蔫儿玉——脆桃卡里【完结】
时间:2023-05-30 23:11:36

  让大将军给自己守门,没这个道理,胜玉也自认受不起。
  便对着窗纸说:“你去睡吧。”
  窗外的人影一动不动,听见她的声音也毫不意外。
  果然,他确实是真的知道她醒着。
  又过了好一会儿。
  李樯才低低地回答了一句:“不必。”
  胜玉便没再多说。
  她猜测大约这也是要轮值的,那两个小士兵总也得休息。
  胜玉回到床榻上,躺下来。
  躺了会儿,侧身看着窗上的人影。
  两个人一里一外地沉默着,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愿意讲。
  胜玉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大约看着天边渐渐有了光亮,在最静谧的时候,她忍不住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门外守着的人又变成了那两个士兵。
  他们端来热腾腾的包子等在门外,也不知道这种时候是上哪儿弄的。
  胜玉跟他们分着吃了,边吃边聊了几句。
  她并非故意问起李樯的行踪,但那两人似乎对主将崇拜得很,捕捉到一丁点话音就滔滔不绝地说起了跟李樯相关的事。
  他们说兵马大队凌晨时分已经赶到了,主将带了两百人去了城门外巡视陷阱沟壕,黄昏前才会回来。
  胜玉听着听着有些失神,但什么也没说,低头咬包子。
  
第71章
  ◎“你想去送死,随你。”◎
  黄昏时分, 胜玉已经吃完了晚饭,在食肆的院子里转着消食。
  转着转着就转到了门口去。
  恰巧看到李樯带着人马回来。
  她便收回目光, 在食肆的树下站了站。
  这里爱种松树, 冬日里也有一抹苍翠。
  胜玉静静地赏了会儿松树,渐渐意识到有些地方不对劲。
  ――身后的食肆也是静悄悄的,没人进来。
  又过了会儿,院子外面响起马嘶声。
  她似有所感转头去看, 刚好见到李樯翻身上马, 浑身的甲胄还未卸下, 又出门了。
  胜玉眯了眯双眼。
  人打起仗来难道都不要吃饭的吗。
  军械所的人对胜玉很客气, 还特意派人来打扫她的屋子。
  胜玉连忙阻止, 强调自己不需要照顾。
  有人日夜替她守门已经是很浪费人力了,她不要再拖累别人。
  对方看她执意推辞, 也就不再坚持,笑着安抚她:“不要这么客气, 姑娘帮着抓住了南宁府的几个斥候, 有军功在身, 我们礼遇姑娘本就是理所应当。”
  胜玉:“……”
  李樯是这么说的?
  她还混上军功了。
  不过这样说, 倒是让她有正当的理由能在这里待着,毕竟现在对她而言确实没有哪里比军中更安全。
  “再说了, 我们本来就是后勤兵,这还没上前线呢,之后去了前线上,恐怕谁也顾不上姑娘了。”
  胜玉心思动了动。
  “前线?我也可以去吗?”
  对方笑了:“惦记着去那种地方干什么――哦,我知道了, 姑娘莫不是在担心大将?”
  胜玉垂了垂眸子。
  也说不上吧。
  “这倒是不必过忧, 大将有战神之称, 这支队伍又是他亲自带出来的,想必不会有纰漏,面对区区叛军定能轻松取胜。”
  这话一听就是骗人的,就像哄不懂事的妇孺小孩说天黑了马上就会亮一样。
  打仗哪有那么容易?更何况平江侯协同南宁府一起谋反,定是有备而来。
  胜玉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问。
  “李樯――李将军,他自己带兵?有个可打商量的人没有。徐将军呢?徐将军身经百战,经验丰富,能与李将军合力么?”
  她想到了那位徐小姐的祖父。
  李樯与徐氏结盟定然也是看中了徐将军的本事,这两人应该会一起出征吧。
  对方显然是觉得她问的问题好笑,摇头答道:“将领们各有庶务,徐将军与上将乃是平级同僚,怎会来插手上将的事?区区叛军,交给上将就够了。再说了,上将领的兵乃是大梁最锋利的矛,理应战无不胜。”
  同僚?
  同僚当然不会乱插手,可是李樯和徐氏的关系分明不止于此。
  世上也没那么多的“理应”。
  李樯或许是能替大梁镇山河的一把利剑,但这把剑如果出问题了呢?
  胜玉这几日总有种感觉,李樯现在不怎么对劲。
  具体是哪里,说不上来,但就好像一支从来都熊熊烧着的火炬忽然变得沉闷内敛,这种过度的压抑,不像是沉稳,反而像是火光飘摇。
  难道太师没看出来?
  还是说,看出来了,但仍要把李樯送上前线。
  想不通。
  对面的人转了个话题:“姑娘看看房中可还缺什么花瓶不缺――对了,还有张闲置的香案,等会儿给姑娘送过来。”
  说着就转身走了,也没把胜玉的话放在心上。
  胜玉心里觉得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一天又过得很快,天黑下来,士兵们分批回营地。
  篝火边,回营修整的人们三三两两地坐着。
  胜玉熟悉了这里的环境之后,就不肯再吃白食,她虽然不擅厨艺,但是烧烧炉灶还是可以的,草草吃过晚饭就一直守在炉灶边,把火烧得旺旺的,让将士们能更快些吃上饱饭。
  正认真盯着灶膛里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沉沉钟声。
  钟声一阵又一阵的,飘向很远的地方去,似乎在对全天下人传达着什么讯息。
  胜玉听到第一声时,还没反应过来。
  但她周围的人们都顿了顿。
  第二声时,所有人都开始往外走。
  胜玉看着他们,吓了一跳,也赶紧跟着出去。
  出去就看见,空旷的营地里,李樯蹲在正中间高高的草垛上,一条长腿屈着,发带在脑后飘扬,银月挂得低低的,几乎与他肩头齐高,映出一道利落遒劲的剪影。
  钟响了第三声,所有人都沉默地跪下来。
  胜玉也明白过来了。
  这是丧钟。
  皇帝驾崩了。
  对于皇帝死了,胜玉没什么感觉。
  她早就知道天下要易主,更何况,皇帝也是傅家血案背后的始作俑者之一。
  她不想跪,便稍稍蹲下来些站着,不显得打眼,心里很冷漠。
  胜玉悄悄抬眸看了眼李樯。
  他也没跪,光明正大地,坐在草垛上似乎在想事情。
  等钟声止,李樯从上面跳了下来。
  对所有人道。
  “先帝驾崩,叛军必然趁机北上,时机已到,我们趁夜迎敌,待七皇子即位,尔等都能记功。”
  跪了一院子的将士们全都站了起来,振臂高呼,气势磅礴,仿佛功名已近在眼前。
  胜玉却想了更多。
  七皇子即位?
  李氏,真的不争了,放下手中权力退隐了么。
  细想又不对。
  丧钟刚响,圣旨未到,李樯如何知道是七皇子即位?而且,他压着军队在这处营地修整布防了差不多两天,似乎就是在等着这么一个时机。
  ……也就是说。
  李氏不仅掌控着下一个皇帝是谁,还掌控着先帝何时“驾崩”。
  原来太师去当了隐皇。
  她不知道为何忽然会有这样的改变,分明……那位太师大人,早已展露了不愿意屈居人下的心思,是谁在牵制他。
  能做到这件事的人不多。
  李樯?
  和徐家结盟破裂,忤逆太师――
  那么,这场仗有没有可能是太师有意为之的惩罚。
  胜玉有些恍惚。
  眼睑下忽地有什么东西擦过,丝绸微凉,但丝绸后面又透着热。
  她回神,发现李樯不知何时走到她旁边,用手巾在她脸上擦了擦。
  手巾上黑乎乎的一块,是她在灶台边蹭上的灰。
  李樯跟她隔着一臂的距离,见她看过来,对上她的视线,就垂下了手。
  须臾,又摊开掌心,示意胜玉取走那方手巾。
  胜玉看了他好几眼,伸手拿了过来。
  李樯转身就走。
  胜玉忍不住喊了他一声。
  “李――将军。”
  李樯脚步顿了顿,侧脸微偏,但是没回头,似乎在问她有什么事。
  胜玉看着他的轮廓,心情滋味有些复杂。
  他瘦了很多很多。原先他应该被形容为丰神俊朗,现在却像是一座嶙峋墨山。
  瞳仁的乌黑蔓延到了眼下,面色黑沉沉的,像是许久没休息好了。
  她想问的事情有很多很多。
  最后开口还是只有几个字。
  “什么时候出发?”
  李樯沉默了好一会儿。
  这是军机,按理李樯不应该说。
  胜玉大约也知道自己问错了,刚想改口。
  李樯却已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低道:“今夜子时。”
  低沉嗓音落下后,李樯又陷入了沉默,在原地站着等了一会儿,似乎确定胜玉没有别的问题,就很快抬步走了。
  这回胜玉没有再拦下他。
  子时就要去真正的战场……胜玉虽然知道他是从旌州厮杀回来的,但那只是听闻,比不上此刻的实感强烈。
  大梁需要一位将军来保护,这也是李樯的职责之一。
  前提是这里面没有阴谋。
  李伯庸是大梁太师,是李樯的嫡亲叔父,但仍然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不过胜玉是没有办法弄明白这些的。
  她只能像之前一样,到点了就洗漱睡觉。
  在床上硬躺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到底睡着了没有。
  只是在某个时候突然脑袋里无比清醒,睁开眼唰地扭头看向窗外。
  子时了吗?
  看不出来,但却看到窗纸上有个人影,肩宽挺拔,沉默地背对立着。
  四下静谧,胜玉下床走过去,拉开了窗页。
  李樯没动,耳尖却抖了抖。
  这是他被惊到的反应。
  刚刚在想什么?居然没听见她走过来。
  这个院子角落只有这一间屋子,左右没有旁人。
  胜玉看着背对她没回头的人,想了许久开口道。
  “你们出发带上我,我也去。”
  李樯的背影僵住,终于不能再装无动于衷,转过头来的眉眼压得沉沉的,似乎藏着深深的暴戾和焦躁。
  “说什么疯话。”
  胜玉:“……”
  很凶,她居然有些不适应。
  胜玉只当没听见,又认真地强调了一遍。
  李樯回过神来了,没有答话,只是嗤了一声,又把头转了回去。
  这个态度很明显。他是主将,有决定一切的权力,胜玉是什么身份?一个无辜民女,凭什么要求去战场。
  他根本考虑都不考虑,根本不想理她。
  胜玉又说:“你们白日里带去的军备里有一种木刺是扎在河道里用的,说明战场至少要过河。我看过舆图,经过月安郡附近的河只有一条,大约从此地往北走三十里,只要顺着这个方向再往前走,总能找到你们吧。”
  她的态度也摆明了,不带她去,她也会想办法去。
  李樯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她决定了,有件事她必须得做。
  李樯彻底转过了身,压抑地盯着胜玉,鼻梁的阴影几乎遮住了另外半张脸。
  他的声音也是紧绷得像是从牙缝里钻出来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
  “跟你们去前线。”
  “你疯了?很危险。”
  胜玉似乎还想争辩,但看到李樯沉沉脸色背后泄露的那丝焦躁和忧虑,胜玉忽然收回了声音。
  定定地看着他,眉宇平静,嗓音放柔。
  “对啊,很危险。”
  “你就带着我吧,除了你也没有别人可以照顾我了。”
  “更何况,我只是在你的营帐里假扮一个小小的勤务兵,你不出事,我就不会出事。”
  她说的话听起来很可怜,虽然表情看上去并不是那么回事。
  李樯唇色变得苍白,面上的肌肉有些抽搐抖动。
  他紧蹙着的眉心压抑不住痛楚,疑惑和迷茫。
  他看不懂胜玉到底要做什么。
  甚至,他本应该坚定的防线被胜玉一句“也没有别人可以照顾我了”击溃,让他再也竖不起反击的威风。
  他的理智知道不能在这种时候顺着胜玉的思绪走,但神智却已经不受控制地被牵引到了其它地方去。
  只能强行露出狰狞的面色,恶狠狠地放下尖刺般的警告。
  语气轻蔑冷嗤。
  “你想去送死。”
  “随你。”
  是吗。
  胜玉微微低下眼,看着自己被攥得疼痛的手腕。
  那你这么用力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李樯,把你老婆给我,谢谢。
  
第72章
  ◎“睡吧。”◎
  胜玉被分了一套盔甲, 很旧,也很大, 戴上之后头盔几乎把整张脸都遮住了。
  旁边的人以为她是新兵, 看她被盔甲压得小小个子还有些不知道自己该干嘛的样子,就去找领头的想帮她换一套。
  李樯刚好路过,瞥了她一眼。
  牙缝里阴森森地逼出一句。
  “没有多的,不换。”
  那个后勤兵也只好灰溜溜地退回来, 抱歉又安慰地拍了拍胜玉的手臂。
  胜玉只是沉默。
  挺有意思的。
  李樯现在拽得很。
  这套盔甲虽然大了些, 但不妨碍行动。
  只是从外面看的话, 很难看清她的脸。
  她既然假扮勤务兵, 自然只能跟着队伍走。
  本来应该一路跋涉过去。
  但是前面传来一道指令。
  说是主将临时要送一批东西回去, 拨个人去运,之后再自己赶回来。
  这种白跑一趟的事, 没人想去。
  一时没有人主动应声。
  其实再等等的话,就会有人站出来了, 但来传话的那个仆从似乎等不及, 直接在人群里挑了一个看起来最瘦弱最好拿捏的。
  “你来。”
  胜玉看着他指着自己的手指。
  想了想, 跟了上去。
  直到一辆马车前, 那个仆从放下了一只脚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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