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与黄雀——袖珍姑【完结】
时间:2023-05-29 14:48:07

  “你今天怎么魂不守舍的?”贺明洵接过她手中的空罐扔进垃圾桶,“又手抖了。”
  “最近发生太多事,有点累。”
  林随宁也知道今天的自己很反常,她揉了揉衣角,上面的水渍已经干了,留下的痕迹像涂鸦一样。
  涂鸦……
  “贺明洵!”她猛地抓住他的手臂,“我知道怎……”
  好了。
  今天的林随宁不仅手抖,脚也抖,她抓得太突然,贺明洵的手条件反射地往后躲。
  于是她顺着这股力,没站稳,一下把他扑倒在沙发上。
  贺明洵当下只有一个想法。
  ——“这人身上怎么香得像苦橙花成精啊。”
第21章 临走
  贺明洵的心跳比以往跳得快了一点。
  他归咎于是被吓的。
  “蕴居那块地附近有个叫山乡村的地方,林氏正好在那边做一个乡村美育的项目。”林随宁毫无所觉地利索起身,全副心思道,“我们可以从这点着手,打造正面的企业形象。”
  贺明洵思考了一下,“这样可行吗?”
  “一方面可以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林随宁分析,“另一方面,这次的风波对我们两家多少有影响,我和你一起去山乡村,也正好趁这个机会扭转一下口碑。”
  只是为了……联姻吗?
  贺明洵坐直身体,双脚交叠,右手在膝盖上轻点。片刻后,他点了点头,“大概去多久?”
  “一个月左右,我们可以这两天就出发。”
  启程之前,林随宁去找了蔺筠想要做个小小的道别。
  她见到人之后很久也没找着机会开口。
  蔺筠用鲨鱼夹随意夹着头发,好几撮凌乱地散在颈后,她靠坐在床头,怒气冲冲地捏着手机,一张嘴不知道在叨叨什么。
  林随宁有点担心她会捏碎屏幕,“你在做什么?”
  “和人对战。”她咬牙切齿,“有个独立董事的孙子,以前初中和我和左思召同班,成绩差人又混,一直看不惯左思召压他几头,这次逮着机会就在狂吠了。”
  混子在班群里左一句败家子,右一句纨绔儿,编左思召的黑料编得天花乱坠。
  蔺筠紧跟在他后面:举报你了,等着封号吧。
  混子:哟,蔺大小姐这是抱着好大腿舍不得放手啊?
  蔺筠:总好过你自割腿肉送人都没人要。
  混子倒是回得很快:就你有人要,那怎么白家大少爷还退婚不要你呢?
  蔺筠突然停下了飞快动作的手指。
  在一旁的林随宁原本看得气极,见到这句话,脑子里顿时警铃大响。
  蔺筠没什么表情地盯着屏幕,重新动了动手指。于是林随宁眼见她打开相册,挑出几张一个男人在在酒会上不同角度的高清丑照,默不作声地往群里扔去。
  炮弹扔进水里,那头顿时哑火。
  她把手机丢到床上,语气轻松,“他居然敢挑战一个摄影师。”
  林随宁担心她在强颜欢笑,试探着开口,“你还好吧?”
  “还好啊。”蔺筠无所谓地耸耸肩,“打赢了嘴仗,心情很好。”
  她有意翻篇,林随宁也配合地转移话题,三言两语交代了她和贺明洵准备出发去山乡村的计划,“婚纱照得等我们回来之后再拍了。”
  “还有四个多月,我们随宁就要结婚了啊。”
  蔺筠感慨,“我昨天还想起你初二暑假,因为我睡过头没给你抢到一个画展的门票,整个暑假都在和我生气。现在小朋友长大了,不会闹脾气了,累了也不说。”
  林随宁很快地回忆起是哪个画展,她靠在蔺筠肩膀上,“我长大了嘛。”
  开车回家的路上,林随宁一直在想起蔺筠说的那个画展。
  她想去的画展从来都能去成,唯独那一次,她失败了。
  但去了之后难道会对她的人生有什么改变吗?她想,应该是不会有的。
  对她人生有过短暂改变而又被纠正回来的最大变数,此时正给她打来电话。
第22章 出发
  是谈之柏。
  那次采访过后,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找过她了,连图纸的修改方案都是转给工作室的助手对接。
  林随宁原本放下的心头大石又悬起来了。
  她没有接听,那头像是知道她的想法,坚持不懈打了很久,屏幕暗下去又亮了起来。
  在第五个未接来电之后,林随宁直接关机了。
  “你电话怎么关机了?”
  刚踏进家门,林随宁还没来得及脱鞋,就听到头顶响起低沉的男声。
  “忘记充电,自动关机了。”她仰起头,贺明洵正斜靠在二楼的栏杆边上俯视着她。
  她对上他的视线,“你收拾好行李了吗?”
  语气和眼神都很坦荡,贺明洵判断不了她是不是在说真话。
  但他印象很深刻的是,大四出国的那半年,他有好几次打越洋电话给林随宁,她都是忙音或者关机,一问理由,无外乎是和导师讨论毕业论文或者手机没电了。
  后来他才知道,她那些时间身边都有谈之柏陪着。
  贺明洵淡淡地“嗯”了一声,“收拾好了。”
  在第二天,他的猜想得到了印证。
  彼时他们正在前往山乡村的路上,行程比较长,林随宁前一晚熬夜改方案没睡好,一上车就靠在车窗边小鸡啄米似的睡着了。
  “咚咚咚”的声音听得脑袋疼。
  后排座椅很宽敞,贺明洵往她那边坐近了点,然后轻轻扶着她的头往自己肩膀上挨着。
  没承想看到了一条信息。
  林随宁手里正松松攥着手机,谈之柏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亮起的屏幕上。
  ——“你昨天关机,是为了躲我电话吗?我知道你今天出发去山乡村,我过两天去找你,一起看看我们的蕴居。”
  我、们、的、蕴、居?
  贺明洵感觉自己肚里一股火往脑门上直冲。
  他比以往还要生气。
  他不知道是为什么,只简单地解读成是因为谈之柏的挑衅太过于直白,又过于不要脸,令人不爽。
  快到村里的时候,林随宁睡醒了。
  她动了动酸痛的脖子,忽地感觉身边有股低气压。她以为是自己的问题,“不好意思,害得你全程坐得不舒服。”
  贺明洵简短地回了句没事。
  他的侧脸冷硬,话音刚落就抿紧嘴唇,显得更像冰块。
  林随宁见怪不怪,当他吃错药,索性把注意力放到别处。车子缓缓朝着村口驶去,路是前两年新修的,很好走,两边是大块的草绿农田,她把车窗摇下,迎面拂过清风。
  村口正对着一大面五彩斑斓的土墙,林随宁下车走近一看,墙上并不是一幅完整连续的画,而是由各种各样画笔绘下的不同作品。
  花种在鱼池上,鸟的头上戴着兔子耳朵。
  很稚嫩,又很纯真。
  贺明洵也跟着她下车,正看着墙上画着的果树,树下结着一颗颗篮球,圆圆的。
  然后目光移到右侧,一张鹅蛋脸正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扎着丸子头的女生看起来小他几岁,她朝林随宁和贺明洵分别伸出手,笑容甜美,“村长开会走不开,派我来领人。我叫孟羚,是这里的支教老师,很高兴认识你们。”
第23章 体育老师
  孟羚今年大学刚毕业,来山乡村支教了几个月,负责教小学英语和音乐,偶尔也会去美育课堂上做志愿者。
  林随宁对她印象不错,笑着回握,“我是林随宁,接下来一个月麻烦你们了。”
  贺明洵也和她短促地碰了碰手,“贺明洵。”
  眼前穿着黑色休闲服的男人眉眼冷峻,脸色很沉,看得人心里有些发怵。
  “你别害怕。”林随宁见孟羚小小后退了一步,凑近她低声安慰道,“他吃错药而已。”
  孟羚刚想说点什么,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男人走近他。他看起来很虚弱,捂着肚子,气若游丝道,“孟老师……”
  “我又拉肚子了,等等的体育课你能不能帮忙代一节?”男人忽地瞪大双眼,拖着沉重的步伐利落转身,“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去厕所了……”
  “成宾,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能吃辣就别吃!”孟羚气得朝他的背影大喊。
  山乡村的饮食习惯以辣为主,成宾以前一直偏淡口,来村里支教后入乡随俗,自己炒菜时也学着洒一大把辣椒,无奈有个脆弱的肠胃,时不时就会拉肚子。
  “但他是个体育老师!”孟羚苦着脸,“而且是一个课前必带学生跑五圈操场的体育老师。”
  小孩们很听话,成老师不在,规矩也得留给孟老师。
  偏偏孟羚最讨厌的运动就是跑步,帮成宾代了几次课,跑完五圈就已经消耗完所有体力。
  她看着贺明洵,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贺哥,我看你身材这么好,一定经常锻炼吧?”孟羚双手合十,“人看着也面善,一定经常乐于助人吧?”
  面善的贺明洵吐字冰冷,“你看错人了。”
  林随宁扯了扯他的袖子,提醒他,“要树立好形象。”
  他抿直唇线,“在哪里拿器材?”
  十五分钟后,林随宁和孟羚站在树荫下,观看贺明洵领着三十来个小孩沉默地跑着圈。
  小孩们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看起来又凶巴巴的陌生人有点怵,跟在火车尾巴后边跑边用可怜的眼神看向孟羚。
  孟玲朝他们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然后轻轻用肩膀碰了碰林随宁,“这是你男朋友?”
  这个称呼林随宁其实很少听。
  身边大多数人都称贺明洵是她的“未婚夫”,很正式,没有多余的温度,就像个纯粹由联姻而衍生的名衔。
  “男朋友”听起来却很暧昧,黏黏糊糊的。
  烈日当空,不远处的男人胸膛微微起伏,额发带着汗,在阳光下透着晶莹的光,跑完步后,他开始示范如何投篮。
  林随宁安静地看了一会儿,“是我的未婚夫。”
  孟羚若有所思,继续把目光投向操场。
  贺明洵投了个三分球,朝最靠近他的一个男生问,“就是这样,学会了吗?”
  男生欲言又止,话在嘴边转了几转,“贺老师,你可以再教一次吗?”
  六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贺明洵,闪烁着旺盛的求知欲。
  “当然可以。”他突然觉得心情愉悦,“今天教到你们会为止。”
  “村长当时交待得太急,只和我说了你要来。”孟羚收回视线,偏头问道,“原来这就是贺家的贺明洵,你们是联姻吧?”
  林随宁点点头。
  “既然这样——”
  孟羚又问,“那你们有真感情吗?”
第24章 问心无愧
  林随宁被问了个措手不及,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一般来说,商业联姻很多都是为了利益结合。”孟羚认真地问,“所以我很好奇,你们会不会不一样?比如说,是因为互相喜欢而走到一起的?”
  太阳光线很猛烈,林随宁缓慢地眯了眯眼才适应,“我和他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孟羚挑了挑眉,“那你是从小就很喜欢他?”
  “我……”林随宁“我”了半天才接上后半句,“我们年底就要结婚了。”
  贺明洵安排完学生列成一队练习定点投篮后,朝她们走过去,“在聊什么?”
  他的上衣被汗浸湿,黑色的布料贴在后背,但身上还是透着好闻的琥珀味。
  “在聊……”孟羚正想开口,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几声急促的“小心”,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拽着手臂踉跄了几步。
  一颗篮球和她擦肩而过。
  有个戴眼镜的男生小碎步跑来道歉,“对不起孟老师,我刚刚投偏了。”
  孟羚摆摆手说没关系,刚拽着她手臂的那股力度早已松开,她心有余悸地看向贺明洵,“谢谢。”
  贺明洵说了句没事。
  夏风吹起他额前的头发,露出了好看的眉眼。
  孟羚莫名觉得心跳有点快,她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快下课了,我带你们去看看房间吧。太不好意思了,你们这一下车就被我抓来做壮丁,都没能休息。”
  她说完话后假装不经意看向贺明洵,似乎在期待他会说些什么。
  贺明洵却把注意力放到了别的地方。
  几个学生抱着篮球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问,“贺老师,你之后还会给我们上课吗?”
  林随宁微微弯下身子,笑道,“你们希望贺老师继续给你们上课吗?”
  “可是这样一来,成老师得住在厕所了。”他们点点头,又摇摇头,语气很是担忧,“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好可惜啊。”
  “不可惜,贺老师会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而且十项全能,什么课都能教。”林随宁歪了歪头,朝贺明洵眨眨眼,“对吧,贺老师?”
  被安排了未来一个月任务的贺明洵一下子噎住了,“嗯。”
  学生们欢呼着跑开了。
  “他们都很乖,也很喜欢学东西,你们会相处得不错的。”孟羚带他们穿过几条小巷,七拐八拐到了目的地,“到啦,里面都收拾好了,你们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随时和我说。”
  很朴素的一层平房,门前还挂着春联,房顶铺着一层玉米秸秆降温。小院里栽种了很多柿子树,孟羚说,“再等一段时间,就能结出果实了。”
  林随宁打开门,屋里还留有花露水的味道,墙壁有点斑驳,但整体还是很干净整洁。她真诚道,“辛苦你们了。”
  孟羚离开后,林随宁拉开把藤椅坐下,锤了锤小腿肚,“总算能休息了。”
  “我跑了五圈,还教了一节篮球课。”贺明洵坐在她对面,语气颇为自豪,“还是挺轻松的。”
  “是是是,贺总年轻力壮。”林随宁配合地夸他,“心情好了?”
  不提还好,一开了这壶,贺明洵就渐渐收回了表情。
  林随宁纳闷这人怎么变脸变得这么快,用脚尖轻踢他,“我怎么你了?”
  “你没看手机?事先声明,我是无意中看到的。”他冷哼道,“如果问心无愧,那也不怕被我看到吧?”
  林随宁满头问号,从包里掏出手机,屏幕亮起谈之柏早上的那条短信,让她不由得皱了皱眉。
  她收回手机,定定地看着他,“我问心无愧。”
  贺明洵抓紧了藤椅扶手,“那样最好。”
第25章 修罗场(上)
  山乡村夏天的蚊子猖獗,虽然房里用了驱蚊液,也点了艾草条,但林随宁这两天还是被咬了很多个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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