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随宁在说完这个故事后,闻蓉问她有没有后悔过最后还是留在A市。
“爸爸在这里,林氏在这里,我不能任性地抛下一切。”她摇摇头,“选哪条路都有遗憾的可能性,但现在想来,这条路已经是最完美的了。”
至少这条路走到今天,她的身边又多了贺明洵。
她喜欢的贺明洵。
被评论区指着鼻子痛骂的林随宁关掉社交账号的页面,后仰在沙发靠背上闭眼浅寐。除了网友,多数朋友和亲人都对她的行为持反对态度,轮流劝说她及时止损。
董事会的人更直接,把股价走势摆在她面前,问她是不是想让林氏也跌停板。
手机又在响,她睁开眼,接听了新一个来电。
是左嘉禹。
“随宁,你这几天还好吗?”他斟酌措辞,“林叔叔连我都找上了,让我劝你放弃。要不……就听他的?”
第56章 失踪
看来林为远这回是打算走迂回战术,先从策反她身边的人开始。
林随宁兴致缺缺地问,“我爸和你说了什么?”
“现在舆论对你、对林氏都很不利,毕竟你以后要接任总裁的位置,如果一意孤行,对股东不好交代。”左嘉禹冷静道,“现在取消婚礼,可以把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类似的话,林随宁这些天听了不少,但从他嘴里说出来还是令她挺惊讶,“你进公司才几个月,现在也学着说话一板一眼的了。”
“是不是变得无趣了?”他好像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那你觉得我是回去画画好,还是继续留在左氏好?”
林随宁避重就轻,“白家那边有查出什么吗?”
“有点苗头了,在收集更多的证据。”左嘉禹又把话题扯回来,“别打岔,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所有人明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却还要问她的想法。林随宁不理解,到底是她的态度不够明显,还是她和贺明洵的感情在别人眼中原来只是一盘沙?
——可是之前夸他们金童玉女的也是这批人。
她又想到了失联好些天的贺明洵,心里涌上一股委屈。
自从那天他说要冷静冷静之后就再也没联系过她,让她独自抵抗这么多的压力。她的信任、理解、不离不弃,连她自己都承认像恋爱脑在唱独角戏。
林随宁继续打岔,“贺氏出了换总裁的新公告后,明洵还有找过你吗?”
“他还在工地那边呢,得整理一下雅庭蓝湾的项目做交接。”左嘉禹说,“听他描述一切都正常,就是很忙,经常神出鬼没的。”
“还有别的吗?”
“没了啊。不过……”他嗫嚅了一会儿,“明洵应该也看了网上针对你的言论,我问了几次他打算怎么处理,他好像不太愿意提……随宁,你清楚他的想法吗?”
她连人都摸不着,能怎么搞清楚?
她气愤地说了一句没时间就挂断电话了。
林随宁越想越不是滋味,决定亲自去一趟B市抓人。
为了掩人耳目,她让冯琦给她安排B市邻近城市的出差计划,“有家电视台的综艺想拉我们的产品赞助,我去会会他们的负责人。”
“祝你一切顺利。”冯琦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也不拆穿,“合作、以及别的。”
明面上,加上来回路程,出差要满打满算两天的时间。然而林随宁需要争分夺秒挤出时间去找贺明洵,她前脚刚和电视台谈完,后脚就出发去了B市,累得几乎在车上睡熟。
到了工地已经是下午七点,林随宁裹紧了身上的大衣,还是被风吹得直哆嗦。
冬天天黑得早,她的视力有些模糊,摸索了好久才找到项目办公室。
板房里面灯火通明,好几个人还在工位上加班。见她在探头探脑,离门口最近的一个女人问她找谁。
“我找贺总。”林随宁说,“贺明洵,他在办公室吗?”
“贺总?”女人回忆了一下,“不在吧?”
她起身问前排的同事,“你见到贺总了吗?”
前排是个寸头男生,他转过头,越过她看向身后的人,“咦,你是……林小姐?”
林随宁点头,“你好,请问贺明洵的办公室在哪里?”
“右拐直走到走廊尽头就是。”男生迟疑道,“不过贺总不在办公室,你是要进去放什么东西吗?”
“他下班了?”
男生有些困惑,“贺总也没来上班呀。”
这下轮到林随宁困惑了,“那他去哪儿了?”
“我也不清楚,他好久没来过这里了。”
林随宁愣在原地,瞳孔瞪大,“好久?”
“是啊,上一次来都是封顶仪式那会儿了。”
“你确定没看错吗?”她的头脑一片空白,“会不会是你没有留意?”
“不可能,贺总如果来,我们后勤部会第一个收到通知,都要提前做好准备。”
林随宁不死心,问了板房一圈人,其他部门的人也给了她相同的答复。
如果贺明洵不在这里,那他到底在哪里?住酒店、还是有其他房产?
可他又和左嘉禹说这些天都待在工地。
那晚他明明坐飞机来了B市,甚至被拍到出机场后上了车……
对,尤音,问问她!
林随宁哆嗦着出了门,她托徐茹帮她问到了尤音的私人号码。
清甜的女声接起了电话,“喂,哪位?”
“你好,请问是尤音吗?我是林随宁。”
“林随……林小姐?”尤音惊呼了一声,“你怎么打给我?”
还没等林随宁说话,她就叫苦不迭,“网上的照片都是看图说话,没一句真的,我清清白白都能被写成一滩墨水。你是不是知道我写过情书给贺总?那都是我小姑娘时候的陈年往事了,我偷偷告诉你,我正在和一个年下男模秘密恋爱,多的不说了,容易被猜到……”
尤音过于自来熟,从地下情讲到她进贺氏纯粹是因为能撕到的好饼多,把林随宁的话头截断好几次。
林随宁忍不住抢回话语主导权,你那晚和贺明洵坐车去了哪里?”
“说起这个我可冤死了。”尤音长叹,“我那天是私人行程,只是和他刚好坐了同一个航班,舱里碰到打了个招呼,他担心我一个人大晚上在外面不安全,就说一起坐车,让司机先送我。”
“那他有没有说他要去哪里?”
“大概提了一下要去什么工地,我看他心情不好,所以没怎么聊天。”
线索到这里又断了,林随宁唯一能下结论的是,贺明洵的目的地确实是工地,但工地的人却说没有见到他。
她深呼吸,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整理好思绪。刚刚尤音提到了司机,她找到贺明洵助理的号码,正准备拨通问他司机的联系方式,手机蓦地震动起来。
林随宁看到来电人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她颤着手指摁了接听,“明洵?”
耳边传来贺明洵如游丝般的呼吸声。
他听起来很虚弱,似乎缓了很久才有力气开口,“随宁,来救我。”
第57章 味道
听到贺明洵呼救声后的短短十秒钟里,林随宁想了一百种可能性。
被绑架?被追砍?被胁迫……
她告诉自己不要慌张,五指用力抠着手心,疼痛感让她保持清醒状态,“你在哪里?”
贺明洵报了一个地址,“这件事情很古怪,你先别报警。”
林随宁急忙拦了个车赶过去,好巧不巧还差两公里的时候遇上修路,如果要掉头换路线,得再花多半小时的功夫。
她咬咬牙,直截了当开门下车,完全不顾形象一路跑得飞快。
于是当贺明洵见到了他多日未见、心心念念的林随宁时,他脱口而出,“你热不热?”
冰冻刺骨的冬夜里,眼前气喘吁吁的女人头发沾了汗水,被冷风吹得毫无造型。藏在高领针织衫和羊毛大衣里的脖颈和脸蛋仿佛被蒸熟了,透着过度的红色。
林随宁站在他面前,定定看着他。
除了头发乱成鸡窝、长了胡茬、衣服皱巴巴……
仍是完好无损的一个人。
“骗子,你在电话里那样说,我以为你要死了。”她的心头大石终于落下,眼睛却忍不住酸涩,聚满了越来越多的水雾,“你知不知道我多害怕,你……”
哽咽声被淹没在贺明洵的怀抱中。
“我没有骗你。”他紧紧拥着林随宁,声音低沉,“见到你,我才像是活过来了。”
林随宁埋头在他的肩窝处,温热的泪水把衬衫打湿,她无声地哭了很久,才重新开口说了句什么。
她的声音很小,贺明洵听不清,“你刚刚说什么?”
“有点馊。”她两指合并,轻轻推开他的胸膛,“抱着难受。”
贺明洵原本憔悴的面孔变得更加无精打采,在林随宁打电话订酒店的时候一边偷偷扯开衣领,一边耸动鼻翼,越闻越觉得自己整个人像在垃圾桶里滚了一圈。
他顿时大受打击。
一个小时后。
林随宁再一次摁亮手机屏幕看时间。他们在四十分钟前入住了酒店,刚一打开门,贺明洵就跟一支箭似的嗖一下冲进了套房的浴室,磨磨蹭蹭到现在都没出来。
“贺明洵,你还好吗?”她担心他出了什么事,敲了敲浴室门,“你洗了好长时间了。”
哗啦啦的水流声戛然而止。
过了五分钟,贺明洵裹着浴袍,扭扭捏捏地开了门,“现在还有异味吗?”
他刚刚把浑身上下整整洗了五遍,仔仔细细地,连指缝都不放过。盥洗池上放着酒店配备的一款葡萄柚淡香氛,他不习惯这个陌生的味道,又怕林随宁嫌弃他,思来想去还是用上了。
林随宁靠近他,“我还是喜欢你原来的琥珀味。”
“……哦。”贺明洵失落了两秒钟,“那现在可以抱吗?”
“不可以。”
他的眉眼耷拉下来,然后听到她紧跟其后的话语,“我跑了一天也馊了,洗完澡再抱。”
“咔哒”一声,浴室落了锁。
贺明洵走到衣帽架旁边,上面挂着她的羊毛大衣,他闭上眼凑近领口处,久久驻留,仿佛在疯狂掠夺她余留的气息。
林随宁才是骗子。
哪里馊了?
明明还是有一股能摄取他心魂的苦橙花香。
第58章 想不通
林随宁不像贺明洵磨蹭,她心里有太多的疑问亟待解决,十分钟不到就洗好了。
她推开浴室门正想说话,见到贺明洵蜷在床上睡熟了。暖风轻轻扫开他的额发,露出一对紧蹙的眉毛,眼皮绷紧,底下是淡淡的青黑色。
他看起来太累了。
林随宁叹了口气,轻手轻脚掀开被子躺在他的身边。她环住他的腰,把两副身躯的距离贴得更近,感受正在鲜活流动的血液,以及平缓有力的心跳声。
这一切让她有了实感。
与全世界作对的压力缓缓消弭,她的孤军奋战有了真实的意义。
一只手突然覆上她的手背,与她十指紧扣。
“我吵醒你了?”
“没有。”贺明洵翻过身,短暂松开了的手此时稳稳搭在林随宁的腰间,他往前靠近,与她鼻息交缠,“想看看你。”
两个人连眼睛都不舍得眨动,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看了彼此许久。
“你……”
“你……”
他们同时开口,只说了一个单字又无奈停下。
“我先说吧。我这几天不是故意不联系你,不是因为那晚……”贺明洵抿了抿嘴,“我承认一开始是有些拈酸吃醋,但我很快就想通了。”
像她表白说的那样,要坦然接受她的喜欢,用心感受、悦纳这种情绪。
他感受到了她的真心,所以他不能没有信心——
与林随宁共度余生的人,只会是他。
“我知道。如果是因为那件事,你就不会连左嘉禹都联系了,也不联系我。”林随宁眉间含忧,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你这几天到底经历了什么?”
贺明洵却没有接话。
半晌,他的眼神沉沉,像拧了墨汁,“他和你说,我联系他了?”
林随宁不明所以地点点头,“他说你一个人待在这边的工地,除了很忙以外其他一切都正常。”
她见贺明洵的神情奇怪,也琢磨出了几分不对劲,“所以你并没有联系过他?”
“一切都正常……”贺明洵哼笑一声,“被下迷药关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切断与外界的通信,这也算正常?”
接下来,林随宁终于得知这几天的贺明洵到底经历了什么。
那晚他联系助理帮他订了前往B市的机票。贺明洵有一辆专用车泊在工地附近,平日如果来这边工作,掌管车钥匙的后勤部会提前安排好司机接送他来回机场和楼盘。
然而这只是贺明洵心烦意乱之下临时决定的行程,又是凌晨时分,助理委婉地表示后勤部那边可能安排不了司机。他一向喜欢不熟悉的人碰他的车,所以当助理提出需不需要找其他人的时候,他说,“算了,你帮我随便叫个车吧。还有,今晚打扰了,我会和人事说给你加工资。”
后来他坐飞机偶遇了尤音,担心她一个人不安全,所以让她也一同坐上了车。
送走尤音后又开了一段路,车子运行速度越来越慢,司机抱歉道,“贺总,不好意思,这车抛锚了,我马上让我同事开另一辆过来。”
贺明洵心不在焉地应了声,他低头不停解锁手机,想看林随宁有没有给他发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司机说,“贺总,车到了。”
这条路上没有灯,一片昏暗,贺明洵隐约看见那个一直戴着口罩、穿着带帽卫衣把头也遮得严实的司机指了指另一辆车,“这儿。”
他没多想,径直上了车,然后看到车上还坐了两个陌生的男人。他立刻意识到出了问题,想离开已经来不及,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旁人举起一瓶喷雾朝他喷了几下,接着便不省人事了。
“我被没收了手机,身上带点尖角的东西都被缴了,生怕我冲破封闭逃出去。”贺明洵揉了揉疲倦的太阳穴,“外面一团乱,我连自证清白的机会都没有,每天就待在四面都是墙的房间里耗着。”
“手机被没收……但是那几天我偶尔还能收到你的回复,就几个‘嗯’、‘哦’,我以为你是还没想好怎么面对我,所以才这么冷淡。”林随宁喃喃道,“但其实这是伪装出来的假象,绑架你的那些人有意误导,让我们都猜不到你的真实处境。”
她迟疑着问,“他们应该也是用同样的方法骗过了左嘉禹吧?”
“他和你说,我是给他发的信息,还是打电话联系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