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下烟，没再抽。
宋年和啧一声，“你可真是个人才。”
第八十八章 找她
宋年和讲话向来这样。
声音温和带笑，但针针见血。
直往人心窝子里捅。
一句捅一下，扎的人疼得厉害。
但他说的都没错。
周肆对谁都能说两个小时久，但唯独对唐柠，他不能。
刚才那句话是他急了，太冲动，不经思考，就脱口而出。
宋年和靠着墙，摇头，道，“陈立说，对女人要耐心一点，要走心，我当初就劝过你，你不听。”
旁敲侧击，暗中提醒。
可佛愿渡人，耐不住那人不耐听佛说道。
嫌经文枯燥，闭目塞听。
“当初，”周肆眼里的肆意少了许多，他侧了下头，靠着椅背，闭了眼，缓声道，“我以为她离不开的。”
以为她不会闹。
以为她永远通透。
现在仔细想想，曾经在一起那两年，无数个细节里，她都在迁就他。
他爱唐柠吗？
周肆不知道。
只知道这段没有她的时间里，他过的分外煎熬，看她跟别人站在一块儿的时候，那种不快感尤其强烈，一想到她以后将会依偎在别人身旁。
这种假设，光是想想。
他就难以接受。
曾经也是经常不联系，不在身边，那时候总觉得没什么。
他觉得她始终会站在那里，那个他一回头，就能看见的位置。
所以他不用顾忌。
突然有一天，周肆往回看的时候，那个地方空空如也。
两年，他早就习惯她的存在。
只是醒的太晚。
人已经走了。
宋年和笑：“你看看外头，天虽然黑，但这会儿还是白天呢，醒了吗？”
周肆低呵，“醒了啊。”
能不醒吗。
这事到底怪他。
明湖小区外头有条绿化带，旁边有停车位，黑色轿车停在旁边，嘀嗒一声，一滴滴水珠从天而降，打到玻璃上。
又下雨了。
他看着雨幕，单手握着方向盘，修长的手指轻点，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路面倾斜处有积水，旁边不时有车辆驰过，溅起水花片片。
好像分手那天。
也是这个天气。
天空一片黑，云层浓厚，压的人喘不过气来，电话挂了，周肆拧了钥匙，驱车离开。
发动机响起声儿来，很快消失在雨幕里。
――
唐柠喝了粥，又吃了片退烧药，然后又睡一觉，这一觉睡得很安稳，第二天一早，温度降下来，她穿戴好，给导演那边发了信息，就开车去了剧组。
小吴在校门口等她，两人一块儿进去，剧组里在拍戏，有一幕戏一直NG，拍了五六遍，就是过不了，杨导发了很大一场火。
见唐柠过来，他面色缓和了些，挤出来一个笑，“唐柠来啦？身体好些了吗？”
唐柠笑了下，“好多了。”
孙导看了一眼那边的演员，又扭头看唐柠，他琢磨着唐柠的气色，看起来挺不错的样子，“那现在，能不能上场？”
唐柠：“没问题。”
一听这话，孙导脸上的笑容大了几分，“行。”
“龚佩和林一燃，刚才那幕再来一遍，争取一次过，唐柠去准备准备，下一场你来。”
剧组里的人听声忙活，杨导笑了，大家心里都舒了一口气，自打唐柠生病请假之后，杨导这脸黑沉的，整个剧组都慌。
要说老师们怎么都喜欢成绩好的学生呢。
这种现象放在剧组里也一样适用。
哪个导演不喜欢演技好的，灵性高的？
唐柠在家化好妆才出门的，换上校服，扎了个高马尾，就能上场。
今天她要拍的这场戏是要协助警方找线索，目标人物是班主任。
女一左静和的同桌叫晓晓。
晓晓成绩不好，在班里是公认的差生，性格比较内向，属于透明人那种，不仅不受同学喜欢，老师们也经常当众拿她成绩说事。
在班里只有左静和愿意跟她说话。
晓晓失踪那日，是晴天，数学老师前一天布置作业，交作业的时候，她说她没带，班里经常有同学以没带为借口拒交作业。
数学老师发了火，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劈头盖脸骂了晓晓一顿。
晓晓站着，低着头，一言不发。
班里不少同学看笑话的，只有左静和相信，她是真的忘记带作业了。
这事被班主任知道了，把她叫到办公室。
上午十点二十分，晓晓踏出教室的门，然后再也没回来过。
班主任说，她一直在办公室里等晓晓，但始终没看见晓晓来找她。
而走廊里有其他班同学说，看见晓晓往教师办公楼去了。
众说纷纭。
警方介入，调取监控摄像时。
却发现。
从高三二班到办公楼那一段路的摄像头，都刚好坏了。
疑点越来越复杂。
唐柠拍了一整个上午，有几个卡的片段，但最后都过了。
杨导特别高兴，说给全剧组加鸡腿。
唐柠坐在座位上休息，跟其他女演员聊天，那边有一个工作人员过来，喊，“唐老师，有人找。”
唐柠一回头。
就看见周肆站在教室门口，手里拎着一个保温盒。
第八十九章 不屑一顾
上午戏份刚拍完，大家都坐在教室里休息，聊天，就丁点大的教室，那工作人员喊的这一声，教室里外都能听见。
讲话的声音都消了，脑袋全部转向源头。
男人站在门口，一袭灰色西装，长相俊美，他身后还跟了个秘书一样的人，两人一前一后进来，个子不矮，但他还要高一些。
不论从气质还是外貌上看，这男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矜贵的感觉。
唯一与这份气质不合的。
是他手中提着的，那个淡粉色的保温盒。
大家愣一下，有人低声私语。
“这人是谁啊，长这么帅。”
“看起来就不像普通人，他身上那身西装是高定吧。”
“对……刚小李说是找唐老师的，还带了饭，他不会是唐老师的男朋友吧？”
议论纷纷。
但那人始终没理会大家好奇的视线，或者说一点也不在意。
他眼尾有些挑，唇角带笑，松松散散的那种，就看着唐柠，在众目睽睽下，走过来，屈膝蹲下，视线与唐柠平齐。
两人对视着，唐柠挑眉，周肆笑笑，把保温盒打开，甜香味儿飘出来，里边是山药红枣糯米粥。
看色泽，熬的很软烂。
周肆：“专门问了医生的，说发烧后吃点清淡的要好些。”
唐柠看一眼他手里的粥，并不接，浅浅笑了下，说，“周总什么时候染上的毛病，这么爱跑腿给人送东西？”
她不咸不淡。
语气里藏着讥讽。
周肆也不恼，脸色都不变一下，道，“只给你送。”
说完。
他把粥放到桌子上，里边勺子拿出来，推到她面前。
身后赵磊还提着一大袋子的盒饭。
东西很重，但他硬挺着，笑容和煦，挨个给人发放，末了还都加一句，“这是我们老板请大家吃的，唐小姐最近不舒服，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赵磊说话圆润，态度又好，很顺利博得众人好感。
而众人聚焦的两个主人公。
唐柠坐在椅子上，看着周肆拿出纸巾，把勺子细细擦一遍，才放进粥里。
“这粥是刚煮的，趁热吃，我一会儿还得陪客户吃饭，有点忙，明天再来看你。”
也不管唐柠应没应他，周肆说完，就直起身，对着旁边一圈偷偷看着的人勾唇，笑了笑，而后转身离开。
老板走了，赵磊对众人笑，“麻烦大家照顾唐小姐了，明天见。”
他说完，又冲唐柠咧嘴，“唐小姐，明天见。”
对方太过热情，出于礼貌，唐柠回了个笑。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教室里一群人，相互看看对方，又看了看手里的盒饭，温热的手感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真的。
众人都挺艳羡的看唐柠。
平时她在剧组里性格很好，跟谁都能说的来话，大家早就玩成一片，都凑过来问。
“唐柠姐，刚才那个是你对象吗？”
“看他这个行头，平时应该很忙吧，这么忙还来给你送饭，真的好贴心啊。”
“对对，关键是刚才他过来的时候，直接在唐柠姐旁边蹲下来了，这个动作真的好杀我。”
“感觉真的是现实里的偶像剧一样。”
“……”
大家越猜越起劲儿，说什么的都有，唐柠摇着头，笑，只道，“都别乱猜啦，不是男朋友，我单身。”
这么一说，讨论声小了点，已经中午了，剧组订的饭还没到，但忙活一上午，大家都饿了，周肆带来的这一份，正好解燃眉之急。
荤素搭配均匀，比剧组里平时订的那种还好。
坐在唐柠身边的女二叫于清舒，比唐柠小两岁，之前合作过，两人还算熟悉。
于清舒看了眼唐柠面前的粥，凑过来，低着声，笑问，“唐姐姐，刚才那人……是舒禾的那个周总吧？”
唐柠喝了口温水，笑道，“你认识？”
“见过几次。”
于清舒是京市本地人，家里也是做生意的，平常那些什么聚会，她没少去，而且她家公司跟京市周家是有些业务往来的。
所以周肆，她还是认识的。
唐柠点了点头，于清舒这人啥毛病没有，就一点，好奇，八卦。
她搭上唐柠肩膀，语气揶揄地说，“几十年都不谈恋爱，前阵子我还听别人说他可能有什么龙阳之癖，没想到啊，今天倒是大开眼界了……”
三十多岁的人了，身边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圈子里好多贵女都想攀上这艘船，为钱也有，为颜也有，但这么久了，愣是没一个人能站到他身边。
那些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在后边不停叨叨，这个版本是传的最广的。
于清舒眨巴着眼，笑眯眯地问：“唐姐姐，周总这架势，是在追求你吗？”
嗓子还是不太舒服，唐柠咽下口中的水，把瓶盖拧上，只笑了下，摇头，并不答这个话题。
正好小吴从洗手间回来，擦着手，看着大家都在吃饭，愣了一下，说，“今天盒饭到这么快的吗？”
最近因为种种因素，运力紧缺，导致盒饭都不能准时送到，也直接影响到剧组人员吃饭的时间，平时稍快一些都要一点多才能吃上。
小吴看了眼手机，才刚刚过十二点。
唐柠抬头，问她，“饿了吗？”
忙了一上午呢，小吴点了点头。
“那把这粥吃了吧。”唐柠起身，把那份粥端起来，给小吴，“我去个洗手间。”
她说完就走了。
小吴捧着那粥，坐到位置上，小口喝起来。
不知道是哪里做出来的，甜度刚刚好，山药入口即化，伴着红枣糯米的清香，一口下去，整个人都暖和不少。
她喝的津津有味，一抬头，就看见于清舒眯着眼睛，托着腮，一眨不眨地看她。
小吴愣一下，问，“清舒姐，你要来点吗？”
“不了不了，”于清舒摆手，“看你吃的很香，好吃吗？”
小吴不好意思的笑起来，“很好吃。”
“啧啧啧，那样身份的人，卑躬屈膝的送来的粥，唐姐姐居然都看不上……”
转手就送人了。
不屑一顾那种。
小吴没听清：“什么？”
于清舒笑笑，“没事没事，你慢慢吃。”
她回身，看了眼外边。
唐柠刚才出去的那个方向。
于清舒撩了撩头发，八卦在眼睛里打转。
她笃定。
那两人之间，肯定有故事。
第九十章 想的没错
从一中出来，周肆还得去金上赴个饭局，赵磊在前边开车，他坐在后座，闭目养神。
到达金上时，已是半个钟后。
停好车，两人往饭店里走，没走两步，赵磊突然喊，“周总！”
周肆脚步一顿，回头，见赵磊一脸难以言说的神情。
赵磊最近做事，总要沾点泥巴带点水。
周肆拧了下眉，说：“赵磊，你最近很墨迹。”
老板面无表情，赵磊吞咽一口口水，拿着手机上来，递到周肆面前，“您给唐小姐那份粥，被唐小姐送她助理吃了。”
视线落在屏幕上。
赵磊不知什么时候加了剧组的人，对方发了一条信息。
［赵哥，唐柠姐没喝那粥。］
下面跟了张图片，一个小姑娘坐在位置上，低头喝粥。
她面前那个保温盒，粉色的，毫无疑问，就是周肆刚才提的那个。
沉默中。
那边人又发一条信息来。
［唐柠姐送给她助理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的。］
周肆眼皮子一掀。
他看见了，赵磊也看见了。
手一麻，赵磊飞快把手机收回来，扭头看向男人的脸，如他所想，乌云密布。
吩咐家里阿姨精心熬了两个钟的粥，提前下班，忙中抽空回去取，又专程跑了这么一趟。
可人都没拿正眼看。
到底是自己老板，赵磊试图帮他挽回一点颜面：“周总，生病的人胃口差是正常的，或许粥不合唐小姐胃口，所以……”
周肆没说话，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示意他继续说。
赵磊睁着眼说瞎话，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尴尬地笑了下，问，“您没事儿吧？”
周肆扯了下唇，“能有什么事儿？”
赵磊：“那明天您还要去吗？”
唐小姐现在对周总没半点好感，按着这个架势，就算是再送，还是一样的结果。
吃力不讨好。
“为什么不去？”
周肆淡淡道。
要讨好人，要赎罪，总要上点心力的。
她要诚意。
要真心。
他给。
就算没吃送人又如何，她乐意的话，那就天天送，况且，他今天送了粥就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