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蜜罐——这碗粥【完结】
时间:2023-05-30 14:37:06

  陈展星不是禁欲,而是没兴致。一旦被挑起了火,他的心痒得发疼。这一疼牵动全身,他记得这时的燥火,记得陆姩。
  *
  陆姩裹紧了外衣,走向人堆里。
  马水蓉指使新人一人干两份工,自己则抱手坐在树墩上乘凉。见到陆姩过来,马水蓉口中带刺:“你因为什么进来的?”
  陆姩轻轻地回答:“过失伤害。”
  陆姩进来的第一天,就讲过这个答案。马水蓉当时信了。马水蓉嗤笑一下,向铁网方向努努嘴:“你一来东五山就直冲男人堆里跑,明明很渴望男人嘛,也会因为反抗而过失伤害?”
  陆姩把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只要不愿意就可以反抗。”
  马水蓉的脸上映着杀气腾腾的阳光:“见不得你这种女人。”
  陆姩笑笑:“对不起。”
  监房的人或多或少都挨过马水蓉的刺。李黛听着两人的话,不敢插嘴。见到狱警走来,才开口为陆姩解围:“狱警来了。”因为急切,她喊的嗓子很大,真的招来了狱警。
  马水蓉剜了李黛一眼。
  李黛吓得立即退后了。
  马水蓉哼出一声,扯着干活的新人转身走远。
  “陆姩。”李黛拉住流年,“小心点,别得罪她。”
  “知道。”
  *
  不知道是收到了陈展星的托梦,又或者是突发奇想,彭安跟金长明说:“你该给陈展星送补药了。他一脸颓废,再这样下去陈家要绝后。”
  “陈先生没有安排。”金长明见过陈展星,总的来说,尚在可控范围。
  “等他安排就晚了。”那个女人真有能耐,把身经百战的陈展星逼成了荤小子。
  “对了,彭先生,关于柳枝,我这边查了一下。”
  彭安转眼:“说。”
  “她是天津一个富商的女儿,去年父母遭到意外,家中产业被外姓夺走。半年前,她被赶出天津,来到上海投靠亲人。”金长明说完补充道,“时间短。只能通过她周围的人去查,暂时没有破绽”。
  “嗯。”
  金长明问:“你怀疑柳枝?”
  “她一出现,我被调查,她的长相和那个女人相似,而且她是我父母朋友的侄女。”
  金长明点头:“确实巧合。”
  “时局混乱,我不得不留个心眼,想置我于死地,不一定就要杀人放火,抓住我的把柄,牵制我也是一种手段。”
  “难道对方想利用美人计?”
  彭安轻叱一声:“东施效颦,愚不可及。”
第14章
  下一场暴雨是个机会,也是一个危机。
  金长明静了几秒,清了清嗓子:“彭先生,恕我冒昧,你对陆小姐是什么心思?”
  当是消遣而已。可陈展星就不一定了。彭安问:“陈展星愿意为了她进东五山,你说他是什么心思?”
  红颜祸水。金长明只能说:“陈先生自有定夺。”
  陈大当家也有定夺。思及此,金长明笑了笑:“彭先生事业有成,是时候要找一个伴侣了。”
  “女人多麻烦。”
  “不要陷在自我思维里,女人不麻烦,但是匹配女的女人比较特别。彭先生,我是过来人,斗胆说几句,你这样的工作狂人就需要一个独立自强的伴侣,有空了见见面,其余时间各忙各的。”
  彭安左耳听了右耳出。
  直到金长明说:“陆小姐这样的女人尤其适合你。”
  彭安:“……”
  “她要在东五山关十二年,你们无法天天见面,反而小别胜新婚。”金长明几乎把自己说服了,“当然,太久见不到面是比较可惜。别说拥抱,你连想牵她的手都牵不到。”
  “我也不想牵。”彭安纠正说,“金律师,张巡捕是她唯一的救赎。”
  “陈先生呢?”
  “他没资格。”须得正直的张均能才能真正地遏制住毒蝎子。
  *
  陈展星正计算自己和陆姩下次见面的日子。真要见人,他大可出去,每个月过来探视,见面的次数可能和两人上工时一样。
  他偏偏喜欢留在这里。
  夜里辗转反侧,白天越发懒散。除了陆姩,没有人能让他提起兴致。
  关于陈展星和C307的传闻越来越多。
  钱进胆子大了,去问:“陈哥,C307是不是你的谁啊?”
  “你以为她是我的谁?”陈展星叼着烟,似笑非笑。
  “她望向陈哥的眼神格外动人。”
  陈展星瞟了一眼:“真的?”
  “当然了。”钱进连连点头。其实他离那棵树有十米远,哪里看得清陆姩的眼神,分明在睁眼说瞎话。
  但陈展星觉得中听,他在烟雾里说:“我的荣幸。”
  这时,一个狱警过来:“你们谁过来干活?”狱警的手指就指着这一个方向。
  钱进不忘示忠,上前挡住陈展星。他的动作太大。
  反而引起狱警的注意:“你。”
  “到。”钱进只得过去。
  狱警看向陈展星。
  陈展星完全无视他。
  狱警又对旁边的另几个人说:“你们过来。”
  犯人是免费劳力,钱进不止一次被叫去干活,他熟门熟路。忙了一阵,他捧着一个废纸筒向外走。
  放在废纸桶最上面的,是一张被撕碎一半的纸。
  钱进突然停下脚步。
  纸张露出的半截字,好像是“陈展星”三个字的下半部分。
  钱进四处张望。
  大家各忙各的,两个狱警在外聊天。
  趁着无人注意,钱进迅速捡起纸,揉成一团,塞到裤带里。
  钱进没有在废纸桶里找到另外的碎片。
  狱警望过来。
  钱进不敢造次了。
  *
  晚饭之后,陈展星懒洋洋地靠在铺上。
  钱进悄悄地说:“陈哥,我今天在狱警的办公室发现一张纸,是延期申请表,关于你的。”
  “哦?”陈展星的口气是疑问,但他不好奇。
  钱进摊平了那张皱巴巴的纸:“陈哥,你看这是不是”?“是吧。”陈展星瞥了一眼,笑了一下。
  “陈哥,你不难过?”钱进不明所以,“你要继续待在这里了。”
  “既来之,则安之。青山绿水,我舍不得走。”陈展星云淡风轻。
  钱进疑惑,谁想留在东五山呢?
  陈展星抽走那张纸。看来狱警的工作效率很高,他才说要延期,对方就把事给办了:“以后别拿办公室的东西,被查到了有麻烦。”
  钱进有了一种被关心的错觉:“是,陈哥,我知道了。”
  陈展星擦出一根火柴,火苗正要碰上纸张,突然的,他吹灭了火柴。
  延期表的日期是十二月十日。然而这一天,他还没有决定要留下来
  他又点燃一根火柴,烧掉了纸:“钱进。”
  “以后再发现有什么有趣的东西,记得拿出来。”
  “啊?”刚才不是说别拿吗?
  *
  刺到半空的行道树,多是墨黑的秃枝儿。
  唯有巡捕房外的树上挂着不属于冬天的红色,红得浅,红得软,犹如团簇的棉花糖。
  张均能没有穿制服,白上衣搭配黑长裤,和大树一样可靠。
  一辆车停下。
  田仲下车来:“刚刚接到消息,法医说,死者穿着的那件旗袍,和尸体的骨架不相符。”
  张均能皱了皱眉头:“衣服不合身?”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条线索。
  田仲:“我们就去查一查这件旗袍的来历”。
  乔丽的父亲和丈夫十分惊讶。
  “这件旗袍就是乔丽的。”乔丽的父亲说,“我女儿喜欢鲜艳的大花儿,海棠花、牡丹花、玫瑰花。”
  张均能:“那一件红紫花的是什么时候裁制的?”
  乔丽的父亲说不上来。
  乔丽的丈夫说:“大概是乔丽失踪前的一个多月,这件旗袍是在一个老裁缝店里裁制的。当时我跟着乔丽一起,亲眼看着老裁缝量了乔丽的尺寸。后来,店里把旗袍送过来,乔丽穿着很合身。”
  田仲:“哪家裁缝店?麻烦带我们去一趟。”
  乔丽的丈夫领着二人出门。拐了两个路口,就到了裁缝店。
  老裁缝将近六十岁了,戴着一副圆圆的小眼镜:“乔丽小姐常常到我店里来做旗袍。虽然她是我的老顾客,但她每回过来,我都得再量一遍尺寸才开始缝制。一年四季,人有胖的时候,也有瘦的时候嘛。”
  “你还记得这一件旗袍吗?”张均能拿出红紫花旗袍的照片。
  老裁缝把照片放到窗下,抬了抬眼镜:“对,这是我给乔丽小姐做的旗袍。老规矩,量身定做。”
  走出裁缝店,田仲立即说:“死者可能不是乔丽。”
  案子回到起点,尸体的真实身份是谁?失踪的乔丽去了哪里?死者为什么穿着乔丽的旗袍?那张掮客号码的纸条,是乔丽的,还是死者的?
  线索寥寥无几。
  田仲跟乔家跟了好一阵子,他一开始怀疑过乔丽的丈夫,但没有证据。
  张均能说:“只能继续调查乔丽的人际关系。”
  二人回到巡捕房,听到副巡洪亮的嗓门:“开会。”
  新年将至,市民沉浸在辞旧迎新的喜悦中。上海许久没有下雨,凶手销声匿迹。
  然而,报纸上刊登的一个“夜观星象,将有暴雨”的新闻炸开了表面的平静。
  副巡沉着嗓子:“四起案件,全都没有目击证人,这使得我们非常被动。不论星象是否属实,我们都要加强防范,务必保障市民的生命安全。”
  巡捕们不是毫无收获。
  自从听彭安说起第一名受害人的“负心”行为,张均能格外留意另外几名受害人的感情关系。
  经过调查,张均能发现,凶手杀人确实有其目标特征。四名死者都有感情纠葛。凶手画像上的信息渐渐清晰,此人行凶有计划,而且性格偏执。
  杀死道德瑕疵的不忠者,也许还有审判的意味。
  下一场暴雨是个机会,也是一个危机。
第15章
  可谓是手起刀落。
  天气干燥,云朵躲得远远的。
  彭安只要在家,彭母就开始念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他出门去了茶馆。
  两层楼高的茶楼,门面宽敞,上方挂一个大招牌,写了“有云”二字——这里是云门的地盘。
  一楼的茶座区,摆了一排排的小圆桌小方椅。桌上放着茶杯,茶壶,茶叶罐,整整齐齐。
  满室茶香。
  然而,二楼的角落就有一个赌摊,掷骰子,赌大小。那场面可比楼下的茶座区热闹。
  这不仅仅是一个茶馆,还是三教九流之地。
  戏在一楼,彭安寻了一个窗边座位。
  今日这戏很上火,讲的是潘金莲与武松。
  彭安酌两口茶,觉得无趣,耳边不再听戏,捕捉到了邻座人的说话。
  一人说:“听说过几天要下暴雨了?”
  另一人:“不是吧,外面正是大太阳。”
  一人:“真的,我小叔观天文,八九不离十。”
  另一人:“要过年了,凶手也得吃团圆饭吧?”
  戏越唱越热,到了情节高潮处,却是二楼赌徒的欢呼压过了这边的重头戏。
  彭安出了茶馆。
  还是去会一会毒蝎子吧。
  *
  北风呼呼地吹过来。陆姩哆嗦了一下,进去探视房。
  彭安比上一回见的时候更苍白,头发凌乱。
  陆姩坐下来,眼睛跟个钉子一样,钉在他的脸上。
  他的脸色慢慢变红,握起拳头,垂下一双无辜的眼睛。
  陆姩怀疑他将要驾鹤西去:“你又生病了?”
  彭安咳嗽一下:“小风寒,已经快好了。”
  “保重身体,你爸妈就生你一个儿子了。”
  彭安不觉得她的这句话多么真诚,毕竟她亲手杀死了他父母的另一个儿子。他抿了抿唇:“陆小姐,新年要到了,需不需要我给你置办些年货?”
  “我要年货做什么?贿赂狱警吗?”
  “新年总要吃点好的。”彭安低下头,“我爸妈想来看你,但他们二人面皮薄,我弟弟的事……他们始终觉得很内疚。”
  陆姩不说话。彭氏夫妇给再多的关怀都无事无补。
  彭安的头越垂越下:“对不起,说中了你的伤心事。”
  “抬起头来。”
  他抬起头,面色又白,但耳朵染上红晕。
  陆姩笑起来:“你今天过来干嘛?为了送年货。”
  彭安拿了一个信封,推过去:“收着吧,在里面过得好一点。”
  自从来到东五山,陆姩的一切开销都由彭安负责。这一个白白的信封又在不经意间勾起她的罪恶感。她问:“不会是你自己垫的钱吧?”
  “不是。“他支支吾吾,“是……是……”
  她追问:“是谁的?”
  是陈展星的。但彭安不告诉她,只是避开她的视线。
  陆姩觉得,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肯定是你自己垫钱,对不对?”
  他哪有这么好心。彭安看着她。真奇怪,衣裙飘飘的柳枝,还是比不过这一个穿着灰色囚服的女人。
  “你这个老好人。”陆姩凶巴巴的,“我不是把我的钱都给你了吗?你赶紧用起来,以后我的生活费由我的钱来出。你别给我置办年货,好好照顾自己,照顾你父母。瞧瞧你一副病殃殃的样子,还过来探视,你该去的是医院。”
  “病快好了,真的快好了。”彭安说完,咳了两下,“陆小姐,听你说话中气十足,看来在里面没有被欺负。”
  陆姩哼出一声:“你担心我被欺负吗?”
  不担心。她这般歹毒的女人,只有她给人设套的份。
  “你被欺负才是真的。”陆姩抬起戴着手铐的手,要去戳他的脑门。
  彭安仓皇地闪过。
  “你别天天和狐朋狗友混一起,尤其姓陈的,早晚把你拉进深渊。”
  “哦,对了,陆小姐,你在东五山见过他吗?”
  见到了,而且她故意刺激他,他在男人堆里无处宣泄,恐怕过得不舒坦。
  彭安从她的笑容得到了答案。他给她透露信息:“他可能要延长刑期。”
  “哦。”要是陈展星欲/火焚身而亡,那真是谢天谢地。
  “我以后再来看你。”彭安满脸诚意,“祝你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大弱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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