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两眼发直,无力的摇了摇头,“不!这次不一样!霄儿他,已经爱上了那个女人。”
叶嬷嬷继续劝慰:“侯爷年轻气盛,没有尝过爱情的滋味,只是一时新鲜罢了!孩子丢了心爱的玩具,可不得发一通脾气,再找上一找?待时间久了,他有了新的玩具,前面的也就放下了!您越是拘着他,他越是有逆反心理,反而非她不可了。这世上哪有什么长长久久的爱情,您年轻时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吗?”
老夫人逐渐冷静下来,想起自己年轻时的轰轰烈烈,自嘲一笑!
是啊!想当年,她与老侯爷也是非卿不可!
可后来呢?再浓烈的爱情也消磨在了无休止的争吵里!消失在了岁月的河流里!消失在了男人的朝三暮四里!
“罢了!由他去吧!”她轻声道。
第 100章 狗男人
沈霄又回到了魏瑶住的小院,他的灵魂仿佛留在了这里,只有在这里,他才有自己还活着的感觉。
“隆将军抵京了没有?”沈霄摩挲着魏瑶的杯子,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嗓音沙哑暗沉。
福应知道自家主子最近是个火药桶,伺候得愈发小心,连忙答道:“隆将军三日前已抵达京城,交了西北的公差后,整日寻花问柳。听说他这次回京述职,还想让皇上再指一名京都贵女给他续弦,他上一任续弦才过门半年就死了!如今京城有女儿的人家都风声鹤唳,生怕自家女儿糟了秧。”
沈霄冷笑一声,“西北苦寒,隆鑫荒淫暴虐,当真不是个好去处!”
福应摸不透自家主子在想什么?只得附和:“是啊,这都克死五位妻子了!年近五十还想续弦,儿子都十几个了,也不知道瞎折腾个啥?”
沈霄笑意更浓,声音带上了残忍的期待:“把叶桢掳了,带到城西破庙严刑审问!等她说出与那伙贼人的联络方式,再将隆鑫引过去,英雄救美,促成佳话!”
福应震惊的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望着沈霄。
却见上首的男人一脸的漠然,仿佛只是做了件事不关己的事。
福应硬着头皮,小心翼翼提醒道:“爷,这样一来,您岂不是成了全天下的笑话?”
沈霄凄然一笑,缓缓躺在了魏瑶的床上,枕被上还有她熟悉的味道,他目露缱绻,“任他们笑吧!我从未像如今这般清醒过!从前我都在为了别人而活,而今我想为自己而活。”
魏瑶走了,他生不如死,才明白她于他的重要性!嘴长在别人身上,众口铄金,再完美的人也有人说道。还不如弃了这枷锁,随心所欲,肆意而活,想爱谁爱谁!想娶谁娶谁!
反正,剜心之痛也不会有人替他承受!只祈祷上苍垂帘,让她安然无恙。哪怕他这辈子都寻不到她,也不要让她受到丝毫伤害,他宁愿所有的罪都让他来受。
……
这日,魏瑶行至一处临江小镇,小镇风景优美,犹如一幅山水画,镇子地处多条官道枢纽处,往来行商络绎不绝,十分热闹繁华。
她选了家傍河的新客栈住下,从客房望出去,能看见河上停靠的花船,隐隐还能听见伶人的歌声。
这客栈倒是不错,她连着奔波七八日,已十分疲惫,如今好不容易寻到处心仪的客栈,便准备在此歇息几日。
大堂里,商客如云,吃饭的客人熙熙攘攘,都在传颂南宁侯剿匪成功的喜讯。
“南宁侯当真是用兵如神呐!盘踞在汝南多年的毒瘤这次被连根拔起,咱们这些行商终于不用再绕道而行了!”
“是了,每次路过汝南地界都得雇镖师才能安心,如今终于可以自己押着货物走,一来二去节省好多成本呢!今年终于能过个好年了!”
“沈将军当真是咱大周的脊梁,你们知道吗?他从黑风寨解救出来上千百姓,都是黑风寨附近的村民,被那伙杀千刀的土匪掳上山做苦力的。”
“这事儿我知道,我一个远房表哥就是受害者之一,听他说沈侯爷还给他们每人发了不菲的补贴,让他们有钱回家,有钱安家呢!”
“是吗?怪不得我听边关油子感叹,大周有沈将军,可保几十年无战事……”
……
魏瑶闷闷吃了口饭,一滴眼泪砸在饭里,她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有自豪,毕竟那样惊才绝艳的人曾经和她同床共枕过。
又有不舍,那样龙章凤姿的人她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还有难过,想到他们即将相忘于江湖,他会有他的家室,会子孙满堂,而她只身一人,犹如无根浮萍。
复杂的心情没持续多久,她又被他给气着了!
只听客栈老板插进吃瓜群众里,吐出个重磅消息:“你们还不知道吧?京城传来消息:说南宁侯的小妾偷了他一件极其重要的东西,然后私逃了!现在官府正满大街贴告示,通缉那名女子呢!”
满堂哗然!
“什么?竟敢偷沈侯爷的东西?那小妾莫不是个细作吧?”
“极有可能!你说南宁侯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呀?当然是兵符!他可是掌管大周几十万大军呢!”
“哇呀!可不得了!不知那女子长什么模样?他奶奶的,即使没有赏银我也要把那女子给抓住,送到沈侯爷手里去。”那人说着还撸了撸袖子。
魏瑶气得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心虚的自欺欺人:他一定不可能是在通缉她,一定不可能!肯定是其他姨娘也跑了!
现实很快打脸,一个捕快拿着张画像,啪的贴在客栈大堂的告示栏里,指着画像中的女子,大嗓门愤愤不平道:“各位乡亲们注意:这是京城最新下来的任务!这画像上的女子乃是南宁侯的妾室,她偷了咱们大周战神一件极为珍贵的宝贝!南宁侯赏银千两,要咱们帮忙寻人,谁要是完好无损的把人送回南宁侯府去,赏金再翻一倍!着重强调,得完好无损,不能弄死弄残了啊!只要有她的线索,各位速来报官,只要找到人了,千两白银就是你的!帮沈侯爷寻个人就能走上人生巅峰,此等良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满堂沸腾!
“虎符,她偷的必是虎符无疑!沈侯爷活要见人,定是要她将虎符还回去。”
“不能吧?虎符丢了可是重罪,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寻人。”
“有道理哈!难道是偷了沈侯爷的传家之宝?”
“也不可能,传家之宝怎么可能才值一千两?况且沈侯爷的传家之宝,她偷了也不敢卖呀,谁敢买呀?”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莫不是偷了沈侯爷的心吧?哈哈哈哈哈,这年头还有女子舍得抛弃沈侯爷的?是个奇女子啊!”
“这个倒是极有可能哦!这女子花容月貌,哪个男人看了不心动?哎呦,哎呦夫人放手,我看了就不心动,我只对夫人心动……”
“哈哈哈,你个软趴……”
……
魏瑶看着她的画像,气得七窍生烟!
画她那人丹青极好,把她画的栩栩如生,连眼尾那淡淡的小痣都画了出来,这么逼真的画像,瞎子都把她能认出来!
他这个衣冠禽兽,竟然给她扣这么大一顶帽子?
她就拿了他一千两银票,他至于么?
大不了还给他就是!
魏瑶饭都不敢吃了,鬼鬼祟祟上楼,躲进客房里团团转。
怎么办?怎么办?
他这么大张旗鼓的找她,岭南肯定早就派人蹲守在那了?她不能回岭南!
那她要去哪里?似乎哪里都去不了!
路都被他给堵死了!他怎么能这样呢?
狗男人!是真的狗!
魏瑶直接气哭了。
她还没自由几天,难道又要回到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宅大院?
她若不回去,那下半辈子就得躲躲藏藏,担惊受怕的活着。
她怎么这么命苦哇!
魏瑶无计可施,只能先在镇上住下了,好在这镇子民风淳朴,治安也好。
客栈依山傍水,有吃有喝,房间被褥什么的都是新的,她住着倒也舒心。
第 101章 鬼迷心窍
将军府,松波院。
“你这个法子不好,太过冒险!你就不怕有心之人挟持她来威胁你?或者被咱们的政敌拿来做文章?”周玉棠抄着手,一脸的不赞同。
沈霄面容憔悴,短短半个月人已瘦了一圈,他喝了口酒,忧心忡忡道:“叶桢花了八百两银子雇人去追杀她,我怕她等不到我去救她。眼下只有用这个法子,才能保住她的命!”
周玉棠啧啧两声:“你那表妹倒是个狠角色,先假意放她走,然后除之而后快!”
沈霄冷笑一声:“我从前倒是小瞧了她!那伙亡命之徒唯利是图,我许以两倍价利诱,他们说不定会将她完好无损的送回来。现在外面到处有人想拿赏银,她反而会安全一些!”
周玉棠感到不可思议:“出动了那么多人,你就一点她的消息都没有?”
沈霄眉头皱的更紧,拿着酒壶的手都有些不稳:“这正是我最担忧的!我的人发现了那伙人的踪迹,他们好似起了内讧,一伙人拿着银子吃喝玩乐,另一伙人不见踪迹。我已经把人抓了,他们也不知道消失的那伙人去了哪里?我怕她已经…”
他不敢再说下去,得知她跑了那一刻,他愤怒又绝望,恨不能用尽世间最恶毒的法子去囚禁她!
但这半个月下来,他剩下的只有无助和忧担,甚至连一个不好的字眼都不愿说出来,也不许旁人说,他害怕一语成谶。
周玉棠见他这副样子,觉得不可思议:“你何以对她用情如此至深?她有什么好的?”
那个女人财迷又市侩,他实在是想象不出阿霄喜欢她哪一点?
沈霄闷头灌了几口酒,任由酒渍打湿他皱巴巴的衣袍。他思索了好一阵,才颓然苦笑:“是啊!她有什么好呢?没心没肺,不知好歹!我对她的好,她记不住,我对她的不好,她却要记一辈子!”
“你对人家是好,只是你没长嘴,人家根本不知道!”
沈霄迷茫又愤怒:“我要怎么说?我做的她都看不到吗?非要我一个大男人把甜言蜜语挂在嘴边么?我根本说不出口……”
“既然她这么不知好歹,那就忘了她吧!”周玉棠抛了颗花生米在嘴里,不痛不痒的咂咂嘴。
“忘不了,这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个她了!越是得不到,越是不甘心!”
周玉棠啪的搁下筷子,恨铁不成钢道:“你才见过几个女人?为何就要非她不可?大丈夫何患无妻?”
沈霄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许是我鬼迷心窍吧!说来可笑,她在我身边时,我没觉得她有多重要,当她不在了,从我的世界彻底消失了,我感觉我这里都空了!!”他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失魂落魄的道。
周玉棠实在看不下去了,狠狠给了他一拳。
“你给我振作点!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搞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还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沈霄吗?我都看不起你!”他后悔了,他不应该怂恿魏瑶逃跑,这个玩笑开大了!
沈霄被他一拳打趴在桌子上,也不还手,而是自嘲道:“我也看不起我自己,明明喜欢她,却从不护着她,还自以为是的想要磨练她,让她变得更强大!别人冤枉她,我不仅没有为她撑腰,还罚她跪祠堂,想让她长点记性!我万万没想到,我做这些适得其反,她那日心灰意冷说让我放她走,我竟然失控的差点捂伤她!她一定恨死我了吧?也难怪她费尽心机,甘愿与虎谋皮都要走,是我没给她足够的安全感,是我太过自负,以为自己安排好了一切,从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他醉的不轻,絮絮叨叨,不停说着惭悔的话。
周玉棠长叹一声,兄弟啊,你这张嘴现在倒是能说了?不过她也听不见了呀?他倒是听见了,弄得他更内疚了!
单身狗棠内疚完了又开始费解:为何非要有情情爱爱呢?没有就不能活了吗?亲情,友情,难道就不是情?
实在无事可做了,勾栏听个曲儿,大理寺破个案,诏狱折磨折磨犯人,不是也挺逍遥自在吗?
他发誓,这辈子都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地!!
哪知?打脸来的太快就像六月的大冰雹!
当然,这是后话。
周玉棠见沈霄是真的醉了,这才敢小心翼翼咕哝道:“喂?你还记得我们之前打那个赌吗?”
沈霄醉眼朦胧:“什么赌?”
“就是我拆线那次,我说她不愿意待着你的后院,赌她会跑!”
沈霄瞬间清醒了些,瞪着眼睛,抓住他的衣领怒斥:“你早就知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周玉棠堪堪拉住即将被撕裂的衣襟,看着沈霄怒发冲冠的样子,打死都不敢说他还给了魏瑶五千两银票,让她有了跑路的底气!不能说,千万不能说!这个偏执狂知道了,绝对会把他打残!
他讪讪道:“我侧面提醒过你好不好?是你自己太自负,说什么掌中之物而已……”
现在被掌中之物反过来玩弄于股掌之间,换他他也接受不了…
周玉棠突然又有了共情能力!
沈霄一拳干翻他,“你早就知道竟然不告诉我?你存心看戏是不是?”
周玉棠其实最近也正烦着,好心好意来关心沈霄,没想到还挨了对方一记拳头?他坐在地上,也怒了,一拳还了回去,“你少拿我当出气筒!连心仪人家都不敢说出来,活该被甩!”
两人你来我往,打了一架,互相发泄了一通,虽然都挂了彩,但彼此的心情却都好了很多。
……
魏瑶在客栈待了半个月,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原因无他,每天都有居民来找她驱邪!
她一个冒牌货,连符都不会画,哪敢去驱邪?
那不等着露馅吗?
事情是这样的:
前几日她下楼用饭,大堂里一对年轻夫妻带了个三岁大的小娃娃坐在她旁边桌。那小娃娃长得胖嘟嘟的甚是可爱,圆滚滚的小脑东拱拱西拱拱,在他母亲怀里撒娇,魏瑶不禁看直了眼,太可爱了叭,完全挪不开眼睛。
但,变故陡生!
那孩子吃饭笑得太开心,被一粒花生卡在了喉咙里,顿时小手乱抓,一张小胖脸不一会儿就涨的通红。
年轻的小妇人吓得大哭起来,孩子的爹忙把孩子倒提起来,又是拍又是抖,想把那异物弄出来,结果都是徒劳,孩子的脸已经发紫。
孩子爹急得满头大汗,“各位好心人,请问最近的医馆在哪里?”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来不及了!医馆离这儿好几条街呢!跑过去孩子都凉了?”
“用老方法,拿开水灌吧!把卡着的东西烫下去…”
“这么小,太可怜了!我都不忍心看了…”
“真是可怜,这么小的孩子,他娘是怎么带的呀?也太不小心了…”
“哎,你可别这样说,没看她娘都快急晕了吗?哪个当母亲的忍心自己孩子受这罪?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这种时刻最不能指责娃儿母亲!”
魏瑶犹豫再三,终是一咬牙拨开人群,“把孩子给我,我是大夫!”
第 102章 上河镇
那年轻的父亲犹如见到神仙临世,忙虔诚的、充满希冀的把孩子递给魏瑶。
魏瑶将孩子外翻抱着,两手握成拳,抵在孩子肚脐以上的部位,手臂收拢用力一扣,连续重复了好多遍这个动作后。
忽听呕的一声!
一粒指甲盖大小的花生米合着粘稠的唾液被孩子吐了出来,吐出来后,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