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他是以为她和他一样,无非是心情好,现在再仔细一瞧,才知不好。
小姑娘面色酡红,眼神迷离,笑容憨傻,明显是醉了。
陆离哭笑不得,伸手想把她的杯子拿下来:“加起来还不满一杯,怎么就就醉了。”
可小姑娘却死死抱着杯子不撒手,瞅着前方一个劲儿地傻乐:“嘿嘿,好喝。”
陆离无奈,伸手把人打横抱起来,放到榻上,吩咐人去煮醒酒汤。
在外间候着的竹香应是,忙往小厨房跑。
还不等醒酒汤拿来,林思浅就发起酒疯来了,她端着空了的酒杯往嘴里倒,倒了两下没有喝到,就发起脾气来:“陆远之,我还要喝果汁。”
“来,把杯子给我。”陆离伸手,借机把杯子拿了下来,送到地上的桌子上。
见他空手回来,林思浅不干了,挪了两下就要下地,却被陆离抱起来放了回去,坐下去挡在她面前。
林思浅很气,跪坐起来,双手扳住陆离的脸,凑近了,凶巴巴道:“陆远之,你是不是想挨打。”
看着小醉鬼,陆离无奈闷笑,目光宠溺:“打吧。”
林思浅晃了晃不大好使的脑袋,伸着手指戳着他的胸膛:“我不、不打你,你浑身上下硬得像石头,我打你我手疼。”
陆离伸着胳膊护住摇摇晃晃的人,笑着问:“浅浅不打的话,那我们说说话可好?”
“说什么?”林思浅抱着他的脸,又把他拽近了些,仔细打量他的脸。
都说酒后吐真言,陆离想了想,柔声问道:“浅浅可有喜欢陆远之?”
林思浅凑得更近了,却是答非所问:“嘿嘿,陆远之,你长得可真好看,比那些大明星都好看。”
大明星?
又是个从未听闻的新词,不过眼下这不重要。
他扶着小醉鬼的肩膀,静静等着她的回答。
可小醉鬼却捧着他的脸,两眼直放光,自顾自说起来:“陆远之,要是我有很多很多钱,我就捧你做大明星,可是我很穷,只有二两银子,买不起你。不过没关系,你等我赚很多很多钱……”
说着,她松开陆离的脸,两只胳膊在空中画圈:“很多很多钱……”
陆离叹气,这醉言醉语的,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他的话,无奈之下,他又重复了一遍:“浅浅可有喜欢陆远之?”
“陆远之?”林思浅再次捧住陆离的脸,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脑门在他脑门上磕了磕:“浅浅喜欢陆远之。”
闻着那带着果酒甜甜味道的呼吸,望着那分红的面颊,嫣红的嘴唇,陆离微微偏了偏头,移开视线。
见他不看她,林思浅不高兴了,扳着他的脸命令道:“看着我,我问你,浅浅好看吗?”
陆离轻笑:“好看,浅浅最美。”
“嘿嘿。”林思浅笑了笑,嘟着嘴在陆离脸上吧唧亲了一口:“上次你亲我,我还没亲回来呢,现在扯平了。”
陆离眉目舒展,满眼笑意,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轻蹭了蹭,温柔地哄着:“浅浅,那你可有喜欢陆离?”
“陆离?陛下?”小醉鬼歪了下脑袋。
陆离点头:“你可喜欢陛下?”
林思浅点了点头,可随即又狠狠摇了摇头,眉眼耷拉,小脸垮了下去:“喜欢陆远之,不喜欢陛下。”
说完还委屈地扁了扁嘴:“不能喜欢,不能喜欢。”
果不其然。
陆离就势追问道:“为何不能喜欢?”
就见小醉鬼紧张兮兮地往门口看了一眼,随后扯着陆离的耳朵把他脑袋拽近,神神秘秘趴到他肩膀上和他咬耳朵:“陆远之,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皇帝陛下他会杀人的。”
陆离眉心一跳,伸手将没有骨头一般软绵绵不住往旁边倒的人兜住,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轻声哄着:“浅浅怕他?”
“浅浅怕他。”林思浅点了点脑袋,伸出一只手捂在陆离嘴上:“嘘,小点声儿,别让他听见了。”
随后又抱着他脖子,凑到他耳边,委屈吧啦地告起状来:“陆远之,我告诉你哦,皇帝陛下他好可怕,那次在御花园,他……”
第60章 第60章
林思浅抱着陆离的脖子, 趴在他耳边,委屈巴巴地说着那次在御花园看到皇帝让吴风杀了个太监的事。
陆离听完,眸色暗沉, 下颚紧绷。
虽说浅浅在他面前胆子越来越大, 早已不像刚见面那时小心翼翼,可他还是感觉得到, 在她内心深处, 她还是有些怕他。
他原以为她是和其他人一样,只因他是帝王。
原来竟是为了这件事。
难怪她那么不爱去御花园, 几次从那过, 她都特意绕开。
这么多年, 太后一直妄图操控他, 哪怕是在他登基之后, 也不曾断了这个念头。
那太监就是太后安插在他身边的, 三番两次把他的行踪透漏给太后。
即便那人是太后,是他的母亲, 他也不喜被人窥探。
查明之后,他便下令将那太监杀了。
他看得出,浅浅也已喜欢上他,但不知为何, 却一直不肯承认。
如今看来,这件事便是她心中的顾虑。
也是,一个在深闺之中长大的小姑娘, 见到那血腥的场面,定然会怕。
陆离心中懊悔不已。
他一向肆意惯了, 又在战场那么多年,可谓杀敌无数, 面对一个对他有异心的细作,直接下令便杀了,并未多想。
当时他确实看到了浅浅在那,但这后宫所有的女人,都是太后不顾他的反对,自作主张纳进宫的,他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
如若当时他知道有一日……
他定不会在浅浅面前杀人。
陆离手下不自知地用力,将告完了状迷迷瞪瞪趴在他肩头的小姑娘箍紧,二人脸颊在一起摩挲着:“浅浅,是我不好,是我吓到你了。”
小姑娘诈尸一般猛地抬起头来,扳着陆离脑袋仔细看了看,像是不确认般问道:“你是陆远之?”
陆离见她这样,只得点头:“我是陆远之。”
小姑娘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又抱着他的头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陆远之,那天我还发烧了呢,就是被那狗皇帝吓的,我好热好热,可是香儿请不来太医,香儿都急哭了……”
小姑娘絮絮叨叨地说着那晚的事,说着说着,眼泪吧嚓,委屈不已:“太坏了,全都太坏了,我不要在这破地方待着,我要回家。”
说着,她便从陆离怀里挣脱出来,光着脚就要下地。
陆离早就知道那天晚上小姑娘高热不退,连个太医都请不到这件事,只不过当时他不知内情,只责罚了太医院的相关人员。
可如今才知道,害得浅浅发烧的罪魁祸首竟是他自己。
陆离心疼不已,懊悔莫及。
见小姑娘跌跌撞撞下了地,他忙把人抱回来,抱在腿上坐了,柔声哄着:“浅浅莫怕,我、他日后定然不会那般做了。”
醉得不知东南西北的小姑娘兀自扭着想跑:“你骗人,他是皇帝,皇帝怎么可能不杀人。”
这话陆离无法接,因为她说的是事实。
而他不想撒谎,即便是她在醉酒的情况下,他也不想撒谎来骗她哄她。
林思浅一心想走,扭了一回儿挣脱不了,伸胳膊勾住陆离脖子,把他的头拉低,一口就咬在了他下巴上。
咬得陆离嘶了一声,伸手捏住她下巴迫使她松开嘴,借机抬起头来,低声道:“下口这么狠,可是属狗的,嗯?”
“你不让我走,我就咬你。”小姑娘酒劲儿上头,蛮不讲理,又凑上来,抱着陆离的脸就要啃。
本就在他怀里拱了半天,现在又这般,陆离哪里还受得住,心头早已突突狂跳不止。
他想亲在那张水润鲜红的嘴唇上,可他不想趁人之危,又怕她酒醒之后生气,犹豫再三,迟迟未动。
可那撩人不自知的小醉鬼却闹腾起来没完。
陆离无奈叹气,捏着小姑娘后脖颈把她从自己脸上薅下来,眸色深邃,低沉的嗓音满是警告:“林念瑾,你再这般,我便不会再客气。”
一听林念瑾三个字,小姑娘拼命摇头:“不是,不是林念瑾,不是。”
陆离好笑不已:“不是林念瑾,那你是谁?”
林思浅突然嘿嘿笑了声,又神秘兮兮地凑过去和他咬耳朵:“陆远之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我不是林念瑾,我是浅浅。”
陆离笑着答:“我知道,浅浅是你的小名,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小名。”
林思浅再次摇头:“不是小名,是大名,我是……”
话说一半,似是想到什么,她伸手捂住口鼻摇着脑袋。
陆离怕她憋气,把她的手拿下来,好笑地问:“你是谁?”
小姑娘一双迷蒙的眼睛满是雾气,稀里糊涂地自言自语:“不能说,不能说。”
小醉鬼憨憨傻傻的模样甚是可人,陆离一个劲儿地笑着。
可笑着笑着,脑中灵光一现,似乎先前困惑许久的很多事情都明朗了。
可再一细想,又似迷雾一般,仍旧说不清楚缘由。
陆离心中疑团重重,可也无暇细想,因为怀里的小醉鬼又开始捣乱了,竟然扯起他的衣襟来:“嘿嘿,陆远之,你让我看看你的肌肉。”
陆离无奈按住那双作乱的小手:“浅浅听话,不闹啊。”
外头传来竹香的禀报声:“陛下,主子,醒酒汤来了。”
陆离开口:“拿进来。”
竹香端着一盅醒酒汤进来,一见屋里的场面,吓得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在地上,还是一旁的绿荷扶了一把,才没把醒酒汤洒掉。
就见她家主子坐在陛下的腿上,一边嘿嘿地傻笑着,一边撒泼耍赖和陛下撕吧着,两只手拼命扯着陛下的衣裳,那模样,跟那些喝醉了的市井泼皮调戏良家女子别无两样。
敢轻薄陛下,主子这也太胆大包天了。
还有陛下下巴上那个红印,不会也是主子咬的吧?
竹香吓得心头狂跳,为自家主子那颗脑袋深深捏了一把汗。
绿荷入宫多年,见多识广,颇为沉稳地在呆愣住的竹香耳边小声提醒她把醒酒汤送过去,随后先一步把浸了帕子的一盆温水端了过去。
竹香回神,忙把醒酒汤端过去,结结巴巴道:“主、主子,喝醒酒汤。”
可林思浅一心想参观陆离的胸肌腹肌肱二头肌,哪里顾得上什么醒酒汤。
见状,陆离吩咐道:“放桌上,下去。”
竹香应是,和绿荷一起退了出去。
陆离自幼便是太子,之后登基为帝,从来没有人在面前醉过,也不曾见过什么醉汉。
他竟不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发起疯来竟是这般难缠的。
抓住她的手,她就张嘴来咬人,去捂她的嘴,她的两只手又扒拉上来。
他另外一只手还得抱牢她,免得她掉到地上去,如此一来,竟毫无办法,让她得了逞。
屋内烧足了炭火,倒也不至于有多冷,可身为皇帝,如此这般坦|胸|露|肚,着实不雅。
可那借酒行凶的小醉鬼却还嫌不够,两只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两眼直放光,眼看着哈喇子就要淌下来了:“嘿嘿,陆远之,你真的有八块腹肌哦。”
事已至此,陆离也不再阻止,啼笑皆非任由她打量。
见她看了一会儿,蠢蠢欲动好像还想上手,陆离忙伸手拦住,三两下把衣襟扯好,把人抱牢不让她再乱动:“好了,喝点醒酒汤。”
被半哄半骗地灌下一盅醒酒汤,林思浅出了一脑门的汗,酒气散了些,终于老实了。
陆离松了一口气,把她放在榻上坐着,起身去拿浸湿了的帕子,拧干水走回来,就见小醉鬼乖乖坐在榻上,脑门一点一点,眼皮一张一合,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
他坐回榻边,把人揽进怀里,给她仔细擦了脸擦了手,把人抱起来走到内室,放到床上,扯好被子盖上。
本以为她还会再闹腾一会儿,没成想竟很快睡着了。
陆离坐在床边,盯着那张红通通宛如苹果的小脸,终是没能忍住,俯下身,在两边脸颊各轻轻亲了一口,之后又在额头亲了一口,这才起身走了出去。
走到外间吩咐道:“进去帮你家主子把衣裳脱了,免得不舒服,夜里警醒些,好生伺候着。”
竹香和绿荷齐声应是。
见陛下走远,没有追究自家主子损伤龙体又轻薄国君的罪过,竹香如蒙大赦,一颗吊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知道林姑娘一向不喜其他人近身,绿荷冲竹香笑了笑:“那就辛苦竹香妹妹了。”
竹香正想找借口自己一个人进去,闻言松了一口气,笑着说了两句客气话,赶紧进了内室。
她把内室的门关好,走到床边,给林思浅脱去了外衫,随后就拿了个被子睡在床边的脚踏上守着。
林思浅在碧华宫睡得酣畅,可陆离却背着手在皇宫内慢慢走着。
浅浅先前说,她不是林念瑾。
虽是醉话,可他直觉,她说的是真话。
她并非宋尚书夫人那个远房外甥女,也并非宋二的那个和他两情相悦的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