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瑜快速将身体遮住。
才要动唇,又想起清楣交代的话。
一定要沐浴结束后再看……
和纱衣装在一起……
江瑜脑中一咯噔,意识到不妙,抬起小臂去抢,竟不料那东西直接从言温松手中掉落下去。
暧昧的烛光下,两人瞧清了上面的画作,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相拥着,紧紧交缠在一起。
“呵。”言温松轻笑着,弯下腰慢悠悠捡起来,拿到江瑜面前晃了晃,“夫人竟连这些也准备了,真让爷意外之喜。”
江瑜羞臊地将脸别过去。她缓缓蹲下身,两条小臂紧紧环住自己的膝盖。
言温松啧了一声,也单膝跪地,蹲在她面前,从正面看她,居然发现江瑜哭了。
他默了默,伸出白皙的指尖给她擦了擦眼角,软声道:“哭什么?爷又不是第一次看。”
江瑜抬手遮住言温松的眼睛,小声抽噎着。
“我,我本来是想跳舞给爷看的,不…不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她磕巴地解释,红了眼眶,微微下垂的眼角看起来十分委屈。
“地上凉,夫人先起来吧。”言温松拉住她的手,把人轻轻拽起来,江瑜又想躲,言温松按住她胳膊,笑了笑,他弯下腰,将小臂伸到她膝弯处,把江瑜抱起来,放到榻上。
“夫人偷偷学了舞?”言温松没什么情绪问。
江瑜拿过薄衾将自己裹起来,闻言嘟囔道:“陛下设宴那日,爷看了西域舞姬许久,我以为爷喜爱会跳舞的女子。”
言温松意外地挑挑眉。
“那夫人学得如何了?”
江瑜有些没底气道:“还,还行。”
“该不会也是什么房中舞吧?”言温松仰躺在榻上,双手交叠靠在脑后,而后闲散地抬起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慢慢晃着,“是不是呀夫人?”
江瑜本来没以为什么,经言温松这么一说,越想越觉得清楣教的可能不是什么正经舞。
她不吱声了。
言温松笑了一声,又一声,又用膝盖碰了碰她,怂恿道:“既然夫人已经学了,爷怎么能不瞧瞧。”
江瑜听他跃跃欲试的语气,立刻将耳朵捂住。
选择装聋作哑。
言温松凉幽幽道:“爷到底是亏大了,早知夫人如此见外,当日就该承了舞姬美意,这会儿还能瞧上一段。”
江瑜的指尖僵了下,下一刻,气呼呼转过身,趴在他身上,用掌心去捂言温松嘴巴,可着劲儿道:“爷不准说这种话。”
言温松的目光从她微垂的胸口扫过,江瑜立刻松开手,去遮自己的身子。
“夫人这会儿自身难保,还管起爷来了。”他复将人按回来,紧贴在身上,隔着几层薄薄的布料,言温松感受到了江瑜的紧张,她身体微微颤着。
言温松突然就很想知道,小夫人穿这身轻纱跳舞会是何等诱人模样。
会不会也这样颤。
会不会勾了他的魂儿。
会不会让他彻底失控。
再将人按在地上……
将蓝皮书上的小画都给走一遍……
江瑜脸颊粉扑扑的,又气哼哼,她不高兴道:“反正,爷就是不能喜欢旁人,不能看旁人。”
言温松忍住笑,“夫人的要求可真难呀,但倘若夫人愿意给爷跳一段,爷兴许可以试试,试试不去看旁的女子。”
江瑜身体僵住。
她对上言温松掺着笑的目光,忽然一狠心,坐起身,竟大大方方迈下床,她光着脚,一步一步,极稳地走到空地最中央的地方,而后缓缓转过身。
她望着言温松,认真道:“爷说出的话,不能反悔了。”
言温松轻啧两声,也坐起身,懒散地倚在千工床头,曲起一条腿,凑近道:“不悔。”
“好。”江瑜微微一笑,然后,缓缓抬起小臂,学着清楣白天教她的动作,一点一点舒展自己的身子,轻纱垂荡,又跟着她一起摆动、回转……
四周渐渐升起旖旎的香风。
言温松将小臂随意搭在曲起的膝盖上,他淡漠的眸子里只有那艳若桃李般的灼灼芳华。
真是个傻丫头。
他的眸光越来越暗。
越来越暗……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滚搅动,马上要冲出来 ……
.
翌日。
江瑜醒来时,又发现言温松不在。
她将要起身,身体传来撕裂般的钝痛。她想起昨晚的事,脸颊漾起不正常的红。
江瑜唤了声宝瓶。
宝瓶立刻就进来了,言温松走时特意跟她交代过,这会儿不用江瑜提醒,便让人抬了热水进来。
“二爷这也太狠了。”等人走后,宝瓶望着江瑜身上的痕迹心疼道。
江瑜趴在木桶边缘,手脚无力,任由她给自己擦洗。
宝瓶叹口气:“夫人且忍忍,一会儿可能要上些药。”
江瑜乖巧地嗯了声,想起什么问:“春猎是要结束了吧?”
宝瓶白日里会去打听围场的事,自然知晓一些,遂点点头道:“大抵就这几日,陛下将要回宫,夫人好好养身子,回去还得坐一日马车。”
江瑜也是这么想的,此刻,她连动都不想动。
也不知清楣究竟教了她什么舞,跳到后半段时,竟让言温松失了控,江瑜榻边还来不及摸到,事情已经发生了。难怪清楣敢信誓旦旦保证药到病除。
自此之后,江瑜打定主意不再跳这邪舞了。
宝瓶替她抹了药,待江瑜膳罢,将小狐狸抱来,由她在屋内解闷玩,江瑜逗着逗着便舍不得放下。
冬子与春生下午又抓了几只蝉来,香蕊也将海棠花抱进屋,供她赏玩。
时间竟难得安逸下来,让江瑜想起在扬州时的日子,也不知道云氏现在怎么样了,来了京城后,言家的铺子她便没再怎么查看,虽说京城的铺子没有扬州多,但要真忙起来,事情也不少。
江瑜盘算着春猎结束就过去看看。
可言温松将她看得实在太紧,多有不便,回头得抽时间跟他商议下。
江瑜计划得好好的,忽然听见外面响起急切的嘈杂声。
她皱了皱眉。
一队士兵推开宝瓶与冬子等人,快速闯了进来。他望了眼玫瑰椅中的江瑜,冷声下令,“将犯人言江氏抓起来!”
江瑜一愣,已经有两名士兵将她从椅子内拖出去。
“不知我犯了何罪?”她甩了甩胳膊,却没有挣开。
士兵冷哼一声,一字一句道:“你勾结外人,暗害五皇子,人证物证确凿,随我等去吧。”
第36章
“不可能!”江瑜讶然道:“我怎么可能暗害五皇子!”
宝瓶哭求:“官爷, 我们家夫人心地善良,不会做这种事的,你们一定是抓错了。”
“错没错, 到牢房再说吧。”士兵一脚踢开宝瓶, 押着江瑜朝外走。
宝瓶仰倒在地上,头昏脑涨, 香蕊与春生快步将人扶起来。
香蕊六魂无主道:“姑姑,这下该怎么办?二爷此刻还在围场。”
春生面色惨白,却见冬子从院后牵来一匹马,他急急翻上去, 朝众人道:“我去围场寻二爷。”
说罢扬起马鞭就要走。
宝瓶突然想起什么, 快速叫住他,“我也去!我有办法救夫人!”
冬子拉她上马,而后勒紧马缰,两人往苍岭方向而去。
彼时王融等官员正与龟兹、乌孙、楼兰三国的使臣在营帐中聊春猎的事,余光突然瞥见一名小兵朝他这边走过来,那小兵得了宝瓶的钱,进来帮她寻王融。
王融听罢面生疑惑, 与使臣和同僚官员道别, 大步迈出营帐。
他拉着宝瓶到人少的地儿,紧张道:“发生何事了?”
宝瓶立时就要跪下去, 喊道:“求王大人救救我家夫人, 夫人被士兵抓去了。”
王融惊诧,拉她起来道:“你仔细同我说说。”
宝瓶就将琼华苑内发生的事情说了。
王融仔细琢磨一番, 便发觉出不对来, 让她先在此等候, 他去陛下那一趟再过来。
另一边, 冬子与围场门口的武将商议放他进去寻言温松,两名武将以为来了个闹事的,把人打了一顿,冬子气不过,挨了十几板子后爬起来,企图硬闯。
眼看武将的长刀即将砍过来,耳边突然响起一道破空之声,围场□□出一支羽箭,生生调转了长刀方向。
“二爷!”冬子看清来人,大喊道:“快去救夫人!”
说罢喉间涌上一口鲜血。
马儿急急打个弯,言温松脸色一变,快速翻身下马,拉起他急声问:“夫人怎么了?”
冬子道:“刚刚有士兵闯进院子,说夫人暗害五皇子,已经被抓去牢房了。”
言温松听完他的话,脸色瞬间阴沉下去,他让冬子先找个地方休息,也往陛下的营帐去了。
“言爱卿可是也为了五皇子一事而来?”
言温松刚踏进营帐,便听见赵和威严的询问声。
他朝前方看了一眼,此刻,王融正跪着。
“回禀陛下,正是!”言温松在王融身边跪好,“臣妻秉性良善,端不会行害人之事,望陛下明察!”
“人证物证确凿,”赵和道:“言爱卿非朕不愿信你。”
孙公公将一个盘子端过来,轻轻撩开上面的绸布给他看。
“言大人可识得此物?”孙让问。
言温松瞧过去,那是个粉色丝帕,上绣有两朵蔷薇,很眼熟,确实是江瑜的物品。
“这是太子妃身边的侍女,”孙让道:“她瞧见令夫人昨日与五皇子说了会儿话,之后五皇子、太子还有一众侍女当夜就病倒了,士兵在太子妃院子里搜到了这块丝帕,经太医查看,此物染有天花,正是五皇子病源所在,言大人,这可不是陛下冤枉令夫人。”
言温松听完反问:“此女可是亲眼看见臣妻用染有天花的丝帕暗害五皇子?否则如何断定不是旁人拿了臣妻丝帕杀人?且臣妻昨日回院后并未再出去,仅凭与五皇子说话的功夫她如何作案?”
王融道:“言侍读说的在理,请陛下彻查此事!”
“难道太子妃会诬陷她不成?除了她,还有谁天天往琳琅苑去?”侍女跪在地上哭求:“陛下,求您为太子主持公道!”
言温松突然想起江瑜这段时间去太子妃那边偷偷练舞的事,脑中有条线渐渐清晰起来,他道:“陛下,此事错漏百出,容臣几日时间,将此事查明。”
“言爱卿可是有了主意?”赵和目光晦暗不明。
孙公公立刻将侍女带出去。
言温松道:“臣妻近日去太子妃处是为学舞,能接近臣妻拿到帕子的人只有舞娘,臣以为应即刻将舞娘抓来。”
“朕怎未听说此事?”赵和与孙公公对视一眼。
言温松抿抿唇,道:“因此舞有异,想来太子妃不愿伸张,故未提及。”
赵和微微眯起眼睛,孙公公道:“言大人可否细说?”
王融也惊讶地望过来,言温松硬着头皮,只能委婉地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他道:“臣…有异癖。”
顿时,在场之人无不露出惊愕神情。
须臾,赵和道:“若此案真是有人故意栽赃诬陷,朕决不姑息,言爱卿,朕只给你三天时间,三日后春猎结束,无论此案如何,都将交给大理寺审查。”
“臣遵命!”
“孙让,传朕旨意,调遣一队人马,供言爱卿查案所用。”
“奴才领命。”孙公公瞧了眼言温松,笑道:“随咱家走吧,言大人。”
“言温松谢陛下厚恩!”他起身往外走,忽听王融道:“臣愿与其一同前往查案。”
他跪直了身体。
赵和威严的视线从二人脸上扫过,片刻后点了下头。
孙公公再回来时见赵和正在营帐里批阅奏折,小心给他续了杯热茶。
赵和道:“孙让,朕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朕每每想到言浴峰的死,心口就烦闷,朕是不是不该将他拉进来?”
孙公公安慰道:“陛下体恤臣子与百姓,是一代明君,如此便够了,其他的各凭造化罢。”
“若朕那几个儿子也这样想就好了。”赵和闭了闭眼,又问:“围场太子受伤的事情,大理寺查得怎么样了?”
孙公公道:“想来快了。”
赵和无心再批阅奏折,将毛笔停下来,起身道:“随朕去瞧瞧太子与五皇子吧。”
“奴才这就去备马。”
.
言温松将宝瓶与冬子交与王融照料,便带着一队士兵,翻身上马,快马加鞭往牢狱赶。
耳边风声阵阵,恰如言温松心急如焚。
他的小妻子才十七岁啊……
难以想象她此刻该有多害怕。
王融尚未来得及反应,人已经走远了。
宝瓶爬上马车后心口突然疼了一下,她伸手按了按,不舒服地靠在车厢壁上。
王融见状关心道:“你这是怎么了?”
宝瓶缓口气说:“先前被士兵踢了一脚,回去喝点药就没事了。”
冬子已经在外面驱马了,马车晃了晃,将宝瓶晃得差点摔下去,王融快速扶住她,叮嘱道:“一会儿我找郎中过来瞧瞧,小病小伤亦马虎不得。”
宝瓶试图将手缩回来,去没拽动。
她微微红了脸:“谢王大人关心,这次的事情就麻烦王大人了。”
“应当的,”王融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某能帮得上忙,一定鼎力相助。”
.
江瑜被两名士兵押进避暑山庄的暗牢,这里像是许久没人进来,四处充斥着霉味。唯一与外界相通的天窗亦滋生了稠密的蜘蛛网,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昆虫尸体。
江瑜只一眼就吓得收回视线。
牢房内空气沉闷,江瑜坐了一会儿就开始呼吸困难,她在牢房内逡巡一圈,从一堆烂草堆里寻到一根胳膊长的树枝,她快速弯腰捡起来,打算用这个东西将墙壁上的蜘蛛网挑开,好让新鲜的空气透进来。
然而她才将树枝捡起的瞬间,烂草堆下发出‘@@’几声响动。
江瑜紧张地将树枝探过去,顿时有三五只老鼠从底下窜了出来,她尖叫一声,跑到铁门边,背对铁门,戒备地盯向那几只老鼠。
那老鼠竟也不怕人,成群结队往江瑜脚边爬。
江瑜脸色惨白,唇瓣哆嗦,她拿着树枝胡乱挥打,就在其中一只老鼠快要爬上她的鞋子时,身后的铁门突然开了,她惊叫着往后摔,小手下意识去揪来人的衣襟。
言温松环住人,将人抱起来,而后看一眼地上嚣张的老鼠,重新给她找了间干净的牢房,又命人搬来一个椿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