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凌蓉和裴渊也应付完众人,叫她过去就坐。
和他们一桌的是另一做瓷器贸易的商户,夫妇二人带着一对十几岁的儿女,和陈老爷相熟。
几人说了些客气话便看见一中年男子走到中间台子上,众人立马噤声。
“时值年节前昔,感谢各位百忙之中来参加‘穗慈会’,今日的拍品所得,全部捐由熠州兰石商会,再用到各个赈济帮扶活动中。”
男子随即挥手,一队侍女拿着拍品穿堂而过,向众人展示。
“今日一共二十件小拍,十二件中拍,三件大拍。各位现在可以先看看是否有自己心仪的拍品。”
侍女们将东西放到一个大展台上,台下众人议论纷纷。
“今日可有看头了,这三件大拍,三尺半的阳绿翡翠佛像一座,建阴窑的莺红瓷一套,阎大画家的《叠峦》一副。”
“哪个都不是容易搞到的珍宝啊,就连中拍也是不俗的物件,估计我们只能出些小拍的价了。不知道三件大拍会花落谁家。”
“房大老板真是大善人,这样的宝贝都舍得拿出来拍。”
“要不他能成咱熠州首富呢。”
“……”
苏淮秋和云眠星说着悄悄话:“这些拍品里,你可有喜欢的?”
“都还不错,就是不怎么喜欢。”云眠星摇头。
拍卖分为四轮,先是五件小拍和三件中拍打头阵,午饭后上第一件大拍。
原以为会无聊得让人打哈欠,没想到竟有两位公子争起了一件小拍越窑牡丹花瓶。
“六百两。”
“六百零一两。”
“七百两。”
“七百零一两。”
两人一个加百两,一个加一两,明摆着故意气人呢。
陈凌蓉嗑着瓜子:“呦,城西张家二公子和城南王家三公子掐起来了,这俩上回就在青升楼争花魁来着,今儿来这争花瓶来了。”
云眠星探了头:“我看那加百两的公子脸都气红了。”
“王三公子年纪毕竟小些,不会控制情绪。”
那边已经加到了上千两。
“我说王小三,你是不是兜里没钱了,价都不敢喊快了?一千二百零一两。”
“张二你说谁没钱呢!一千三百两!”
“一千三百零一两。你有钱你继续加啊倒是。”
王家三公子正欲继续加价,他旁边的人同他说了几句悄悄话,他忽然转了态度:“张二,先前是我错怪你了,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好心肠的大善人,这花瓶我就让给你了,不用谢。”
“你说什么?”张家二公子从椅子上蹦起来,“我让给你才对,我不和你争这花瓶了,给他,找他要钱!”
台上男子不怒自威:“张家二公子,你可想好了,悔拍的话,现在就出去,今后城西张家再不能踏入此地。”
“我……”
张家二公子被身旁的管家捂住了嘴,管家拱手表示歉意:“不算悔拍,张家愿意为穗慈会出份力,刚才二公子乃小儿之言,让各位见笑了。”
管家当着众人的面付了银票,多出来的一两则是从张家二公子的钱袋里掏出。张家二公子纵有千般不愿,还是乖乖交出了一两银子。
拍卖继续,云眠星感觉今天真是没白来这趟,既可看到好看的拍品,还能看个大热闹。
“蓉姐姐,那个熠州首富是做什么生意的啊?”云眠星突然起了好奇心,小声问道。
“房家,和渡海来的寻克人做生意的,近几年寻克人有钱,连带着房家也得了光成了首富,办了这穗慈会。估计内院房间里坐着的,就有寻克人。”
“寻克人长什么样子?和西漠人一样吗?”
“他们啊,我觉得没西漠人好看,络腮胡子的,头还秃,也有好看的,不过太少了。你要实在好奇,等你和小秋去采买布料时应该会碰到。”
这时第一轮拍卖结束,差不多到正午时候,有侍女开始布菜。
菜豪华得与玉镂金阙相称,且海鱼新鲜得像刚从网里拿出来一般,连陈凌蓉都没吃过这么鲜掉眉毛的海鱼。
在场的尝了都赞不绝口,不知房家是怎么做出此等鲜美的菜的。
房家也没藏着掖着,主持拍卖会的男子面带笑容:“想必大家都尝了这道海鱼,鲜美滋味无需多说,其实里面加了一味珍稀香料,才有的这天下无双的鲜味。”
“这香料是最近我们房家和寻克人研制的,取自海外奇花,美人香。这美人香全身是宝,开花时能赏花,结果时,果壳可以用来提鲜,果实加以炮制可以止痛,还能养颜延寿。目前只有我们房家有,有意向合作的老板们可在今日散场后再详细了解。”
众人啧啧称奇,都对这美人香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云眠星见同桌的一家四口爱吃,便吃得少了些,苏淮秋则是不太爱吃鱼。
午饭过后便迎来今天的第一件大拍,建阴窑的莺红瓷一套。
莺红瓷之所以出名,是因为只有建阴窑才能烧制出宛若日出日落的红粉橙融合的奇幻色彩来,且对天气要求严苛,几乎是一万套才能烧出一套莺红瓷,留存民间的极少。
莺红瓷一出场,出价声不断,连陈凌蓉也报了几次价凑热闹。
云眠星暗自感叹,能成为大拍果然是实力不俗。
她无聊捏起苏淮秋的手指玩:“今天你的手倒没有像往常一样冰冰冷冷的……手真好看,不像我手有疤有茧。”
苏淮秋由着她玩弄,嘴角不自觉翘起来,“你喜欢就好。”
莺红瓷拍到三万两时,尚有数十人出价,拍到五万两时不足十人,最后只有内院的人在出价,几个来回到了十万两之巨。
现场气氛热烈,大家眼里都透露着兴奋的光。
“十二万两。”
“十三万两。”
“十五。”
“十八。”
“二十。”
“……”
“成交!恭喜元莳公子以二十万两拍得莺红瓷一套!”
二十万两!这惊人的数字使得后面的小拍和中拍也拍出了不错的价格。
裴渊连喝了几杯茶:“要不我还是去建阴学捏泥巴吧。”
内院里,拍得莺红瓷的元莳心情不错,随意扫了这套瓷器几眼就让管家收了起来。
“唉,还是冲动了,接下来可还有翡翠佛。弘真法师,我把它拍下放在白相寺供奉如何?佛能护我元家百代昌盛吗?”他语气平淡,好像二十万不过是掉地上的两个铜板。
弘真念了声佛号,“施主心诚即可,金银珠宝不过俗世之物。”
“俗物俗物……哈哈哈哈哈哈……”元莳走过去抓住他手中的七宝佛珠,盯着他微笑道:“是,法师说得对。”
坐在一旁的且缘从头到尾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他是没明白房家怎么安排两个佛家人和一个对佛有意见的人坐到一间屋子里,这穗慈会也透着些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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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了一些错别字,等完结一起修修(闭目。
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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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拍出二十万两之巨的莺红瓷,阎大画家的《叠峦》拍出九万五千两倒显得平淡许多。大家真正期待的,是最后的阳绿翡翠佛像会被哪家以何等价格拍下。
最后一轮拍卖终于开始,外院的人都伸长了脖子。
元莳将腿交叉搭到了桌子上,嘴角是轻蔑的笑,还时不时看一眼弘真。屋子里只有三人,气氛诡异,且缘只得低头看着地板,回味午饭,展望晚饭。
中午的素餐做得还行,虽没有海鱼也是做了道素鱼端上来,鲜得很,米饭也是选了上好的斛米,蒸煮火候都把握的很好。
佛像还在千两之位,元莳开了口:“弘真法师,十年前,我还不到十三岁。”
弘真微微低头,捏紧了七宝佛珠,没有接话。
“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我那时还有几天就过生辰了。我爹爹和娘亲带着我妹妹有事回去老家,说是能赶上我生辰之前回来,会给我带许多小玩意儿。”
他看向低头的弘真,“话到此处,他们肯定是食言了的,我爹爹和娘亲没有回来陪我过生辰,也没有陪我过年。为什么呢?弘真法师,你知道吗?”
“你不说话?怎的还出汗了?炭烧得多了还是衣服穿厚了?”元莳放下腿,凑过去,“弘真法师,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外面翡翠佛像拍到了五万两价位。
弘真额上冒出冷汗,面上却是不显,他朝后面的且缘看去,那人闭眼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你不告诉我,那我告诉你吧。我父母被奸人所害,一场大火烧毁了一切……家产也被人夺走,是我的姨母将我养大成人,又帮我在梧岩城将生意做大,我才能到熠州来,巧合参加了这场拍卖,还见到了一位故人。”
弘真握着七宝佛珠的手颤抖起来,面上浮现痛苦纠结之色。
“弘真法师,又或者我该叫你……房毅叔叔?”
一旁的且缘听到弘真俗名,略微惊讶,弘真竟是房家的人。
佛像拍上了十万两价位。
元莳捻起七宝佛珠上挂着的珊瑚,“想不到,佛的力量这么大,可以让一个为了钱财谋害兄弟性命的人,变成一个视金银为俗物的人。”
“十二万两!”他朝窗外喊道。
有人立马跟着,“十三万两!”
“十四万两!”
“十五万!”
“……”
元莳没再跟价,翡翠佛像不会只这个数,时间还多着。
弘真终于开了口:“贫僧日日在佛前忏悔多年前的罪孽,也希望施主能放下执念,从怨恨中走出,脱离痛苦之境,平安喜乐。”
“真的吗?”元莳伸手过去,“你为什么能这么平淡的说出这些话?你为什么能安稳活着,还能变成万人敬仰的白相寺住持……”
元莳眼里透着癫狂。
“他是白相寺住持,弘真法师。”且缘沉声,“熠州最大的寺庙,熠州第一富商房家的人。”
那双手改为扶肩,“弘真法师,别抖了。”
“这尊翡翠佛今日不会拍到五十万两以上吧?”云眠星和陈凌蓉说悄悄话。
“五十万两!熠州能有这么多现银的,我都想不出来会是谁!”
“说的也是,生意人最重要是流动的银子,应该还是拍不到五十万两……”
“这翡翠佛恐怕成本价都是二十万两打底,啧啧,房家的家底难以猜测的多啊。”陈凌蓉看着远处院中的翡翠佛像。
“和寻克人交易能赚到这么多?”
“大概不是什么明面上我们能知道的门道吧。”
云眠星微微点头,还隐阁明面上还是做普通生意开医馆的呢,这做生意的谁没点暗地里的门道啊。
“……三十万两。”
“三十一。”
“三十二万两。”
“……”
“成交!恭喜钱家老爷以三十二万两拍得阳绿翡翠佛像一座!”
没有预想中的拍到五十万两,陈凌蓉和云眠星都暗自叹了口气。那出价三十一万的是拍得莺红瓷的元莳,若是他没拍那套莺红瓷,说不定翡翠佛像会被他拍到五十万两的价格。
钱家当属熠州第二,是他家拍得也不奇怪,只是不知那元莳是什么来头。
本以为最后一件大拍拍完,后面没什么看头了,没想到众人热情不减,后面的小拍和中拍都拍出了高价。
“蓉姐姐,我感觉气氛有点怪。”云眠星小声道。
“哪里怪了?”
“你不觉得大家都,太兴奋了吗?”
按理说一整个白天的拍卖会,到尾声了大家都会比较疲惫,放眼望去院子里连个打瞌睡的都没有,一个个精神饱满看着拍品。
“或许是很多人第一次参加……”陈凌蓉也没能说服自己,“确实奇怪了些。”
这场地来了不少自己曾经的顾客,有几个投镖时那抠搜劲儿,不是陈老爷拦着她都想把人撵出去,今儿来这出手倒是大方,出价一点不带犹豫的。
而且她感觉今天自己也带了几分冲动,好几次出价玩玩后面都想跟价,只是这气氛太过热烈不易察觉。
一旦开始怀疑,所有的事都好像在佐证。
连苏淮秋的手都是暖的。
云眠星握着他的手,早上出门时她确定碰到的是冷的。
实在要说整场拍卖会最不对的,应该是午饭后……吃了加了美人香的食物。
她和苏淮秋都吃得少,裴渊吃的也不多,都没有太明显的异样。
若真是那美人香引起也不算太奇怪,在还隐阁时,颜夕和宋飞易授课提到过,有些既能药用止痛又能食用的植物,确实会使气血流动从而振奋精神,达到忽略疼痛的目的。
绝大部分则是用后容易昏睡,也能忽略痛感。
看来美人香是前一种。
天擦黑时,一天的拍卖终于结束。
宅子里点了灯,亮如白昼,惹得不少人再次感叹房家的手笔。
众人以为晚饭还会有加了美人香的菜,结果菜和中午一样美味,就是少了美人香,大家心里难免有些痒痒的,想着等结束穗慈会后找房家买些美人香回去。
房家却是会做生意,直接给了每人一份手礼,里面放了八块形状各异的小点心,中间一个小瓷瓶装了半钱的美人香香料。
霜至和岑焱驾了马车来接他们,云眠星拆了盒子分给两人。
“这房家的点心怪好吃的,你俩尝尝。”
岑焱闻出味儿来:“这点心沾染了什么味道,还是第一次闻到。”
云眠星摇了摇瓶子:“新出的香料,美人香。”
回去后岑焱兴致勃勃用美人香做了夜宵,“裴哥去陈姐那了,我就做了两道,快试试我的新菜。”
“你俩吃吧,这美人香另有止痛药用,我不能多吃,淮秋怕积食也不吃。”云眠星笑眯眯看岑焱和霜至吃完,又监督苏淮秋打了套强身健体的拳。
本来苏淮秋身子养了几年不错了,这回来熠州,她觉得还是很有必要继续增强体质的,顺带教了他几招基础剑法。
当晚岑焱和霜至就知道云眠星为什么笑眯眯了。
两人在不同的院子里,不同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最后一个起来练功,一个起来看医书。第二天两人哈欠连天,看向云眠星的眼里充满幽怨。
云眠星只当不知,还让他们少吃点夜宵以免积食睡不着觉。
采购的单子很是繁琐,几人怀疑自己家阁主把家底都掏出来了。
臂如羽临公主的行宫分为西漠和中原两种不同风格,百里隐便列了家具单子,还有配套的床具,摆件等,其余宝石珍珠等更是写了两张纸。
这些物件有的下了定金,有的下了订金,有的年前能提货,有的排到年后回京城前才能拿到,还有的需要放仓库,宝石珍珠则要等一批批货来挑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