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准说不出话。
姜肆啪一下把册子合上:“薛准!”
薛准低着头,站在殿内,浑身凉透,他张口想要解释:“那个是我之前……”
姜肆却打断他:“你还是不相信我对不对?”
“不信我爱你,不信我不会离开你,所以找了这些人,想要送我离开?”
“薛准,难道你把这些人放在我面前,我就真的会一个个去接触,然后把自己嫁出去?”
“还是说,如果我不愿意,你也会强制把我嫁出去?”
她从案边,一路走到薛准跟前,直直地看着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薛准。”
“我已经竭力想向你证明,我很喜欢你,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完全相信。”
薛准看着她:“我没有。”
他从来都不会不信任姜肆,他不信任的从来都只有自己。
但此刻,好像再多的解释都显得苍白。
那本册子是真的,他曾经也确实动过要送她离开的心思,这些话永远都无法解释分明。
他只能伸手去抱姜肆。
以前的姜肆说过,其实她很好哄,生气的时候他只要去抱一抱她就好了。
此刻他伸手去抱姜肆,她没有躲。
薛准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不停地去亲她,去哄她:“我知道错了,不该准备这个册子。”
“我没有不信任你。”他贴着她的脸,“对不起,这个是我之前准备的,不是现在……”
他像一只吃不着盆里骨头的狗,无能为力,只能围着盆乱转。
姜肆一直没什么反应,他急得只能一遍遍剖白:“我心里一直有你,我已经在做准备了,等我准备好,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姜肆终于看他。
薛准眼睛都红了。
她忽然问:“那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和我亲近?”
薛准的话到嘴边,化成了一句迟钝的“啊?”
他花了一点时间,才反应过来姜肆的亲近是什么意思。
姜肆却转过身,到案边去拿那本册子,翻开来,放到薛准面前:“你自己拿着吧!”
本来想不明白的事情,在看到这本册子的时候她怎么也能想明白了,无非是薛准想给她留下反悔的余地。
如果她真的后悔,那他们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仍旧会把她送出宫去。
他这样的体贴。
然而这种体贴却让姜肆生气。
她越想越气,看着那本册子的时候尤其。
“啪。”
册子被她拍落在地,姜肆将薛准推坐到地上,骑到他腰间,拎着他的领口问:“薛准,你是不是一点脑子都没有?”
她气得俯下身去咬他的嘴。
不过片刻,彼此口腔之中便尝到了铁锈味。
薛准怕她摔倒,还扶着她,整个人仰躺在地上:“没有。”
能言善辩的他放在姜肆面前,就像是突然成了哑巴一样,只能反复说没有。
他抬头看着姜肆,觉得她和从前发脾气的小姑娘没什么区别,瞪着眼,鼓着腮帮子,平常表现得再成熟稳重,在爱人面前,她依旧是个小姑娘。
他的小姑娘。
发疯一样的啃噬终于变了味道,姜肆的手撑在他胸口,闭着眼,眼泪一点一点地落在薛准脸上,凉凉的。
薛准抬起头,逐寸将她的眼泪吻去。
温柔的、小心翼翼的,生怕她疼。
册子装订得不够好,姜肆将它踩在脚下,发了狠一样去踩它,最终散了架,殿外的一阵风吹进来,飞得到处都是。
姜肆一抬眼,就能看见册子上的那些脸。
她撇撇嘴:“画得真丑。”
薛准没来得及说话,姜肆就戳戳他的脸:“你是不是故意叫画师把人画得这么丑?”
薛准心说我都没有看过,哪里知道他们画成了什么样?从头到尾都是梁安安排的——他实在没有那样好的脾气,真的能够无动于衷地看着那些人的资料,去畅想他们和姜肆亲亲我我的场景。
姜肆压着他,问:“薛准,你为什么不和我亲近?”
薛准的眼睛忍不住往外飘,他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自己的语言。
但姜肆显然想听。
他只能解释:“我……我总觉得像是在背叛。”
他知道眼前的人是姜肆,灵魂是姜肆,身体却不是,他可以看着姜肆的眼睛,感知到身体里装着的是姜肆,所以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去亲吻她的脸和嘴唇。
但是如果更加亲近,他触摸到姜肆的身体,和记忆里的手感有着微妙的区别,他总是会忍不住冷却下来,会去想,自己亲近的到底是姜肆,还是别人。
和别人的身体,于他而言,像是一种背叛。
偏偏姜肆并没有这种感觉,她把这具身体当成了自己,因为楚晴已经彻底死去,不论是灵魂,或是身体,这都是她自己。
她会有欲.望,会想要和薛准靠近,喜欢肌肤相贴的欢愉。
她不会表现出不一样的反应。
这种顺其自然的反应,忍不住让薛准怀疑自己。
是真实存在的姜肆,还是他的一场大梦而已?
他不敢动,所以一直不肯突破那一道界限,他只敢凭着熟悉的亲吻,以及和姜肆对视的瞬间,去寻找姜肆存在的证据。
他说得稀里糊涂,乱七八糟,一会儿说自己的担心和害怕,一会儿重复自己对姜肆的忠诚和爱意。
姜肆低头看他。
心里在想:他果然病得不轻。
可他这样的犯病,却让她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他怎么这么可爱?
明明他的年纪已经不轻了,她却好像在他身上看到了从前的那份可爱。
又或许,这二十年的时光,改变了薛准的年纪,改变了他身边所有的人,但薛准把自己困在了二十年前,所以时光也未曾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他仍旧是从前的薛准。
姜肆满意地低下头,奖励一般亲了亲他。
不等薛准反应,她伸手去扯他的腰带和领子。
薛准根本没法反抗。
等薛准领口敞开,她才抱住他,看着他的眼睛:“我是姜肆,不是别人,薛准,我回来了。”
她拉住薛准的手,放在自己的腰间。
那里是一条系住的腰带,只要他动一动手,那条腰带就会轻而易举地散开。
姜肆贴紧他,呢喃。
“夫君,你想要我吗?”
第47章 第 47 章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拒绝自己心爱之人的邀请。
薛准不是圣人, 他借着天光仰头看向姜肆,能看见她发丝之间跳动的光影,金色的, 颤巍巍的, 如同他的心。
他迎着姜肆期待的表情,眼睫颤动:“地上太冷。”
他病了有段日子,看起来瘦弱, 然而姜肆躺在他臂弯时,并不会觉得他无力,他牢牢地抱着她, 恐怕摔了她,沉稳的臂膀瘦弱,但有力。
姜肆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大胆, 她的手覆在薛准的手上,能触摸到他手上的青筋。
直到被放到被褥上,她看见薛准背过身,低垂着眼,将手浸入盆中, 仔细搓洗干净——他甚至还漱了口。
姜肆本来不太明白他为什么漱口, 他们已经亲吻过,薛准很爱干净,口中不会有任何的异味,反而会有一股淡淡的松柏香, 然而此刻,他洗手漱口, 像是一个虔诚的、即将去朝圣的人。
姜肆靠在床头。
被褥轻轻下压,薛准坐到她身边。
刚刚还不大分明的、属于他的忐忑, 终于从他的眼睛之间流露出来。
他抿着嘴,眉眼很温和:“太久没有试过,姒姒,你……”最终,他还是把那句别嫌弃我吞了下去。
他颤抖着手,去解姜肆的系带,然后在她茫然无措的表情之中,俯身吻上。
姜肆攥住手下的被子。
如果有一面镜子摆在她面前,她一定能看见自己脸上的震惊。
姜肆和薛准成婚三年,还都是年轻爱闹的年纪,当然有过无数次的亲密和深入交流,但两个人最出格的交流也不过只是从后面。
她卧着,薛准从后面抱住她,然后挑开她。
彼此呼吸贴近,姜肆能感受到脖颈间他的呼吸,急促又细密,薛准则能闻见她发间皂荚的清香,轻易将她掌控。
那是他们最习惯,也是最喜欢的姿势,不会浅尝辄止,也不会深到让姜肆蹙眉难受。
薛准很爱她,连做那些事的时候,也不会让她难受,哪怕自己憋得青筋毕露,姜肆只要说一句难受,他就能立刻停下,深一下、浅一下地吻她、安抚她,问她难不难受,争取她的同意,才会继续。
姜肆没有想到,他会做到这个地步。
他是皇帝,已经当了二十年的皇帝,在他的思想里,他应该是被伺候的那个人才对。
姜肆的手不知该放在哪里,是继续攥着身下的被子,还是伸手去抚摸薛准的头顶。
她心里既震惊,又有一丝酸涩,也因为从来没有尝试过,所以有一种莫名的新鲜、忐忑和期待。
细密的水声回响。
姜肆脑袋有些空白,又忍不住去想,薛准……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她有些想要挣扎和躲开,腰肢却又被牢牢地控住,像是被钳制住的鱼,只能徒劳无能地甩尾。
半晌,薛准抬头。
姜肆湿润着眼去看他,被他鼻尖的一点晶莹吸引,意识到那是什么以后,她的脸腾地一下红起来,成了一只彻底煮熟的虾米。
她想要挣脱,薛准却比从前的包容温和,多了一分难耐和难控。
他欺身而上。
淡淡的咸味混着漱口的茉莉香茶味侵袭。
薛准也红着脸,有些羞臊,显然这种事情于他来说是第一次,也很难抑制自己的心情,但他还是认真地问:“这样可以吗?”
“会不会不太舒服?”
他贴得那样近,又几次深入,怎么会感知不到姜肆的反应。
他只怕自己做得不够,怕自己不再年轻,他很久没有过这样的生活,怕自己等下会让自己的小妻子不满意,所以竭力想要取悦她。
漱口的花茶放得很近,薛准重新清理口腔,怕姜肆不同意,终究不太敢做太过分的事。
接下来就和从前一般。
但时隔二十年的亲近,让薛准难以自制地激动,他一边贴紧姜肆,一边去抓她的手,将她的双手压在头顶。
一边做,一边问。
“会不会太重?”
“这个角度,可以吗?”
“再来一次,可以吗?”
……
如果不是太熟悉他的性格,姜肆几乎会以为他是故意。
床幔摇曳,烛火惺忪,姜肆困倦着眼,迷糊间听见薛准小心翼翼地问:“姒姒,还舒服吗?”
她忍无可忍,终于堵住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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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肆醒过来的时候忍不住皱眉。
身上被打理得很干净,还上了药。
她对着镜子穿衣服的时候,看见自己锁骨上的红痕,很显眼。
她不太自在地动了动。
几乎是她有动静的瞬间,梁安就带着人进来,喜气盈盈的:“陛下早朝去了,吩咐我照顾夫人,您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梁安的喜意不是作假,他是陪着薛准时间最久的人,最能知道在过去的二十年里,薛准的苦意,所以此刻他能和夫人见面,仍旧和从前一样相处,他是真正的高兴。
姜肆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她很想就这么躺上一天,但没办法,她昨天答应了要去云南王府给老王妃诊脉,今天必须得去。
花了一些时间让自己清醒,她到了太医署。
方清词正在等她。
他目光落在姜肆身上,顿了顿,移开视线:“走吧。”
以往在马车上,方清词都会教她一些东西,今天却出奇得沉默,但姜肆困倦,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坐在马车上,觉得整个人都在犯困。
二十年才重新开荤的男人,精力好得让她忍不住怀疑他的年纪是不是假的。
她迷迷糊糊的,被递过来一个枕头,顺势就塞到脖子底下了。
方清词的声音依旧温和:“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姜肆嗯了一声。
云南王府离得并不算远,但方清词叫车夫慢一些,给了她足够的时间补觉。
等到了之后,她猛地惊醒,发现马车正停在树荫底下,方清词不在里面,再掀开帘子,正好看见他在树底下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