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都无碍。
“御史台那几位大人?”
褚曣冷笑道:“死的都是沈家的人,其他人关在别处,他动不到,只能向自己人下手。”
卫蓁听明白了。
从宋淮在宣政殿外抓人,且带走裴骆安开始,就是在布局了。
宋淮这几日疯了似的抓人,本就惹得朝堂上下不满,若这么多人再死在重刑下,那些不满就会立刻爆发出来。
这样的罪名落下,宋淮难以脱身。
只是,这些可都是沈家的爪牙,沈峪文竟也舍得。
“没想到御史台也有沈家安插的人。”宋淮大肆抓人,是怀疑御史台有问题,请君入瓮。
褚曣:“宋淮是从五年前那场大战后才进的御史台,在这之前十余年想要安插眼线进去,不是什么难事。”
“沈峪文很聪明,这些眼线埋的极深,平日与沈家从不来往,身份也都没有任何疑点。”
卫蓁听得暗暗心惊。
若是这样,恐怕就不止御史台不干净了。
“沈峪文就不怕这是一个套?”
褚曣扔下一本奏折,看了眼卫蓁,勾唇道:“因为…诱惑太大。”
卫蓁不解的望向他。
“宋淮的身份特殊,十几年前就因为他朝堂不宁,若是沈峪文知道宋淮有可能还在皇家族谱上,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褚曣但。
“宋淮一出事,父皇与我必定要全力保他,樾州来的臣子即便心有不满,也会向着父皇,但前朝的必定要大闹一场。”
“毕竟,宋淮抓得人中有两位状元,且都出自前朝臣中,更有声望极大的裴家。”
“裴老爷子学生遍布天下,这要是闹起来,也就与阆王府与齐家相争的阵仗差不多了。”
“再有齐沈两家婚约,沈家就等于是拉拢了裴家齐家,要是这时,再爆出宋淮皇子的身份…朝堂必要大乱,若外乱再起,孤离朝,在朝堂鸡犬不宁,臣子对父皇多有不满时,沈家拿出玉玺,铁甲军再回奉京,沈凌复国就轻而易举,啧啧,如此诱惑,沈峪文会忍得住?”
卫蓁眼神微亮盯着太子。
这步棋,他可是走的太漂亮了!
不过…
“殿下将宋淮的身份透露给沈家,那这件事是不是很快就会公之于众,宋大人知道吗。”
“孤跟宋淮说,这只是个计策。”褚曣摇头:“沈家那边也没有透的太实,沈峪文只是起了疑心。”
仅仅是有疑心,沈峪文就能这么快的找到突破口,此人的心思手段可见一斑。
不对…
卫蓁眯起眼看向太子。
“这个局不是从宣政殿外开始的,而是从齐沈两家大婚那日。”
褚曣回望向她,挑眉:“这么快就发现了。”
卫蓁:“……”
合着她那时的担心都是白费的。
宋淮向来是运筹帷幄的,突然发疯得有个理由,齐云涵就是那个理由。
他抓走沈凌,是为了阻止沈凌齐云涵大婚,宋淮喜欢齐云涵很多年,这是沈家心知肚明的事,所以他们会理所当然的认为宋淮之后那般急切的针对沈家,是不想让沈凌从御史台出来,与齐云涵成婚。
如此,沈峪文才会卸除一些防备,冒险动手。
但,为何不将这些告诉她。
“大婚是宋淮布的局,沈凌进去了孤才知晓,孤只是后来用宋淮的身份又多添了几笔,且那时也不知道沈峪文会不会上钩,所以才没同你说。”褚曣似是看穿了卫蓁的想法,随后道。
卫蓁倒也没真生气,顿了顿,问道:“御史台都有人渗进去,奉京府也并不安全,宋淮在里头会有危险。”
她在那里头,可是受尽了苦楚。
褚曣:“他的饭菜由兔二亲自送,奉京府也有孤的人,出不了事。”
卫蓁闻言遂放下心。
接下来,就等着沈凌自投罗网了。
“孤突然想起一件事。”
卫蓁抬眸望去:“何事?”
褚曣:“孤已经很久,没有给他们改名了。”
卫蓁:“……”
太子低眉沉思片刻,在纸上写下一个字,唤来长福:“今日阳光明媚,孤心甚悦,遂给他们改名为,琴。”
卫蓁:“……”
这茬怎么还没过去!
长福颔首应下后出门,望着阴云密布的天:“……”
殿下这醋,快将东宫淹了。
第102章 第 102 章
卫蓁出东宫时, 已近黄昏。
十八跟着她一道走的:“二姐近日要顾着奉京府,所以这段时间,还是由我跟着姑娘。”
眼看风雨将至, 即将迎来一场硬战,卫蓁自然不会拒绝, 看向她的左臂:“嗯,你的伤如何了?”
“无碍的。”十八摇头。
“殿下已经许久未给我们换过名字了,琴十八,听着好像要比兔十八威风一点。”
“不过, 想来这个名字也用不了太久。”
卫蓁看向她:“为何?”
“嗐,殿下取‘琴’这个字, 不就是吃醋吗,可殿下天天对着我们这帮人, 那就等于时时刻刻在提醒殿下姑娘与裴大人合奏过?这不是自找罪受吗?”
琴十八一手托着腮, 一手伸出三根指头:“我猜啊, 这个名字用不到三天。”
卫蓁:“……”
她还没有将那首曲子学会,可太子醋意着实太大,她也实在不大敢去找裴骆安了。
看来,只能要来琴谱, 找琴师学了。
不过现在东宫与裴家在外人眼里关系紧张,她倒不好堂而皇之的上门去借曲谱了。
卫蓁想了想, 朝琴十八道:“十八, 我想请你去趟裴家。”
琴十八眼睛霎时瞪的溜圆:“姑娘, 我们才从东宫出来呢,这会不会太明目张胆了……”
卫蓁没好气道:“想什么呢!”
“我是想问小裴大人借一琴谱, 眼下这形势不好亲自上门,便请你走一趟。”
琴十八为难的望着卫蓁。
“姑娘, 这琴是非学不可吗…”
她可不敢帮忙撮合姑娘和小裴大人啊,殿下知道了非得打死她不可。
卫蓁静默片刻:“…这首曲子有安眠之效,或可缓解殿下的睡眠,十八觉得,是不是非学不可。”
琴十八耷拉着的脑袋一下子就抬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姑娘…那行,我送姑娘回到阆王府了就去裴家。”
“好。”
卫蓁笑了笑。
“殿下这醋可算是白吃了,不过姑娘,你为何不告诉殿下。”
卫蓁:“我不确定是否对他有用,等学成试过有用了再同他说。”
琴十八似懂非懂的点头:“好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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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家
近日朝堂不安,大理寺先后有好几位大人缺职,一众人忙的脚不沾地,汤裎拖着一身疲乏回房,重栩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临到院中,汤裎停下脚步,看向重栩:“你若再不说,我便回房了。”
重栩一愣,随后唇角泛起一抹苦笑:“公子看出来了。”
汤裎:“你这一路拳头紧握,眼神闪烁,想看不出都难。”
“说吧,什么事?”
重栩松开无意识紧攥的拳,深吸一口气,道:“前几日,县主托奴才查一桩旧事。”
“有难处?”汤裎道。
重栩面色沉着的点头:“嗯。”
“奴才不知该如何回禀。”
汤裎了然:“我知道了,我会去同县主说。”
“还有,你的奴籍已经销了,以后莫再称奴。”
重栩拱手应下:“是。”
他踌躇的立在原地,脸色却依旧没有缓和,汤裎见此,便没急着进屋,静静的等着,果然,半晌后,重栩似乎有些艰难问道:
“公子,刺杀宋大人的案子,小沈大人真的是被冤枉的?”
这个问题倒是出乎汤裎的意料,他看向重栩紧绷的面色,和又攥紧的双手,顿了顿,道:“这个答案对你很重要?”
“是。”重栩郑重点头:“很重要。”
汤裎微微皱了皱眉。
重栩何时开始关心起沈凌?
他抬眸看了眼四周,还未开口就听重栩道:“公子放心,四下无人。”
汤裎又是一怔。
重栩只会些拳脚功夫,在魏家时还请十八指点过,但也仅仅是比之前好些,他何时长进至此了?
汤裎按下这个念头,声音低沉道:“不是。”
重栩猛地抬头看他,似是不敢置信般,固执的再次询问:“小沈大人,不是冤枉的?”
汤裎眼神微凝,片刻后才道:“县主确定,真凶就是他。”
话落,汤裎清楚的看见重栩眼里瞬间失去了所有光彩,肩膀也随之耷拉下来,似是受了极大的打击,就连脸上那道疤竟都带着几分悲伤。
汤裎拧眉:“你……”
重栩飞快偏过头,强行将心中的情绪抑制下去,声音沙哑道:“公子,县主所托之事,我已有了眉目,我会找时间去回禀。”
汤裎沉默片刻,嗯了声:“好。”
“那我先告退了。”
重栩走的很快,眼眶微微泛着红,却不知是因何而起。
踏过转角,他与迎面而来的人撞个正着。
吴姨娘很快发现他的异常,正要开口,就被他用力的抱住。
吴姨娘吓得面色一变,忙扫视周围,见无人看见才微微放松,轻声问:“出了何事?”
重栩闭上眼,未有言语。
“我们的事阿裎还不知晓,此处人多眼杂,叫人看见不好,去我屋里再说。”吴姨娘温声道。
重栩没有拒绝,无声的松开她,二人一前一后离开。
而转角处,汤裎面色平静的折身回了房。
他若不知,怎会急着给重栩销了奴籍。
可眼下看来,重栩不是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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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烛光闪烁,香炉中升着缕缕青烟。
吴姨娘看着对面佝偻着身子将脸埋在手中的男人,替他倒了杯水递过去,柔声道:“出了什么事,可愿同我说?”
重栩抬起头,在烛光下,神情满是悲凉。
吴姨娘也不催促,只默默的陪着他。
好半晌,重栩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才抬头看向吴姨娘:“环娘,若旧主与新主兵刃相见,该如何自处。”
吴姨娘身子一僵,错愕的看着重栩,好半天才回神:“县主与阿裎……”
“不是。”
重栩摇头打断她。
吴姨娘身子一松,心落了回去。
旧主新主,她下意识想到的是县主与阿裎,还以为二人起了嫌隙。
不是便好。
可若不是…他所谓的旧主,又是谁?
对上男人苍凉的目光,吴姨娘没再细想下去,她道:“既是旧主,便是过往。”
“不过,我不知全貌,也不好做评判,跟着自己的心走便是。”
“环娘,我同你讲个故事。”重栩复低下头,好一会儿又开口。
吴姨娘下意识握紧手帕:“你说。”
“有一人本为一家家仆,终生只能忠于主家,但有一日,因不可抗的原因与主家离散,本以为主家无人,便隐去身份和在主家所学一切,自讨生活,可突然有一天他却发现,主家还有一位公子活着。”
重栩徐徐道:“可这时他已有了自己想要的生活,他本想着,自己的存在或许于公子而言已是可有可无,所以就当做什么也不知晓,想这么相安无事的过下去。”
吴姨娘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她又压了下去,声音微颤:“然后呢?”
重栩抬头看向她:“可他没想到,公子竟然与杀害主家,杀害他亲人和无数同伴的凶手,成了盟友。”
吴姨娘越听心跳越快。
她虽然没有太理解这其中交错,但她的直觉告诉她,他所说的这个故事,不简单。
“环娘。”重栩停顿了许久,才继续道:“我还从未同你说过我的真实身份。”
“等等!”吴姨娘急声打断他,盯着他,轻声问:
“若我知道了,会改变现在的…生活吗?”
重栩偏过头,好一会儿后才道:“我会尽力维持。”
吴姨娘抿紧唇瓣,深吸一口气,道:“你说。”
重栩目光炯炯盯着吴姨娘,脸上那道刀疤在烛光下,格外清晰。
“环娘,我出身铁甲军。”
吴姨娘手中的帕子掉落,她却浑然未觉,呆愣愣看着重栩。
第103章 第 103 章
冬月的奉京, 已很有些寒凉,早晚间更是冷的刺骨。
卫蓁从马车上下来,迎面便扑来一股凌凌寒风, 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下,冬尽忙往她怀里塞了一个手炉:“今年格外冷些, 姑娘可莫要受凉了。”
卫蓁现在每日在兵器阁习枪法,体魄硬实不会轻易受凉,但她没有拂冬尽的好意,接下了手炉。
这时, 马车中探出一个脑袋望了眼郡主府的牌匾,道:“姑娘要去走阵法, 我便不进去了,就在外面等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