，“我只是在想，林为远会不会管束你们的婚照风格，比如说要端庄大方之类的。”
林随宁永远认为世界上最了解她爸的人就是她妈。
曾经真心相爱过、并肩作战过，熟悉对方的性格作风，以及每一个动作和神情传递的讯号。
讽刺的是，最后分开，却是因为对方变得不再熟悉了。
林随宁不知道回答什么，只好点点头，“反正我对婚照风格没什么想法。”
闻蓉抚了抚耳垂的珍珠，眼神淡淡，“是没有想法，还是不敢有想法？”
她又看向贺明洵，“明洵，你的意见呢？”
贺明洵表忠心，“我听随宁的，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样……”闻蓉这回是真心笑了，“也好。”
她对这个未来女婿很满意。虽然她和林为远有龃龉，但也不得不承认他在选婿这件事上眼光不错。贺明洵一表人才，事业有成，能煮饭能拖地，最主要的是听林随宁的话。
吃完饭后，贺明洵收拾碗筷，给她们母女俩留了独处空间。
“看到你们感情好，我就放心了。”闻蓉看了眼厨房里正在忙碌的贺明洵，“你们从小认识，知根知底，怎么也比外面新认识的人靠谱。”
林随宁坐在沙发上的姿势没有那么拘束了，她颇为赞同地颔首，“不然我们也不会定了联姻。”
“话也不是这么说，商业联姻，总归是以‘商’为先。你爸那种商人古板作派……”闻蓉停下来，重新开口，“不管怎么说，结婚还是要选择自己真正爱的人，不然一辈子不快乐。”
“你可以放心。”林随宁郑重地说，“我很快乐。”
“快乐就好。”闻蓉从手提包里摸出一件物品，“随宁，这是妈妈提前送你的新婚礼物。”
她打开一个魔方大小的雕花盒子，里面有一块圆片形状的木雕，“我用花梨木雕了并蒂莲，希望你们永结同心，恩爱长久。”
这么多年来，林随宁很少收到过闻蓉的礼物，她按捺不住欢喜，眼前一亮，“谢谢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