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昭皱眉,担忧的看向一旁闻姒,握上她轻放在膝上的手,“若是蕙儿有何不对的地方,我待她向你道歉。”
闻姒张张嘴,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我未曾在意。”
他是因何身份,又是因何缘由替孟蕙与她致歉。
是他曾经所说,他夫妻二人本是一体,现下又为着一个外人来向自己的发妻赔礼,到真真是从未听说过的事情。
闻姒本是想将手给收回,但傅昭掌心炙热,如同他方才那般热烈,闻姒的手又缩成一拳,罢了,就这样。
到了九宁江边,闻姒见着傅昭所说的众位世家子弟。
以前尚在闺阁中时倒是听见过他们的名声。
勋贵人家,礼仪自是不用说,教导出的儿孙也个个有为。
但傅昭却像是有无数的话想与他们一道说,将闻姒给落在一旁。
她几番看见好看的玩意,想吃的糕点,都没能让傅昭知晓。
时间流逝,多少稀奇的东西从她眼前掠过,可终究是握不住的。
傅昭一直牵着闻姒的手,不住放在手中摩挲。
“太子与勤王之事莫要现在提及,一切还是未知数。”傅昭与他们不知怎得便讨论到政事上,闻姒本是不便多听的,但傅昭丝毫没有将手给放开的意味。
“还是承晦明白,我等确实未曾想到。”世家子弟间的恭维无非就是这些,闻姒听的耳朵都要起茧。
她柔婉嗓音轻轻,一字不落地在傅昭耳中出现,“夫君,你我二人一同去逛逛可好。”
从前时,见娘亲与父亲二人在上元灯会握手闲云,总以为她有了夫君也会如此,却不想成了难以求来之物。
傅昭眉心蹙起,看看闻姒又看向一旁的孟蕙,“不若你与蕙儿一同去?”
闻姒的心直直落下来,空落落的一大片,早知便不问。
“不必,若夫君不便,那我自个去,过会儿我来寻夫君。”
闻姒话音才落,傅昭就直接将她手给松开,连眼神都没分给闻姒一个。
孟蕙见状,连忙凑上去,眼神中还有得意所在。
闻姒懒得同她计较这些,只能眼睁睁看着傅昭与他们的身影走向远处。
各式彩灯悬挂架子之上,无数壁人一同赏灯猜灯谜。
有不少好的彩头都被嬴走,别人二人都脸上都是欢欣雀跃的。
闻姒看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
青烟在一旁想着法的逗闻姒开心,“姑娘方才看的几支珊瑚珠钗,不如我们回去买下来,应当还在,还有那些糕点,一一都尝过去。”
一直在她身后的青烟,都可以看的如此清楚,可是傅昭,却一点都没察觉。
出府前还特意想着孟蕙要相看的事,现下也忘得一干二净。
闻姒懊恼,又欲回去找傅昭他们。
可是却被青烟给劝住,“今天是上元节,说不定沈姑娘与王妃也会来,姑娘不如去找她们,也好寻个开心。”
想起长宁王对鸢姐姐的珍视,今日定然不会离开,闻姒想想便作罢。
“去寻寻看能不能遇见煦姐姐,若是不能就罢了。”
“诶,”青烟最是见不得闻姒难过的,“前几日姑娘要我给林大人送去的书信也已经送去,他说姑娘想何事去见他都可。”
“好。”闻姒对林敛并未有别的情分,也知林敛的心中一直都有一女子,只是那人却早已不在上京。
林敛如兄长那般爱护她,她万事中又多个依靠。
上元灯会来的人众多,嘈杂不堪,更莫要提寻人。
闻姒与青烟转了好大一圈也没看见沈煦的身影,便只得作罢。
手上的暖炉早就已经凉下来,闻姒身子有些冷。
“罢了,去找世子他们吧,我有些冷,想早些回府。”闻姒说不出来的失落,都被青烟看在眼中。
自小与闻姒长大,她何尝不知闻姒是怎样的人。
面上看着柔柔弱弱,可心中想的事情颇多,也顾虑到旁人,但唯独没顾虑到她自个。
两人将整条九宁街巷都给走完也没见到他们一大群人的踪影,闻姒心中有慌张所在。
那夜傅昭深夜回府身上还有血迹的模样她自始自终都忘不了,在这样的环境下更是容易出事。
握上青烟的手,闻姒对她道:“去一些小街小巷中找找,别是出了意外就好。”
身后有公府的侍卫但却不多,若真遇到危险,怕是保不住闻姒。
她咬牙,“走,若是傅昭出事,家中就有大乱。”
说罢闻姒先朝各个小街巷跑去,但她回回出门都坐在马车之上,对这边不大相熟。
青烟瞧她实在心疼,没办法只得跟她家姑娘一道为姑娘指路。
两人走了许久,都没看见。
青烟将闻姒给拽住,“姑娘,前头便是城西,虽说不偏僻,但是晚上人不多,也多是些无家可归之人,世子他们想来不在这边。”
“城西?”闻姒想想,“这处离城门很近,他们会不会是去看杂耍。”
有了这样的猜想,闻姒确定很多。
她带着青烟,不顾心中恐惧,直直进了巷子。
可她脚步才一踏进去的时候,就听见一道沉稳的嗓音,“蕙儿,你莫要如此。”
闻姒身子一僵,孤男寡女,如今又是月黑风高,在此处能做些什么。
脚下似是灌了铅再也不敢朝前走任何一步,闻姒顿在原地,想要听听究竟是何事。
“表哥,我知姑母与表祖母所说的权宜之策是什么,我也知你们现下骗表嫂都是为我好,只要是能嫁给表哥,我什么都不在乎,哪怕一直等着表哥,我也是愿意的,不然蕙儿宁愿去死。”
闻姒白细的指尖瞬间没入墙壁之上的砖块缝隙,手指尖有血迹涌出,可她却似是不觉着疼一般。
她想要开口,问问傅昭,孟蕙的话到底是何意。
但眼前已经蒙上一层水汽,就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听着傅昭继续朝下说:“蕙儿,我定会娶你为妻。”
第33章
◎闻姒想要走了(文案下)◎
身后也在此时出现大片的人, 是刚才与傅昭在一起的那些世家子弟。
他们看见闻姒的背影,笑着说:“巧了,嫂嫂也在。”
说着拿出一个哨子吹了一声, 远处瞬间升起众多天灯。
每盏灯都有着微弱的光,可汇聚在一起, 却也足够将天空给点亮。
傅昭脸上被天上光给照上, 他神情中的温柔与柔情都是不属于她的,从始至终, 她都未曾拥有过。
但在今日, 她的夫君给了另外的一个女子。
甚至在前几日, 她的好夫君还口口声声道, 不会娶孟蕙,叫她安心。
但在她看不见的角落,在她不曾知道的那些时光中, 傅昭却不是如此。
方才孟蕙说, 权宜之策。
原来她闻姒, 也有让傅家有如此多想法的时候,也只有他们为了孟蕙,才来给她演了这么一出好戏。
什么相看,什么送她出嫁, 全部都是假的。
她方才离开, 才正正是合了他们的意。
不过就是为让孟蕙来上京的第一个上元节,过的开心些, 可她何尝不是在傅家度过的第一个上元节,还要被他们算计, 将本该属于她的, 分一半给旁人。
身后的世子子弟看着闻姒背影, 以为她是感动的,没注意到任何异样。
“嫂嫂不知,承晦兄找来这么多天灯有多不容易,嫂嫂父亲现下身份尴尬,也不便去祭奠,承晦兄就想到此,说是为嫂嫂祈福,可实际上那其中都夹着对您父亲的心意,更莫要提如此之多,也算是对嫂嫂父亲在九泉之下的慰藉。”
闻姒听完嗤之以鼻,柳眉剔竖,凉气侵入肺腑,止不住地咳嗽,彻底惊动傅昭与他怀中之人。
傅昭猛地看过来,脸上一片铁青。
孟蕙还紧紧抱着他的腰,脸贴在他胸膛之上。
场面尴尬,一瞬间,傅昭竟忘了让孟蕙先将他给松开。
他看见闻姒眼中夺眶而出的泪珠,看见她脸上分明的脆弱与恨意。
脑中一片空白,往日在朝事上,他总是精明的那个,但现下,却不知如何解释。
乌羽似的睫毛眨动,盖住他眸中的慌乱。
下颌线都变得硬朗起来,惯是冷静自持的他,脚步都有错乱。
他将孟蕙从自己的身上推开,一步步走到闻姒的面前。
却在看见她手上的伤口时,有着满目的疼惜。
“姒姒,莫要伤了自己。”
他想将闻姒的手如同往日那样放进自己的手中,但闻姒却直接将手给挪开。
她声音娇柔,向来温声细语道着他爱听的话。
在床榻上有着他贯爱的嗓音,回回都在心尖上打转。
可现在,闻姒最是冷淡狠厉的嗓音响起,眼尾处泛着红,“傅昭,你与我此生再无瓜葛。”
但下一瞬,傅昭却握上她的肩。
闻姒用尽生平最大的力气,将傅昭从自己的身前推远,“滚,莫要碰我。”
傅昭的后背重重磕在石砖上,但却感受不到一丝的疼痛。
后头站着的世子公子都不明白这是为何,明明开始还好好的。
但闻姒跑远,他们却看见里头还站着一人。
这……
几人面面相觑,后院着火,这事还真是未曾料到。
傅昭见闻姒离开就想去追,可孟蕙却在此时出现,她抱住傅昭,“表哥,你别走,表嫂不爱你,可蕙儿是爱的。”
他大吼一声,手握成一个拳头,傅昭重重将手砸向墙面。
方才闻姒手上的血瞬间与他的混杂在一起,眼尾红得像是要见血。
“你回去,从此以后这话别再提。”
“荣松,送表姑娘回去。”傅昭留下这句话,就朝闻姒走远的地方追过去。
孟蕙还在后头不住地挣扎,但都被荣松给拉住。
泪眼婆娑瞧着傅昭走远,孟蕙眼中恨意渐起。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样的时候出现,闻姒,你当真是个祸害。
傅昭步伐急速追上闻姒,在城门口将她给拉住,“姒姒,你听我解释。”
然而话还没说完,脸上就被重重地甩上一巴掌。
脸被打得歪斜过去,他丝毫不在乎脸上的火辣,“姒姒,我与蕙儿……”
“傅昭,我方才说的不是假话。”闻姒眼眸中恨意不假,还夹着空中的天灯。
她抬头看了一眼,又将目光给放下,“你做这些,在我看来,无比恶心。”
夜空寥寥,点点星子在上头点缀。
天灯微弱烛光闪烁,可汇聚在一起便似是银河。
傅昭扣住闻姒的手,力道也愈发大起来,“闻姒,我是为着你的父亲才做的。”
但闻姒只是冷笑,“傅昭,我从前求过你救救我父亲,可你并未答允,便连我与父亲的最后一面,我都没见着,你还有脸说是为了我。”
傅昭眸中笑意变甚,可却如同嗜血一般,让人寒颤。
“你既觉我恶心,那我问你,你方才为何走,你是不是对我有了不一样的情谊。”
闻姒心中一怔,瞧见他脸上全是狠厉。
可纵使心中再慌乱,也没露出半分,“傅昭,你将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傅昭手上的力道也愈发重起来,似是要将闻姒的手腕给捏碎。
他咬着牙,声音从胸腔之中压迫出来,“是吗闻姒,那你为何哭?”
闻姒毫不犹豫地反击回去,“为我从前被自个蒙了心智,现下哭一哭,倒是为我自己开心。”
“好,你好样的。”傅昭拖着闻姒快步走起来,没任何想要放手的意图。
闻姒被他扯得难受极了,对他道:“傅昭,你放手。”
可傅昭一直未曾说话,直到站在马车一旁。
车夫将马车给停在这处,本是在躲懒,却不想看见他家世子怒气冲冲的过来,身后跟着的夫人也不似从前柔和。
“世子,少夫人。”
傅昭没理会车夫,直接将闻姒给塞了进去。
他动作有些粗鲁,放手那刻闻姒没有坐稳,便摔在毛毯之上。
动作一怔,傅昭本是想要伸手去扶,但又硬生生的憋了回来。
声音中含着惊涛骇浪,沉声对外头的车夫道:“回府。”
车夫见状未有一刻敢停,连忙驾车赶回公府。
闻姒还坐在一旁的毛毯之上,傅昭则稳稳地坐在位置上。
“怎得,世子都要娶了孟蕙,现下不等等她?”闻姒揉着手腕,讥笑问傅昭。
她身上的刺也在此时漏了出来,让傅昭看着便想掐灭掉。
他想要折断闻姒的羽翼,不再用如此尖牙利齿的方式同他讲话。
但目光在触及到闻姒通红的手腕时,终究还是心软将手伸出。
可闻姒却只当作未曾看见,自个坐起来。
百褶裙上不见皱纹痕迹,车厢中安静如初,仿佛从一开始便无事发生。
心中一阵阵的抽痛,却无时无刻在提醒着闻姒,方才傅昭与孟蕙都说过怎样的话。
在昏暗车厢中,闻姒看着自己通红的手腕,敛眉自嘲笑着。
从前还以为她在傅昭的心上有何不一样的,现在看来倒是也无甚不同的地方。
若偏要说出些不同处来,想来就是她与傅昭的夫妻情谊走到头。
“闻姒,将你脑海中所想的都剔除掉。”傅昭摸上闻姒小巧的下巴,迫使她转过头来。
闻姒吃痛皱眉,下巴处才感觉力道松了几分,“世子怎知我在想些什么?”
她方才的样子,与上回说和离时一模一样。
那一瞬,他想着的只是不愿放手,想的却是,不论怎样,闻姒都只能是他的夫人。
察觉到他的念头,傅昭自己都愣在原处。
他为何,会有这般想法。
“闻姒,你敢说你没在想和离,在想离开傅家之事?”傅昭将话挑明,现如今,他好像渐渐地开始握不住她。
闻姒将脸给扭过去,不想对视上傅昭的眼眸。
他总是可以透过眼眸看透许多,也总是可以通过她的一喜一嗔就能断定她在想些什么。
但闻姒最不喜的,便是有人可以直直透进她的心间。
傅昭时不时的怪脾气,傅家给她的压抑,都让她觉得已经不够平和了。
她没答话,倒像是印证傅昭所说的话。
他二人圣上赐婚,上次便已将利弊给闻姒分析的清楚,到如今,他不信闻姒不明白。
一场大戏让闻姒精疲力尽,她倚在车厢上,脸色恹恹。
到了如今,她该如何是好啊。
她若是真的要离开,又要如何离开。