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族谱这么大的事,岂是说瞒就能瞒得了的。
褚曣把玩着掌心的柔软手指,漫不经心道:“父皇想瞒,必然是有法子的。”
“除了二爷爷,姑姑姑父,宗人令和父皇身边的心腹知道外便没人知了,包括宋淮。”
这个答案倒也在卫蓁意料之中:“可他早晚会知道。”
这种事瞒不了一辈子。
褚曣默了默,嗤笑一声:“他在在意的事情上就是一根筋,知道了必然又要去跪了。”
“大概等到他百年装入棺椁,要葬入皇家陵墓时才会将真相公之于众,亦或者孤出了事,褚暄也不在了,轮到大皇子出来主持大局了,他才会知晓。”
卫蓁面色一变,抬手摸了摸床头,呸呸呸了几声:“你不要胡说八道。”
褚曣眸色一深,将她揽过来,亲了亲她的额头:“孤会好好活着的,等有了皇太孙,也就轮不到宋淮。”
“孤都等不及了,要是明日就成婚该多好。”
“蓁蓁,我们快些成婚吧,不然孤该要憋疯了。”
过于孟浪的话让卫蓁脸蹭的一红:“……”
这人话锋也未免变得太快了些,还没说几句怎又不正经了!
她感觉脸都要烫熟了,羞恼的刚想推太子,又想起他身上的伤,只能强忍下去,选择跳过这个话题:“殿下不是说,要同我说说今日是如何在祖父跟前撒泼的?”
褚曣也没想继续撩拨,没成婚,撩拨到后头受苦的还是他,且受着伤,他也不敢太肆意,免得弄得她一身血,遂也顺着话道:“撒泼嘛,不外呼抱大腿,软磨硬泡,孤很擅长。”
卫蓁眉头一挑,不大信:“是吗?”
她所认识的太子殿下金贵得不得了,拽得天上地下就他最大,且还一身疯气,暴躁娟狂,怎么看也不是会擅长撒泼的。
褚曣见她不信,遂认真道:“在樾州那几年,孤几乎每日都要抱二爷爷的腿。”
卫蓁:“……”
听他语气,怎么还挺骄傲?
不过,无需继续问她也明白了,他原本也是活泼的性子,是在先皇后仙逝后,他才变成后来这样。
她不愿又提到他的伤心处,便问:“抱腿做甚?”
太子答:“或是闯祸求饶,或是有所求。”
卫蓁不解:“闯祸求饶便罢了,可那时褚家只有殿下一个小辈,又是天下首富,什么事需要抱祖父的腿才能求来?”
褚曣沉默了。
卫蓁等了半晌不见人应,遂偏头看向他:“殿下?”
太子闭着眼装睡。
卫蓁眼神一闪,这是逃避这个问题?
且看这反应,不是什么伤心事,而似乎应该是很有意思的事。
于是,卫蓁主动凑过来:“殿下怎么不说话了。”
褚曣:“殿下睡着了。”
卫蓁:“……”
她强忍着笑拉了拉他的手:“殿下与我说说呗,不然我明日去问祖父。”
“不许问!”
褚曣睁开眼瞪着她。
“好,我不问,那殿下与我说。”卫蓁认真点头,期待的看着太子。
二人对视僵持许久,太子才偏过头,板着脸冷冷道:“幼时跟人打架打输了,回来找二爷爷打回去。”
说罢他还郑重解释了句:“孤那时还不到三岁!”
打架打输了很正常。
“噗嗤。”
卫蓁着实没忍住,笑出了声。
太子目光凉凉的看向她:“卫蓁,你再笑试试。”
卫蓁抿着唇,将脸埋在太子颈窝,肩膀耸动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让声音平稳:“那后来打回去了吗?”
幼年的太子一定可爱极了,可惜她没能见着。
太子别别扭扭转过头,好一会儿才道:“二爷爷嫌丢人,没去。”
卫蓁用力抿紧唇瓣。
嗯,这搁谁谁不嫌。
“那殿下后来打回去了吗?”
褚曣微微垂眸,他喉头动了动,半晌后道:“当然,孤后来带着宋淮打回去了。”
那是他这一辈子打的唯一输过却再不能报仇的一场架。
战乱中,他那几个幼年玩伴,都没能长大。
这个话题太沉重,他不愿同她提及,让她跟着难过。
“对了,孤还知道姑姑与姑父是如何相识的,要不要听?”
卫蓁自然答:“要!”
然而褚曣却沉默片刻,转头认真道:“现在要?不成。”
“忍忍,等成婚再要。”
卫蓁反应过来后脸顿时滚烫:“……”
又是想锤人的一天。
第97章 第 97 章
次日, 天初亮卫蓁就被侍女唤醒。
昨日她与太子聊到半夜,起身时眼里还带着浓浓的困倦。
侍女边伺候她洗漱,边解释道:“姑娘, 圣旨今晨就要到阆王府了。”
卫蓁闻言骤然清醒了几分。
昨日太子刚提了亲,不用想便知今日到阆王府的会是什么圣旨。
她下意识偏头看了眼帷帐内仍睡熟的人, 朝侍女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侍女的声音虽已放的很低,但习武之人警觉性非同常人,难得见他沉睡,她不想吵醒他。
侍女明白她的意思后, 无声笑了笑,用更轻的声音道:“姑娘放心, 不会吵醒殿下。”
卫蓁听出她话里有话,疑惑的看向她。
侍女遂解释道:“殿下平日就很难入睡, 若受了伤无法安眠必然更是痛苦, 所以殿下的伤药中都带了助眠的药物。”
说罢, 她又加了句:“是关先生留下的药,对身体无害。”
卫蓁很快就反应过来侍女口中的关先生是谁,便低声问:“关先生还没有消息?”
关先生是云州关家人,在医术上造诣颇深, 太子中毒后他在奉京留了一段时间,后来听说有药物可以彻底清除太子体内余毒, 便出京去寻, 至今还未回来。
侍女摇摇头:“奴婢没有听说关先生有消息传回。”
卫蓁嗯了声, 没再继续问。
他体内的余毒虽要不了命,但太磨人了, 若不早早根治,始终是个隐患。
可如今又别无他法, 只能等关先生的消息。
卫蓁穿戴整齐后,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马车早已在备好,卫蓁见赶车的人是兔十八,便道:“殿下现在沉睡,十八还是留在此处。”
兔十八却道:“姑娘放心,别院还有暗卫,不会有事的。”
卫蓁这才放了心。
可她没想到,太子这里无事,她却在半路遇刺。
来人约有三十余,都手持西雩弯刀。
“姑娘别出来。”兔十八对于这种情况,早是万分熟稔,她拉住缰绳,侧头朝卫蓁嘱咐了句后,便拔刀迎了上去。
听着外头的打斗声,卫蓁掀开车帘一角望去,只看了几眼她就轻轻皱起眉。
她学的都是近身搏斗,没有内力,遇到这样的围攻,若十八不在她难以抵抗。
但对于身经百战且上过战场的兔十八来说,却是游刃有余。
她一人一刀将马车守得滴水不漏,不过一刻钟,打斗声就停止了。
卫蓁掀开车帘望去,兔十八面上的杀气还未消散,她边往回走,边拿帕子擦刀上的血迹。
平日可爱灵动的小姑娘,这时浑身浸染着肃杀之气。
卫蓁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视一圈,见没有受伤便放下心,正要开口时,眼神蓦地一变:“十八小心!”
兔十八在卫蓁出声前就已经感知到了。
她擦刀的动作一滞,卫蓁的声音响起时,她已侧身毫不犹豫的反手扔出了手中沾满血迹的帕子。
明明是一张柔软的绣帕,此时却似一把利器破空朝身后攻去。
来人一身黑衣,脸上带着面具,只露了眼睛在外。
他飞身攻来,手中弯刀将绣帕一破为二,可他没想到绣帕下竟有银光直直飞向他的眼睛。
他当即收住攻势旋身躲过,银针从他耳畔划过,留下一丝血红。
那双眼睛里顿时添了几丝寒霜。
他没有想到,自己扔出的暗器竟被对方徒手接住藏在绣帕下还了回来,且还伤了他。
然此时没等他多想,兔十八的刀就已到了跟前,他当即将弯刀横在身前抵挡住。
这一切就发生在眨眼间。
卫蓁紧紧盯着外头的战斗。
高手过招,快成残影,看的人眼花缭乱。
卫蓁看了一会儿后,便从马车上取出信号弹放了。
能逼十八全力应对,对方的武功绝不可小觑,若此时再来人,她们难以应付。
大约是看到了信号,黑衣刺客没再继续纠缠,后退了一步朝马车望来,与卫蓁视线相对一瞬后挪开。
兔十八也没追,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提着刀面色冷冽的盯着他。
黑衣人看不见,但卫蓁看的很清楚,兔十八负在身后的那只手,在微微颤抖,有血迹滑落。
卫蓁心中担忧,目光却格外平静的看着黑衣人,仿若胜券在握,也仿若没有将对方放在眼里。
黑衣人眼神一紧。
他也没想一次就能将她抓到,今日不过是来试试深浅,并未作十足的准备,眼前这小姑娘的武功莫测,若再有援兵到,他怕是很难抽身。
几人就这么僵持了几息,黑衣人折身离去,几个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卫蓁等了片刻,见人确实走了才飞快下了马车走向兔十八。
兔十八绷着的气势也骤然一松。
“十八!”卫蓁走到她身侧,担忧道:“伤如何?”
兔十八朝她轻轻摇头:“无事,还好将他唬走了,再打下去,我必然落下风。”
卫蓁嗯了声,牵着她道:“先上药。”
太子身边危机四伏,打架再寻常不过,所以东宫的所有马车里都会备着信号弹和伤药。
卫蓁刚给兔十八处理了伤口,兔十九便与兔二赶到了。
一看这情形不用问便知是遇刺了,兔二确定二人都无事,才放下大刀靠在马车上道:“哟,十八受伤了啊,遇到硬茬了?”
地上这些人都几乎是一击致命,显然兔十八不是被他们所伤。
“二十五左右,偏瘦,带着面具,武功在我之上。”兔十八简短道。
兔二皱了皱眉,单打独斗胜过十八,那这人就有点意思了。
兔十九在周围巡视了一圈后回来:“是早有埋伏。”
卫蓁微微蹙眉。
在这条道上埋伏多半是冲着太子来的,但也有可能是对方知道她也在别院,特意在此等她。
可知道她在别院的也就太子身边的人,这些人不会出问题,那就只能说明…他们是冲太子来的,只是没想到遇到的是她。
然方才看那人的眼神,却又像是早知道马车里的人是她。
眼下不适合在此处多逗留,卫蓁便道:“十八先回别院。”
兔十八刚要拒绝,就见兔二把刀往肩上一抗:“我送姑娘,你与十九回别院。”
“老娘倒要看看,谁还敢再来!”
兔十八:“……”
“好吧。”
接下来的一路上格外的平静,到了阆王府,兔二还似是失望般轻嗤了声:“一群鼠辈。”
她刀都磨好了,就这?
卫蓁:“……”
她看起来好像很久没有打过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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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蓁前脚才回府,赐婚圣旨后脚就到了。
来宣旨的是御前总管林阙,见着卫蓁笑得慈眉善目。
卫蓁接了旨,他便道:“婚期陛下已定了几个日子,具体定在何时由阆王府挑选。”
卫蓁自是恭敬谢恩。
送走林阙,卫蓁转头就与阆王在院中大眼对小眼。
“还知道回来?”
卫蓁心虚的低下头。
从太子回京她就再没着家,此时对着祖父的确是很难为情。
虽昨夜殿下与她说,若是祖父问责就往他身上推,但卫蓁不得不承认,她并不全然是被威胁,甚至第一天,还是她自己钻到他面前的。
“祖父,我错了。”卫蓁偷偷看了阆王一眼,干脆利落的认错:“再也不会了。”
“还有下次?”
卫蓁飞快摇头,果断道:“没有!没有下次!”
见她认错态度尚可,阆王这才哼了声拂袖往里走,卫蓁见此便知祖父没有真生气,心中一松,忙将圣旨递给冬尽,跟上去说了几乎软话,又哄了一会儿,阆王面上才松缓下来。
“婚期你晚些时候去问问你母亲的意思。”
卫蓁自是点头:“好。”
阆王顿了顿,又道:“也别定的太紧凑了,毕竟是储妃,该风风光光的嫁过去,时间太紧筹备不周全,没得惹人看笑话。”
卫蓁再次点头:“祖父觉得何时才好?”
阆王目不斜视,一本正经道:“大婚事宜繁琐,准备起来颇费时间,再等个几年也不是不行,齐家那丫头不也是留到快二十。”
卫蓁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她悄悄看了眼阆王,见阆王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才总算明白了什么,抿了丝笑意,万分乖巧道:“好,蓁蓁都听祖父的。”
阆王闻言面色又好看了些,但随后想到了什么,又皱眉不耐道:“还是问你父亲母亲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