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和表情都带着某种不容拒绝的意味,但因混合了温柔,并不惹人讨厌。
已经入秋,夜里风大,松雨穿得确实略显单薄。
她低眸看了眼齐嘉伸过来的手:黑色薄羊绒外套搭在小臂上, 露出一小节线条优美的腕骨,手背略显厚实,而手指骨节修长, 连指甲的形状都修剪得恰到好处。
她的心没来由的一痛, 说不清是为己还是为他人, 沉着脸掉头就走。
齐嘉追上前,一双眼充满探究:“我冒犯到你了吗?”
松雨略一思忖,迎着他的眼睛道:“谈不上。只是如果你今晚执意要把外套借给我, 明天我恐怕没办法还给你。”
“理由?”
“因为我不想让我的男朋友看见我穿着别的男人的衣服回家。”她冷冷一笑, “如果我穿了你的外套, 等一下我也会把它扔到垃圾桶里。——你这衣服不便宜吧?”
齐嘉眼也不眨, 直接把外套往她身后一披:“请便。”
说完,自顾自走回车里,踩了油门便离开了。
他那一下披衣的动作很突然、也很用力,松雨怔住了,直到他上车才反应过来。原地站了几秒,她才往别墅区深处走去。
南家的别墅已经近在眼前,她脱下了齐嘉为她披上的外套,搭在手上。一路上她心里有了个主意,干脆拿着那件男式外套堂而皇之走进了南家别墅。
虽然比正常下班时间晚了些,但她没和南烈说今天要加班,因此不出所料南烈还在等她吃饭。
她故意把齐嘉的外套搭在餐椅上,一句解释也无。
南烈的脸色微变,眼神中的情绪一闪而过。他掩饰得不算成功,松雨一眼就看出他早已看到了她带回的男士外套。但他没盘问她,甚至直到整餐饭吃完都没有试探一字半句。
用人过来收拾桌子,南烈说他要去画室,让松雨自便。
松雨一下子起了一把无名火,直接抓起齐嘉的外套朝他的轮椅扔了过去。
南烈甚至没躲,任由别的男人的外套砸中自胸口,然后掉在自己的腿上。
“你问都不问吗?”松雨厉声问。
“你要告诉我什么?”南烈红着眼道,“你可以不告诉我的……”
真是个窝囊的废物!听到他的话,松雨只觉得更生气。
“现在是有人想追你的女朋友,你怎么可以一点反应都没有?”
“重要的不是那个人想做什么,而是什么是你想做的。松雨,你一直知道,你是自由的。”他流下泪,落到了松雨扔过来的外套上,他甚至带着抱歉的表情慌张地去擦,又动作笨拙地把外套稍加叠好,滑动轮椅把它放到一旁的椅子上。
松雨气不打一出来,偏就把他好不容易叠好的外套扫落在地。
“南烈,做人男朋友不是像你这样的!”她忿忿地看着他,眼中有怨,“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不会发火吗?”
他的轮椅退了一步,抬眸,眼中却终究有了一丝隐约的愠怒:“你在期待什么呢?期待我去和另一个男人干架?不用别人动手我就已经趴下了不是吗?如果你想看这种烂戏,我可以满足你,你告诉我那个人在哪里?我可以爬过去找他,和他郑重宣布你江松雨就是个人美心善但眼瞎的女孩,她选了一个我这样‘优秀’的男人做她的男朋友,让他不要做非分之想!这样你满意吗?还是你觉得对方看到我这条可怜的爬虫会自惭形秽、立马认定自己毫无胜算便放手?”
他团成鸡爪样的拳头砸向自己的腿,眼中那一点点动怒转瞬变为彻底的黯淡卑微,“松雨,在这间屋子里,你是我的我就已经很满足了,至于外面……外面的事不用告诉我的,我没有知道的必要……”
松雨的心软下来,她开始自责,这一刻她知道刚才自己的发泄情绪更多是因为心虚,所谓无理声更高,说的就是她这种人。
齐嘉长相俊朗、身材高大,又是潮玩业界看好的新星,虽然她不清楚他的家世,但看他的日常穿着打扮,谈吐气度,便知家境不俗。面对他的攻势,说她没有半分动摇,是假的。
在齐嘉身上,有太多南烈没有也永远不会有的优点,有句话虽然残忍但南烈自己说的不错:和齐嘉相比,南烈就是一条可怜的爬虫而已。
——如虫子一般只能在地上匍匐、更如虫子一般生命短暂。
罢了,就南烈这样一个只剩半条命的残废,她还多此一举奢望他有男子气概吗?松雨忽然觉得自己十分可笑。
她决定今晚“善良“一点,算是对南烈作出某种补偿。
她拦住了他轮椅的去向,在他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坐到了他的腿上,勾住他的脖子,狠狠吻了上去。
南烈回吻他,泪水蹭到了她的唇角,她舔了舔,咸咸的。
“松雨、松雨,对不起……”他一遍遍地道歉,脆弱又温柔。
南烈是笨蛋!松雨衔住他的唇珠,试图阻止他的呢喃——多少年来都是如此,明明是她问心有愧,每每都成了他的道歉现场。
“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她抚摸他的唇,“你待我一向没话说。”
他摇头苦笑:“有些人,只是存在,就已经是身边人的累赘了。”
松雨道:“你恐怕不知道,你是我这一辈子的救星。”
“你才是,”他说,“这辈子虽苦,我没有白来一趟。”
松雨看着他深情的模样,只觉得他这一生太可怜,心中打定主意要给他一点补偿:“好,那就让你不白来。”她伏向他的耳畔柔声道,“阿烈,今晚做我的男人。”
对于这一刻她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从未像今晚一样坚决。
她亲自替他沐浴,在此过程中已极尽能事撩|逗。南烈是个纯情大男孩,根本经不起她的摆弄。
洗完澡,她故意不给他穿睡袍,他试图自己套上,被她直接把衣服扔远。她几乎是把他抱到床上的。
躺在床上的时候,他裹紧被子,故意背转身,试图抵抗她的诱惑。
她怎会轻易放过他?她在他的后背画圈,又在他的脖颈处吹气。他的身体缩得更紧,呼吸也更重了。
毫无预兆地,她猛然掀开被子。南烈的脸几乎要埋进颈窝,只看到他通红的耳垂,一双鸡爪样的手姿势别扭地捂住min感部位,两条关节变形的腿肌肉线条格外紧张,看样子忍耐得很辛苦。
“你的手不方便,不如我帮你?”她的声音充满蛊惑。这一刻松雨是真可怜他,连自己解决需求都比正常人要难。
“不用……”他的声音在发抖,“你出去。”
“我要是不呢?”她摸上了他的手,那里有一些湿。
“松雨,你不觉得这副身体恶心吗?我的身上已经没有多少正常的关节了……一个四肢残废的男人,你不会感兴趣的……”
“巧了,我尝过正常男人的滋味,就是没试过四肢残废的男人,我很好奇,你不打算满足我的好奇心吗?”她故意激他,“啊,我记得那个正常男人的滋味,虽然是很久以前了……唔,很有力、很粗鲁、充满男性的荷尔蒙,身材不算壮实却有健身造成的肌肉线条……你呢?阿烈?你不给我看看你有什么?”
她知道他被击中了,是受伤的同时也被点燃了胸中的火种。他的脸色煞白又转而又涨红,他的一双鸡爪手用力按紧了她,似乎要把她按进自己的胸腔里:“住嘴!不许再说了!我一个字也不想听!”
“你怕了!你怕我把你和其他男人做比较!你怕自己比不过正常的男人,所以连碰我都不敢!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一天不成为我真正的男人,你就不用和其他男人比较?别犯傻了,你什么样,我早就清楚了——”松雨也不知道她为何能这般冷静残忍地说出伤害力十级的话,或许这些是她憋了很久的心底话,又或者她单纯是为了激他,她甚至不忘最后柔声在他耳边轻唤一句,“小残废……”
南烈吻她的鼻尖,又将唇落到她的双唇之间:“是!你说对了!我不敢、我的确不敢。说到底我很自私,明知道自己身体是这副鬼样子,还是想尽量遮丑!听上去很像个笑话,但我忍不住骗自己,只要我不碰你,就可以不那么快被你厌倦……”
“如果我不同意呢?”她说,跳下床,从床头柜里扔出一个纸盒,“我就坦白说吧——对你,我蓄谋已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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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成人礼
◎“对不起,连这种事都要让你为我做。废物……”◎
“你什么时候……”他惊诧地瞥了一眼她扔到他眼前的纸盒, 憋红了脸问,“把……这个塞到我房间抽屉里的?”
“老实告诉你,不止是你这一间, 我的房间我也放了。”
她带着些许挑衅的目光看着他,唇角一勾, 两指捏起那个小盒, 故意往他心口处轻轻一划拉了两下,媚声道,“你逃不掉。”
她知道他手脚都不灵便, 常用之物不是由别人帮忙取,就是放在轮椅高度合适的位置, 他没事很少打开靠里的床头柜最下层的抽屉,就算季叔或者其他佣人无意间看到了也不会多嘴说什么。
“胡闹……”他的责备听上去底气不足。
“还是你觉得干脆不用比较好?”这话话当然不是认真的,她还没傻到冒这种风险的地步——单年纪轻轻做个寡妇也就罢了,她可不想下半辈子做什么单亲妈妈。何况南烈的病指不定会遗传,拖着一个有病又残的孩子会是一个女人甩不脱的噩梦。
“松雨, 虽然我不认为自己和你会有结果,可是既然说到这个,我想你明白:我永远不会要孩子的。”
松雨了然, 延续一个健康状况未知的后代, 对于南烈来说是更加恐怖的设想, 他比她更抗拒。
挺好的,这一点上他们观点一致。
“你喜欢孩子吗?”他的眼中有痛苦的审视,“我想, 我没有权利剥夺你成为一个母亲的幸福, 所以如果……”
看着他的唇瓣在颤抖, 她的眸底有一丝松动, 一些柔软的情愫涌了出来。床头灯是暖光的,可是南烈看上上去依旧苍白可怜,他的眼睛很亮,直直地望着她,痴迷又心碎,显得格外动人。
她轻笑,一边拆开手里的小方盒一边说道:“养孩子有什么意思?我没兴趣。”
“你干什么?”
南烈别扭地背过身,却被松雨硬生生掰了回来:“嘘,不许乱动。”
南烈的双手绞在一起,本就变形的关节形成更加古怪的角度,嘴唇也快被自己的牙咬破了。他合上眼,仿佛认命,任由她替他作好防护,才颤声道:“对不起,连这种事都要让你为我做。废物……”
“别这么说,这本来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也有份的。”她细声细语安抚道,心里却暗想:不然怎么办呢?就凭他那双手估计连撕开外包装都费劲,至于后面的步骤,他更是难以完成,只能由她代劳了。
“好了。”她扬起睫毛,身体软绵绵地滑向他,脑袋停留在他的颈窝处,自下而上亲吻他的下颏。双手也并不闲着,力度恰到好处地拨弄他。
“松雨……”起初他整个人还绷得很紧,终究在她的冲击下破防,开始笨拙地回应。
他的动作温柔又稚嫩,并非横冲直撞,而是小心探索。他的抚摸很轻,像是怕自己那些异于常人的骨节弄伤她。松雨有一种形容不出的感觉,很奇妙,像是坠入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在他的耳/bin呢喃和身体起伏中,也渐渐沉醉。她开始眼神迷离,呼唤不止:“阿烈、阿烈……”
“松雨,别看我、别总是看着我……我的身体太丑……”
这句话南烈几乎是带着恳求含泪说出的。松雨用吻打断了他的话,从被窝里探出身按灭了床头灯。
她在黑暗中摸索他的肌肤,从眉骨到唇角……
是一张俊美的脸啊!即便看不见,也能感受到他的脸部骨相完美。她的下意识地抵住了他的脚掌,从趾尖蹭到他的脚踝。他往边上缩了缩脚,却被她硬生生扯了回来。
“松雨,你会害怕吗?”
“你觉得呢?”他腿上的皮肤很光洁,那里竟然没有多少汗毛,虽然骨骼变形,但好像也没什么可怖的,他的腿仍然是活着的、身体的一部分,柔软又温暖。
“谢谢……”事后,他红着脸说,“可是你……我……哎……”他欲言又止,带着不自信的叹息。
“我也是。”她说,“刚才的阿烈,我也很喜欢。”
“你没骗我?”他眼里亮了几分。
“没有,安心睡吧。”她替他收拾完,亲吻了他的额头后,去浴室冲澡。
洗完澡出来,南烈已经迷迷糊糊快睡着了,看到她钻进被窝,半醒半梦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松雨,你真好……”
她摸了摸他的眼皮:“晚安,小阿烈。”
松雨自己都没想到,她和南烈的第一次竟然这么顺利。
第二天早晨醒来时,她发现南烈的一只手竟然搭在自己的腰间,她是被他半拥着睡着的。
南烈还在酣睡,恐怕昨晚耗费了他太多的体力。他的身体不比健康人,昨天他没发病已属幸事。
他大概是赶不及第一节 课了,她不打算叫醒他。他的身体状况学院也知道,没有人会苛责他。而且事实上他的缺勤并不多。
她小心拿下他的手,又蹑手蹑脚地下床,替他掖好被角。他可以接着睡,可自己不能不去上班了。
到公司第一件事,就是去齐嘉的办公室还外套。
出门前她特意找了一个深色袋子把外套装好,以免引起别人的误会。到办公室的时间也比平时早了二十分钟,那会来的人不多,提着袋子进齐嘉的办公室就不太引人注目。
很巧,齐嘉今天也到得早。
“我来还东西。”她简短地说,放下袋子就要走。
“没扔?”齐嘉微微向椅子后背靠了靠,抬眸问道。
“我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就和男朋友坦率地说了。”
“说什么?”他眼里有了淡淡兴致。
“我出门衣服穿少了,男上司体贴,就把外套借我了。”
“这可算不得全部的实话。”
“对我来说,只是一件衣服,没有特别的意义,也就没什么值得展开解释的。”
“不过就算你这么‘坦率’,作为一个男人,看到女朋友穿着别的男人的外套回家,大概率上还是会不高兴的吧?——你真应该把衣服扔掉的。”
“我男朋友可不是普通人。”松雨似笑非笑,“他万分宠我、无限包容。”
“包容?”齐嘉的眼里有耐人寻味的探究,“包容可不等于信任。”
“这是我和他的相处方式,我们很自得其乐,就不劳齐老师字斟句酌的分析了。”松雨觉得齐嘉有一种让她恐惧的敏锐,她的嘴虽然仍然要强,内心却隐隐感到慌乱,只想离开他的视线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