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黄莹自然是如火中烧,恨不得找到李樯揍一顿。
但胜玉却嘱咐她不要多问,不肯说其中细节,后来也再也没提起过。
黄莹气得翻来覆去,越想越觉得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李樯对不起胜玉。
她气得几天几夜吃不香睡不好,把她夫君张公子吓得不轻,也跟着惴惴了好几天。
好不容易问清缘由,张公子才放松下来,大咧咧地劝她,旁人夫妻私下里的事,莫要管,莫要问。
这话听得黄莹更是来火,把夫君摁住揍了一顿出气,才总算畅快了些。
但不得不说,张公子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黄莹也多少听了几分进去。
至少现在面对胜玉,黄莹不敢问,不敢提。
想了半晌,只好憋着当做没看到。
胜玉倒是神色淡然,看不出什么不寻常。
只是走了好一段路,才“呀”的一声。
她低头,摸摸自己身上,当然是哪里都没有东西。
胜玉茫然道:“我帕子刚刚被撞丢了。”
黄莹赶紧接话:“那赶紧回去找找。”
凌昭直摇头:“集市上那么多人,你这会儿才发觉,估计早就被人捡走了。”
燕怀君瞪他一眼,说:“那就再去买一条。”
胜玉笑了笑:“算了,哪里值得这么周折,丢了就丢了吧。”
黄莹也是心大的主,拍拍她道:“那就算了,我买了那么多,分你一条就是了。”
几个人又商量着去哪里吃午饭,很快就把这点小小的不愉快忘在了脑后。
人群渐渐散去的集市上,李樯骑着马慢慢走过。
NN马蹄声缓得像是神飞天外,在路边停了下来。
李樯下马,弯身捡起路边掉落的小纸包。
抿抿唇攥在手里,又接着赶路。
进宫时,冬天的日光映着白雪,有些刺眼。
小太监迎他进殿,恭谨道:“太师正用午膳呢,烦请将军稍待一会儿。”
李樯点点头让他下去了,随手把剑搁在桌上,拆开那个小纸包,展开里面叠成三角的一方手绢。
看了会儿。
默默地放开手,让它飘落在桌上。
没过多久,一个一身明黄的小孩儿跑了进来。
他似乎是悄悄溜进来的,看见殿中竟然有人,吓了一跳。
等看清了人,面上的神色又变得又敬又怕。
肩膀不由向内收着,像只受惊了的鹌鹑。
“大将军。”
少年皇帝声音还很是稚嫩。
李樯看了他一眼,面上没多少尊敬。
但还是站了起来,向他行了一礼。
“陛下。”
小皇帝心里直打鼓,但又忍不住靠近。
他知道自己的江山是眼前这个英朗高大的大将军守下来的,若不是有他和太师在,他那大哥早就谋反烧光了宫城,父皇不得安息,百姓也不得安宁。
李家的人是大梁的守护神。
经过了这么些时间的洗脑,小皇帝已经坚定地这样相信着。
他毕竟年幼,对于自己的“守护神”,即便敬畏,但也还是想亲昵一些。
平日里他要端着威严,现在四下无人,他想放下皇帝的架子,讨好一下大将军。
便走近来,跟李樯说。
“将军,你有空时可否教朕习武?”
李樯兴趣不大。
“陛下有太傅。”
“可是他们都没你厉害……”小皇帝看见桌上有方手帕,便想拿起来用。
他方才在外面偷偷给蚂蚁挖了个窝,手上沾了些浮土。
龙爪还没碰上去,李樯的剑柄忽然在桌上敲了一下:“别摸!”
严厉的话语和碰撞的响声吓到了小皇帝,他虽然年纪小,但毕竟已经登基,没有哪个臣子敢这样对他说话。
皇帝懵懵抬起头,嘴唇抖了抖,竟然有些想掉眼泪。
李樯烦得皱紧眉,收起手帕叠好。
按理说,对皇帝不敬,理应受罚。
但小皇帝给自己洗脑得实在成功,坚信不疑李家的人绝不会对他坏,只会为他好。
就算惹他不高兴了,也一定是有原因的。
因此即便被一个臣子凶了,小皇帝吓得想哭之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他看了看大将军的动作,突然问:“将军,这是不是你心上人送给你的啊?”
李樯僵了下,没搭理,提步就要往外走。
小皇帝追上来,兴致勃勃地。
“将军你心上人是谁呀,朕给你们赐婚!”
他觉得自己找到一个绝佳的方式能讨好大将军。
谁料,李樯回头,面色有些黑沉凶恶。
“不劳陛下费心。”
皇帝再次被吓得停住脚步。
虽然大将军说得挺客气的。
但是他总觉得,大将军真正想说的是,别来多管闲事。
李樯本来是等李伯庸,莫名其妙等来一个小皇帝,不愿意在这里待了,提步出园。
李伯庸却正在园外守着。
周围的奴仆全部被遣了个干净,难怪方才皇帝身边没人跟着。
李伯庸往园子里看了一眼。
那一眼没多少温情,只有毒蛇般的冰冷。
一个太师,能够操控皇帝身边的所有人。
自然也就能掌控皇帝的命。
李伯庸轻飘飘地问了李樯一句。
“为何不要赐婚?”
方才李樯和小皇帝的对话,李伯庸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
李樯停下脚步,看着叔父,沉声说。
“这事儿,别管我。”
小皇帝的想法一定会被李伯庸影响,有些话跟小皇帝说了没用,非得再跟李伯庸嘱咐一遍不可。
李伯庸看了他半晌,认输般地挑了挑眉。
“你愿意犯傻我不拦着。”
“但你今天得留在宫里,太医院给你会诊。”
李伯庸神色幽暗。
“你要活得久些,李氏才能安稳。”
作者有话说:
提前说下,李樯没啥重病也不会早死滴!后面没啥狗血了_(:з」∠)_
第78章
◎带你去看个笑话◎
李樯未置一词, 径自往宫外走。
但是没走多远,就被太医院的太医团团围住。
看来李伯雍对他的行径早有预料, 安排了人在这里蹲守。
几位老太医把大将军推去了太医院, 光是让人坐下就费了老鼻子劲。
就差恨不得把人用绳子绑起来了。
李樯一脸无聊地坐着,强忍不耐地让几名老太医对他上上下下动手动脚。
时不时凶恶地吐出一句。
“不要乱摸。”
“那里也能碰吗?”
“啧,注意点距离。”
气得老太医胡子抽抽,指着他还没探脉就给他看了诊。
“将军口出狂言, 想必是邪火旺盛, 缺媳妇了。”
邪火旺盛。
骚得很。
李樯脸色黑沉, 嗤了一声, 静静撇开头, 倒是没再接着故意惹怒太医。
太医们终于得了耳边清静,安生地给他检查了一番。
最后又聚在一起碰头商量。
李樯年少就在沙场征战, 身上暗伤无数,从旌州回来后便得了医嘱至少要休养三年, 结果又拿起刀剑去平叛不说, 还整出好几个月不怎么吃喝睡觉的事。
人没了休息, 病痛极易爆发, 先头军医虽用针灸给他护住了心脉,但想要调理回来, 就得用全新的方子。
最终拿定方案,太医们慈眉善目地递到李樯面前。
李樯瞥眼一看。
一眼扫过去,满目是无数苦药,还有这针那针,早针晚针, 立刻就站了起来, 神色冷漠地往外走。
没走两步, 被门外守着的士兵扑上来七手八脚地拦下。
李樯:“……”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不悦。
“这没用。”
竟然敢当面质疑他们的医术,太医的胡子又吹了起来。
经验丰富的太医面对刁钻的病人攒了一肚子难听话,一放开闸门就滔滔不绝,最后斥得李樯双目放空,放弃挣扎,看着远方出神。
太医们趁机给他灌下两海碗苦药,又把人按住准备施针。
那药也不知是什么做成,喝了两碗后李樯心血翻涌,四肢百骸凭白生出许多股胡乱游走的气,冲得浑身发烫。
李樯暗觉不妙,在第一针要扎下来之前拧眉道:“不行,这……”
话还没说完,长针已扎了进去。
李樯双目一黑,登时翻倒过去,无知无觉。
一个时辰之后,李伯庸的门前闯进来一个人。
闯来那人跌跌撞撞,语不成调,很是慌张。
“太、太师,太医把……把将军扎坏了!”
李伯庸唰然起身,眉目阴沉。
等匆匆赶到太医院,看到眼前情形后。
李伯庸陷入了沉默。
李樯坐在房间角落,背对着所有人,脊背挺得笔直,但……
偶尔转过来的脸上,眼睛红彤彤的,一直在哭。
李伯庸在心里怪罪。
传话的人是怎么传的。
这哪里是扎坏了。
分明就是扎傻了。
几位太医颤巍巍地跪了一地,向太师告罪。
“是我等……太过急功近利,不顾将军拒绝施针,才致使这般局面,请,请太师责罚。”
他们把人扎成这样,现在不老老实实认错,等人清醒了,只会罚得更重。
李伯庸烦恼地揉了揉眉心。
他在外人面前,一向温雅从容,此时即便再头疼恼怒,也不会发脾气,只是面色沉沉地压着火,越过几位太医,走到李樯面前。
李樯正盯着桌角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眼泪一个劲地流,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李伯庸看不下去,干脆闭了眼,抽了几个问题问他,傻了的李樯倒是配合,对答如流,一字不漏。
看来人虽然傻了,记忆却没有缺失,心智也没有倒退。
太医趁机解释了一番。
大约就是李樯原本便心中郁结,施针之后血气倒施,就好比一堵堤坝被冲垮,无法控制思绪情感。
这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只是我等无用,问了许久也没问出来将军症结所在何处,实在无法继续医治。
李樯的眼泪水滴滴哒哒流在桌面上,汇成了一小片。
这种状态,显然是没法儿做事的。
这不值钱的样子。
李伯庸实在看不下去,拧开头,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一回 失态,露出了些痛苦。
眼睛被辣得很痛的痛苦。
“看着他,别让他出去丢人现眼。”
李伯庸下令,将人关在了太医院中。
胜玉回京之后应酬不断,大多都是从前的熟识,多年未见,有事没事就想请她吃一顿饭,胜玉虽然婉拒了不少,但也还是很忙碌。
不过她怎么也没想到,门前会迎来这么一尊贵客。
胜玉站在廊下,姿态很端庄谦虚,但对着李伯雍没什么表情。
李伯雍从容地摸着胡须,坐在马车中,看了她一眼,夸道。
“你在金吾郡的任务,完成得很好。”
是指她当初给李伯雍当线人的事,胜玉不想再提,只当没听见。
李伯雍眯了眯眼。
或许他曾在很久以前见过这个姑娘的小时候,但时间久远,对他来说也无关紧要,他当然不会记得。
现在算是他第一回 亲眼见到这个傅家的遗孤,确实是生得不俗,这份出尘不仅是在皮相,更是在于骨在于气,如冰雪如宝玉。
但除此之外,更让李伯雍印象深刻的……
是胜玉眼下这副面无表情的臭脸。
看似恭谨,实则不屑一顾。
莫名地跟李樯有几分想象。
李伯雍挥去这个想法,再开口道。
“你与李樯将来打算如何?想好了同我说。”
他问得理所当然,仿佛是胜玉迫不及待要与李樯结什么果。
其中纠葛太多,胜玉不由生起一股闷气,眼眸冷冷地瞥了过去。
“太师大人何出此言。”
李伯雍倒是意外,轻愣后顺着接道。
“关心子侄姻缘大事,本是作为长辈的职责。”
胜玉对李伯雍实在没什么好印象,此时也有些压抑不住了。
冷冷道:“从前并不见您对子侄嘘寒问暖,只把人当工具使,怎么这时候想起来当长辈。”
胜玉自认只有些小聪明,比起道行,绝对比不过李伯雍。
因此李伯雍同她说话,她就像是被一条毒蛇缠上,不知什么时候会被咬一口,因此分外警惕,也迫不及待地想结束这段对话,难免饱含敌意。
李伯雍微微一愣。
看了她许久,琢磨道。
“你这是,替李樯教训我?”
胜玉连退两步,弯膝蹲了下去,行了个歉礼。
“不敢,民女与李大将军早无瓜葛。”
别说她与李樯已经互不相干,即便仍然亲近又怎样,李伯雍跟她毫无关系,她凭什么去指摘。
只是说了几句大实话罢了。
听到这一句,李伯雍愣了今天的第二次。
早无瓜葛?
他确实没想到,傅家女与李樯断得如此干净。
他看着李樯整日魂不守舍情根深种的样子,还以为他们在玩什么藕断丝连的年轻人把戏。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那么,仍然在宫中哭泣不止的李樯就因此显得更加不值钱了些。
李伯庸心中微叹,愈发觉得脑袋隐隐作痛。
对着胜玉平静道。
“原来你已经如此厌恶李樯。”
胜玉没答话。
她跟李伯庸没什么好说的,也并不想被对方通过自己的言语猜测心思。
“既然如此。”李伯庸说道,“那带你去看个笑话,定会让你高兴的。”
胜玉:“?”
不管是带胜玉来治病还是带她来看笑话。
总之,李伯庸将人带到后,自觉自己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
将人放在太医院,就翩翩离去。
他还有一堆政务没有处理,现在小皇帝也正是黏人的时候。
根本没有时间搭理疯傻的侄子。
来的路上,胜玉已经听了事情的大概,当场就是很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