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等到的并不是吻。
姜肆停在和他一触可及的地方, 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薛准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那个吻落下,忍不住地睁开了眼看她。
姜肆侧头看着他,问:“还推开我么?”
薛准喉结滚动。
他抬眼就能看见姜肆的脸。
刚刚的吻, 姜肆并不是没有反应的, 她的两腮泛着粉,脸上的热度只比薛准低一些。
薛准一度怀疑他们两个的脸庞若是贴在一起,保准会烫到对方。
他没有回答姜肆的话, 而是伸手,扯住了她的衣袖,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并不会将她推开。
不再是一触即离。
薛准难以克制住心头的惊喜、爱怜和酸涩, 许多混乱的情绪叠加在一起,最终交融,被他熨烫成一个亲吻, 烙印在姜肆的唇上。
他的手仍旧把握着姜肆的手,掌心相扣,向来沉稳的人,此刻手微微颤抖着,顺着姜肆的手心一路往上探, 绕过手腕, 攀附上肩膀,再微微用力。
姜肆顺着他的心意,撞进他的怀里。
他们相拥着,将彼此的心意通过濡湿的唇传递。
姜肆半弯着腰, 靠在薛准的肩膀。
这个姿势让她有些不舒服,她想要挣开一些, 只是微微一动,薛准就察觉到了她的想法。
他不再拘束着她, 反而将她放开,任由她站直,然后自己支起身子,跪在床边,仰头,靠近。
只分开几秒的唇又触碰到一起。
明明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吻,却让两个人都忍不住感到慰藉。
薛准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这样抱住过她,自从知道她重新回来以后,他就无数次想象过这个拥抱。
在那些思念她的夜里,他将这个拥抱的温度,该从哪里伸手的角度,以及怎么样的拥抱不会让姜肆感觉到害怕和抗拒的程度反复思忖和练习。
但终究没有实施。
直到今天。
他终于抱住了属于自己的爱人,以前精心计算好的角度、温度、程度通通被他抛之脑后,只是一个单纯的拥抱,却忍不住让他呜咽。
他喉间的哽咽那样分明。
姜肆忍不住微微睁开眼。
下一秒,她的眼睛就被一只手捂住,然后是薛准急促的呼吸:“别看……”
姜肆顺从地闭上眼。
他们靠得太近了,近到姜肆能够感受到自己脸上滚烫的泪,薛准的呼吸杂乱无章,像是找不到骨头的小狗一样。
她的唇微微刺痛,忍不住皱眉。
薛准一直偷偷看她的表情,见她皱眉,立刻停了下来。
这回姜肆成功睁开眼睛了。
她看见薛准跪坐在床边,身上的中衣领口泛出褶皱,他仰头看着她,眼角通红的一片。
他这样的情境,忍不住让姜肆想起他们成亲的时候。
那天洞房花烛,薛准就像是个毛头小子一样,也不知道是喝多了酒,还是害羞,一张脸比她还要通红,好像被姜肆欺负了一般——实际上,她明明才是那个被欺负的人。
此刻也一样,姜肆站着,他坐着,姜肆还没怎么样,他却激动地打着颤。
她忍不住撇开头,笑了一声。
薛准眼巴巴地看着她。
姜肆本来还想说什么,门口梁安忽然敲门,紧跟着就端了一碗药进来。
薛准下意识地拽起被子挡住了自己。
姜肆往旁边站了站,若有所思。
梁安:“……”
他看了看陛下和姜肆的脸,总觉得自己进来的时机是不是不太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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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情难自已让薛准的病情加重了一些。
宋院正还特别疑惑的问了一句,为什么陛下一直在屋子里,怎么会着凉。
被薛准糊弄了过去。
不过他本来身体不太好,多少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药也不肯好好吃,姜肆回来以后,他就再也不敢不吃药了。
他们俩默契地没有去提那一天的事情。
薛准病了,底下送上来的奏折却还是要看的,姜肆搬了个小桌子,就放在他的床边,捧着那些奏折念给他听。
薛准嫌麻烦,想自己看的,被姜肆摁了回去。
她一直呆到薛准能够起身,才重新回了自己的药铺。
药铺一直有老大夫看着,方清词也会去,倒也没有什么事情,只是伙计跟她说,这几天有个年轻人常常到药铺来,问一些妇人调养之症。
姜肆猜到是常青。
那天她故意利用他让薛准吃醋,心里多少有些抱歉,便让伙计准备几贴调养身体的药,预备等常青过来以后交给他。
伙计却说:“您多想了,他这几日肯定不会过来的,上回他来的时候我听他说起过,这几天就要下场了,兴许要半个多月以后才能来。”
姜肆才迟缓地想到,这几天有科举。
她帮薛准看的那些奏折里说的就是这些事。
“那没事儿,药你放着吧,回头哪天我不在,常青再来你给他就是了。”
“好嘞!”
说话的功夫,方清词从门外进来,看见她的脸色,笑了一下:“事办好了?”
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对方是什么意思。
姜肆说好了。
“那你这铺子还开么?”
“开。”姜肆眯着眼笑,“当然要开。”
方清词便说了一声好,转头去自己的位置坐下,从药箱里取出常用的东西。
姜肆看着他将笔墨纸砚摆好,却听见他问:“值得吗?”
姜肆一愣。
方清词垂着头,拈起笔,久久未曾下笔,问她,值得吗?
暖融融的阳光落进来,那一点金黄的光亮里飘着柳絮,姜肆伸手,看它落在掌心,笑得很开心。
她说:“值得的。”
方清词没说什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样的心思问出了这样一句话,但他心里的疑惑不是假的,他很想问,赌上自己的一辈子,去爱上另一个人,是否真的值得?
他从未爱过什么人。
从前的他叛逆,不愿意被困在已经规划好的既定的道路上,所以弃文学医。
父母给予他的爱就像是一道枷锁一般。
他不会爱人,但此刻看着姜肆脸上高兴的笑,心里隐约有些羡慕。
姜肆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
她在药铺坐了一会儿,学完了今天要学的东西,见没有人再来,便重新进了宫。
薛准之前去和大臣们商议科举的事情了,姜肆便自己找事情做,她之前并没有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搬出宫,回到自己的房间以后,仍旧从书架上找了几本书看,只是笔墨许久未用,毛笔都分岔了。
她就去薛准的书房里找了一支,先把自己想写的东西记录下来,放到一边准备晾干,才放下,就看见旁边放着一个册子。
厚厚的一份,像是一本书一样大,一时好奇,便拿过来,准备翻开看。
刚翻开扉页,眼睛还没落,就听到门口薛准的声音:“姒姒!”
姜肆抬头。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从薛准脸上看出来了一分紧张:“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薛准三步并做两步进了门:“对,都有过去的章程,不必考虑别的,照着旧例就能办好。”
他在姜肆身边坐下,离她很近。
其实那天之后,他们俩就没再继续亲近过,因为薛准病着,还因为那件事情着了凉,被宋院正稀里糊涂问了一下,彼此都窘迫。
所以即使已经默认了关系,却依旧保持着距离,好像那个潮湿的吻只是错觉一般。
——虽然两个人都并不是这样觉得。
此刻薛准却挤进了姜肆和桌子中间,还将她的手握住,抵在胸口。
他看着她。
姜肆说:“门还开着。”
殿门大敞着,他们两个人却亲密地挨在一起,手牵着手。
薛准低下头,将她微微推拒的手拉到唇边亲了一下,含糊地说:“没事,梁安会关门的。”
果然,他话音刚落,殿门吱呀一声,闭上了。
阳光被关在门外,只有窗户里漏下的破碎光影。
内殿里昏暗一片,姜肆微微后仰,去看黑暗里薛准的眼睛——锐利得像是一头狼一样。
外人都会觉得薛准像狼,唯有姜肆会觉得他像是一条小狗,会用湿漉漉的眼神盯着她,祈求她。
这样一个昏暗的环境,很容易滋生人心中的欲.望,那些若有若无的触碰、眼神之间的交锋,轻易能动摇人的一颗心。
但薛准没有动,他只是抓住姜肆的手,轻轻地吻了一下,然后就看着她,征求她的同意。
她微微叹息。
迎着薛准的目光,她慢慢地点头。
最忠诚的侍卫获得了公主的同意。
薛准倾身。
这是他们的第二个吻,抛却了上一次的忐忑和顾虑,没有了上一次的杂念,没有混着泪水,丢开了所有的过去与回忆。
薛准的动作比上一次要温柔太多,像是害怕再次咬疼了她,只是轻轻地含着。
姜肆却不大满足,她翻身,将薛准压在底下,学着他的样子去亲吻他。
意乱情迷,却又保持着克制。
只是亲吻,没有再进一步。
混乱的呼吸之前,姜肆听见啪嗒一声响。
她抬起头,疑惑:“什么动静?”
将要回头去看,却被薛准扳过脑袋,重新开始:“没什么。”
他悄悄伸脚,把那个册子踢到了案底。
第45章 第 45 章
薛准第二天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但他怎么也没想起来。
决心重新开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他就得想办法让这条路更加平坦。
姜肆本来今天没打算去药铺的,但没想到方清词托人来找她, 说是有家夫人病了, 还是男太医不太好看的病,那家夫人听说有女医,特意托了人来请。
姜肆没什么事情做, 便答应下来,收拾了东西出宫。
去的府邸是云南王府。
之前许云雾大概和她讲了一些京中如今的情况,提到过云南王府。云南王是异姓王, 靠战功封王,历年来都颇有名望,但是老王爷走得早, 如今的云南王还在戍边,府里只有老太妃、王妃和云南王世子。
这回病的就是老太妃。
许云雾之前和她说不要靠近云南王府,姜肆还不明白为什么,进了府,见了人, 她才知道原因。
云南王妃是熟人。
许云雾是从前的好友, 云南王妃则算是死对头。
姜肆以前也和许云雾吵过架,但她们俩吵架是小打小闹,不像云南王妃,那是绝对的标准的合不来。
两人脾气太像, 互相之间连容也容不下,最初的时候, 她和云南王妃顾婉就都是太子妃的人选,姜肆略胜一筹。
然而比较意外的是, 俩人最后都没嫁给太子,姜肆嫁给了薛准,顾婉嫁给了云南王——姜肆记得,那时候的太子简直到了恼羞成怒的程度,看中的两个人都没娶到手,关键他还没有办法。
姜肆嫁给了自己的兄弟,皇帝赐的婚,而顾婉呢?就算是当时的皇帝,都对老云南王客客气气的,人家进宫求的旨意,不论是为了面子或者别的利益,都没法不同意。
也难怪太子破防。
可姜肆却在想——让太子得罪云南王,他肯定是不敢的,所有的压力和怒气一定会转移的薛准的头上。
而薛准像是个哑巴一样,从来没有告诉过姜肆自己承受过多大的压力,在家里,他也很少发脾气。
她微微出神。
顾婉就坐在她面前,把她细细打量了几遍,说:“你长成这副容貌,最好还是不要在宫里乱晃。”
她脸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姜肆“嗯?”了一声。
顾婉说:“我之前见过你,在蹴鞠场上。”
姜肆哑然。
她那时候光注意薛准去了,心思根本没有放到别人身上,自然没有注意到有人在看她:“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是在试探,试探顾婉有没有认出她。
结果顾婉一副懒得说话的样子:“我也只是给你一个忠告罢了,听不听由你。”
然后就不再说话。
这样的态度让姜肆有些迟疑,总觉得她没有把自己认出来,毕竟要是真的认出来了,她肯定要阴阳嘲讽自己两句的。
不过姜肆也没有太在乎——她都到二十年后了,从前的那些仇人对头一个个年纪都大了,像是薛朗他们这些人,坟头草都几米深了。
有再多的恩怨,也都埋藏起来了。
更何况她和顾婉也没到深仇大恨的程度上。
她照旧去给老王妃看病。
老王妃住在后院正中心,要到后院去,会路过中间一个好大的花园,去的时候她听见了乒里乓啷的声音,听了一耳朵就忘了,没有打探人家的私事。
等到看完病出来,她才看见顾婉在和一个年轻人说话,多半就是云南王世子,手里拎着一杆长木仓,一看就知道是刚练完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