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过盒子,忍不住站起身往楼梯走去,听见闻蓉在后面问她去哪里。
“去珍藏起来!”林随宁一步并作两步上了二楼书房,她双手抱着盒子,连摩挲边角都很小心,似乎害怕自己力气大点就会把木雕捏碎。
她和贺明洵拥有各自独立的书房,林随宁在靠近角落的那面书柜上方置了个保险柜,她仔细地把东西放入柜子里,正想往后退两步看看其他物品会不会压到盒子,一个不小心磕到了后面尖锐的桌角。
后腰传来的刺痛感让她不由得呼出声来。
“怎么了?”跟在身后上楼的闻蓉加快了步伐,她急切地冲进书房,见林随宁五官皱成一团,慌了神,“我带你去医院。”
她随后念叨应该先打120,急得左右打转,林随宁缓了痛感后连忙解释,“没事,我就是不小心碰到腰,现在好了。”
“真的没事?”闻蓉稍微定下心来,仍然不太相信,“还是去医院拍个片吧?”
林随宁摆摆手说不用,正准备关上保险柜的门。
“等等。”
闻蓉离得近,瞳孔一顿,“你柜子里的那个小女孩木雕……是你买的吗?”
第49章 秘密曝光(下)
在盒子的旁边有另一块木雕,雕工灵巧精致,是一个稚气的小女孩抱着月亮。
它的名字叫《念月》,寓意思念月亮,即是思念亲人。
“《念月》虽然是我公开展览的作品,但我一直没有打算卖。四年前有一天助理和我说,有个匿名买家很执着要买,每天算准时差写长长的邮件给工作室,说是一见如故,希望能买下它,求得心愿美满。”
闻蓉的声音干涩,“最后我被打动了,以很低的价格卖了出去,就当做是完成……完成别人的美满。”
“不是我买的。”林随宁的喉间颤动,“是一个朋友送的。”
她的心里突然重重一击,想起四年前谈之柏送她这个木雕的时候腼腆的笑容。
他说,“小宁,我打听到你的妈妈是一位很厉害的木雕艺术家,这是她最新的作品,叫《念月》,我想你应该会很喜欢。”
林随宁以为自己不会哭。
但她接过木雕,才发现上面有温热的泪水。
她好像只能通过触摸它,才能感觉到妈妈是爱她的。
她的身份是闻蓉的月亮,是亲人。
“你很小的时候,我和你爸爸就因为经营理念相冲离了婚,后来我出了国,这么多年来一直顾不上你。”闻蓉叹了口气,她摸了摸林随宁的头发,“你恨妈妈吗?”
林随宁以前曾经想过,如果闻蓉在她身边,林为远对她的管教会不会就能少点?
严父慈母,弹簧总要有松有紧。
说不定每次被念完经,闻蓉就会偷偷端出一盘满满的蓝莓酥,让她尽情吃个痛快。
但……这是恨吗?
“不恨。”林随宁说,“我没有恨过。”
“你做出这个选择,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她看着柜子里的木雕,声音很轻,“而且……我知道你爱我。”
门口突然多了把声音。
“你们在这儿啊?”贺明洵走了进来,“我洗了蓝莓,一起下去吃吧?”
“好……嘶。”林随宁转头时再一次遭殃,撞到了保险柜的门,她吃痛地捂着额角,“是不是流血了?”
“我看看。”贺明洵紧张地拉开她的手,“没事,就是擦破了点儿。”
他正想帮她关上柜子门,眼神一顿,扫过里面的各种物品。
柜子的空间不小,他看到了一个雕花盒子、一个小女孩抱月亮的木雕,以及还有厚厚一沓卷了毛边的入场券,隐约可见“画展”二字。
旁边是另一沓又高又厚的碟片专辑,贺明洵碰巧认识最上方的歌手名,她唱爵士乐最为出名。
但一切的震撼都比不过一张轻飘飘的纸。
那张纸已经泛黄了,皱巴巴地贴在入场券最上面,贺明洵脑子一片空白,顾不上他已经犯了窥探隐私的错,一把拿了出来。
纸上有画,能看出画工很生涩,但是也能清晰辨认出上面的男孩轮廓是谁。
是他们都认识的老熟人。
“左嘉禹?”
贺明洵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这个画的……是左嘉禹?”
第50章 告别过去式
林随宁脸上的血色霎时间褪尽。
她想开口,嘴唇蠕动了很久,喉咙却连半个音节都吐不出来。
要怎么解释?说这是别人画的?
可是,它明明白白地被放在林随宁书房的保险柜里,是被她珍而重之的宝物。
还是说上面画的人不是左嘉禹?
林随宁画工生涩,但她花了最多的时间描绘了一双微微上挑、水波流转的丹凤眼。任谁一看,都能看出这是左嘉禹。
闻蓉到底比他们长了一倍年岁,几乎是贺明洵话音刚落她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毕竟是长辈,她不好掺和,只是轻轻抱了抱林随宁的肩膀,点到为止,“我先下去了,等你们来吃水果。”
她走之后,林随宁终于动了。
她试图拉过贺明洵的手臂,“明洵……”
然而贺明洵比她动作更快,他忽地抬起手,虚虚遮住画中人的下半张脸。他死死地盯着那双眼睛,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这幅画,你是什么时候画的?”
林随宁拢起僵在半空中的手指,低声道,“初中。”
“这些画展入场券,还有……”贺明洵闭了闭眼,“还有爵士乐专辑呢?”
她的声音更低,“几个月前就没继续往里放了。”
“我还以为我是什么菀菀。”
贺明洵是聪明人,他在看到那双眼睛之后就立刻明白了个中关系,他看着她,竟然缓缓笑了起来,“原来谈之柏才是真正的菀菀。”
他想要让嘴角上扬,可眼里却满含哀伤。
林随宁看不得他这样笑,心里又酸又疼,“无论是谁都是过去式了,现在我心里面只有你。”
贺明洵知道这个道理,他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不停说服自己: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以前不也是虚情假意在演戏吗?凭什么只许你放火,不许林随宁有一个暗恋了十几年的人?
可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说:她情窦初开之后第一个喜欢上的人是你的好兄弟,是和你们一起长大的发小。
是啊,林随宁和左嘉禹,不也是青梅竹马吗?
“砰”地一声,第二个声音获胜了。
——“她可是喜欢了他十几年,她才喜欢你多久?你就这么有信心吗?”
“我知道。”贺明洵嘴上重复着,他不敢看林随宁,径直夺门而出,“我知道。你别来,我想自己待着冷静一下。”
林随宁没有追出去,她仍然站在打开的保险柜面前一声不吭。
这个柜子从她还住在林宅的时候跟到现在。从初中开始,为了多了解左嘉禹一些,林随宁偷偷打听了每一场他会去、或者偏好风格的画展。多数时候她只敢错开时间买票,偶尔遇上只展一天的情况,她只能无法避免地见到他。
左嘉禹惊讶他们志趣相投,“想不到你也爱看这个。”
聊起某个画师的作品,当林随宁说出和他几乎一致的看法时,他更开心,“看看,这就是智者见智。”
只有林随宁一个人知道,这不过是她刻意训练自己的效果。
还有爵士乐。
上次左嘉禹曾经疑惑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听到ZChef的歌单。很简单,无非是她去酒庄西图澜娅餐厅的时候,把听到的歌词都记了下来,再一个个找出是什么歌。
时至今日,林随宁终于想起来要问自己一个问题:为什么以前要执着于把左嘉禹的爱好,以及口味都嫁接到自己的身上?
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他,就能更靠近他吗?
她自言自语地回答,“不是。”
爱由独立个体缔结,不是变成影子。
林随宁猛地跑到杂物间找了个大号垃圾袋,然后回到书房,把柜子里的入场券和专辑拿出来。
她用剪刀把券剪碎,又翻出一张张碟片弯折,最后把所有东西扔进垃圾袋里,留言给清洁阿姨让她明天把袋子清走。
一气呵成完成这一切动作之后,林随宁长吁一口气,心里再也没有负担。
至此,她正式和她的过去式告别了。
第51章 风云
林随宁急迫地跑下楼,没有见到贺明洵,以为他待在房间里,正想返回二楼,闻蓉喊住她,“随宁,明洵他刚刚走了。”
她楞忡在原地,不自觉抓紧了扶手,“走了?”
“他说公司有急事要回去处理……”
她又匆匆抓起外套往门口走去,闻蓉的后半段话姗姗来迟,“他拜托我和你说,等等他会直接从公司出发去B市跟几天项目,让你先别联系他,他忙完了就会回来。”
闻蓉看到林随宁几乎要哭出来的一张脸,心里不忍,私自加上了最后一句话。
她叉起一颗蓝莓递过去,“陪我看看电视吧?”
不知道是这批蓝莓的品质不好,还是林随宁的口味发生了变化,果肉嚼烂后的酸涩感很重。她放下叉子,不再吃第二颗。
林随宁随意调了个正在放映肥皂剧的频道,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男女主角在山盟海誓。她不停地给手机解锁,在和贺明洵的聊天框里输入了一长串话又删掉、锁屏,连闻蓉和她讨论剧情都没有及时回应。
“是不是不好看?”闻蓉拿起遥控器,手指停在上面犹犹豫豫的,“妈妈也不知道你爱看什么。”
林随宁听出了她的苦涩,忙放下手机,“没有,看这个挺好的,就是他们老在爱来爱去的,听得太肉麻了。”
幸好这一节总算播完了,由一条新鲜出炉的财经新闻接档。
“今日下午,左氏集团临时召开股东大会,据公告称,日前曾因审计报告存疑而接受停职调查的集团总裁左思召被证实存在收受不正当利益……股东一致决定,代理总裁左嘉禹即日起正式成为集团新任总裁,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他完成了……”
左思召被判刑入狱,左嘉禹成了左氏的新任当家人?
这两个人的性格配上这两件事,可谓是耸人听闻。
林随宁今天像是坐了一天的过山车,种种经历和听闻加起来让她疲惫不堪。这个节骨眼上她不好打扰蔺筠,只能等明天去一趟左宅再看看情况。
第二天,左宅。
林随宁一大早驱车出发,没想到蔺筠却不在左宅。
“她昨天就出门了,到现在也没回来。”左嘉禹说,“打电话也没人接,或者你再打给她试试?”
尽管现在的林随宁看到左嘉禹已经无波无澜,但阔别一个月再见,还是不免震惊于他的变化。
他各种带着花色和图案的衣服换成了规规整整的银色西装,衬衫纽扣扣到领口处,一头短发梳得整齐黑亮。
活脱脱一个标准的商业精英范儿。
“是不是看不习惯?”左嘉禹见林随宁上下打量他,不好意思地挠头,“我也不习惯,穿这一身连透气都透不了,搞不懂我哥为什么老爱这样穿。”
他笑起来还是露出两颗小虎牙,又好像还是没什么变化。
“思召哥那边怎么回事?”林随宁不欲继续观察他,换了个话题,“他为人成熟稳重,不像会做出这种事。”
她记得以前小时候几家人去海岛度完假,快到停机坪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不小心拿走岛上一个渔民的儿子的玩具,剩下的路上都在求左岭带他回岛上还东西。
左岭嫌麻烦,说回到家再寄回来,左思召执意不肯,“万一回到家你不记得了,或者寄丢了怎么办?我要自己还才放心。”
最后左岭没办法,只好带他折返,让他如愿亲手还了玩具。
难道,人长大了就注定会变吗?
“会不会是白若也他们家从中作梗?他们家一向恨屋及乌,一直看不惯白若也死之后蔺筠还过得这么好,说不定就是他妈妈使绊子,故意陷害我哥。”
左嘉禹沉思片刻,“我捋了一遍利益收受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这只不过是一个很小的项目,涉事那家合作公司的相关员工很早就辞职了,他的职级很低,进公司的时间很短,不太起眼。如果顺着我的推测,他背后真正的始作俑者是白家,白家指使他巧妙地……”
他仔细分析了一通,林随宁听得眉头越蹙越深,“那现在需要去查白家吗?”
“我这边已经在找人跟了。”左嘉禹的脸色很严肃,“如果查出来真的是白家在兴风作浪,我不会让他们好过。”
林随宁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
既然左嘉禹能想到是白家,那蔺筠也能,以她直来直去的性格,会不会昨天就已经单枪匹马杀到了白家?
她懊悔自己昨天应该早点联系蔺筠,现在蔺筠处于失联状态,谁也联系不上。她着急地走到车旁拉开门,左嘉禹匆匆追上来,“你要去哪儿?”
“去一趟白家。”林随宁说,“蔺筠有可能去了那里,我担心她出事。”
“你一个人冲过去?万一出事了怎么办?”左嘉禹不认同,“我和你一起去,有什么事至少有两个臭皮匠想办法。”
“你才新上任,别缺席公……”
左嘉禹趁她说话的当口闪进驾驶座,“别担心,上车。”
第52章 突变
开了十来分钟,左嘉禹忍不住打破沉默,“你干嘛不说话?”
林随宁的心思又杂又乱,一会儿在想蔺筠是不是被白家绑起来了,一会儿又在想贺明洵为什么不主动联系她。她闭着眼假寐,敷衍地回答,“昨晚没睡好,我困了。”
“听点爵士乐放松放松?”左嘉禹说罢,正想腾出手去点车载屏幕,突然想起这不是自己的车,“算了,你还是安静睡觉吧。”
他好不容易安静了几分钟,耐不住性子,又叽叽喳喳地找人说话,“哎,一个月没见,你怎么不和我说说你和明洵在山乡村过得怎么样?有吃到什么好吃的吗?那里……”
“我们在那里过着神仙眷侣一样的生活。”林随宁被他吵得不行,烦躁地睁开眼,声音冲了些,“你是不是羡慕我们?羡慕就快点找个真心相爱的人在一起。”
左嘉禹闭嘴不说话了。
他老实本分地承担起司机的职责,继续开了十几分钟,遇上了早高峰塞车,车子塞了好久都不动。
林随宁着急得险些想要当场跳车,左嘉禹忙拉住她,让她别冲动。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传来。
林随宁忙拿起一看,不是她的。
“蔺筠打给我了。”左嘉禹惊喜道。
“快放免提!”
蔺筠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嘉禹,我才看到你昨晚给我打了电话,不好意思,昨天一直在外面跑,顾不上听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